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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31:35
孝文帝时,淮南厉王杀辟阳侯,以诸吕故。文帝闻其客平原君为计策,使吏
捕欲治。闻吏至门,平原君欲自杀。诸子及吏皆曰:“事未可知,何早自杀为?”
平原君曰:“我死祸绝,不及而身矣。”遂自刭。孝文帝闻而惜之,曰:“吾无
意杀之。”乃召其子,拜为中大夫。使匈奴,单于无礼,乃骂单于,遂死匈奴中。
初,沛公引兵过陈留,郦生踵军门上谒曰:“高阳贱民郦食其,窃闻沛公暴
露,将兵助楚讨不义,敬劳从者,愿得望见,口画天下便事。”使者入通,沛公
方洗,问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对曰:“状貌类大儒,衣儒衣,冠侧注。”
沛公曰:“为我谢之,言我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使者出谢曰:“沛
公敬谢先生,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郦生?目案剑叱使者曰:“走!
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使者惧而失谒,跪拾谒,还走,复入
报曰:“客,天下壮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谒。曰‘走!复入言,而公高阳酒
徒也’。”沛公遽雪足杖矛曰:“延客入!”
郦生入,揖沛公曰:“足下甚苦,暴衣露冠,将兵助楚讨不义,足下何不自
喜也?臣愿以事见,而曰‘吾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夫足下欲兴天下
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而以目皮相,恐失天下之能士。且吾度足下之智不如吾,
勇又不如吾。若欲就天下而不相见,窃为足下失之。”沛公谢曰:“乡者闻先生
之容,今见先生之意矣。”乃延而坐之,问所以取天下者。郦生曰:“夫足下欲
成大功,不如止陈留。陈留者,天下之据冲也,兵之会地也,积粟数千万石,城
守甚坚。臣素善其令,愿为足下说之。不听臣,臣请为足下杀之,而下陈留。足
下将陈留之众,据陈留之城,而食其积粟,招天下之从兵;从兵已成,足下横行
天下,莫能有害足下者矣。”沛公曰:“敬闻命矣。”
於是郦生乃夜见陈留令,说之曰:“夫秦为无道而天下畔之,今足下与天下
从则可以成大功。今独为亡秦婴城而坚守,臣窃为足下危之。”陈留令曰:“秦
法至重也,不可以妄言,妄言者无类,吾不可以应。先生所以教臣者,非臣之意
也,愿勿复道。”郦生留宿卧,夜半时斩陈留令首,逾城而下报沛公。沛公引兵
攻城,县令首於长竿以示城上人,曰:“趣下,而令头已断矣!今後下者必先斩
之!”於是陈留人见令已死,遂相率而下沛公。沛公舍陈留南城门上,因其库兵,
食积粟,留出入三月,从兵以万数,遂入破秦。
太史公曰:世之传郦生书,多曰汉王已拔三秦,东击项籍而引军於巩洛之间,
郦生被儒衣往说汉王。乃非也。自沛公未入关,与项羽别而至高阳,得郦生兄弟。
余读陆生新语书十二篇,固当世之辩士。至平原君子与余善,是以得具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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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31:55
●卷九十八·傅靳蒯成列传第三十八
阳陵侯傅宽,以魏五大夫骑将从,为舍人,起横阳。从攻安阳、杠里,击赵
贲军於开封,及击杨熊曲遇、阳武,斩首十二级,赐爵卿。从至霸上。沛公立为
汉王,汉王赐宽封号共德君。从入汉中,迁为右骑将。从定三秦,赐食邑雕阴。
从击项籍,待怀,赐爵通德侯。从击项冠、周兰、龙且,所将卒斩骑将一人敖下,
益食邑。
属淮阴,击破齐历下军,击田解。属相国参,残博,益食邑。因定齐地,剖
符世世勿绝,封为阳陵侯,二千六百户,除前所食。为齐右丞相,备齐。五岁为
齐相国。
四月,击陈?,属太尉勃,以相国代丞相哙击?。一月,徙为代相国,将屯。
二岁,为代丞相,将屯。
孝惠五年卒,谥为景侯。子顷侯精立,二十四年卒。子共侯则立,十二年卒。
子侯偃立,三十一年,坐与淮南王谋反,死,国除。
信武侯靳歙,以中涓从,起宛朐。攻济阳。破李由军。击秦军亳南、开封东
北,斩骑千人将一人,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赐爵封号临平君。又战蓝田
北,斩车司马二人,骑长一人,首二十八级,捕虏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立为
汉王,赐歙爵建武侯,迁为骑都尉。
从定三秦。别西击章平军於陇西,破之,定陇西六县,所将卒斩车司马、候
各四人,骑长十二人。从东击楚,至彭城。汉军败还,保雍丘,去击反者王武等。
略梁地,别将击邢说军?南,破之,身得说都尉二人,司马、候十二人,降吏卒
四千一百八十人。破楚军荥阳东。三年,赐食邑四千二百户。
别之河内,击赵将贲郝军朝歌,破之,所将卒得骑将二人,车马二百五十匹。
从攻安阳以东,至棘蒲,下七县。别攻破赵军,得其将司马二人,候四人,降吏
卒二千四百人。从攻下邯郸。别下平阳,身斩守相,所将卒斩兵守、郡守各一人,
降邺。从攻朝歌、邯郸,及别击破赵军,降邯郸郡六县。还军敖仓,破项籍军成
皋南,击绝楚饣襄道,起荥阳至襄邑。破项冠军鲁下。略地东至缯、郯、下邳,
南至蕲、竹邑。击项悍济阳下。还击项籍陈下,破之。别定江陵,降江陵柱国、
大司马以下八人,身得江陵王,生致之雒阳,因定南郡。从至陈,取楚王信,剖
符世世勿绝,定食四千六百户,号信武侯。
以骑都尉从击代,攻韩信平城下,还军东垣。有功,迁为车骑将军,并将梁、
赵、齐、燕、楚车骑,别击陈?丞相敞,破之,因降曲逆。从击黥布有功,益封
定食五千三百户。凡斩首九十级,虏百三十二人;别破军十四,降城五十九,定
郡、国各一,县二十三;得王、柱国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三十九人。
高后五年,歙卒,谥为肃侯。子亭代侯。二十一年,坐事国人过律,孝文後
三年,夺侯,国除。
蒯成侯纟?者,沛人也,姓周氏。常为高祖参乘,以舍人从起沛。至霸上,
西入蜀、汉,还定三秦,食邑池阳。东绝甬道,从出度平阴,遇淮阴侯兵襄国,
军乍利乍不利,终无离上心。以纟?为信武侯,食邑三千三百户。高祖十二年,
以纟?为蒯成侯,除前所食邑。
上欲自击陈?,蒯成侯泣曰:“始秦攻破天下,未尝自行。今上常自行,是
为无人可使者乎?”上以为“爱我”,赐入殿门不趋,杀人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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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32:19
至孝文五年,纟?以寿终,谥为贞侯。子昌代侯,有罪,国除。至孝景中二
年,封纟?子居代侯。至元鼎三年,居为太常,有罪,国除。
太史公曰:阳陵侯傅宽、信武侯靳歙皆高爵,从高祖起山东,攻项籍,诛杀
名将,破军降城以十数,未尝困辱,此亦天授也。蒯成侯周纟?操心坚正,身不
见疑,上欲有所之,未尝不垂涕,此有伤心者然,可谓笃厚君子矣。
●卷九十九·刘敬叔孙通列传第三十九
刘敬者,齐人也。汉五年,戍陇西,过洛阳,高帝在焉。娄敬脱?免辂,衣
其羊裘,见齐人虞将军曰:“臣愿见上言便事。”虞将军欲与之鲜衣,娄敬曰:
“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终不敢易衣。”於是虞将军入言上。上召入
见,赐食。
已而问娄敬,娄敬说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
娄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室异。周之先自后稷,尧封之邰,积德累善十有馀世。
公刘避桀居豳。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马?居岐,国人争随之。及文王为西伯,
断虞芮之讼,始受命,吕望、伯夷自海滨来归之。武王伐纣,不期而会孟津之上
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遂灭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属傅相焉,乃营成周洛邑,
以此为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
凡居此者,欲令周务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险,令後世骄奢以虐民也。及周之盛时,
天下和洽,四夷乡风,慕义怀德,附离而并事天子,不屯一卒,不战一士,八夷
大国之民莫不宾服,效其贡职。及周之衰也,分而为两,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
非其德薄也,而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收卒三千人,以之径往而卷蜀汉,定
三秦,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
父子暴骨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绝,伤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时,
臣窃以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具也。
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
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扌益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入
关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扌益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高帝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不如都周。上
疑未能决。及留侯明言入关便,即日车驾西都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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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33:40
於是上曰:“本言都秦地者娄敬,‘娄’者乃‘刘’也。”赐姓刘氏,拜为
郎中,号为奉春君。
汉七年,韩王信反,高帝自往击之。至晋阳,闻信与匈奴欲共击汉,上大怒,
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壮士肥牛马,但见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辈来,絋言匈奴可
击。上使刘敬复往使匈奴,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
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已
逾句注,二十馀万兵已业行。上怒,骂刘敬曰:“齐虏!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
沮吾军。”械系敬广武。遂往,至平城,匈奴果出奇兵围高帝白登,七日然後得
解。高帝至广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斩前使十辈言可
击者矣。”乃封敬二千户,为关内侯,号为建信侯。
高帝罢平城归,韩王信亡入胡。当是时,冒顿为单于,兵︹,控弦三十万,
数苦北边。上患之,问刘敬。刘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於兵,未可以武服也。
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
然恐陛下不能为。”上曰:“诚可,何为不能!顾为柰何?”刘敬对曰:“陛下
诚能以?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彼知汉?女送厚,蛮夷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
为太子。代单于。何者?贪汉重币。陛下以岁时汉所馀彼所鲜数问遗,因使辩士
风谕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
者哉?兵可无战以渐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宫诈称公主,彼
亦知,不肯贵近,无益也。”高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日夜泣,曰:
“妾唯太子、一女,柰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长公主,而取家人子名为长公
主,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刘敬从匈奴来,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
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饶,可益实。夫诸侯初起时,非齐诸
田,楚昭、屈、景莫能兴。今陛下虽都关中,实少人。北近胡寇,东有六国之族,
宗︹,一日有变,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臣愿陛下徙齐诸田,楚昭、屈、景,
燕、赵、韩、魏後,及豪桀名家居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足率以
东伐。此︹本弱末之术也”。上曰:“善。”乃使刘敬徙所言关中十馀万口。
叔孙通者,薛人也。秦时以文学徵,待诏博士。数岁,陈胜起山东,使者以
闻,二世召博士诸儒生问曰:“楚戍卒攻蕲入陈,於公如何?”博士诸生三十馀
人前曰:“人臣无将,将即反,罪死无赦。愿陛下急发兵击之。”二世怒,作色。
叔孙通前曰:“诸生言皆非也。夫天下合为一家,毁郡县城,铄其兵,示天下不
复用。且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职,四方辐辏,安敢有反者!此
特群盗鼠窃狗盗耳,何足置之齿牙间。郡守尉今捕论,何足忧。”二世喜曰:
“善。”尽问诸生,诸生或言反,或言盗。於是二世令御史案诸生言反者下吏,
非所宜言。诸言盗者皆罢之。乃赐叔孙通帛二十匹,衣一袭,拜为博士。叔孙通
已出宫,反舍,诸生曰:“先生何言之谀也?”通曰:“公不知也,我几不脱於
虎口!”乃亡去,之薛,薛已降楚矣。及项梁之薛,叔孙通从之。败於定陶,从
怀王。怀王为义帝,徙长沙,叔孙通留事项王。汉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
叔孙通降汉王。汉王败而西,因竟从汉。
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汉王喜。
叔孙通之降汉,从儒生弟子百馀人,然通无所言进,专言诸故群盗壮士进之。
弟子皆窃骂曰:“事先生数岁,幸得从降汉,今不能进臣等,专言大猾,何也?”
叔孙通闻之,乃谓曰:“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
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汉王拜叔孙通为博士,号稷嗣君。
汉五年,已并天下,诸侯共尊汉王为皇帝於定陶,叔孙通就其仪号。高帝悉
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患之。叔孙通
知上益厌之也,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徵鲁诸生,与臣弟
子共起朝仪。”高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
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
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为
之。”
於是叔孙通使徵鲁诸生三十馀人。鲁有两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
皆面谀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
积德百年而後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
我!”叔孙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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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42:27
遂与所徵三十人西,及上左右为学者与其弟子百馀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馀,
叔孙通曰:“上可试观。”上既观,使行礼,曰:“吾能为此。”乃令群臣习肄,
会十月。
汉七年,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十月。仪:先平明,谒者治礼,引以次入
殿门,廷中陈车骑步卒卫宫,设兵张旗志。传言“趋”。殿下郎中侠陛,陛数百
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以次陈西方,东乡;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西乡。大行
设九宾,胪传。於是皇帝辇出房,百官执职传警,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
奉贺。自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肃敬。至礼毕,复置法酒。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
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竟朝
置酒,无敢ん讠华失礼者。於是高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乃拜叔
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
叔孙通因进曰:“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臣共为仪,愿陛下官之。”高帝
悉以为郎。叔孙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赐诸生。诸生乃皆喜曰:“叔孙生诚圣人也,
知当世之要务。”
汉九年,高帝徙叔孙通为太子太傅。汉十二年,高祖欲以赵王如意易太子,
叔孙通谏上曰:“昔者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为
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苏,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
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吕后与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废?而立少,
臣愿先伏诛,以颈血?地。”高帝曰:“公罢矣,吾直戏耳。”叔孙通曰:“太
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动,柰何以天下为戏!”高帝曰:“吾听公言。”及上
置酒,见留侯所招客从太子入见,上乃遂无易太子志矣。
高帝崩,孝惠即位,乃谓叔孙生曰:“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习。”徙为太
常,定宗庙仪法。及稍定汉诸仪法,皆叔孙生为太常所论箸也。
孝惠帝为东朝长乐宫,及间往,数跸烦人,乃作衤复道,方筑武库南。叔孙
生奏事,因请间曰:“陛下何自筑衤复道高寝,衣冠月出游高庙?高庙,汉太祖,
柰何令後世子孙乘宗庙道上行哉?”孝惠帝大惧,曰:“急坏之。”叔孙生曰:
“人主无过举。今已作,百姓皆知之,今坏此,则示有过举。愿陛下原庙渭北,
衣冠月出游之,益广多宗庙,大孝之本也。”上乃诏有司立原庙。原庙起,以
衤复道故。
孝惠帝曾春出游离宫,叔孙生曰:“古者有春尝果,方今樱桃孰,可献,愿
陛下出,因取樱桃献宗庙。”上乃许之。诸果献由此兴。
太史公曰:语曰“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台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
代之际,非一士之智也”。信哉!夫高祖起微细,定海内,谋计用兵,可谓尽之
矣。然而刘敬脱?免辂一说,建万世之安,智岂可专邪!叔孙通希世度务,制礼
进退,与时变化,卒为汉家儒宗。“大直若诎,道固委蛇”,盖谓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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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42:44
●卷一百·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
季布者,楚人也。为气任侠,有名於楚。项籍使将兵,数窘汉王。及项羽灭,
高祖购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季布匿濮阳周氏。周氏曰:“汉购将军
急,迹且至臣家,将军能听臣,臣敢献计;即不能,愿先自刭。”季布许之。乃
髡钳季布,衣褐衣,置广柳车中,并与其家僮数十人,之鲁朱家所卖之。朱家心
知是季布,乃买而置之田。诫其子曰:“田事听此奴,必与同食。”朱家乃乘轺
车之洛阳,见汝阴侯滕公。滕公留朱家饮数日。因谓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
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数为项羽窘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朱家曰:
“君视季布何如人也?”曰:“贤者也。”朱家曰:“臣各为其主用,季布为项
籍用,职耳。项氏臣可尽诛邪?今上始得天下,独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
之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而汉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壮士以
资敌国,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王之墓也。君何不从容为上言邪?”汝阴侯滕公心
知朱家大侠,意季布匿其所,乃许曰:“诺。”待间,果言如朱家指。上乃赦季
布。当是时,诸公皆多季布能摧刚为柔,朱家亦以此名闻当世。季布召见,谢,
上拜为郎中。
孝惠时,为中郎将。单于尝为书?吕后,不逊,吕后大怒,召诸将议之。上
将军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诸将皆阿吕后意,曰“然”。季
布曰:“樊哙可斩也!夫高帝将兵四十馀万众,困於平城,今哙柰何以十万众横
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於胡,陈胜等起。于今创痍未瘳,哙又面谀,欲摇动
天下。”是时殿上皆恐,太后罢朝,遂不复议击匈奴事。
季布为河东守,孝文时,人有言其贤者,孝文召,欲以为御史大夫。复有言
其勇,使酒难近。至,留邸一月,见罢。季布因进曰:“臣无功窃宠,待罪河东。
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以
毁臣者。夫陛下以一人之誉而召臣,一人之毁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
陛下也。”上默然惭,良久曰:“河东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布辞之官。
楚人曹丘生,辩士,数招权顾金钱。事贵人赵同等,与窦长君善。季布闻之,
寄书谏窦长君曰:“吾闻曹丘生非长者,勿与通。”及曹丘生归,欲得书请季布。
窦长君曰:“季将军不说足下,足下无往。”固请书,遂行。使人先发书,季布
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即揖季布曰:“楚人谚曰‘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一
诺’,足下何以得此声於梁楚间哉?且仆楚人,足下亦楚人也。仆游扬足下之名
於天下,顾不重邪?何足下距仆之深也!”季布乃大说,引入,留数月,为上客,
厚送之。季布名所以益闻者,曹丘扬之也。
季布弟季心,气盖关中,遇人恭谨,为任侠,方数千里,士皆争为之死。尝
杀人,亡之吴,从袁丝匿。长事袁丝,弟畜灌夫、籍福之属。尝为中司马,中尉
郅都不敢不加礼。少年多时时窃籍其名以行。当是时,季心以勇,布以诺,著闻
关中。
季布母弟丁公,为楚将。丁公为项羽逐窘高祖彭城西,短兵接,高祖急,顾
丁公曰:“两贤岂相?哉!”於是丁公引兵而还,汉王遂解去。及项王灭,丁公
谒见高祖。高祖以丁公徇军中,曰:“丁公为项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乃
丁公也。”遂斩丁公,曰:“使後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
栾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为家人时,尝与布游。穷困,赁佣於齐,为酒
人保。数岁,彭越去之巨野中为盗,而布为人所略卖,为奴於燕。为其家主报仇,
燕将臧荼举以为都尉。臧荼後为燕王,以布为将。及臧荼反,汉击燕,虏布。梁
王彭越闻之,乃言上,请赎布以为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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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43:00
使於齐,未还,汉召彭越,责以谋反,夷三族。已而枭彭越头於雒阳下,诏
曰:“有敢收视者,辄捕之。”布从齐还,奏事彭越头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
闻。上召布,骂曰:“若与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独祠而哭之,与越反明矣。
趣亨之。”方提趣汤,布顾曰:“愿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
上之困於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不能遂西,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
从苦楚也。当是之时,彭王一顾,与楚则汉破,与汉而楚破。且垓下之会,微彭
王,项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传之万世。今陛下一徵兵於梁,
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为反,反形未见,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
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亨。”於是上乃释布罪,拜为都尉。
孝文时,为燕相,至将军。布乃称曰:“穷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贵
不能快意,非贤也。”於是尝有德者厚报之,有怨者必以法灭之。吴楚反时,以
军功封俞侯,复为燕相。燕齐之间皆为栾布立社,号曰栾公社。
景帝中五年薨。子贲嗣,为太常,牺牲不如令,国除。
太史公曰:以项羽之气,而季布以勇显於楚,身屦军搴旗者数矣,可谓壮士。
然至被刑戮,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负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
用其未足也,故终为汉名将。贤者诚重其死。夫婢妾贱人感慨而自杀者,非能勇
也,其计画无复之耳。栾布哭彭越,趣汤如归者,彼诚知所处,不自重其死。虽
往古烈士,何以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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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43:17
●卷一百一·袁盎晁错列传第四十一
袁盎者,楚人也,字丝。父故为群盗,徙处安陵。高后时,盎尝为吕禄舍人。
及孝文帝即位,盎兄哙任盎为中郎。
绛侯为丞相,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自送之。袁盎进曰:“陛下
以丞相何如人?”上曰:“社稷臣。”盎曰:“绛侯所谓功臣,非社稷臣,社稷
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方吕后时,诸吕用事,擅相王,刘氏不绝如带。是时绛
侯为太尉,主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与共畔诸吕,太尉主兵,?会其成
功,所谓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不
取也。”後朝,上益庄,丞相益畏。已而绛侯望袁盎曰:“吾与而兄善,今儿廷
毁我!”盎遂不谢。
及绛侯免相之国,国人上书告以为反,徵系清室,宗室诸公莫敢为言,唯袁
盎明绛侯无罪。绛侯得释,盎颇有力。绛侯乃大与盎结交。
淮南厉王朝,杀辟阳侯,居处骄甚。袁盎谏曰:“诸侯大骄必生患,可?削
地。”上弗用。淮南王益横。及棘蒲侯柴武太子谋反事觉,治,连淮南王,淮南
王徵,上因迁之蜀,?监车传送。袁盎时为中郎将,乃谏曰:“陛下素骄淮南王,
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为人刚,如有遇雾露行道死,陛下竟为
以天下之大弗能容,有杀弟之名,柰何?”上弗听,遂行之。
淮南王至雍,病死,闻,上辍食,哭甚哀。盎入,顿首请罪。上曰:“以不
用公言至此。”盎曰:“上自宽,此往事,岂可悔哉!且陛下有高世之行者三,
此不足以毁名。”上曰:“吾高世行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时,太后尝
病,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汤药非陛下口所尝弗进。夫曾参以布衣犹难之,
今陛下亲以王者?之,过曾参孝远矣。夫诸吕用事,大臣专制,然陛下从代乘六
传驰不测之渊,虽贲育之勇不及陛下。陛下至代邸,西向让天子位者再,南面让
天子位者三。夫许由一让,而陛下五以天下让,过许由四矣。且陛下迁淮南王,
欲以苦其志,使改过,有司卫不谨,故病死。”於是上乃解,曰:“将柰何?”
盎曰:“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於是文帝立其三子皆为王。盎由此名重
朝廷。
袁盎常引大体慷慨。宦者赵同以数幸,常害袁盎,袁盎患之。盎兄子种为常
侍骑,持节夹乘,说盎曰:“君与斗,廷辱之,使其毁不用。”孝文帝出,赵同
参乘,袁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
陛下独奈何与刀锯馀人载!”於是上笑,下赵同。赵同泣下车。
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袁盎骑,并车揽辔。上曰:“将军怯邪?”
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
骋六?,驰下峻山,如有马惊车败,陛下纵自轻,柰高庙、太后何?”上乃止。
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从。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长布席,袁
盎引?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说曰:“臣
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岂可与同坐哉!?所
以失尊卑矣。且陛下幸之,即厚赐之。陛下所以为慎夫人,?所以祸之。陛下独
不见‘人彘’乎?”於是上乃说,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然袁盎亦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调为陇西都尉。仁爱士卒,士卒皆争为死。
迁为齐相。徙为吴相,辞行,种谓盎曰:“吴王骄日久,国多奸。今苟欲劾治,
彼不上书告君,即利剑刺君矣。南方卑湿,君能日饮,毋何,时说王曰毋反而已。
如此幸得脱。”盎用种之计,吴王厚遇盎。
盎告归,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车拜谒,丞相从车上谢袁盎。袁盎还,愧其吏,
乃之丞相舍上谒,求见丞相。丞相良久而见之。盎因跪曰:“愿请间。”丞相曰:
“使君所言公事,之曹与长史掾议,吾且奏之;即私邪,吾不受私语。”袁盎即
跪说曰:“君为丞相,自度孰与陈平、绛侯?”丞相曰:“吾不如。”袁盎曰:
“善,君即自谓不如。夫陈平、绛侯辅翼高帝,定天下,为将相,而诛诸吕,存
刘氏;君乃为材官蹶张,迁为队率,积功至淮阳守,非有奇计攻城野战之功。且
陛下从代来,每朝,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受采
之,未尝不称善。何也?则欲以致天下贤士大夫。上日闻所不闻,明所不知,日
益圣智;君今自闭钳天下之口而日益愚。夫以圣主责愚相,君受祸不久矣。”丞
相乃再拜曰:“嘉鄙野人,乃不知,将军幸教。”引入与坐,为上客。
盎素不好晁错,晁错所居坐,盎去;盎坐,错亦去:两人未尝同堂语。及孝
文帝崩,孝景帝即位,晁错为御史大夫,使吏案袁盎受吴王财物,抵罪,诏赦以
为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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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43:37
吴楚反,闻,晁错谓丞史曰:“夫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言不反。
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计谋。”丞史曰:“事未发,治之有绝。今兵西乡,治之
何益!且袁盎不宜有谋。”晁错犹与未决。人有告袁盎者,袁盎恐,夜见窦婴,
为言吴所以反者,愿至上前口对状。窦婴入言上,上乃召袁盎入见。晁错在前,
及盎请辟人赐间,错去,固恨甚。袁盎具言吴所以反状,以错故,独急斩错以谢
吴,吴兵乃可罢。其语具在吴事中。使袁盎为太常,窦婴为大将军。两人素相与
善。逮吴反。诸陵长者长安中贤大夫争附两人,车随者日数百乘。
及晁错已诛,袁盎以太常使吴。吴王欲使将,不肯。欲杀之,使一都尉以五
百人围守盎军中。袁盎自其为吴相时,有从史尝盗爱盎侍儿,盎知之,弗泄,遇
之如故。人有告从史,言“君知尔与侍者通”,乃亡归。袁盎驱自追之,遂以侍
者赐之,复为从史。及袁盎使吴见守,从史?为守盎校尉司马,乃悉以其装赍置
二石醇醪,会天寒,士卒饥渴,饮酒醉,西南陬卒皆卧,司马夜引袁盎起,曰:
“君可以去矣,吴王期旦日斩君。”盎弗信,曰:“公何为者?”司马曰:“臣
故为从史盗君侍儿者。”盎乃惊谢曰;“公幸有亲,吾不足以累公。”司马曰:
“君弟去,臣亦且亡,辟吾亲,君何患!”乃以刀决张,道从醉卒隧直出。司马
与分背,袁盎解节毛怀之,杖,步行七八里,明,见梁骑,骑驰去,遂归报。
吴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陆侯礼为楚王,袁盎为楚相。尝上书有所言,不
用。袁盎病免居家,与闾里浮沈,相随行,斗鸡走狗。雒阳剧孟尝过袁盎,盎善
待之。安陵富人有谓盎曰:“吾闻剧孟博徒,将军何自通之?”盎曰:“剧孟虽
博徒,然母死,客送葬车千馀乘,此亦有过人者。且缓急人所有。夫一旦有急叩
门,不以亲为解,不以存亡为辞,天下所望者,独季心、剧孟耳。今公常从数骑,
一旦有缓急,宁足恃乎!”骂富人,弗与通。诸公闻之,皆多袁盎。
袁盎虽家居,景帝时时使人问筹策。梁王欲求为嗣,袁盎进说,其後语塞。
梁王以此怨盎,曾使人刺盎。刺者至关中,问袁盎,诸君誉之皆不容口。乃见袁
盎曰:“臣受梁王金来刺君,君长者,不忍刺君。然後刺君者十馀曹,备之!”
袁盎心不乐,家又多怪,乃之??生所问占。还,梁刺客後曹辈果遮刺杀盎安陵
郭门外。
晁错者,颍川人也。学申商刑名於轵张恢先所,与雒阳宋孟及刘礼同师。以
文学为太常掌故。
错为人峭直刻深。孝文帝时,天下无治尚书者,独闻济南伏生故秦博士,治
尚书,年九十馀,老不可徵,乃诏太常使人往受之。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所。还,
因上便宜事,以书称说。诏以为太子舍人、门大夫、家令。以其辩得幸太子,太
子家号曰“智囊”。数上书孝文时,言削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书数十上,
孝文不听,然奇其材,迁为中大夫。当是时,太子善错计策,袁盎诸大功臣多不
好错。
景帝即位,以错为内史。错常数请间言事,辄听,宠幸倾九卿,法令多所更
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伤。内史府居太上庙ヂ中,门东出,不便,错
乃穿两门南出,凿庙ヂ垣。丞相嘉闻,大怒,欲因此过为奏请诛错。错闻之,即
夜请间,具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错擅凿庙垣为门,请下廷尉诛。上曰:
“此非庙垣,乃ヂ中垣,不致於法。”丞相谢。罢朝,怒谓长史曰:“吾当先斩
以闻,乃先请,为儿所卖,固误。”丞相遂发病死。错以此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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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7:43:57
迁为御史大夫,请诸侯之罪过,削其地,收其枝郡。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
室集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错所更令三十章,诸侯皆讠宣
讠华疾晁错。错父闻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
侯,别疏人骨肉,人口议多怨公者,何也?”晁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
尊,宗庙不安。”错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
曰:“吾不忍见祸及吾身。”死十馀日,吴楚七国果反,以诛错为名。及窦婴、
袁盎进说,上令晁错衣朝衣斩东市。
晁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击吴楚军为将。还,上书言军事,谒见上。
上问曰:“道军所来,闻晁错死,吴楚罢不?”邓公曰:“吴王为反数十年矣,
发怒削地,以诛错为名,其意非在错也。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不敢复言也!”
上曰:“何哉?”邓公曰:“夫晁错患诸侯︹大不可制,故请削地以尊京师,万
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
取也。”於是景帝默然良久,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邓公为城阳中尉。
邓公,成固人也,多奇计。建元中,上招贤良,公卿言邓公,时邓公免,起
家为九卿。一年,复谢病免归。其子章以?黄老言显於诸公间。
太史公曰:袁盎虽不好学,亦善傅会,仁心为质,引义慷慨。遭孝文初立,
资?逢世。时以变易,及吴楚一说,说虽行哉,然复不遂。好声矜贤,竟以名败。
晁错为家令时,数言事不用;後擅权,多所变更。诸侯发难,不急匡救,欲报私
雠,反以亡躯。语曰:“变古乱常,不死则亡。”岂错等谓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