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你我他
发表于 2012-6-23 19:16:04
沈壁君拢了拢头发,走下去,站在阳光下。
阳光如此温暖,她整个人却似已突然冰冷僵硬。
山林中,阳光下,有一片辉煌雄伟的庄院,看来就像是神话中的宫殿一样。
这地方她当然来过。
这地方本就是她的家——这世上最令人羡慕的一个家,无垢山庄。
无垢山庄中的无垢侠侣。
武林中最受人尊敬的少年侠客,我是江湖中最美丽的女人。
他们本来已正是一对最令人羡慕的夫妻。
可是现在呢?
她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以前那一连串辉煌的岁月,在那些日子里,她的生活有时虽然寂寞,却是从容、高贵、受人尊敬的。
连城壁虽然并不是个理想的丈夫,可是他的行为,他对她的体贴和尊敬,也绝没有丝毫可以被人议论的地方。
她也许并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但他却从未忘记过她,从未想到要抛弃过她何况,他毕竟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可是她却抛弃了他,抛弃了所有的一切,只因为一个人萧十一郎!
他对她的感情,就像是历史一样,将她的尊严和自私全都燃烧了起来,烧成了灰尽。
为了他,她已抛弃了一切,牺牲了一切。
这是不是真的值得?
美丽而强烈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永远都难以持久?
沈壁君的泪已流下。
她又抬起手,轻拢头发,慢慢用衣袖拭去了面上的泪痕:“今天的风好大。”
风并不大,可是她心里却吹起了狂风,使得她的感情,忽然又像海浪般澎湃汹涌。
无论如何,往事都已过去,无论她做的是对是错,也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并不后悔,也无怨尤。
生命中最痛苦和最甜蜜的感情,她毕竟都已尝过。
白老三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正在叹息着,喃喃道:“无垢山庄果然不愧是无垢山庄,我赶了几十年车,走过几千几万里路,却从来也没有到过这么好的地方。”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沈壁君忍住了泪。
——只不过这地方己不再是属于我的了,我已和这里完全没有关系。
——我已不再是这里的女主人,也没有脸再回到这里来。
这些话,她当然不会对白老三说。
她已不能再麻烦别人,更不能再成为别人的包袱。
她知道从今以后,已必需要一个人活下去,绝不能再依靠任何人。
她已下了决心。
泪痕已干了。
沈壁君回过头,脸上甚至已露出了微笑:“谢谢你送我到这里来,谢谢你救了我…”白老三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表情:“我说过,你用不着谢我。”
沈壁君道:“可是你对我的恩情,我总有一天会报答的。”
白老三道:“也用不着,我救你,本就不是为了要你报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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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05
看着他丑陋的脸,沈壁君心里忽然一阵激动,几乎忍不住想要跪下来,跪下来拥抱住他,让他知道心里有多少感激。
可是她不能这么样做,她一直是个淑女,以前是的,以后一定还是。
除了对萧十一郎外,她从未对任何人做过一点逾越规矩的事。
所以她只能笑笑,柔声道:“回去替我问候你的三个孩子,我相信他们以后都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因为他们有个好榜样。”
白老三看着她,骤然扭转过身,大步走回马车。
他似已不敢再接触她的目光。
他毕竟也是个人,也会有感觉到惭愧内疚的时候。
他跳上马车,提缰挥鞭,忽又大声道:“好好照顾你自己,提防着别人,这年头世上的坏人远比好人多得多……”
马车巳远去。
滚滚的车轮,在阳光下扬起了满天灰尘。
沈壁君痴痴地看着灰尘扬起,落下,消失……她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恐惧,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恐惧。
那并不是完全因为寂寞,而是一种比寂寞更深邃强烈的孤独、无助和绝望。
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一生中,永远是在依靠着别人的。
开始时她依靠父母,出嫁后她依靠丈夫,然后她又再依靠萧十一郎。
这两年来,她虽然没有见过萧十一郎,可是她的心却还是一直在依靠着他。
她心里的感情,至少还有个寄托。
她至少还有希望。
何况,这两年来,始终还是有人在照顾着她的,一个真正的淑女,本就不该太坚强,太独立,本就天生应该受人照顾的。
但现在她却已忽然变得完全无依无靠,就连她的感情,都已完全没有寄托。
——萧十一郎已死了。
——连城壁也已死了。
在她心里,这些人都已死了,因为她自己的心也已死了。
一个心已死了的人,要怎样才能在这冷酷的世间活下去?
她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她已完全孤独,无助、绝望。
没有人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甚至没有人能想像。
阳光如此辉煌,生命如此灿烂,但她却已开始想到死。
只不过,耍死也不能死在这里,让连城壁出来收她的尸。
——现在是不是还坐在这无垢山庄中那间他最喜欢的书房里,一个人在沉思。
——他会在想什么?会不会想到他那个不贞的妻子?
——他现在是不是也已有了别的女人?就像萧十一郎一样,有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男人总是不甘寂寞的,男人绝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誓守终生。
沈壁君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连城壁的事,她本就已无权过问,他纵然有了几千几百个女人,也是应该的。
奇怪的是,这两年来,她竟也始终没有听见过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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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06
名声和地位,本是他这一生中看得最重的事,甚至看得比妻子还重。
这两年来,江湖中为什么也忽然听不见他的消息了?难道他也会消沉下去?
沈壁君不愿再想,却不能不想、一一谁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这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
她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会带给她太多回忆,可是就在她想走的时候,她已看见两个青衣人,从那扇古老而宽阔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她只有闪身到树后,她不愿让这里任何人知道她又回来了。
这里每个人都认得她,也许每个人都在奇怪,他们的女主人为什么一去就没有了消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人已嘻嘻哈哈,又说又笑地走入了这片树林。
看他们的装束打扮,本该是无垢山庄里的家丁,只不过连庄主手下的家丁,绝没有一个敢在庄门前如此放肆。
他们的脸,也是完全陌生的。
这两年来的变化实在太大,每个人都似已变了,每件事也都已变了。
连城壁呢?
沈壁君本来认为他就像是山庄后那块古老的岩石一样,是永远出不会变的。
笑声更近,两个人勾肩搭背走过来,一个人黝黑的脸,年纪己不小,另一人却是个又白又嫩、长得像大姑娘般的小伙子。
他们也看见了沈壁君,因力她已不再躲避他们。
他们呆呆地看着她,服珠子都像是己凸了出来,无论谁忽然看见沈壁君这样的美人,都难免会有这种表情的,但无垢山庄中的家丁,却应该是例外。
无垢山庄中本不该有这种放肆无理的人。
那年纪较大的黑脸汉子,忽然咧嘴一笑。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来找人的?是不是想来找我们?”,沈壁君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愤怒,以前她绝不会允许这种人留在无垢山庄的,可是现在她已无权再过问这里的事。
她垂下头,想走开。
他们却还不肯放过她:“我叫老黑,他叫小白,我们正想打酒去,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们喝两杯。”
沈壁君沉下了脸,冷冷道:“你们的连庄主难道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你们这里的规矩。”
老黑道:“什么连庄主,什么规矩?”
小白笑道:“她说的想必是以前那个连庄主,连城壁。”
“以前的那个庄主?”沈壁君的心也在往下沉:“难道他现在已不是这里的庄主?”
老黑道:“他早就不是了。‘小白道:”一年多以前,他就己将这地方卖给了别人。“
沈壁君的心似已沉到了脚底。
无垢山庄本是连家的祖业,就和连家的姓氏一样,本是连城壁—生中最珍惜、最自豪的。
为了保持连家悠久而光荣的历史,他已尽了他每一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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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07
他怎么会将家传的祖业卖给别人,沈壁君握紧了双手:“绝不会的,他绝不会做这种事。”
老黑笑道:“我也听说过,这位连公子本不是个卖房子卖地的败家子,可是每个人都会变的。”
小白道:“听说他是为了个女人变的,变成了个酒鬼,外加赌鬼,几乎连裤子都输了,还欠下一屁股债,所以才不得不把这地方卖给别人。”
沈壁君的心已碎了,整个人都已崩溃,几乎已无法再支持下去。
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真的毁了连城壁。
她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老黑笑了笑道:“现在我们的庄主姓萧,这位萧庄主才真是了不起的人,就算一万个女人,也休想毁了他。”
“姓萧,现在的庄主姓萧?”
沈壁君突然大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老黑挺起了胸,傲然道:“萧十一郎,就是那个最有钱,最……”沈壁君并没有听见他下面说的是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她的人已倒下。
这庄院也很大,很宏伟。
风四娘看着屋角的飞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像这样的房子,你还有多少?”
萧十一郎淡淡道:“并不太多了,只不过比这地方更大的,却还有不少。”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我若是冰冰,我一定会找个最大的地方躲起来。”
萧十一朗道:“很可能。”
风四娘道:“你最大的一栋房子在哪里?”‘萧十一郎道:“就在附近。”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道:“无垢山庄好像也在附近。”
萧十一郎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缓缓道:“无垢山庄现在也已是我的。”
花厅里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上的那个花瓶,还是开封张二爷送给他的贺札、门外的梧桐,屋角的斜柳,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安然无恙。
可是人呢?
沈壁君的泪又流满面颊。
她实在不愿再回到这里来,怎奈她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又回到这地方。
斜阳正照在屋角一张很宽大的红木椅子上。
那本是连城壁在接待宾客时,最喜欢坐的一张椅子,现在这张椅子看来还是很新。
椅子永远不会老的,因为椅子没有情感,不会相思。
可是椅子上的人呢?
人已毁了,是她毁了的。
这个家也是她毁了的,为了萧十一郎,她几乎已毁了一切。
萧十一郎却没有毁。
“这位萧庄主,才是真了不起的人,就算一万个女人,也休想毁了他。”
这本是她的家,她和连域壁的家,但现在却已变成了萧十一郎的。
这是多么残酷,多么痛苦的讽刺?
沈壁君也不愿相信这种事真的会发生,但现在却已偏偏不能不信,虽未黄昏,己近黄昏、风吹着院子里的梧桐,梧桐似也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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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08
萧十一郎为什么要将这地方买下来?是为了要向他们示威?
她不愿再想起萧十一郎这个人、她只想冲出去,赶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这地方现在已是萧十一郎的,她就已连片刻都呆不下去。
就在这时,后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呼喝:“有贼!……快来捉贼。”
萧十一郎才是个真正的贼,他不但偷去了她们拥有的一切,还偷去了她的心。
现在若有贼来偷他,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沈壁君咬着牙,只希望这个贼能将他所有的一切,也做得干干净净,因为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他的。
她决心要将这个贼赶出去。
她站起来,从后面的小门转出后院——这地方的地势,她当然比谁都熟悉。
后院里已有十几条青衣大汉,有的拿刀,有的持棍,将一个人团团围住。
一个衣衫褴褛,鬓发蓬乱,长满了一脸胡楂子,看来年纪已不小的人。
老黑手里举着柄锐刀,正在厉声大喝,“快放下你偷的东西来,否则先打断你这双狗腿。”
这人用一双手紧紧抱着样东西,却死也不肯放松,只是喃喃地在分辨:“我不是贼……
我拿走的这样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声音沙哑而干涩,但听来却仿佛很熟。
沈壁君的整个人突又冰冷僵硬。
她忽然发现这个衣衫褴褛、被入喊为“贼”的赫然竟是连城壁。
这真的是连城壁?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天下武林中,最有前途、最受人尊敬的少年英雄。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个最注意仪表、最讲究衣着的人。
他的风度仪表,永远是无懈可击的,他的衣服,永远找不出—点污垢,一点皱纹,他的脸也永远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
他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么样的一个人?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武林中家世最显赫的贵公子,还是这里的主人。
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贼。
一个人的改变,怎么会如此巨大?如此可怕?
沈壁君死也不相信——既不愿相信,也不能、更不敢相信。
可是她现在偏偏己非相信不可。
这个人的确就是连城壁。
她还听得出他的声音,还认得他的眼睛。
他的服晴虽已变得像是只负了伤的野兽,充满了悲伤、痛苦和绝望。
但一个人眼睛的形状和轮廓,却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她本已发誓,绝不让连城壁再见到她,因为她也不愿再见到他,不忍再见到他。
可是在这一瞬,她已忘了一切。
她忽然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冲进去,冲入了人群,冲到连城壁面前。
连城壁抬起头,看见了她。
他的整个人也突然变得冰冷僵硬:“是你……真的是你沈壁君看着他,泪又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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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09
连城壁突然转过身,想逃出去。
可是他的动作已远不及当年的灵活,竟已冲不出包围着他的人群。
何况,沈壁君也已拉住了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他的手。
连城壁的整个人又软了下来。
她从未这么样用力拉过他的手,他从未想到她还会这么样拉住他的手。
他看着她,泪也已流下。
这种情感,当然是老黑永远也想不到,永远也无法了解的。
他居然又挥刀扑过来:“先废了这小贼一条腿再说,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来。”
刀光一闪,果然砍向连城壁的腿。
连城壁本己不愿反抗,不能反抗,就像是只本已负伤的野兽,又跌入了猎人的陷阱。
但是沈壁君的这只手,却忽然为他带来了力量和勇气。
他的手一挥,已打落了老黑手里的刀,再—挥,老黑就被打得仰面跌倒。
每个人全都怔住,谁也想不到这个本已不堪一击的人,是哪里来的力气。
连城壁却连看也不看他们—眼,只是痴痴的,凝视着沈壁君,说:“我……我本来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
沈壁君点点头:“我知道。”
连城壁道:“可是……可是有样东西,我还是抛不下。”
他手里紧紧抱着的,死也不肯放手的,是一卷画,只不过是卷很普通的画。
这幅画为什么会对他如此重要?
沈壁君知道,只有她知道。
因为这幅画,本是她亲手画的……是她对着镜子画的一幅小像,这画画得并不好,但她画的却是她自己。
连城壁已抛弃了一切,甚至连他祖传的产业,连他显赫的家世和名声都已抛弃了。
但他却抛不下这幅画。
这又是为了什么?
沈壁君垂下头,泪珠已打湿了农裳。
青衣大汉们,吃惊地看着他们,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呼:“我知道这个小贼是谁了,他一定就是这里以前的庄主连城壁。”
又有人在冷笑着说:“据说连城壁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么会来做小偷?”
“因为他已变了,是为了一个女人变的。”
“那个女人难道就是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莫非就是沈壁君。”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锤子,锤入了连城壁的心,也锤入了沈壁君的心。
她用力咬着牙,还怂是不住全身颤抖。
连城壁似已不敢再面对她,垂下头,黯然道:“我已该走了。”
沈壁君点点头。
连城壁道:“我…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沈壁君道:“你不愿再见到我?”
这句话她本不该问的,可是她己问了出来。
这句话连城壁既不如道该怎么回答,也根本不必回答。
他忽然转过身:“我真的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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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10
沈壁君却又拉住了他,凝视着他:“我也该走了,你还肯不肯带我走?”
连城壁霍然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也充满了感激,说:“我已变成这样子,你还肯跟我走?”
沈壁君点点头。
她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就因为他已变成这样子,所以她才要跟着他走。
他若还是以前的连城壁。她绝对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第四十二章 红樱绿柳
萧十一郎大笑道:“我本来是个孤儿,想不到竟突然有了这么多兄弟,倒真是可贺可喜。”
少年道:“一个人成了大名之后,总难免会遇见些这种烦恼。”
萧十一郎道:“所以你已不想成名?”
少年笑了笑,道:“成名虽然烦恼,但至少总比默默无闻地过一辈子好……
他微笑着再次躬身一礼,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风四娘看着他走出去,轻轻叹息着,道:“看来这小于将来也一定是个有名的人。”
萧十一郎目中却似又露出种说不出的寂寞之色,淡淡道:“一定是的,只要他能活得那么长。”
风四娘又笑了笑,道:“却不知江湖中现在有没有风五娘?”
萧十一郎也笑了:“看来迟早会有的,就算没有风五娘,也一定会有风大娘,风三娘,风六娘,风七娘。”
风四娘吃吃地笑道:“我只希望这些风不要把别人都吹疯了。”
近来这是她第一次真的在笑,她心情的确好了些。
因为她已看出萧十一郎的心情似也好了些。
有些人越是在危急险恶的情况中,反而越能镇定冷静。
萧十一郎无疑就是这种人。
可是,想到了明日之会的凶险,风四娘又不禁开始为他担心。
就在这时,小白又进来躬身禀报:“外面又有人求见。”
萧十一朗道:“叫他进来!”
小自迟疑着,道:“他们不肯进来。”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小自道:“他们要庄主你亲自出去迎接。”
这两人的架子倒不小。
萧十一郎看了风四娘一眼。
风四娘道:“看来贴在十二郎背脊上的那两把剑,果然也已来了。”
萧十一郎道:“却不知那是两柄什么样的剑?”
这句话他本也不必问的,因为他自己也早就知道答案。
那当然是两柄杀人的利剑,否则又怎么会有杀气!
没有剑,只有人。
杀气就是从这两个人身上发出来的,这两个人就像是两柄剑。
——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视人命如草芥,他们本身就会带着种凌厉逼人的杀气,他们都很瘦,很高,身上穿着的长袍,都是华丽而鲜艳的。
长袍的颜色一红一绿,红的红如樱桃,绿的绿如芭蕉。
他们的神情看来都很疲倦,须发都已白了,腰杆却还是挺得笔直,眼睛里发出的锋芒远比剑锋更逼人,看见这两个人,风四娘立刻就想溜,却已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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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11
她认得这两人,她曾经将沈壁君从这两个人身旁骗走,骗入了一间会走路的房子。
这两个人当然也不会忘记她,却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就盯在萧十一郎脸上。
萧十一郎微笑道:“一别两年,想不到两位的丰采依然如故。”
红袍老人道:“嗯。”
绿袍老人道:“哼!”
两个人的脸上都完全没有表情,声音也冷得像是结成了冰。
看见了他们,萧十一郎不禁又想起了那神秘而可怕的玩偶山庄。
在那里发生的事,也都是神秘而可怕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当然也忘不了在那棋亭中,和这绿袍老人的一战,不动的—战。
——锡铸的酒壶,壶上的压力,他们虽然都没有动,却几乎都已耗去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直到现在,萧十一郎还不能忘记那一战的凶险。
他忍不住问:“两位近来可曾下棋?”
红袍老人道:“没有。”
绿袍老人冷冷道:“因为这两年来,我们都在忙着找你。”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知道。”
他知道这两年来,沈壁君一直是跟他们在一起。
红袍老人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来找我们相见?”
绿袍老人冷笑道:“是不是因为你自觉已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不屑与我们相见。”
萧十一郎道:“两位本该知道,我绝没有这意思的。”
红袍老人冷冷道,“我只知道你近来的确已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绿袍老人道:“据说你不仅已是天下第一高手,而且也已富甲天下。”
红袍老人道:“但我们都还是想不到,你居然将无垢山庄也买了下来。”
绿袍老人道:“这一家人就是毁在你手里的,你却买下了他们的庄院。”
红袍老人道:“沈壁君为了你颠沛流离,受尽折磨,你却另有了新欢。”
绿袍老人道:“你想必也该知道,我们刚才已见到了她。”
红袍老人道:“她对你佩服得很,佩服得永远也不想再见你。”
绿袍老人道:“像你这种了不起的人物,我们也是万万高攀不上的。”
红袍老人道:“今日我们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绿袍老人道:“从今日起,我们再也不认得你。”
他们越说越气,话也越说越抉,根本不给别人插口的余地。
萧十一郎只有听着。
他不想分辩解释,也根本就无法分辩解释。
红袍老人道,“除此之外,我们此来还有一件别的事。”
绿袍老人道:“我们要带一个人走。”
两个人的目光,突然同时盯在风四娘脸上。
风四娘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勉强笑道:“两位要带我走?”
红袍老人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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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12
绿袍老人道:“哼。”
萧十一郎忍不住问道:“两位为什么要带她走?”
红袍老人道:“我两人这一生中,从未受过别人的骗。”
绿袍老人道:“这女人却骗了我们。”
红袍老人冷冷道:“这件事你想必也听过。”
绿袍老人道:“但有件事你却未必听过。”
萧十一郎又忍不住问:“什么事?”
红袍老人道:“你知道我们是惟?”
绿袍老人道:“你想必早巳猜出,现在我们却要你说出来。”
萧十—郎叹了口气,道:“红樱绿柳,天外杀手,双剑合壁,天下无敌。”
红袍老人道:“不错,我就是李红樱。”
绿袍老人道:“我就是杨绿柳。”
红袍老人道:“无论谁只要骗过红樱绿柳一次,都得死。”
绿袍老人道:“这件事你本来也应该听说过的。”
萧十一郎道:“我没有。”
李红樱道:“现在你已听过了。”
杨绿柳道:“现在你总该已知道,这女人已非死不可。”
萧十一郎道:“我不知道。”
李红樱道:“你还不知道!”
萧十—郎淡淡道:“看她的样子,最近好像绝不会死的。”
李红樱道:“你不信她会死?”
萧十一郎道:“我不信。”
杨绿柳道:“你要怎么样才会相信。”
萧十一郎道:“随便怎么样我都不会相信,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信。”
杨绿柳道:“你若死了呢。”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我若死了,什么事我都相信了,但最近我好像也不会死的。”
李红樱的脸沉了下去,突然冷笑,道,“很好,好极了。”
杨绿柳道:“我们虽已有多年未曾杀人,杀人的手段,却还未忘记。”
萧十一郎叹道:“这种事就算想忘记,只怕也很不容易。”
李红樱道:“我刚才已说过,你我之间,已恩断义绝。”
杨绿柳道:“我们这一生中,杀人已无数,并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萧十一郎道:“我知道。”
李红樱道:“你还知道什么?”
萧十一郎道:“天外杀手,杀人如狗,双剑合壁,绝无活口。”
李红樱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走?”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这一生中,已不知被杀过多少次,再多杀一次,我也不在乎。”
李红樱冷笑道:“很好。”
杨绿柳道:“好极了。”
一阵风吹过,天地间的杀气已更重。
风四娘一直在痴痴地看着萧十一郎,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她从未想到萧十一郎也会为她拼命,也会为她死的。萧十—朗已在问:“两位的剑呢?”
李红樱道:“绿柳红樱,剑中之精。”
杨绿柳道:“剑中之精,其利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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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3 19:16:13
两人突然同时翻身,手里已各自多了柄精光四射的剑。
剑长只有七寸,但一剑在手。剑气已直逼眉睫而来,这两柄剑,果然是剑中的精魂。
剑中精魂,其利在神。
这两柄剑的可怕之处,并不在剑锋上。
剑锋虽短,但那种凌厉的剑气,却已将数十丈方圆内所有的生物全都笼罩,萧十一郎竟也似觉得心头有种逼人的寒意,那凌厉的剑气,竟似已穿人了他的胸膛,穿入了他的心。
李红樱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两寸长的剑柄,冷冷道:“拿你的刀!”
萧十一朗道:“我不用刀。”
李红樱厉声道:“为什么?”
萧十—郎道:“我不想杀人。”
他不想杀人,他也不笨。
一寸短,一寸险——这两柄剑长只七寸,已可算是世上最短的剑,最短的剑,想必也一定是最凶的剑,萧十一郎的刀也很短、他知道自己绝不能以短制短,以险制险、他的刀绝没有把握能制住这两柄剑,这两柄剑已杀人无数,剑的本身,就已带着种凶杀之气。
何况这两柄剑又是在这么样两个人手里。
李红樱凝视着他,冷冷道:“你不用刀用什么?”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随便用什么都行,两位想必也不致于规定我一定要用刀的。”
他的身子突然凌空跃起,翻身而上,搞下了门楣上的一段横木。
一段长达一丈二尺的横木。
他早已看准了这根木头——以长制短,以强制险。
李红樱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冷冷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能活着?”
杨绿柳冷笑道:“这人果然不笨。”
李红樱道:“不笨的人,我们也一样杀过无数的。”
萧十一郎不等杨绿柳开口,已抢着道:“所以你们再多杀一个,也绝不在乎的。”
风四娘突然大声道:“我在乎。”
她冲过去,挡在萧十一郎面前:“我只要知道你对我有这种心意,就已足够了,我愿意跟他们走。”
萧十一郎道:“只可惜我却不愿意……
他手里的木棍突然一挑,竟将风四娘的人挑了起来。
风四娘只觉得身子一麻,突然飞起,忽然间已平平稳稳地坐到门檐上,却连动都不能动了。
萧十一郎道:“那上面一定凉快得很,你不妨舒舒服服地坐在上面,等我死了,再下来替我收尸。”
风四娘咬着牙,她已连话都说不出。
萧十一郎再也不睬她,转身对着红樱绿柳,道:“伯仲双侠欧阳兄弟,名声虽不高,家世却显赫,两位想必是听过的。”
李红樱冷冷道:“是欧阳世家的子弟?”
萧十一郎点了点头,道:“他们也正如两位一样,与人交手时,不论对方有多少人,都是两人并肩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