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34

  她已坐下来,坐在厅前的石阶上,不停地笑,不停地唱。

  她唱的本是很有风情的小调,在此时此刻听来,却显得说不出的悲惨凄凉。

  风四娘走过去,也坐下来,坐在她身旁,轻轻地问:“你刚才一直都在这里?”

  张果老点点头。

  风四娘道,“刚才这里发生的事,你都亲眼看见了/张果老道:”我虽然已老了,却还看得见,也还听得见,我还没有死。“”她又忽然大笑,“那小子却以为我已经吓死了,我装死一定装得很像,”“那小子”显然就是凶手。

  她装死骗过了他,所以她还能活着。

  一个在妓院里混了儿十年的女人,就算不是老妖精,也已是条老狐狸。

  一条真正的老狐狸,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法子活下去的。

  风四娘松了口气,又间道:“那小子杀人的时候,你也看见了?”

  张果老道:“嗯。”

  风四娘道:“这些人全都是他杀的?”

  张果老又点点头,脸上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喃喃道:“他杀人杀得真快……

  他有把好快好快的刀。“

  风四娘道:“你知道他是谁?”

  张果老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个死人。”

  风四娘怔了怔,道:“死人怎么会杀人?”

  张果老道,“现在他虽然还没死,可是他是个死人。”

  看来霍英的确没有说错,她说的活的确有点疯疯癫癫,教人听不懂。

  风四娘只有忍耐着,问下去:“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是个?

第四十六章 神秘天宗


  泪已干了。

  风四娘忽然跳起来,冲出去,“我们走。”

  “去哪里?”

  “去找金凤凰算帐去。,他们没有找到金凤凰,也没有找到沈壁君,却见到了周至刚和连城壁。

  “内人病了,病得很重,两个月里,恐怕都不能出来见客。”

  周至刚的态度傲慢而冷淡。

  多年前他也曾是风四娘的裙下之臣,可是现在却似已根本忘记了她。

  对霍英和杜吟,他显得更轻蔑憎恶。

  他也并不想掩饰这点。

  连城壁就比较温和得多了,他一向是个温良如玉的谆谆君子。

  他显然已仔细修饰过。

  沈壁君一回到他身边,他就已恢复了昔日的丰来。

  现在他看来虽然还有些苍白憔悴,可是眼睛已亮了,而且充满了自信。

  新留起来的短须,使得他看来更成熟稳定。

  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但风四娘却知道他本来并不是个会被女人改变的男人。

  “沈壁君呢?”风四娘又问道:“她是不是已回来了?”

  “是的。”

  “难道她也病了?也不能出来见人?”

  “她没有病,但却很疲倦。”

  连城壁的态度还是那么温和,甚至还带首微笑。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35

  “我现在也不能去见她?”

  “不能。”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你最好不要等。”

  “为什么。”

  连城壁的笑容中带着歉意:“因为她说过,她已不愿再见你。”

  风四娘并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这答复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间道:“你们是几时回未的?”

  连城壁道,“回来得很早。”

  风四娘道:“很早?有多早?”

  连城壁道:“天黑之前,我们就回来了。”

  风四娘道:“回来后你们就一直在这里等?”

  连城壁点点头。

  风四娘道:“你发觉她又走了,难道一点也不着急?”

  连城壁笑了笑,淡淡道:“我知道她这次一定很炔就会回来的。”

  风四娘冷笑道:“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又算准了,我们只能找到一屋子死人?”

  连城壁显得很惊讶,道,“一屋子死人?在哪里?”

  风四娘道:“你真的不知道?”

  连城壁摇摇头。

  风四娘道:“他们不是死在你手里的?”

  连城壁闭上了嘴。

  他拒绝回答这问题,因为这种问题他根本不必回答。

  凤四娘却还不死心,又问道:“你们白天到哪里去了?”周至刚忽然冷笑,道:“你几时变成了个问案的公差?”

  风四娘冷冷道:“不是公差也可以问这件案子。”

  周至刚道:“什么案子?”

  风四娘道:“杀人的案子。”

  周至刚道:“谁杀了人?杀了些什么人?”

  风四娘道:“被杀的是鱼吃人,厉青峰,人上人,和轩辕兄弟。”

  周至则也不禁动容,道:“能同时杀了这些人,倒也不容易。”

  凤四娘道:“很不容易。”

  周至刚道:“你难道怀疑我们是凶手?”

  风四娘道:“难道不是?”

  周至刚冷冷道:“我们若真是凶手,你现在也已死在这里。”

  风四娘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若真是凶手,为什么不把她也一起杀了灭口。

  ——他们既然已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又何妨再多杀一连城壁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若肯多想想,自己也会明白我们绝不是凶手的。”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连城壁道:“因为我根本没有要杀他们的理由。”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杀人当然要有动机和理由。

  连城壁道:“我知道一直认为我想对付萧十一郎,一直认为我跟他有仇恨。”

  凤四娘承认。

  连城壁道:“据说他们也都是萧十一郎的对头,我本该和他们同仇敌汽,联合起来对付萧十一郎的,为什么反而杀了他们?”

  风四娘更无活可说。

  他们若真是联合了起来,今夜死在八仙船的,就应该是萧十一郎。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36

  她忽然发觉这件事远比她想象中还要诡秘、复杂、离奇得多。

  连城壁微笑道:“看来你也累了,好好地去睡一觉,等明天清醒时,也许你就会想通究竟谁才是真的凶手了。”

  鱼吃人他们都是萧十一郎的时头,他们活着,对萧十一郎是件很不利的事。

  所以唯一有理由杀他们的人,就是萧十一郎。

  这道理根本连想都不必想,无论谁都会明白的。

  只有风四娘不明白,所以她要想。

  她越想越不明自,所以他睡不着。

  天早已亮了。

  桌上堆满了装酒的锡筒,大多数都已是空的。

  现在本不是喝酒的时候,更不是卖酒的时候,这酒铺肯开门让他们进来喝酒,只因风四娘一定要喝。

  “你不肯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

  风四娘显然并没有给这酒铺掌柜很多选择。

  她一向不会给别人有很多选择,尤其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现在她心情非但很不好,而且很疲倦。

  可是她睡不着,所以霍英和杜吟也只有坐在这里陪着她。

  喝酒本是件很愉快的事,可惜他们现在却连一点愉快的感觉都没有。

  霍英已经在不停的打哈欠。

  风四娘板着脸,冷冷道:“你用不着打哈欠,你随时都可以走的,我并没有要你陪着我。”

  霍英笑道,“我并没有说要走,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霍英道:“你要我说什么?”

  风四娘道,“干杯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说?”

  霍英道:“我会,我敬你一杯,干杯。”

  他果然仰着脖于喝了杯酒。

  风四娘也不禁笑了,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两个年轻人对她实在不错。

  她也干了一杯。

  霍英道:“小杜,你为什么不说话,干杯这两个字你会不会说?”

  杜吟迟疑着,终于也举杯道:“好,干杯就干杯。”

  风四娘大笑,笑声如银铃:“幸亏遇见了你们,否则我说不定已被人气得一头撞死。”

  “你在生谁的气?”

  “很多人。”风四娘又干了一杯,“除了你们外,天下简直没有一个好人,”她在笑,可是心里却很乱。

  所以她拼命喝酒,只想把这些事全都忘记,哪怕只忘记片刻也好。

  她的眼睛还很亮,可是她已醉了。

  霍英也醉了,一直不停地在笑,“你自己会不会说干杯?”

  风四娘笑道:“你给我倒酒,我就干。”

  霍英道:“行。。他伸子去拿酒壶,竟拿不稳,壶里的酒倒翻在风四娘身上。

  “我衣服又不想喝酒,你也想灌醉它?”

  她吃吃地笑着,站起来,想抖落身上的酒,霍英也来帮忙,嘴里还在喃喃他说着抱歉,一双手却已闪电般点了她三处穴位。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37

  他的出手快而准。

  风四娘想大叫,已叫不出声音来,整个人都已麻木僵硬。

  霍英抬起头,眼睛里已无酒意,刀锋般瞪着那吃惊的酒铺掌柜,冷冷地道:“我们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你懂不懂?”

  掌柜的点点头,脸上已无血色,颤声道,“今天早上,根本没有人来过,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霍英道:“所以你现在应该还在床上睡觉。”

  掌柜的一句活都不再说,立到就走,回到屋里躺上床,还用棉被蒙住了头。

  霍英这才看了凤四娘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只可惜你人喜欢多管闲事了。”

  风四娘说不出话。

  霍英显然不想再听他说话,将她控制声音的穴道也一起点住。

  也许他生怕自己听了她的话后会改变主意。

  酒铺的门还是关着的,这本是风四娘自己的主意,他喝酒时不愿别人来打扰。

  霍英要杀人时,当然也没有人来打扰。

  他已自靴筒里油出柄短刀,刀身很狭,薄而锋利。

  这正是刺客们杀人时最喜欢用的一种刀。

  杜吟一直在旁边发怔,忽然道:“我们现在就下手?”

  霍英冷笑道:“现在若不下手,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杜吟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没有杀过人,这次你让给我好不好?”

  翟英看着他,道:“你能下得了手?”

  杜吟咬着牙点点头,也从靴筒里抽出了同样的一柄短刀。

  风四娘目中不禁露出悲伤失望之色。

  她一直认为杜吟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现在才知道自己看错了。

  杜吟避开了他的目光,连看部不敢看她。

  霍英道:“你杀人时,一定要看着你要杀的人,你的出手才能准确,有些人你一定要一刀就杀死他,否则你很可能就会死在他手里。”

  杜吟道:“下次我会记注。”

  霍英道,“杀人也是种学问,你只要能记住我的活,以后一定也是把好手。”

  想不到这热情的年轻人,居然是个杀人的专家。

  他笑笑,又道:“这女人总算对我们不错,你最好给她个痛快,看准了她左面第五根肋骨间刺下去,那里是一刀致命的要害,她绝不会有痛苦。”

  杜吟道:“我知道。”

  他慢慢地走过来,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露,眼睛里却充满了红丝。

  霍英微笑着,袖手旁观,在他看来,杀人竟仿佛是件很有趣的事。

  杜吟咬了咬牙,突然一刀刺出。

  他的出于也非常准,非常快,一刀就刺入了霍英左肋第四、第五根肋骨间。

  他杀的竟不是风四娘,是霍英。

  霍英脸上的笑容立刻凝结,双睛立刻凸出,吃惊地看着他,一双凸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和怨毒。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38

  杜吟竟被他看得机凛凛扛了个寒噤,手已软了,松开了刀柄。

  就在这时,刀光一闪,霍英手里的刀,也已闪电般刺人了他的肋骨。

  霍英狞笑道:“我教给你的本来是致命的一刀,只可惜你忘了把刀发出来,你杀人的本事还没有学到家。”

  杜吟咬着牙,突又闪电般出手,拔出了他肋骨问的刀:“现在我已全学会了。”

  鲜血箭一般蹿出来,霍英的脸一阵扭曲,像是还想说什么。

  可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人已倒下。

  这的确是致命的一刀。

  杜吟看着他倒下去,突然弯下腰不停地咳嗽。

  又冷又硬的刀锋,就在他肋骨间,他整个人却已冷得发抖。

  可是他还没有倒下去。

  因为刀锋还没有拔出来——霍英一刀出手,已无力再拔出刀锋。

  ——有些人你若不能一刀杀死他,就很可能死在他手里。

  只要刀锋还留在身子里,人就不会死。

  杀人,本就是种很高深的学问。

  杜吟还在不停地咳嗽,咳得很厉害。

  霍英那一刀力量虽不够,虽然没有刺到他的心,却已伤了他的肺。

  凤四娘看着他……他的确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

  她并没有看错。

  她虽然没有流血,眼泪却已流了下来。

  杜吟终于勉强忍住咳嗽,喘息着走过来,解开了她的穴道。

  他自己却已倒在椅子上,他竟连最后的一分力气都已用尽。

  黄豆般大的冷汗,一粒粒从他脸上流下来。

  风四娘撕下了一片衣襟,用屋角水盆里的冷水打湿,敷在他额角上,柔声道:“幸好他这一刀既不够准,也不够重,只要你打起精神来,支持一下子,把这阵疼熬过去,我就带你去治伤,”她勉强笑了笑,道:“我认得个很好的大夫,他一定能洽好你的伤。”

  杜吟也勉强笑了笑。

  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熬不过去的了,可是他还有很多话要说。

  只有酒,才能让他支持下去,只要能支持到他说完想说的话,就已足够。

  “给我喝杯酒,我身上有瓶药……”药是用很精致的木瓶装着的,显然很名贵,上面贴着个小小的标签:“云南,点苍。”

  点苍门用云南白药制成的伤药,驰名天下,一向被武林所看重。

  只可惜无论多珍贵有效的伤药,也治不好真正致命的刀伤。

  霍英出手时虽已力竭,但他的确是个杀人的专家。

  风四娘恨恨地跺了跺脚:“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杀我?”

  杜吟苦笑道:“我们本来就是要到无垢山庄去杀你的。”

  风四娘怔住。

  她现在寸明白,为什么他们一直跟着她,心甘情愿的做她的跟班。

  我实在设想到你会自己找上我们,当时我几乎不相信你真的是凤四娘。“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39

  “当时你们为什么没有出手?”

  “霍英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杜吟道:“所以他杀人从来没有失过手。”喝了杯酒,将整整一瓶药吞了下去,他死灰的脸上,已渐渐露出红晕,“他十九岁时,就已是很有名的刺客,‘天宗’里面就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杜吟苦笑道:“这次他们叫我跟他出来,就是为了要我学学他的本事。”

  “天宗。”风四娘从来也没有听说这两个字:“叫你们来杀我的,就是天宗?”

  “是的。”

  凤四娘道:“这两个字听起来,好像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天宗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是个很秘密、很可怕的组织。”杜吟目中露出恐惧之色,“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难道这”天宗“就是逍遥侯创立的?”

  “天宗的祖师姓天。”

  逍遥侯岂不总喜欢自称为天公子?

  风四娘的眼睛亮了,现在她至少已能证明萧十一郎并没有说谎,逍遥侯的确有个极可怕的秘密组织,花如玉,欧阳兄弟,就全都是这组织里的人。

  逍遥侯死了后,接替他地位的人是谁?

  是不是连城壁?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风四娘决心要问出来,但却又不能再给杜吟大大的压力。

  她沉吟着,决定只能婉转地问:“你也是天宗的人?”

  “我是的。”

  “你入天宗已有多久?”

  “不久,还不到十个月。”

  “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加入这组织;”“不是。”杜吟道,“要人天宗,一定要有天宗里一位香主推荐,还得经过宗主的准许。”

  “推荐你的香主是谁?”

  “是我的师叔,也就是当年点苍派的掌门人谢天石。”

  这件事又证明萧十一郎说的话不假,谢天石的确也是这组织中的人,所以才被萧十一郎刺瞎了眼睛。

  由此可见,冰冰说的话也不假。

  风四娘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

  听了连城壁的那番话后,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禁在怀疑萧十一郎,所以她的心才会怀疑。

  一个人若是被迫要去怀疑自己最心爱的人,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

  “除了谢天石外,天宗里还有多少位香主?”

  “听说还有三十五位,一共是三十六天罡。”

  “宗主却只有一个?”

  “宗主是至高无上的,天宗里三十六位香主,六十二位副香主,都由他一个人直接指挥,所以彼此间往往见不到。”

  风四娘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激动,道:“你见过他没有?”

  杜吟道:“见过两次。”

  风四娘的心跳立刻加快,这秘密总算已到了将近揭穿的时候,她的脸已无故而发红。

  杜吟道:“第一次是在我入门的时候,是谢师叔带我去见他的。”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40

  风四娘道:“第二次呢?”

  杜吟道:“谢师叔眼睛瞎了后,就由花香主接管了他的门风四娘道:”花如玉?“

  杜吟点点头。

  风四娘吐出口气,花如玉果然也是天宗里的人。

  八仙船的尸体中,并没有花如玉。

  杜吟道:“第二次就是花香主带我去见他的。”

  风四娘道:“有什么地方?”

  杜吟道:“八仙船。”

  风四娘又不禁吐出口气。

  这件事就像是幅已被扯得粉碎的图画,现在总算已一块块拼凑了起来。

  杜吟道:“霍英故意带你到八仙船去,也许他本来是想在那里下手的。”

  风四娘道:“你们也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

  杜吟笑了笑,道:“我知道的事并不多,在天宗里,我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许还比不上宗主养的那条狗。”

  他笑得很凄凉,很辛酸。

  他还年轻,年轻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的轻蔑和冷落,那甚至比死还不能忍受。

  风四娘义问道:“你们的宗主养了一条狗?”

  杜吟道:“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条狗跟着他。”

  风四娘直:“是条什么样的狗?”

  杜吟道:“那条狗并不大,样子也不凶,可是宗主对它却很宠爱,每说两句话,就会停下来拍拍它的头。”

  一个统率群豪、杀人如草的武林枭雄,怎会养一条小狗?

  风四娘叹了口气一世上最难了解的,只怕就是人的心然后她就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他究竟是谁?”

  “他究竟是谁?”问出了这句话,风四娘的心跳得更快。

  可是杜吟的回答却是令人失望的三个字:“不知道。”

  风四娘的心又沉了下去,却还没有完全绝望,又问道:“你既然已见过他的面,难道连他长得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

  “我看不见。”

  风四娘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既然已是天宗的人,他见你时难道也蒙着脸?”

  杜吟道:“不但蒙着脸,连手上都戴着双鱼皮手套。”

  风四娘道:“他为什么连手都不肯让人看见?是不是因为他的人也很特别?”

  杜吟道:“他的确是个很奇特的人,说话的姿态,走路的样子,好像都跟别人不同。”

  风四娘道:“有什么不同?”

  杜吟道:“我说不出来,可是我无论在什么地方看见他,都一定能认得出。”

  风四娘眼睛里又有了光,立刻间道:“你已见过连城壁?”

  杜吟道:“我见过。”

第四十七章 梦醒不了情


  阳光灿烂。

  风四娘走在阳光下,旧日的泪痕已干了。

  她发誓绝不再流泪。

  现在她所有的推测和理论,虽然已全部被推翻,可是她发誓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41

  她至少已知道“那个人”是个养着条小狗的人。

  一条狗穿过横街,沿着屋檐下的阴影,懒洋洋地在前走。

  凤四娘也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走。

  她当然知道,这条狗绝不是“那个人”养的狗,可是,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往哪条路走,才能我到“那个人”,找到萧十一郎。

  奇怪的是,阳光越强烈,走在阳光下的人反而越容易觉得疲倦。

  风四娘的酒意已退了,经过了那么样的一天,现在正是她最疲倦的时候。

  她想睡,又怕睡不着,眼睁睁地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的那种滋味,她已尝过很多次。

  孤独、寂寞、失眠、沮丧……这些本都是人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可是对一个流浪的人来说,这些痛苦却都是一定要忍受的。

  ——要忍受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风四娘连想都不敢想。

  体贴的丈夫,听话的孩子,温暖的家,安定舒适的生活……

  这些本都是一个女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她以前也曾憧憬过。

  可是现在她已久未去想,因为这些事都已距离她人遥远、太遥远……

  街道渐宽,人却渐渐少了。

  她已走出了闹市区,走到城郊,冷落的街道上,有个小小的客栈,柴门低墙,院子里还种着几株菊花,一盆秋海棠,就像是户小小的人家。

  若不是门口有个油漆已剥落的招牌,这地方实在不像是个客栈。

  不像客栈的客栈,但是毕竟还是个客栈,并巨对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来说,也可以算是种无可奈何的安慰。

  于是风四娘走进去,要了间安静的小屋,她实在太需要睡一觉。

  窗外恰巧有一树浓阴,挡住了日光。

  风四娘躺在床上,看着窗上树叶的影子,心里空空洞洞的,仿佛有很多事要想,却已连一件都想不起来。

  风很轻,轻轻地吹着窗户。

  这地方实在很静。

  她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朦朦胧胧地有了睡意,几乎已睡着。

  怎奈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隔墙有个人在哭。

  哭声很悲哀,也很低,可是风四娘却听得很清楚。

  这里的墙大薄,又太安静。

  风四娘翻了个身,想再继续睡,哭声却越听越清楚了。

  是女人在哭。

  她心里究竟有什么心事?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这里哭泣?

  风四娘本不想去管别人闲事的,她自己的烦恼已够多。

  也许就因为她的烦恼已大多,所以发现了别人的悲伤,她自己仿佛同样会难受。

  她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套上鞋子,俏悄地走出去。

  浓阴满院,隔壁的门关着。

  她又迟疑了半晌,哭声还没有停,她才走过去,轻轻敲门。

  又过了半响,门里才有人轻轻地问!“什么人?”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42

  这声音听来竟很熟。

  风四娘的心跳忽然又加快了,用力撞开了门,立刻忍不住失声而呼!“是你1”这个偷偷地躲在屋里哭泣的女人,赫然竟是沈壁君。

  桌上有酒。

  沈壁君仿佛也醉了。

  有些人醉了爱笑,不停地笑,有些人醉了爱哭,不停地看见了风四娘,沈壁君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伤心。

  风四娘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哭。

  她也是个女人,她知道女人要哭时,是谁也劝不住的。

  你著一定要劝她,她就一定会哭得更厉害。

  “哭”有时就像喝酒。

  一个人可以哭,一个人也可以喝酒。

  可是你喝酒的时候,假如另外还有个人一直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你就会喝不下去了。

  哭也一样。

  沈壁君忽然跳起来,用一双已哭红了的眼睛瞪着风四娘:“你来干什么?”

  “我正想问你,你来干什么?”风四娘悠然坐下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为什么不能来?”

  沈壁君不但很悲伤,火气好像也很大。

  平时她本不会说出这种顶撞别人的话。

  风四娘却笑了笑:“你当然能来,可是你本来不是已回去了吗?”

  “回到哪里去了?”

  “白马山庄。”

  “白马山庄不是我的家。”沈壁君的眼泪仿佛又将流下。

  “昨天晚上我曾到白马山庄去过,那时候你在不在?”

  “在。”

  “那么你为什么又一个人跑出来?”

  “我高兴!”沈壁君又在用力咬着嘴唇:“我高兴出来就出来。”

  “可惜你看来一点也不高兴。”风四娘一点也不肯放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跑出来的?”

  沈壁君不再回答。

  桌上有酒,她忽然抓起酒壶,往嘴里倒。

  她想醉,醉了就可以忘记一些她本不愿想起的事,也可以拒绝回答一些她不愿回答的话。

  只可惜壶已快空了,只剩下几滴酒,就像是泪一样,一滴滴落下。

  酒是苦的,又酸又苦,也像是泪一样,只不过酒总有滴干的时候。

  泪呢?

  “砰”的,酒壶落下,粉碎。

  她的人却比酒壶更破碎,因为她不但心已碎了,梦也已碎了。

  她这一生的生命,剩下来的已只不过是一个破碎的躯壳。

  风四娘看着她。

  ——命运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酷?

  ——现在她已变成了这么样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折磨她?

  凤四娘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无论你是为什么,你都不该再跑出来的。”

  沈壁君茫然凝视着地上的碎片,美丽的眼睛里也变得空无一物:“我不该?”

  风四娘道:“嗯。”

  沈壁君突又冷笑,道:“可是昨天晚上,你还逼着我,一定要我走。”

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43

  风四娘叹道:“昨天晚上,也许是我错了。”

  沈壁君道:“你也有错的时候?”

  风四娘点点头道:“我错了,只因为我从来没有替你想过。”

  她想的只有一个人。

  她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想要他快乐,想要他幸福。

  为了他,她不惜牺牲一切。

  可是别人呢?

  别人为什么一定也要为他牺牲?

  别人岂非也一样有权活下去?

  风四娘黯然道:“你吃的苦已大多了,为他牺牲得也已够多。”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权力逼着别人为“他”受苦,把他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不幸上。

  “现在你该为自己活几天,过一段幸福平静的日子,你跟我不同,若是再这么样流浪下去,你这一生就真的要毁了。”

  这可是她的真心话。

  对这个美丽如花,命薄如纸的女人,她的确已有了种出自真心的同情和怜惜。

  但她却忘了,怜悯有时甚至比讥讽更尖锐,更容易伤人的心。

  沈壁君本已勉强控住的眼泪,忽然间又已落下面颊。

  她用力握紧双手,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你要我怎么样?”

  风四娘道,“我要你回去。”

  沈壁君道:“回去,回到哪里去?你明明知道我已没有家。”

  风四娘道:“家是人建的,只要你还有人,就可以重新建立一个家。”

  沈壁君道:“人……我还有人?”

  风四娘道:“你一直都有的。”

  沈壁君道:“连城壁?”

  风四娘点点头,苦笑道:“我一直看错他了,他并不是我猜想的那个人,只要你愿意回到他身边去,他一定会好好地对你,你们还是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家/沈壁君在听着,似已听得出神,就像是个孩子在听人说一个美丽的神话。

  风四娘道:“现在我已知道,那个秘密组织叫‘天宗’,宗主是一个很矮小,还养着条小狗的人,并不是连城壁。”她叹息着,又道:“所以我本不该要你离开他的,不管怎么样,他至少没有欺骗你,你回到他身边,总比这么样在外面流浪好得多。”

  沈壁君还在听着,还是听得很出神。

  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喜欢这么样在外面流浪的。

  她是不是已被打动?

  风四娘道:“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回去,我甚至可以去向他道歉。”

  这也是她的真心活。

  只要沈壁君真的能得到幸福,无论要他做什么,她都愿意。

  沈壁君却笑了,突然疯狂般大笑。

  风四娘怔住。

  她从未想到沈壁君会有这种反应,更没有想到沈壁君会这么样笑。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沈壁君的微笑突然又变成痛哭——不再是悄悄流泪,也不再是轻轻哭泣,而是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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