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28


  


  虞连翘与他争:“你懂不懂语法呀?”李想辩道:“语感比语法重要!你知不知道!”虞连翘哂笑:“真凶,强词夺理,还那么凶。”


  


  这样拌着嘴笑笑闹闹地做着功课,三两个小时飞一般地就过去了。太阳在窗格子上只剩下斜斜的一点点亮光。


  


  李想站起来说:“我去开灯。”转头找了找,又问:“开关在哪儿呢?”虞连翘正做着卷子里的阅读理解,只剩下最后一道选择了。她头也没抬,手往后边指了指,由他自己摸索去。


  


  李想找到床头吊着的一根绳子,往下扯了扯。是开关没错,可是屋顶上的灯闪了一下,随即嚓地灭掉了。


  


  李想挠着头说:“完了,我把你家的灯给弄爆了。”


  虞连翘收起笔和卷子,仰头看了一眼,说:“那你得赔我。走吧,这就去买一个。”


  


  两人下了楼,门已经掩上了,也是没开灯。老太太还在那里弄最后的几个蚕茧子。虞连翘凑到她耳旁说楼上灯烧了,要出去买,马上就回来。老太太眯着眼看了看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


  


  虞连翘便和李想走了出去。刚出门,风就刮得她连打了两个寒噤,李想拉她的手说:“你别去了,告诉我上哪儿买就行。”虞连翘把小店的位置指给他,说:“那我就进去等你了。”他在她背上拍一拍说:“快进去吧。”


  


  虞连翘闪进门内,她冷得缩着肩,可心里却有一种被人照顾的熨帖。背靠在门上,一弯笑刚刚从心底浮上嘴角,骤然间却听她奶奶厉声喝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虞连翘吓了一跳,之前的笑僵在脸上。老太太嘴里叨叨地念“作孽唷”,手指戳她说:“你才多大啊你,你就这样!”脸拉下来,不再看她,只顾弯腰用扫帚扫着地上的死蛹。


  


  虞连翘战战兢兢地上前帮忙整理,她挨着叫了一声“奶奶——”,老太太不理。


  


  她说:“我来吧。”扫帚柄啪地敲过来,敲在她的手臂上,冷天里打下来格外地疼,她用手捂着。老太太这才转过脸,骂她:“你女孩子家怎么这么随便!这么轻浮!”一气声音变得更尖了。


  


  虞连翘垂头咬着唇,没有争辩一句。她实在不知怎样为自己开脱。


  


  她奶奶也不出声,心头的气火似乎平息下来。隔了一阵,方说:“你怎么就不学学好——偏学了你妈那样儿。”


  


  这一句话说的语调不高,夹在叹气声里,却比之前的那些要锋利上百倍千倍,直直地刺到虞连翘心上。


  


  她蹲在地上,环起双臂抱着自己。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身上的罪名却已落得死死。


  


  李想回来时,老太太已经去了厨房,前屋只有虞连翘一个人。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29


  


  她仍旧那么蹲着,一动不动,在阴森森的黑暗里。脑中空空,心中空空,什么也没想。


  


  “怎么啦?”李想伸手拉她。虞连翘摇头说没什么,自己站了起来,猛地眼前一黑,人晃了一晃。李想赶紧扶住她,“晕啦?你是不是贫血?”


  


  “可能吧。没事的,一会儿就好。”虞连翘就着他手站着,等眼前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她便不露形迹地退开了一步。


  


  李想问:“好了?”她嗯地应了一声。李想晃着手中的灯泡说:“走,我给你换上去。”


  屋后传来淘米的声音,虞连翘站着想了想,说:“好。”


  


  楼上已经是黑洞洞一片,虞连翘搬了小板凳要去关电闸,李想却说不用,他一踮脚就够到了。他把废灯泡取下来,将新的旋上去。两年来,这些事都是她做的,而现在她只需站在一旁看着他就好。


  


  再开电闸,拉下灯绳时,小小的屋内一片橙黄的光。好似世界上的第一束光,混沌的天地间,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那么曜亮。


  虞连翘闭上眼。


  


  亮的,暗的。她在想,她母亲错得很离谱吗?暗或是亮。那么深重的透不进来一丝丝光的绝望。她在想,难道有错吗?又有什么不应该的?


  


  李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道:“怎么又愣了?还晕吗?”


  “不晕。”虞连翘微笑说:“谢谢你。”


  


  李想搂过她,在脸上啵地香一口,笑道:“这才叫谢,懂不懂?”他揉她的头说:“小傻,我给自己女朋友跑腿,还不是应该的。”


  


  虞连翘也跟着笑。


  她听着楼底下锅碗瓢盆间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头慢慢往他胸前靠了过去。


  


  过去的两年,不,只说这半年好了。太多的事情,她一个人勉力支撑着。心里不断地不断地舔到一种苦的滋味。现在她不过是想要一点点的甜。


  她失去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代价,难道不足以换得这一点点的快乐吗?


  


  


第13章


  


  念书的确是一个人独自用力的事情,付出和收获总是相对均衡,虞连翘在高二上的期末考到了一个不错的成绩。在学校时,她和李想的接触简直是小心之又小心,每一次的碰面都搞得像地下情报人员在接头一般。于是潜伏下来的早恋事件也就变得没什么把柄可抓。


  


  高二的寒假随后即来,虞连翘不再让李想到她家里,但隔三差五地她会答应他出来约个会。所谓约会也不过是在不太遇得到熟人的街上牵着手走路,一杯奶茶两个人喝,偶尔他把她带到无人的僻静地方,在那里他可以抱一抱她,偷偷地接个吻。


  


  那时候的心理充满了矛盾,他也不懂,每一次心在知足地叹息,脑海中已经升起新的渴望。李想渴望着但同时也克制着,只有一次,他越了界。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30


  


  那是在电影院里。出来看电影的机会并不多,他们总是随便选一场来看,因为重要的不是看什么,而是在一起。


  


  李想买了可乐和爆米花,拉着她坐到小影厅最后面的情侣卡座里,两人头靠着头,他的手环在她身后,围住她肩头。他想吃爆米花就用指头轻轻点她的肩,她便会拈了送到他嘴里。在她面前,他总是变得非常地孩子气。


  


  那个下午映的是《佐罗的面具》,班德拉斯演的年轻佐罗用剑挑断了公主的衣衫。看到这一幕时,李想手慢慢地移了下来,搭在她的胸上,然后情以自禁地触摸了过去。


  事前,他并不知道虞连翘会这样。


  


  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啊——啊”连连尖叫了两声,引得整个厅的人都回过头看。


  李想一惊之下,也乱了手脚,反应过来时,两大杯可乐已经打翻了,从座椅上嗒叭嗒叭地往下滴。虞连翘跳到了几步开外,捂着嘴,动作僵硬地站着。她也是被吓住了,既被他的动作,也被她自己。


  


  一场电影才演到一半,他们只好离开。到了外面,她平静下来,李想也不敢拉她的手,只并肩走着。他说对不起,她摇了摇头。


  


  这样走了一会儿,虞连翘说:“害你衣服都弄湿了。”李想用手掸了掸,笑说没事,他问:“你怎样?”虞连翘也说没事。


  


  李想支吾着想问什么,却没问出口,后来他低声许诺:“下次不会了。”


  虞连翘不知怎么回应,只是低着头。


  


  有些事,她以为不去想起,就能忘记。然而怎么可能忘记!它只不过是藏起来了,藏到连心智都无法控制的地方。


  


  李想这时也已想起,当初在桥上遇到她的情形。她曾经遭遇过那样的事,那是他们从不曾谈起的。他心里有些微的窒闷,便喘了口气。在这一口气的间隙里,李想忽然又想到自己刚刚做的事。因为是冬天,隔了好几层厚厚的衣服,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记得那隆起的弧度与手掌的契合。


  


  落日的余辉薄薄的,隐落于远处的山影间,淡淡的金线,在淡淡地消逝。


  


  李想觉得茫然,好像她也要像这光一样离去了;虞连翘也觉得茫然,好像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就在这样的茫茫然然里,两人都伸出手来抓住了对方。


  


  农历年底的时候,虞连翘收到了她妈妈电汇过来的一笔钱,年尾那几天照旧有好些人上门来索债,她们每处还上一点,也算有个交代。这个年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之后,寒假也过去了。


  冬天的风停歇了,日头渐多渐暖,春天的树绿了一茬,花又开过一茬,这样霖州便入了夏。在季节无声无息地嬗递间,依旧是繁重的课业,恋情里的小小甜蜜与无可避免的小小别扭。生活不外如是。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31


  


  高二学年转眼便要结束,只是这一次期末考试的阵战闹得特别大。省内八所重点中学联合出卷,统一考试,这样的校际竞争,弄得老师、学生全都人心惶惶,压力不可负荷。


  


  上考场时,每个人倒都是卯足了劲的,昏天暗地的一门门考下来,心里直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考这么多门的试了。最后一科考的是政治,因为已经过了会考,像李想这样的理科班学生已经彻底放松下来,而虞连翘这样的文科生则翻书背到临考最后一秒。


  


  可是考试开始不到十五分钟,就有电话打到高二段的教师办公室来。紧接着虞连翘的班主任便到他们班的考场外,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还是把虞连翘叫了出来。


  


  很快,虞连翘就回了教室,不是回来继续考试,而是慌慌张张把所有东西一股脑都塞进了包里,拎起来向肩上一甩,又跑了出去。她跑得万分急,跌跌撞撞的,书包打到墙壁,从肩头滑下来,书、笔、本子落了一地。虞连翘蹲下来,捡了捡,最后索性全扔下了。她空着手继续跑。


  


  原本静悄悄的考场,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动静,许多学生便引头侧颈向外望。等到李想也往外望时,只看见一抹身影飞奔而过。校服的白色上衣,蓝裙子,扎在脑后的长长马尾辫,毫无辨识度的衣着打扮,可他却心头却猛地一震,觉得那就是虞连翘。


  


  李想的卷子还空了许多没答,却是想也没想,拿起来往讲台桌上一扔,拨腿便追了出去。他腿长,又时常跑,没过一会儿就追上了她。


  


  “连翘!!”李想叫住她,“出什么事了?”


  虞连翘焦急地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皱脸道:“医院打电话来,说我奶奶在那里。”


  雨还在下,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了。


  


  “跟我来!”李想拉过她,跑到前面的路口,拦了一部计程车。坐在车里,却见她脸上也湿漉漉的,全是水珠,不知是雨,是汗还是眼泪。李想伸手帮她抹掉,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拍拍她的背说:“你急也没有。我们很快就到了。”


  


  进了医院,才知道她奶奶是在汽车站昏倒的,脑溢血。做了CT检查,出血量高达90ML,情况凶险万分,必须尽快手术。


  医生向她讲了情况以及要做的治疗。可能发生的意外和风险已经列在那份“手术知情同意志愿书”上,长长的一列。虞连翘只是点头又点头,说:“好,签字吧。”


  她拿起笔,却又被挡住,因为还未成年。虞连翘急得不行,直系亲属只有一个姑姑,可是人在济南。她问医生:“就我签不行吗?”医生犹豫片刻,说:“那就由我们代签吧。”


  


  签字的波折就算过去了,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那么一大笔的手术押金,虞连翘咬破了嘴唇,脑袋还是空白得一如医院的墙壁。有那么一秒,她真想一头撞上去了事。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32


  还是李想接过那单子,说:“你坐这儿,我去交。”那么多的钱他也是没有的,只是他身上有一张信用卡的副卡可以用。


  那当下,虞连翘既没法拒绝,也没法谦让。只好坐下来。


  


  等候区里有一排橙色的塑料坐椅,虞连翘缩在那椅子上,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李想回来坐到她边上,见她一副木愣愣的样子,便轻轻揽过她的肩。原来她一直在微微地发着抖。


  她的脸靠过来,耷在他肩上,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李想仔细地听,便听见了。


  “冷。我冷。”


  六月,闷热潮湿的梅雨天里,她说冷。


  


  李想向护士要了一个纸杯,倒了满满一杯热开水给她。虞连翘双手捧着杯身,一口一口咽着喝了个光。


  手术做了整整三个小时,人刚从门后被推出来,就又被推走了,推到另一扇门里。虞连翘也没来得及看一看人怎样。于是只好和医生谈。医生告诉她,颅内血肿已经清除了,这几天要留心观察会不会出现并发症。一场手术下来,医生已是十分疲惫,看看她的样子,倒还劝慰道:“放心吧,护士会照顾好的,你明天下午可以进去看。”


  


  虞连翘再三道谢,仍在监护室外站着。


  李想在她旁边低声说:“回去吧。我们明天再来。”


  重症监护室是不允许家属进去陪护的。虞连翘应了声“哦”,便缓步随他离开了医院。


  


  计程车载着他们从医院到了青磐街的街口,李想付了钱,拉开车门下来时,连声的闷雷自空中滚滚而来。雨点大颗大颗地砸落,李想拉起虞连翘的手,带她飞奔到屋檐底下。


  


  他领着她穿过一段段的檐廊,直走到了家门口,虞连翘却还是神思恍惚,不知道这就是她的家。李想便也不问,她手腕上套着挂钥匙的橡皮筋,他径直伸手取下。


  


  开了门,他送她进去,陪她上了楼。


  楼梯的转角处有个小小的卫生间,李想推了推她:“快去冲个热水澡。不然该感冒了。”


  


  虞连翘点了点头,眼见外面天色已是暗沉沉的,便说:“你也快回去吧。等一会雨下得就更大了。”


  “行。”李想望她,脸上掩不住的担忧神色。


  


  虞连翘抿着唇露出一丝笑:“我没事的。”


  “那好,我明天过来陪你去医院。”


  李想转身下楼,虞连翘关了浴室的门,拧开水阀,脱去湿衣服。


  


  


第14章


  


  前后不过一分钟,李想去而复返,因为发现虞连翘的那串钥匙还在他的口袋里。


  于是,再进门,重上楼梯,浴室里有暗黄的光和潺潺水声,李想走到书桌前放下钥匙。


  


  撩开布帘,窗外是苍茫的暮色,雨势渐大,李想站着望了望,想着等她出来再走吧。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33


  白色的校服衬衫在雨和汗的浸透下,像浆糊一般黏黏地贴在身上,极其难受,李想便脱下,将它摊在椅背上。他拉过藤椅坐了下来,一个不经意间,眼睛又看到了玻璃下面压着的那张照片。


  


  十二岁的少女站在父母的中间,头上梳着整齐的辫子,身上一条郁金香色的连衣裙,看得出身体已经开始发育。她笑得欢快,且娇纵,倚在她父亲身上——很清癯的中年男人,年纪看起来要比她母亲大上许多。她的奶奶那时远远没有现在的老态。后排站着的两个年轻男子,应该都已成年,其中一个穿着军绿色的士兵服,两人手搭着肩,笑得意气风发。


  每个人都在笑,看着完全是和和美美的一个家庭。


  


  李想禁不住恨恨地想:这些人现在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所有的重担都要她一个人去承担?他对自己说:“不,至少我不会让她一个人。我会和她一起,帮她扛过去。”——当他这样对自己说时,心中响起的是一种既悲壮又高亢的曲调。这种悲壮与高亢是那么地不寻常,只有在她身上,在受难的她的身上,他才经验到。


  


  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虞连翘从浴室里出来,进了屋。李想转过脸,而她正勾身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抬头,便撞上了他的视线。


  那一刻是错愕间的寂静,她惊住了没有动,他亦呆呆地坐着,寂寂间,双眼如野火燎原一般地望住她。


  不知怎么,那原本包住头发的毛巾忽然落下来。


  就这样,再没有了。


  她半湿的长发垂散至腰际,而身上未着寸缕。


  


  淋浴时,虞连翘只将湿衣脱下,没来得及拿进任何替换的衣物,她根本没料到李想会再回来,他会坐在这里。


  于是,此刻她便是赤身露体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的遇见总是这样的奇特。


  


  她还是站着,但她想逃,只是不知该往哪里逃,她也想遮掩,却不知该遮掩何处。就在她急急地思忖间,李想倏地站起来,一步跨上去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虞连翘的脸惟有贴在他的胸上。也是赤-裸的皮肤,烫着她的脸颊耳梢,那战鼓似的心跳声又在她耳畔擂动。


  


  他环在她背上的手,慢慢往下,滑到那凹与凸的弧段之间,然后停住。


  李想就那样张开手握着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世界仿佛在一霎间缩小,缩至这窄陋的一室,一室里的两个少年男女,那亘古不变的爱欲牵引。


  虞连翘不敢动,她能感受到在他与自己之间,另有一样事物的存在。


  


  她身上发软,力气一点点地流失。流失殆尽,她的手便攀着他,心间诸念在一番番地激辩,仿佛是在做着一生中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34


  


  “我不知道,”虞连翘轻轻地摆着脑袋,只会说“不知道”。


  她抬起眼,触上他的视线。而他握在她腰间的手,在刹那间收紧。虞连翘被李想打横抱了起来。


  他将她放到床上,小心翼翼的,好像她是一件易碎的琉璃。


  


  虞连翘平躺在竹篾席子上,心中还在摇荡,李想踢掉了鞋跪在她身侧。


  似因无法信任肉眼所见的一切,他的手顺着她的颈,一寸寸地往下抚,从锁骨跃到了胸乳上。


  他的手掌就此覆住了她的乳。那掌心有着热滚滚的温度。


  


  虞连翘却渐渐发起冷来,皮肤上细细的毛孔一个个竖立,竹篾席子一片冰凉,她的胸骨手足亦是一片冰凉。


  有人咬她,牙齿咬住她胸前的皮肤,她挥打过去,却被一巴掌扇开了,她再动,双手便被牢牢捆住。


  “不,不,”她开始嘶叫,整个身体颠颠地挣扎。


  可是这次没有人塞住她嘴巴,也没有拳头打下。


  


  “连翘,连翘——”李想叫她,轻晃着她的肩,“怎么了?你睁开眼,你看,是我。”


  虞连翘睁开了眼,迷迷离离地看着他,突然扑过去,抱住他。她像是从恐怖的噩梦中惊醒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李想哄她躺下,自己用腿撑着力,慢慢地伏下身体。他两手捧着她的脸,专注地与她互望着,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但却异常的坚定。李想说:“我要你睁着眼。你看着我,连翘,是我,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也不会。”


  他吻她的嘴唇,不到一秒,便又仰脸去确认,“不许闭上眼睛。你要一直看着我。”


  


  他开始亲吻她的身体,手很快探到了她的腿间。虞连翘猛地按住他,弱声道:“我害怕。”他安抚她:“不会的。我们一起。”


  李想脸贴在她的小腹上,静静坦白道:“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怕。而且我还难受,真的,难受极了。”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这样的一颗脑袋匍匐在她的腹上,等待着她。


  天地间有轰隆的雷鸣,滂沱的雨倾覆而下,声声响响都在催促着她。


  虞连翘忽然来了决心,如果他是不可信赖,这世界上还有谁可以信赖。为何不可将一切交托与他?她的惧怕,她的疮疤,总该让他知晓。她想,还能有谁会比他了解得更多更深。


  


  于是,她颔首说“好”。


  一闻此声,那长着密茸茸短发的脑袋便欣喜得拱了上来,吻她,边吻边唤她:“俏俏,好俏俏。”


  


  忍耐的过程如此漫长,现在他终于可以接近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近。


  李想心中像有鸽振翼欲飞,可下一个瞬间却受了阻碍。他严肃又苦恼地拧着眉,反复地试,却是如何都进不去。之前的全部时间里,他都像一个成熟的引导者,而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那份属于少年的生涩。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35


  


  李想烧红了面颊,像个在玩耍中迷了路的孩子,无助,羞怯,恳求她:“帮我。”


  汗珠从他的额角缓缓滑下,坠落到她的胸上。虞连翘惴惴地伸了出手,可刚一触到便惊得缩了开了。李想又把她的手拉过去,让她握住,要她指引。就是骤然的一个刹那,他探了进去。


  如此,他闯进了她的生命的入口。


  


  虞连翘蹙着眉,手指掐着他的臂。李想粗喘着气,停下来,问:“很痛吗?”


  虞连翘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我也痛。”他腾了手触抚她的脸:“可是我想要你。想得要死。你相信我,我们会很好,会很快乐。”


  他又吻她,她微笑起来。


  他的女孩,在他身下,含着泪微笑,犹如一朵美丽而圣洁的白莲。


  


  李想起起伏伏地摆动,鲁莽地在她身体里闯荡,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呼应着胸臆间要啸出的嘹亮号音。


  很快,他便吼出了声,快意的浪潮汹涌奔来。


  李想在那浪的顶端高高地悬着,许久许久,海面才平复了宁静。


  


  他怕压着她,便要翻身下来。


  可虞连翘却缠住他,央求道:“你别走。再抱我一会儿,好不好?”


  李想便不动,拥着她,许诺说:“好,好,我不走。”


  她哭了,脸搁在他的颈弯,温热的泪流下来,与他的汗混在一起。


  


  李想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他还在她的体内,是这样实实在在的肉身与肉身的牵连。


  他已经进到了她的生命里,这一生,谁也不可能将他与她割裂开了。


  


  这念头深深地击中了李想的心,他难以自己,感叹便冲口而出:“俏俏,我爱你。”


  他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廓轻声问:“你爱我吗?”


  虞连翘在他肩上连连地点头,嘴里呜呜地应着,泣不成声。


  


  她越哭越悲伤,想起所有的耻辱与苦楚。


  那些一日日堆积起来的委屈,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


  这个世界如此冷漠,只有在真正疼惜你的人面前,你的委屈才有了意义。


  


  虞连翘痛哭出声,她将头埋在这个年轻坚实的胸膛上,放开了心怀地哭着。哀彻的哭声和泪水不停,不停地冲刷着她心上那早已不可负荷的耻辱与苦楚。


  李想任由她哭,手掌抚着她细瘦的肩骨,温柔地叫她:“小傻。”


  


  这样撕心裂肺地哭,到后来,虞连翘就咳嗽起来了。


  李想说:“我去给你拿水。”问她:“那出来喽?”


  她红了脸,躲开不看他。李想乐得哈哈大笑,跳下床去。


  


  一口凉水顺喉而入,虞连翘的情绪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要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两腿间有滑腻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虞连翘心跟着惊跳起来,眼睛找到他,便又缓下来。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36


  李想取了床头矮柜上的纸巾,正要俯下身,虞连翘慌忙按住他,说:“我自己来。”


  李想却坚持,拿开她的手,笑道:“不要。我做的事,当然我负责啊。”


  他便跪下来,跪在她的身前,细细地替她擦拭。


  


  从今而后,还会有许多许多次,他将变得圆熟,变得老道,但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这笨拙的,短促的,丝毫不完美的第一次。


  最为奇怪的是,在往后的岁月里,在反反复复的回忆里,这一次的遗憾要比其他一切的声色光电更能煽动起他的欲望。


  


  而眼下,李想看着这个眼皮鼻尖哭得红通通,一张脸犹有涟涟泪痕的女孩,只觉得心里是无比的快活。


  


  


第15章


  


  天完全黑了下来,雨却一点不见小。


  时不时有闪电霹过半个天空,在窗上映出一道道扭曲的蓝光。闪电之后,毫无例外地是震天响的巨雷。


  


  如此惊悚的夜晚,让李想联想起许许多多的恐怖电影来。他把刚拿上手的衬衣又扔到椅上,说:“算了,不走了,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儿。”


  


  虞连翘望着这电闪雷鸣的暗夜,心里也在发毛,但她想她还是可以一个人熬过去的,像以往一样。无论什么事,捱一捱,都能过去。她便劝他说:“还是回去吧。他们会担心的。”


  


  李想却铁了心,从兜里翻出手机,摁了开机键。虞连翘还靠着床头,一条被单盖到肩膀,李想握着手机,顺势躺到她身边,几下间便已拨出了电话。


  


  虞连翘对着他撇嘴笑了笑,这个人总是这样,起了什么主意就不肯改变。


  固执,死心眼,虞连翘张着嘴默声地数落他,李想挑衅地看着她,猛然间整张脸凑了上去。他堵住她的嘴,得意地囔囔道:“这下看你还能说什么。”


  


  “喂……”那边已经有老人的声音传来。虞连翘急忙将他推开,坐得远远地听他对着电话扯谎。


  李想很耐心地说着善意的谎言,一一应付那头电话的担心和疑虑。


  


  床就这么点大,离得再远,他也就在她身侧。虞连翘低下头看他,细细地看。他是这样好,帅气,聪明,有大志。这样好的男孩却一心喜欢她,她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


  


  这样看着,心底不禁泛起稠稠的柔情来,虞连翘的手便抚上他的发顶,指尖不由自主地留在了那撮硬币大小的白发上。


  


  电话终于讲完,李想合上了手机,一下子捉住她,问道:“好玩吗,还是看起来很怪?”


  虞连翘老实回答说:“是有一点怪。”她轻轻地又碰了一下,说:“一定很疼吧。”


  


  “现在早就没感觉了。可那时候真是痛啊,都痛晕过去了。”李想挪着身体,靠近她,一边说:“这儿大概缝了七针。”又指着锁骨,道:“这儿骨头也断了,八字绑就绑了三个月。当然还摔了个脑震荡,好多天一吃东西就吐,躺在医院里,像条狗一样。

书虫百变 发表于 2013-7-20 07:28:37


  


  “孤零零的一条老狗。可你知道我爸妈当时是什么反应?我爸挥着手说——成年人做事要用大脑,要懂得用理智判断自己的行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做了的事,你就要去承担后果。真是,什么跟什么嘛。他是做老总做习惯了,对谁都像教训手下似的讲一堆的大道理。那天,他在医院里待了有十分钟,一段话就翻来覆去讲了十分钟。那些护士走进来,弄不清还以为是在开董事会呢。也难怪我妈会受不了。”


  


  虞连翘问:“那你妈妈呢?”


  李想忽地一笑:“我妈,她做的就更妙了。大概隔了快一个礼拜,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电话来,劈头盖脸就问我这几天怎么不接她电话。她都不知道她儿子胳膊断了,脑袋都快摔成傻子了。”


  他像在讲一个笑话似的,轻笑着。过一会儿问她:“干嘛这样看着我?”


  


  虞连翘摇摇头,心里十分难受。有一种人,总是用笑,用自嘲,用无所谓的态度来掩盖他的脆弱和他受过的伤害。她知道,他正是这种人。


  


  不知怎么的,虞连翘突然拉开了灯,然后撩起自己耳侧的头发,说:“你看,我也有很多的白头发。”


  李想凑近看,果然在贴着头皮的地方有十来根细细的银丝,平日被外面的头发盖住看不到,这样一撩开便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数量越显越多。李想手指拈出一根,用力一拔,迎着灯光便见到确确切切的一根通体银白的发线。


  


  虞连翘接过来,一圈一圈地缠到手指上。李想问:“怎么长的?天生的么?”


  “不是,发愁呗,愁出来的。以前我还以为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一夜白头太夸张,是骗人的。直到有一天我自己长了这么些,才知道,是真有这样的事。”


  


  虞连翘说:“我奶奶没有和我说她今天是要去哪里。但我猜得到,她是想坐车去曲城的清真寺找阿訇念经。今天是我爸的忌日。”


  


  她把头发撩到一边,也躺下来,眼睛空茫茫地不知望向何处。稍后,便以渐低渐缓的声音说了起来:“我读初二的时候,我哥死了。他出事之后,我爸就一直闷声不吭,那时候店里的生意已经不太好了,像他这样的中医师都去卫生所上班,他也不去。每天就那样皱着眉头,坐在门口一支接一支地吸烟,谁也不搭理,我妈也不好劝他什么。因为我哥不是她亲生的。


  


  “没过多久,他就病了,刚开始是咳嗽,发烧,他自己开了几贴药,吃了好一些,过一阵子,又是发烧咳嗽。我妈让他去医院看看,他还发了很大的脾气。真的,那次我吓坏了,从小到大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他摔了很多东西,指着我妈骂说:‘你是不是也嫌我没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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