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1


  9月27日,雷震被捕后两个星期,台湾警备司令部军法处检察官发表起诉书,指控刘子英是匪


  谍,受了邵力子妻子傅学文的指示,到台湾宣传中共为政宽和、军力强大,行将解放台湾,


  并相机策动雷震等人“为人民立功”,雷震保证入境,刘子英将他任务面告,雷震明知其为“匪


  谍”而未报,而且证诸雷震在《自由中国》的言论,雷震“以文字为有利于###叛徒之宣传,


  期达颠覆政府之目的”。马之曾因“北平沦陷后不久,即向匪南下工作团报名登记,南下从事


  制造派系及劳资纠纷等任务”,而遭台湾省警备总司令部逮捕,后由雷震保外候审,“继续潜伏


  待机活动。”傅正因为写了几篇反对蒋总统三任的文章,“企图挑拨分化,破坏法统,阻扰国


  民大会###,适与匪之统战策略相契合,涉有叛乱嫌疑。”


  10月8日,警备司令部军法处经过仅仅七个半小时的审讯,不准雷震与刘子英对质,不准雷震


  的律师梁肃戎见面,仅仅根据刘子英片面自白供称雷震“知匪不报”,就宣布雷震以“煽动叛乱


  罪”判决有期徒刑十年,褫夺公权七年。刘子英有期徒刑十二年,褫夺公权八年。马之有期徒


  刑五年。傅正交感化教育三年。 原来刘子英和马之是用来诬陷雷震的工具。


  还有跟随雷先生多年的老瞿呢?他本是雷先生和雷太太的司机,后来雷先生汽车坐不起了,


  便坐公共汽车,老瞿就在《自由中国》为雷先生办些杂务,雷先生对他非常信赖。就在雷先


  生被捕前几天,老瞿骑车从台北回木栅,路上一辆大卡车撞来,他被撞倒了,昏迷不醒。雷


  先生正忙着和高玉树、李万居、郭雨新、戚世英、夏涛声、傅正等筹组###。雷太太天天去


  医院看老瞿,对他细心照顾,路过《自由中国》社,讲到老瞿,忧虑他不久人世,念念不忘


  跟随多年忠心耿耿的老瞿。几天之后,雷先生被捕了。特务逮捕雷先生时搜查雷宅,径直走


  向各种文件、信件所在地,毫不犹豫。老瞿昏迷三个月后死了,临终前告诉雷太太,他曾被


  特务收买,供给他们有关雷先生的详细情报。大卡车撞死老瞿,是杀人灭口。


  雷震的夫人宋英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的坚强,她的镇静,她的勇敢,她的度量与耐力,


  令人惊叹。雷先生被捕,一向温婉娴雅的雷太太,干脆住在《自由中国》社,料理被特务搜


  掠过后的残局,一面在那儿招待记者,强烈抗议执政当局对雷先生的诬陷,要求军法审判改


  为司法审判,呼吁海内外的支持和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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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与胡适(1)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2


政治在我眼中,是一场又一场的戏。我关怀实际政治,而不喜参与,我感兴趣的是政治舞台


  上的人物。就凭胡适那个人物,就堪人回味。雷先生从大陆到台湾之前,就在上海和胡适商


  量创办一个宣传自由与民主的刊物。《自由中国》是胡适命名的,杂志的宗旨是他在赴美的


  船上写的。《自由中国》创办时,他人在美国,却是《自由中国》的发行人,虽不情愿,也


  默认了,也为一小撮开明的中国知识分子撑腰。《自由中国》毕竟创刊了,他任发行人有关


  键性的作用。1951年,《自由中国》的一篇社论《政府不可诱民入罪》就激怒了当局,胡适


  因为这件事来信辞去发行人名义,引起许多人揣测。有人说《自由中国》和统治权力一有冲


  突,胡适就要摆脱《自由中国》了,以免受到牵连。既抗议了,又摆脱了。一箭双雕。


  胡适在美国的反应,雷先生记载在回忆录里:儆寰吾兄:


  我今天要正式提议请你们取消“发行人胡适”的一行字。这是有感而发的一个很诚恳的提议,


  请各位老朋友千万原谅。


  何谓“感”呢?《自由中国》第四卷十一期有社论一篇,论政府不可诱民入罪。我看了此文,


  十分佩服,十分高兴。这篇文字有事实,有胆气,态度很严肃负责,用证据的方法也很细密


  ,可以说是《自由中国》出版以后数一数二的好文字,够得上《自由中国》的招牌。


  我正在高兴,正想写信给本社道贺,忽然来了四卷十二期的再论经济管制的措施,这必是你


  们受了外力压迫之后被逼写出的赔罪的文字!


  昨天又看见了《香港工商日报》(七月二十八号)寄望今日之台湾的社论,其中提到《自由


  中国》为了《政府不可诱民入罪》的论评,“曾引起有关机关(军事的)的不满,因而使到言


  论自由也受到一次无形的伤害”,“为了批评时政得失而引起了意外的麻烦”。我看了这社评,


  才明白我的猜想果然不错。


  我因此细想,《自由中国》不能有言论自由,不能用负责态度批评实际政治,这是台湾政治


  的最大耻辱。


  我正式辞去“发行人”的名义,一来是表示我一百分赞成“不可诱民入罪”的社评,二来是表示


  我对于这种“军事机关”干涉言论自由的抗议。


  胡适                                                   四十年八月十一日


  1952年,在他第一次到台湾以前,即1949—1952年期间,《自由中国》


  已经闯了祸;现在,他公开演讲时,首先歌颂雷先生为民主自由而奋斗,台湾的人应该给雷


  震立个铜像,博得全场掌声。接着话锋一转,说他是“不发行的发行人”,听众默不作声。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3


  现在,我想藉这个机会请雷先生、毛先生以及帮忙《自由中国》发展的各位朋友们,解除我


  这个不负责任发行人的虚名,另举一位实际负责任的人担任,我希望将来多做点文章,做编


  辑人中的一个。我为什么有这个要求呢?我刚才说过,言论自由是要自己争取的。争取自由


  是应该负责的。我们在这个地方,话说错了,要负说错话的责任,违反了国家法令,要负违


  反国家法令的责任;要坐监的,就应该坐监,要罚款的,就应该负罚款的责任。


  据说还有两句话,他终于没有说出:“要砍头的,就要去砍头。”


  1958年,胡适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长,雷先生常去南港看胡适。雷先生筹组###时,要求他做


  ###领袖,他不答应。可是,他鼓励雷先生出来组党,他可在旁协助,他可做党员,召开成


  立大会,他一定出席演讲捧场,并引用孟子的话:“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


  ,虽无文王犹兴。”我可以想象雷先生得到胡适这样的鼓励,一定像小孩子一样得意,满面春


  风:组织###是水到渠成了。


  1960年6月,他和李万居、高玉树、傅正等十七人开始筹备###组织工作。9月4日,雷先生、


  傅正、刘子英、马之四人被捕。雷先生被诬为“涉嫌叛乱”,军法审判。《自由中国》被封。


  当时胡适在美国开会。美联社、合众社问他对雷案的看法,他表示雷案应由法院来审理,不


  应由军法审判。他避重就轻,不谈原则,只谈枝节。在台湾特务监视下的殷海光、夏道平、


  宋文明三人却挺身而出,共同发表声明,表示对于《自由中国》上有问题的文章文责自负。


雷震与胡适(2)


殷海光写的几篇社论几乎都是雷案中“鼓动暴动”、“动摇人心”的文章。


  据傅正1989年主编的《雷震全集》中的记载,胡适1960年11月18日的日记写着:


  总共三十年的徒刑是一件很重大的案子,军法审判的日子(十月三日)是十月一日宣告的。


  被告的律师(指梁肃戎立法委员)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以查卷,可以调查材料。十月三日开


  庭,这样重大的案子,只开了八个多钟头的庭,就宣告终结了,就定八日宣判了。这算什么


  审判?在国外实在见不得人,实在抬不起头来,所以八日宣判,九日国外见报,十日是双十


  节,我不敢到任何酒会去,我躲到普林斯顿大学去过双十节,因为我抬不起头来见人。


  胡适将在10月23日回台湾了。毛子水特地从台湾到东京去接他。毛老先生在两三年前已辞去


  《自由中国》编辑委员的名义,杭立武、瞿荆州和《自由中国》也早没关系了。这次毛子水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4


  去东京是另有任务,据说是去告诉胡适回台后不要多讲话。他到台北当晚接见记者,表示《


  自由中国》为了争取言论自由而停刊也不失为“光荣的下场”。并说11年来雷震办《自由中国


  》已成为言论自由的象征。“我曾主张为他造铜像,不料换来的是十年坐监,这──”他在桌子


  上一拍:“是很不公平的!”


  “光荣的下场”,胡适公开说得很漂亮,毕竟有点儿风凉。在他拍了桌子之后,握手时对记者


  说:“今天我说了很多动感情的话,希望你们写的时候注意一点,以免影响到各位的饭碗。”


  胡适对雷震是在乡愿和真情之间回荡。他写了两首很有感情的新诗给狱中的雷先生:刚忘了


  昨日的梦,又分明看见其中的一笑。这对狱中的雷先生是很大的安慰。1961年7月,雷先生在


  狱中度过六十五岁生日,胡适以南宋诗人杨万里的桂源铺绝句题赠:万山不许一溪奔


  拦得溪声日夜喧 到得前头山脚近 堂堂溪水出前村


  雷震判刑以前,甚至家人也不能探监。判刑以后,家人每星期五可去监狱看他。我们一到星


  期五就眼巴巴望胡适去看看雷震。他可以不发一言,只是去看看雷震。那个公开的沉默姿态


  ,对于铁窗里的雷震就是很大的精神支持了。星期五到了。星期五又到了。星期五又到了。


  一个个寂寞的星期五过去了,胡适没有去看雷震。我和殷海光、夏道平、宋文明几个人忍不


  住了,要探听他对雷案究竟是什么态度。一天晚上,我们去南港看胡适。他招待了我们一顿


  点心,一点幽默,一脸微笑。


  11月23日雷震复判结果,仍然维持原判。胡适对采访的记者说了六个字:“太失望,太失望。


  ”记者提到他没去探监。他说:“雷震会知道我很想念他。”他鼓励雷震组织一个有力量的###


  ,他自己呢?不做党魁,“要看###的情形而言。”结果###被扼杀了,雷震被关在牢里了。


  雷案复判那天,他在书房独自玩骨牌,想必他是非常寂寞苦闷的。真正的胡适关在他自己的


  心牢里。直到1962年2月24日,他在台湾中央研究院欢迎新院士酒会结束后,突然倒地,他才


  从那心牢里解脱了。 诗人周弃子写了一首诗:无凭北海知刘备 不死中书惜褚渊


  铜像当年姑漫语 铁窗今日是凋年 途穷未必官能弃 棋败何曾卒向前 我论人才忘美事


  直将本事入诗篇


  胡适曾说过:过河的卒子,只有前进,而无退后的。雷先生认为周弃子对胡适误会了,他对


  胡适一直死心塌地的崇敬,认为他因为雷案受了冤屈,并因为雷案突然心脏病复发,倒地而


  死。胡适是他狱中的精神支柱。他甚至在狱中梦到胡适谈论容忍与自由,作了一首自励诗,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5


  读起来像增广贤文:


  无分敌友,和气致祥;多听意见,少出主张。容忍他人,克制自己,自由乃见,民主是张。


  批评责难,攻错之则,虚心接纳,改勉是从。不怨天,不尤人,不文过,不饰非,不说大话


  ,不自夸张。雷震那首自励诗,倒真像胡适的作风。【附件】


  雷震的信(1964—1974)第一封信(寄自狱中)华苓先生:


  我们不见已有四年了。前年在《联合报》看到先生哭母的两篇文章,悉令堂大人仙逝,先生


  以最沉痛的辞语,表达子女悲哀之情,读之潸然泪下。令堂大人一生忧患重重,形容显得憔


雷震与胡适(3)


悴。惟她可以骄傲而对国家民族毫无愧色的,是自己的丈夫和长子先后为国牺牲;次子业已


  学成,长女更是台湾文坛上一颗光芒四射的彗星,她可以安然于泉下矣。


  今年十一月接见家人时,欣悉先生在美深造,无任欣喜。不久又看到先生在《联合报》上美


  国的风铃文章,获悉先生到美后的近况。


  我很好,饮食如常,早晚运动,天晴打球。安眠药戒掉已十个月,八字胡已蓄了一年。希释


  锦念。惟阅报载讣告,和我年龄相若的人,均相继去世。我想阎王爷也在对我动脑筋吧。


  专恳敬颂身体健康,圣诞快乐! 雷震敬上 一九###年十二月十二日第二封信(出狱后)


  华苓小姐:


  别矣十有余年,遥想一切均吉祥。内子及钟鼎文伉俪均说了一些,惟不甚详。暇时请见告一


  二。


  旧历年前,《联合报》送来四千台币,信封是内子名字,说“是聂小姐的稿费,聂小姐嘱送来


  的。”家人遂收下了。旋向《联合报》副刊编辑部打听你在美地址,不料回信说:“聂华苓在美


  通讯处无法见告,此为本刊规矩,恳请见谅。”这就有点打官腔了。去问讯时也是用的宋英名


  字。现在您的地址是钟鼎文说的。


  我在狱十年,身体总算不错。那期间实下了许多功夫,如读圣经、读佛经、读金刚经、心经


  之类。我常常失眠,上床后要念三十遍心经才睡觉。在牢里,第十个阴历年时,我做了一副


  春联贴在我住的牢房门口: 十年岁月等闲度 一生事业尽销磨 上面横批:所幸健存。


  出狱第二日和内子照了一张相,今奉上一张,足证健存之言为不虚也。惟记忆力近年差极了


  ,而出狱后尤甚。在牢时脑筋比较清醒,出狱后应酬等等事情一来,反而头脑模糊了。有许


  多地方很不习惯,如穿皮鞋走路,就很不自然。因在牢内除接见家人时外,从不穿皮鞋,平


  时穿胶鞋或布鞋,行走和运动均方便,而价亦廉也。胶鞋牢里每年可发一双,再买一双布的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6


  ,买一双布鞋只要台币十二三元,向外买也不过十七八元。


  承赐四千元,感激之至,对我一家生活帮助很大。我在狱十年,收入全无,一切全赖在美子


  女养活。我未坐牢时有国大薪金等等,一个月约有八千至一万收入。后国大加薪,收入每月


  有一万四千元。故十年坐牢,我个人损失即两百万元,即五万美金。我被判褫夺公权七年,


  要从出狱之日算起,故今后七年不能支取公家的钱,连选举也没有,可见从事民主运动之不


  易,勿怪一般人趋避也。


  顷在《联合报》发表的大作《桑青与桃红》,未能全读,有时忘了,有时登得太少,俟单行


  本出版时再一口气读完,比较舒服。您除了写中文小说之外,不悉还做其他事情没有?


  内子身体亦健。这十年是把她苦够了。专此致谢。并祝你们阴历新年快乐! 雷震敬上


  宋英同上 一九七一年一月九日


  又:令堂逝世时,我在《联合报》上看到了您的文字,曾有信吊唁,但被保安室扣发。


  第三封信华苓小姐:


  三月四日惠书敬悉,国际写作计划,以及你在那里工作情形,均已明了。这是你去美的成就


  ,获悉深感快慰。你是一个工作努力的人,皇天不负苦心人,努力自会有成就的。


  《桑青与桃红》大概因为你又在香港《明报》发表,所以停发,我只看到报上说:“《桑青与


  桃红》续稿未到,故停登。”,不悉这是口实,《明报》是不准来台的。由于《明报》有一篇


  雷震与《自由中国》半月刊的文章,所以我获悉你的小说也在那里发表。


  谢谢你的盛意。我如有机会来美,一定要来访问你,一叙阔别离情。目前并不需要什么。


  我由于国大代表被取消,目前没有工作,自无收入。你送来四千元,对我帮助很大,我要谢


  谢你的关怀。我被判褫夺公权七年,自去年九月四日出狱之日算起,故今后七年不能任公职


  ,不能接受公款,连选举权也没有。政府待我之刻薄,于此可见。


  你结婚日子快到了。我和内子不晓得要送你们什么东西才好。日子定了,请告诉我吧!


  专复敬颂 撰安 雷震敬启 宋英附笔 一九七一年二月   第四封信 华苓小姐:


  日前奉上一函,谅已收到,兹托人带上一个鼎,作为贺。


  你结婚的末仪,大概要到四月底可由洛杉矶寄上。小女住在洛杉矶,托人由船带至那里,该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雷震与胡适(4)


船四月五、六日由基隆出发。因鼎甚重,航空太贵。这种东西外国人很喜欢,内子特别物色


  此物奉赠。鼎者重也、盛也。祝你们白头偕老也。敬颂 撰安 并贺 结婚佳礼 雷震 宋英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7


  一九七一年三月三十日第五封信安格尔先生 聂华苓夫人


  结婚卡和收到鼎的信均已收悉。


  今日是你俩大婚之日,我和内子在这里祝你俩百年好合,五世其昌,美满良缘,有情人终成


  眷属。 我现在医院检查身体及割治摄护腺,一切经过良好,希释远念。


  监委陶百川是人民所信仰,人民甚至要建庙奉祀,如潮州人对韩文公一样,可是国民党有人


  认为他是叛逆,盖曾和费正清来往(在美时),现已交到纪律委员会议处矣。所以大家说台


  湾只有歌颂的自由,而没有说老实话、批评时政的自由。至盼您俩为人类争取自由而多多努


  力。


  本周二、三我大概可以出院,此间特务机关不希望我写有关政治的回忆,所以打算写一部中


  国宪法释义,藉以打发时间,兼述制宪历史。这部宪法来龙去脉,我一人知之最切。


  医院无桌,此函系躺在床上写的。字太潦草,敬希亮察。颂肃 俪安 雷震敬启 宋英附笔


  一九七一年五月十四日第六封信(写在“万龙呈祥”的贺年片上)安格尔先生 华苓夫人


  顷接贺片,附示收悉。承邀赴美盘桓,至感。此生不敢作此奢望也。今年小女德全返台给母


  亲祝寿,她今年七十整寿。小女常到香港,因劝内子去游香港,一切由她支付。不料在发给


  出入境之时,国民党中央政策委员会副秘书长监察委员酆景福告诉内子说:“我是负有责任的


  ,奉国民党之命,叫你去时不要带文件,回来时少带东西!”内子觉此语侮辱人格,故未去,


  小女一人去了。


  《大英百科全书》修正版中国部分内有关台湾部分,请您找来看看。我们身体均好,谢谢。


  敬颂 俪安 雷震 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第七封信华苓夫人:


  英文大作昨日收到。中文拼成英文,非常难读。盖有几种拼法,如蒋廷黻把蒋字拼成Giang,


  以示他不是Chiang也。大作书名读了好半天,才想到可能是沈从文。但我对近代文艺很生疏


  ,所以读下去吃力得很。现在我忙于写中山文化学术基金会的专题研究,以补家用,这是王


  云五帮忙的,每月可有一百美金。台北物价比两年前,有的东西要贵一半,至少也有三分之


  一。我现在不能对外写稿的。


  今日道平来此。他说收到你的书。他读了一些,说你文章写得好,又说沈从文了不得,现在


  做考古工作了。


  我脑力衰退,记忆力尤差,每天不能多写。日前有人来说:《中国时报》有一文骂你,说你


  给共产党作宣传,我未看到原文。


  你们都好吧?我们很好。在美小女小儿,多年未返,去年都回来过。专此复谢,敬颂 俪安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8


  雷震 内子附候 一九七三年六月二十七日


  今晨在登山时遇到胡学古(坐牢七年),他说殷海光说,沈从文常常一个月不洗澡,这是典


  型的中国名士派的作风。第八封信(写在“五福禧春”的贺年片上)华苓夫人:


  示悉。小女儿已结婚,你今后负担轻了。我们都很好。身体日趋衰弱,以老年人来说,还算


  是好的。


  我想请你把《自由中国》的回忆,拨冗用中文写下一文。我将编写《自由中国》的始末。


  震敬托 一九七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第九封信华苓夫人:


  上月你和安格尔先生来访问,我和内子连地主之谊都未尽到,甚感歉然。您走后我们始发觉


  厚赠一万台币,尤感之有愧。


  顷接到孟戈先生自香港来信,中有读到您在香港发表的大文,文中提到您们来看我时,雷震说


  :“我看不清了,眼镜呢?眼镜呢?”可否给我一看,只剪下大作。


  据友人两次告诉我:“余光中说香港对聂华苓有不少报道,我们这里对她新闻封锁了。”友人


  感喟说:“余光中现已接近官方,不像个诗人了。”余又说你们申请入大陆而未核准,台湾他


  们这些人气度太小了。


  我打算写一点《自由中国》始末,您是首先参加《自由中国》的人,至盼您写一篇在《自由


  中国》的回忆录,目前暂不发表。


  您们的工作计划如何?念念。我身体尚好,只是两腿无力,登山又跌了一跤,有一个多月还


  有些痛,现在服药中。敬颂 俪安 雷震 内子同上 一九七四年八月十一日宋英的信


  华苓:


  谢谢你和安格尔先生一再照顾,真是使我感激莫名。儆寰的病已无法挽救,目前已不能说话


  ,更不能道出他的痛苦了。除了寒心呼天,对他毫无补助。我是每天在他的身边。我在儆寰


  未病以前即已住院动手术,在空军总医院,后转至荣民总医院,在他隔壁一间。因我腿骨尚


  未复元,任何事不能为他服劳,难过之情,亦非笔墨所能表示。住院将已两月,一切费用浩


  大,政府虽有一部分补助,但为数差额太大,尤其一日三班特别护士费,即可想而知。最近


  我打算出院,如此可减少部分开销。因离家太远,只有常来看他了。心烦意乱,不知从何说


  起,请谅。匆匆祝福 圣诞快乐 并祝 你们健康幸福 宋英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母与子


我的弟弟汉仲,是母亲的长子,温顺敦厚,对母亲特别孝顺。1944年,抗日战争炙烈,他高


  中毕业,瞒着母亲,考取空军。母亲发现了,日夜哭泣。他在四川铜梁空军训练营中,终于


  接到母亲同意的信,那也是母亲爱子心切绞心断肠的决定。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19


  汉仲于1948年随空军调到台湾嘉义,和徐文郁结了婚。三个弟妹跟他们以及文郁的家人住在


  嘉义。母亲和我们住在台北。


  母亲在父亲去世以后,又逢战乱,生活虽艰苦,也没做过家务事。一到台湾,母亲就对我说


  :华苓,你一心去工作,家里事,我做!她烧饭、洗衣、擦地板、照顾孩子。


  1951年,刚过了阴历年,汉仲特地从嘉义到台北来看母亲。自从1944年我去了中央大学,他


  突然去铜梁参加空军,我们姐弟还没见过面。他到台北来重聚,对母亲和我是件大事。母亲


  早早就准备了最重要的事:藕汤、蒸肉、藕夹、珍珠丸子那些湖北菜。总得来点新鲜口味吧


  ,以前从不下厨的母亲要做葱油饼。厨子杨宝三的葱油饼倒是吃了不少。母亲想象着怎么做


  法,试了一次又一次。自从父亲突然丧生,我从没看见她那么快乐。


  那年汉仲正好二十五岁。


  他在台北三天,片刻不离母亲。母亲到哪儿,他就跟到那儿,母亲到厨房做饭,他也站在身


  边和她聊天,仿佛他要弥补失去的过去,歉疚无能为力的现在。他一身笔挺的军装,浓眉大


  眼,真是个俊美的男子。他离开台北的头天晚上,我那深沉含蓄的弟弟,还拖着我在几个榻


  榻米的房间里跳了一曲华尔兹舞:魂断蓝桥。


  他回到嘉义。一个多月以后,母亲去嘉义看他和另外三个弟妹。她回到台北第二天晚上,我


  正在夜校教课,接到一位父执辈的电话,叫我下课后到他家去。


  你弟弟完了!我进门劈头听到的第一句话。你弟弟在例行飞行中失事了。


  我在悲痛中首先想到:如何告诉我那年轻守寡指望长子成龙成凤的母亲?我必须瞒着母亲,


  她心脏有毛病。 骑车回家已是午夜了。母亲还站在窗口等我。


  母亲长长哦了一声:回来了!回来了。我担心,怕你出了事。


  怎么会出事?我忍着泪,勉强笑着说:下了课和几个同事聊天,聊晚了。


  你还没有吃饭,菜都凉了,我来热一下吧。 吃过了,姆妈。我撒了个谎。


  我极力避免面对母亲,每天工作到深夜回家,胡乱吃点什么就钻进卧房了。她常常借故来找


  我讲话。 姆妈,我太累了。我一面说,倒在床上。 她叹口气走开了。


  汉仲在抗战时瞒着母亲投考空军,后来又不能供养母亲,只能常常给她写信。


  过了一阵子,母亲终于忍不住了:汉仲好久不来信了。


  他调到外岛去了,有任务嘛,不能和外界通信。 啊。 又过了一阵子。


  汉仲还没有信。母亲又说。 不能通信嘛,没办法。我脸转到一边,不敢看母亲。


  我照常从早工作到晚上十点,母亲照常做饭照顾薇薇,日子仿佛是老样子。殷海光那时还没

飞雪 发表于 2013-7-17 00:03:20


  结婚,和我家一起住在松江路《自由中国》的房子。每天傍晚,他必到母亲房门口说:聂伯


  母,散散步吧。


  那时的松江路周围是一片荒芜的田野。他和母亲一直散步到天黑,他们边走边谈。母亲回到


  家,脸色也不那么沉重了。我知道殷海光在用他的爱心,诱导母亲接受那椎心刺骨的丧子之


  痛。


  那时妹妹月珍已到碧潭工作。华蓉和华桐在嘉义读书,暑假我才把他们接到台北。他们到后


  清理行李。 这是你哥哥的靴子嘛。母亲对华桐说。 哥哥不要了,给我穿。


  母亲拿起靴子看了又看,靴子沾了泥。我一手把靴子抢过来,用一块破布使劲擦上面的泥土


  ,那样子我就可以低头忍住眼泪。 母亲说:自己的皮鞋从来不擦,擦弟弟的旧靴子!


  你哥哥好几个月不来信了。母亲对华桐说。


  华桐,你自己擦擦吧。我转头对他说,只为不忍面对母亲。 华桐嗯了一声。


  我连忙接着说:我说过嘛,他驻在外岛,秘密任务,不准和外界通信,家信也不能写。


  你们在嘉义晓得他的消息吗?母亲问华桐。 哥哥很好,没有别的消息。


  哦。他很好,我就放心了。母亲不露声色。儿子绝不能死,天经地义,不能表示怀疑,不能


  让人怀疑她怀疑。 我们就那样子瞒了母亲六个月。每个人都戴上太平无事的面具。


  一天晚上,我教完课回家。 母亲躺在床上,见我劈头斩钉截铁地说:汉仲完了!


  我哇的一下失声痛哭,忍了六个月的眼泪全涌出来了。


  我做了个梦。母亲对我说,没有眼泪:我梦见汉仲来了,站在我面前,望着我说:姆妈,我


  对不起你,丢下你走了。我就醒了。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你们的脸色,你们躲躲藏藏不


  和我讲话,汉仲的靴子,华桐华蓉到台北来了,现在都明白了。汉仲完了。你们不要骗我了


  。


  母亲断断续续哭了一夜,第二天,她把父亲死后多年供奉的佛像、金刚经、大悲咒、心经、


  长长的檀香念珠,一把全扔了。


  


爱情,鲜花,梦想的庄园——殷海光(1)


松江路124巷3号,是我在台北的家。当时的松江路只有两三条小巷,在空荡荡的田野中。


  那房子是《自由中国》刚创办时,从台湾省政府借来的,那时正是吴国祯任台湾省主席兼


  保安司令部司令。地方偏僻,交通不便,三房一厅的房子,只有殷海光一个人住。谁也不


  愿去沾惹他,人都说他古怪、孤僻、傲慢,一句话不投机,立刻拒人于千里之外。


  殷海光抗战时在昆明的西南联大,是金岳霖的学生,非常佩服他老师的学养和为人。他十


  六岁时对于逻辑学的心得,就得到金岳霖的重视,引用在他的著作中。抗战后,殷海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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