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14
话说回来,这个仪式还真严肃,竟然还有“严禁女人”这种落伍的规定,到底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总不会要我们在耳朵或下巴涂上奶油、盐巴之类的东西,像“要求特别多的餐厅”那样,往祭坛走去,让高村给我看的那些小式神大叔大快朵颐一番吧?这么一想,就好像听到从前殿墙壁的另一面传来声音说:“客人,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您不喜欢吃沙拉吗?那么,我马上生火帮您油炸。”不要啊!好可怕。
这是日本知名诗人、儿童文学巨匠宫泽贤治(1896-1933)的代表作,收录在他生前除了诗集《春与修罗》之外,惟一出版的童话集《要求特别多的餐厅》中。故事描述有两个人进深山打猎,在回程途中误入了一间妖怪开的餐厅,差点被吃掉。
这时,前方响起哔哔哔的短促尖锐电子声,我看着手表,时间正好是十二点。
“现在开始‘吉田世代交替仪式’。”
阿菅学长转过身来,严肃地对我们这么说。他手上不知何时握着装有向我们所有人收集来的一元硬币的小布袋,脚边放着从木箱拿出来的一升装“玉乃光”酒瓶。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这瓶“玉乃光”就是京都傲视全国的纯米吟酿名酒。
阿菅学长再转向前殿,拿起“玉乃光”缓缓走向阶梯,在香油钱箱前停下来,把“玉乃光”放在香油钱箱前,接着后退一步,深深一鞠躬。他身上的白色内衣,在中央拱起的人字形屋顶下朦胧浮现。
阿菅学长打开手上的小布袋,将共计十枚的一元硬币以四枚、三枚、两枚、一枚的数目,分别丢进香油钱箱里。铝制硬币在木箱里弹跳,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接着,阿菅学长拿起脚边的“玉乃光”,拔开瓶塞,虔诚地将酒洒在香油钱箱四周,大概是当成净化的酒吧!酒洒落在水泥地上,溅起了水声。
他把一升装酒瓶放回地面,再度站在香油钱箱前,挺直背脊,态度严谨地依序进行了二拜、二拍手、一拜的参拜仪式。
“我是京都大学青龙会第四百九十九代会长菅原真,就读理工学院三年级,专供地球行星科学,地址是京都市左京区高野蓼原町XX巷下鸭二O二号室,出生于昭和XX年九月三日,今年二十二岁。今天来此举行京都大学青龙会时代交替仪式,除了名酒‘玉乃光’之外,并将献上京都大学青龙会世代相传的舞蹈。”
阿菅学长仿佛变了一个人,用充满紧张感又霸气的声音说道。他后退一步,深深一鞠躬,和他并排的学长们也一起低下了头,尽管摸不着头绪,我们大一生还是跟着做了。
阿菅学长转过身来,走下阶梯,站在学长们面前。
“从四开始。”他环视大三生,喃喃说道,学长们也轻轻点头回应他。然后,阿菅学长突然脱起了内衣。顾不得刺骨的寒冷,他毫无表情地脱下内衣,再度面向前殿。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15
接下来到底还要做什么——我无视透过薄薄的外衣悄悄潜入的寒气,咽下口水,专注地看着前方。阿菅学长袒露他那完全称不上见状的羸弱上半身,用力喘着气。我悄悄往左右张望,看到所有大一生都紧绷着脸,出神地看着阿菅学长裸露的背部。
“四、三、二、一——”
阿菅学长倒数后,就突然开始了“那个动作。”
起初,我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所代表的意义。
但是,当我发现这就是京大青龙会代代相传的舞蹈时,强烈的麻痹感瞬间在我大脑中蔓延开来。
他们唱着粗犷的旋律,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舞蹈,响彻鸦雀无声的神社境内。
我听过这首歌。不知为何,在“以前的怀念广告特集”中看到的黑白画面流入脑海,还闪过了小林亚星的大饼脸。
春天来到Driveway
Ye、Ye、YeYeahYeah
春天来到Driveway
Ye、Ye、YeYeahYeah
RENOWNRENOWNRENOWN
新潮高雅的RENOWN女孩
熙来攘往熙来攘往熙来攘往
Ye、Ye、YeYeahYeah
虚脱、晕眩的感觉,伴随雷霆万钧的歌声而来,我拼死抵抗,勇敢面对。
可惜的是,我只能用言语来描述我现在所看到的画面,实在让我不甘心得直咬牙。响彻神社境内的大男人的“RENOWN女孩”大合唱,配上他们的舞蹈模样——简直是噩梦般的画面。
小林亚星是日本的知名作曲人,一开始是以广告歌曲成名。
这是日本RENOWN服装公司于1967年播出的广告歌曲,由小林亚星作曲。
唱到“Driveway”时,他们一起摆出了握方向盘的姿势;唱到“Ye、Ye、YeYeahYeah”时,他们就像跳康康舞那样,妩媚地摇起屁股来;唱到“RENOWNRENOWNRENOWN”时,学长们突然脱下了惟一包住上半身的内衣;唱到“熙来攘往熙来攘往熙来攘往”时,就抓着内衣在头上旋转挥舞;而唱到最后的“Ye、Ye、YeYeahYeah”时,就把内衣高高扔到半空中。
看着眼前令人眩晕的画面,我们大一生从走出京大正门起就一直撑到现在,几乎就要冲破极限的紧张神经,突然噗一声断裂了,没隔多久,小林亚星的旋律就从我们冻僵的嘴巴溢了出来,无人例外。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也跟其他大一生一样唱着“Ye、Ye、Ye”还猛摇屁股,有如木偶般乖乖脱掉上衣,伴随着“Yeah”的叫声,将上衣扔向了黑暗中。
接下来,我们在吉田神社境内的疯狂行为,实在是让人难以自齿,可怕到不知该说是年轻气盛,还是潜伏在身上的集团性格失控。
我们继续跳着舞,高唱年轻人在歌颂四季时的快乐,还以舞蹈的方式表现出来。每当季节变换时,我们就把歌词的开头改成“夏天来到游泳池旁”、“秋天来到网球场”等,唱得沉稳,跳得轻盈,反正唱到最后,衣服一定会满天飞舞。在那一瞬间,京大青龙会所有成员超越了年纪的鸿沟,完全融为一体了。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16
在此,我要先请各位回想阿菅学长当时的模样。在开始跳舞之前,阿菅学长就已经裸露上半身了。也就是说,阿菅学长的“件数”只剩长裤、内裤“两件”。所以,当“春”之舞进入卫生时,我们脱掉上衣,学长们脱掉内衣,阿菅学长则是把长裤扔了出去,身上只穿一条内裤;跳着由“夏天来到游泳池旁”开始的“夏”之舞,并在最后的“Ye、Ye、YeYeahYeah”大合唱时,他毫不犹豫地回到了出生时的模样。
在一大群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光溜溜地进入了“秋”之舞。当时气温只有两堵,是个寒风刺骨的夜晚。解放身心的京都大学青龙会第四百九十九代会长菅原真,赋予自己“两件”的严厉条件,勇敢地带头行动。有个写成“汉”、念成“OTOKO”的字,简直就是为他而存在的。
“OTOKO”也与日语的“男”同音,比喻很有男子气概。
但是,我们京大青龙会的男生们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漂流在那种异次元之中,毕竟我们已经合为一体了。在“秋”之舞结束时,学长们的内裤全部飞向了半空中。我们一年级的长裤也紧追而上。当最后一段“冬”之舞开始时,我们眼前是一整排光溜溜的屁股。看着学长们形状还不错的屁股在面前扭摆,我们也只穿着一件内裤,青春洋溢地舞动着。
那里已经没有羞耻、名誉,也没有寒冷、疼痛,甚至存在着一种奇妙的亢奋感。当“冬”之舞迈向结尾时,在无法言喻的解放感与满足感的刺激下,我们终于让内裤啪啦啪啦地飞上了吉田的天空
☆
传说,对这蚯蚓小解,某种东西就会肿胀。
那么,在神圣的神社境内,连声叫着“Ye、Ye”,边把某种东西显露出来,便疯狂地跳舞,又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呢?总不会变不见吧?可能是冷过头的关系,我从刚才就感觉不到那东西的存在,于是惶恐地低下头来检视。那话儿为了保持体温,尽可能所下了接触外面空气的表面积,不过,似乎还健在。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将视线拉回前方。
裸体的男人们,凛然排列在我眼前。现在,仪式还在进行中,舞蹈结束,身体停止活动后,刀割般的寒冷空气立刻毫不留情地包围裸露的肌肤,冷得我都快哭出来了。
“京都大学青龙会世代交替舞蹈到此结束。”
恢复寂静的神社境内,再次响起阿菅学长的声音。
总计十六名的裸体男,站在深夜的神社境内——这究竟是什么画面啊?难怪要严禁女人加入。不只是女人,恐怕也要严禁社会大众靠近。试想,如果这个超级诡异的舞蹈在“KBS京都”之类的电视台播出会怎么样?想必我们马上就会因违反良俗遭到检举。啊,老家父母哭泣的画面浮现眼前,我好想赶快穿上衣服。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17
“各位,你们做得太好了。”阿菅学长落落大方、神色自若地面向我们,称赞我们的舞蹈。但是,当他瞥了一眼手表后,突然脸色大变,以慌张的口吻说:
“糟了!各位,我们耽搁了一些时间,再有三分钟女生就要来了。”
刚才的肃穆感顿时烟消云散,我们争相捡起丢得到处都是的内衣裤,冲向排放在舞殿旁的衣服。我也驱策完全失去直觉的脚冲向了舞殿。坐在舞殿旁,穿上鞋子后,那种幸福感真是难以言喻!光是从粗沙砾的粗暴寒冷中得到解脱,就让我如痴如醉了好一会儿。
整整三分钟后,随着踩在粗沙砾上的轻盈脚步声,两位学姐和早良京子、楠木文从鸟居那边往这里走来。那时,我们已经穿完衣服,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在前殿前排好了队伍。
看到默默站在黑暗中的我们,四个女生似乎有点震惊,各自加入了大三生与大一生的行列。等二十名全员到齐后,披着运动外套的阿菅学长用非常浑厚的声音说:
“现在继续进行‘吉田世代交替仪式’。”
阿菅学长手中再度握着装有一元硬币的小布袋,接着他从运动外套口袋拿出微闪着亮光、大约两厘米长的蓝色石头。后来我才听说,那颗石头叫“青铅”,是铅与铜的硫酸盐二次矿物。根据高村之前的说明,对应东青龙的金属,就是五金之一的青铅。
“十名大一生请往前。”
阿菅学长拿着小布袋走到香油钱箱前,接着转过身来,我们面面相觑,战战兢兢地在他面前排成一列。
阿菅学长环视我们一圈后,从第一个开始一一叫我们的名字。那口吻与其说是在确认每个人的名字,还不如说是念给某人听似的,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叫过所有名字后,阿菅学长再度面向香油钱箱,右手握着小布袋,左手握着青铅的碎石。他先把青铅投入香油钱箱,坚硬的碎石发出嘎咚嘎咚的声响,滚落箱子深处。接着他跟刚才一样,依四枚、三枚、两枚、一枚的顺序,将小布袋里仅剩的十枚一元硬币全都投进了箱里。
“排在这里的京都大学青龙会大一生,从今天起,将成为荷尔摩的新‘使用者’,继承第五百代的京都大学青龙会。请在今后两年的时间内,认定这十名为‘使用者’,拜托你们了。”
阿菅学长用恭敬、虔诚的口吻说完后,连拍了两次手。
深深一鞠躬后,他转过身来。
“各位,辛苦了。它们似乎已经承认各位了。”阿菅学长的眼角泛起笑意,用力点了点头,指着我们背后说:“看看你们后面。”
我们回过头,顺着阿菅学长的食指望过去。
学长学姐们不知何时移动到左边的舞殿前。从我们刚才排队的地方,直到鸟居前的地面上,有许多小小的身影纷纭杂沓地攒动着。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18
“呀!”突然有人失声大叫。
就像浓密的树影立体化一般,“那群东西”带着奇妙的立体感四处钻动。这时,一个像是小玩偶的物体突然从黑影中弹跳似的冲了出来,我们不由得往后退。那个物体在我们面前摆出“chier——”的姿势,挥动手、脚,“呼噜、呼噜”地发出喉咙被痰卡住一样的微弱声音。
后来我才听说,那是它们表示欢迎时所发出的声音,也就是说,在那一瞬间,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了小鬼的小声。
我们看得茫然失神,站在背后的阿菅学长却平静地宣布:
“‘吉田世代交替仪式’到此结束。”
这是日本喜剧漫画大师赤冢不二夫(1935——2008)笔下《小松君》中人物的招牌搞笑姿势:高举一只手,手腕呈直角弯曲;另一只手的手肘弯曲,使前臂与地面平行。单脚站立,抬起一只脚并弯起膝盖,使小腿与地面平行。摆出这个姿势,同时发出“chier——”的声音。
其四 处女荷尔摩
或许有些唐突,我想请各位回想一下“茶巾绞”这个点心。
大家应该知道,把蒸好或煮好的东西磨碎,用茶巾包起来扭拧,拧出来的上面有个绞痕的东西就是茶巾绞。这种点心散发着纯朴的气息,最常见的芋头口味和栗子口味的。
请各位将大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圆,想像围出来的大小正好可以塞进那个圆的茶巾绞。再把茶巾绞当成头,想像下面连着一个差不多有四头身长的身体。身高顶多二十厘米,除了头部是茶巾绞外,其他地方都跟一般人类差不多。小鬼身上穿着及膝的破衣,还被风吹得啪哒啪哒作响。当然,那身破衣正是京大青龙会的代表色——蓝色。
头部的茶巾绞在脸中央留下了“扭绞处”的形状,所以脸的正中央有个像是轻轻一捏捏出来的突出点。肤色是像甘薯切面的浅白色,没有眼睛、鼻子。还会从突出的扭绞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由它们吸入葡萄干的样子来看,那里应该就是嘴巴,耳朵小归小,还是以尖尖的形状贴在脸的两侧。当然要有啦!不然就听不见我们说的“鬼话”了。
好了,从刚才到现在,我到底啰啰嗦嗦地在说些什么?
想必大家都已察觉,在心中暗想莫非……没错,茶巾绞的四头身就是“它们”的模样。
该如何称呼它们,老实说,没有人知道正确答案。没办法,因为它们自己也没有报上名来。它们没有用来说话的嘴巴,只会从扭绞处发出“咻咻”那种类似鸣叫的声音。详细记载荷尔摩所有内容的《荷尔摩相关备忘录》,也只将它们记载为“那东西”。至于鬼和式神这类称呼,是我们自己认为它们大概属于那一类的东西而擅自取的名字。
如果有人问“鬼”和“式神”哪个称呼比较适合,我会投鬼一票。虽然它们并没有世人所说的鬼角,但如果真如高村所说,以前的人将看不见的东西称为“隐”(On),因而从这样的意义衍生出了“鬼”(Oni),那么把它们称为鬼,并没有什么不对。一般人也看不见式神,可是,拿它们与安倍晴明肖像旁那东西比较,模样完全不同。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19
所以,权宜之计就是把它们称为“鬼”吧!哦,不,为了避免跟所谓红鬼、青鬼混淆,还是称它们为“小鬼”吧!
我们之所以可以看到这些小鬼们(请容我立刻使用这个称呼)的模样,毋庸置疑,是在经历过吉田神社的仪式之后。据阿菅学长说,小鬼们看到我们一丝不挂跳着舞的模样,个个捧腹大笑,还笑得滚倒在地。当我们钻过鸟居时,学长们就已经看到它们在神社境内肆无忌惮、飞扬跋扈的模样了。阿菅学长说,因为它们看我们跳的舞蹈看得笑翻了,才会让我们看见它们。是否必须跳到把那话儿裸露出来的程度,还有待商榷,但是根据传说,躲在天之岩屋户里的天照大神,也曾被外面喧闹快乐跳着舞的样子吸引,终于露了面,所以阿菅学长的说法应该不至于太离谱。
天之岩屋户是个大岩洞,传说中是天照大神等神明居住地的入口。由于天照大神是太阳神,所以当她因生气而躲在天之岩屋户时,世界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们在吉田神社大跳白痴舞的那天前后,其他大学也各自举行了世代交替仪式。根据古老传说,仪式都是在离各大学最近的神社举行。也就是说,京都产业大学在上贺茂神社、立命馆大学在北野天满宫、龙谷大学在伏见稻荷大社,顺利完成了世代交替。传说中没有提到详细内容。不过,据说都是各大学代代相传的秘密仪式。“秘密仪式”虽然听起来很了不起,但是,我猜内容八成跟我们在吉田神社所做的白痴勾当差不多。
对了,我的那东西,现在既未脱落也未肿胀。或许,吉田的神明看到我们跳的舞,也觉得还不错吧!
☆
染井吉野樱在贺茂川两岸描绘出桃色的云霞,春天乘着徐徐微风到来,我也升上了二年级。
我眯起眼睛,看着翩翩飘落的樱花花瓣扪心自问:这一年来,你到底做了什么?被京大青龙会这个来历不明的社团吸引,最后还跟脸像茶巾绞、不属于这世间的一群家伙搅合在一起。最重要的书都没读,生活水平一样低落,跟早良京子之间的关系也毫无进展。
我将视线从樱花移开,从河堤眺望贺茂川河面,高村正大口大口吃着樱花团子。在花朵盛开的樱花树下,两个大男人孤寂地赏花——我不由得深深叹口气,轻轻拍落高村头上的粉红色花瓣。
对了,高村的头发留长了许多。
大概是从我去高村的住处吃寿喜烧那时候开始的吧!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一改入学以来的短发,开始留起长头发。可能是体质的关系,长得比别人快,经过大约半年,当我惊觉时,头发已经快留到肩膀了。
“喂!高村。”
“啊?”高村一脸蠢相转过头来,春风吹起他的长发,让我几乎看不到他的侧面。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20
“你什么时候才要剪头发?”
“没有特别的时间。”
“不是啦!我刚才那是附加问句,表面上是疑问句,其实是叫你把头发剪了。”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留长了。帅吧?像不像土方岁三?这就是惣发吧?”
高村甚至露出自傲的表情,把拍打在脸上的头发塞到耳后,但是风一吹,又立刻恢复原状。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就有股冲动想当场扯光他的头发。
“就快开始啦!”刚才突然压低声音喃喃说着。
我不由得咽下准备好的攻击话语,看着长发凌乱飞舞的高村。
“去年在上贺茂神社拿到菅原学长发的传单时,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高村以缥缈的眼神仰望着天空。
“嗯,我也是。但是……就要开始了。”
土方岁三是江户末期的武士组织“新选组”的副长,以风流俊美闻名。
惣(zǒng)发就是不剃发,直接把头发留长后绑在头顶上的男子发型。
我缓缓点头,仰望天空,云被风吹得快速前进。
“差不多该走了。”
我站起来,高村也把糯米团着塞进嘴里,跟着站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要开始了呢?不用说,当然是“第五百代荷尔摩”。
如各位所知,经过吉田世代交替仪式后,我们正式成了京大青龙会第五百代成员。但是第五百代的传承不只我们京大青龙会而已,巧的是,京产大、立命馆大、龙谷大,也都经由世代交替的仪式诞生了第五百代的传人。
京大青龙会第五百代、京产大玄武组第五百代、立命馆白虎队第五百代、;龙谷大Phoenix第五百代——显然这个所谓的“第五百代”并没有任何可信度。但是,不管怎么样,从现在起将持续两年的“第五百代荷尔摩”,就要展开活动了。
我和高村现在就是要去吉田神社,接受活动开始前的训练。
☆
跟一年前一样,一切始于葵祭的“路头之仪”。
五月十五日,嫩绿耀眼,刚发芽的新叶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经过约两个礼拜在吉田神社的训练,我们带那些家伙直奔目的地。
沿着丸太町通前往京都御所的我们,脚边跟着整整一千只身穿蓝色破衣的小家伙。我们十个人因为顾虑周遭的目光,行动显得谨慎小心,然而那些家伙却与我们成对比,简直像要去远足一样兴奋不已。
小鬼们喧闹成这样,却没有人察觉它们的存在。它们大摇大摆地穿梭在塞满丸太町通的观光客脚下,有时还会踩到某人的鞋子,但是被踩的人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没人注意到脚边有一千只小鬼正在大迁移。如果被发现的话,可能会引起葵祭的观光客一阵大恐慌——然而我们这样的心里,全是杞人忧天。我们顺利来到京都御所的建礼门前,途中没有任何观光客发现。
时间是上午十点,为了看三十分钟后的“路头之仪”,御所周边已经挤满了人。阿菅学长独自一人,站在离开人群稍远的地方。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21
“哟,平安到达了啊!”
他眯起眼睛,环视全身僵硬到引人侧目的我们。
“我们一路上都很担心,怕会被谁发现。”
站在阿菅学长旁边的三好兄弟之一摸着胸口说。
听到“好好先生”三好兄弟说的话,似乎真的可以感觉到他们精神上的疲惫。善良人所说的话,可以让人感觉到超乎语言所表达的真实感。不过,认识他们一年了,我却还是分不出他们两兄弟谁是谁。我想现在跟阿菅学长说话的应该是三好哥哥,但我没什么自信。这对双胞胎就是这么像,除了脸、身高和体型之外,连发型也都一样。
“乱成这样,太难看了。”
阿菅学长低头看着毫无规律、杂乱聚集的小鬼们,委婉地提醒我们。我们慌忙发出了“排队”的鬼语,脚边的家伙们就在我们发号施令的同时开始集合,不出几十秒,已经排成十乘一百的整齐方阵。在荷尔摩中,明确规定一个人率领的小鬼数是整整一百只。刚才所说的一千只,就是从一百只乘以京大青龙会的十名现任成员所算出来的。
在接近十点半,也就是游行开始的时间时,其他大学的成员也各自率领一千只小鬼,陆陆续续抵达。到达时,其他大学的小鬼当然跟我们家的小鬼不一样,保持良好的秩序,展现有条不紊的行军队伍。
总数四十人的第五百代成员以及四千只小鬼,聚集在京都御所的建礼门前。虽然气氛看似剑拔弩张,但也并不是现在就要展开四队打成一团的大混战。今天的目的,纯粹只是在“第五百代荷尔摩”开始之前,先举行预告仪式。也就是说,在光荣的葵祭之日,荷尔摩的四支竞赛队伍于京都大马路上展现各队小鬼的雄姿,才是今天的目的。
上午十点半整,排在游行队伍前头、马术高超的骑马队伍,在观众的掌声中从建礼门出场,开始了葵祭和我们的“路头之仪。”
当穿着红色衣服的山城使骑着马从建礼门出现时,首先由京产大玄武组的小鬼们跟在马后面,加入了行列。接着,立命馆白虎队的小鬼也走上了街道,龙谷大Phoenix的小鬼则跟在它们后面。
轮到我们上场时,队伍已经到了第二队的尾巴,令人怀念的牛车就要咯噔咯噔从建礼门出来了。
跟一年前一样,拖着车子的牛,有气无力地往丸太町通前进。我看着它们随兴的牛步,一股难过之情涌上心头。也难怪啦!一年前,有谁想得到我现在会是这副模样呢——不幸惨遭京大青龙会的毒手,现在脚边还有一百只小鬼。阿菅学长发出信号后,我们配合时机试着发出了几句鬼话,没想到小鬼们真的排成整齐的纵队,跟在牛车后面走了。所谓沦落歪魔邪道,大概就是这样吧——当我正深切为自己的堕落感到心痛时,高村戳了我一下,说:“喂,不要停下来,快走啊!”我赶紧说对不起,慌忙往前移动。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22
小鬼们很聪明,只要下一次命令,接下来它们就会自己跟着队伍走到上贺茂神社(听说是这样)。所以我们沿着鸭川河岸,先赶到今出川河原町的十字路口,绕到前方,在那里等队伍过来。
跟在从河原町通北上的骑马队后面出现的那些家伙,看起来滑稽极了。在穿着华丽的平安时代服装,一身贵族装扮,漠然地走在京都大马路上的临时工作人员脚边,小鬼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行进着。明明茶巾绞的头就走在河原町通的正中央,沿路熙熙攘攘的观光客却没有人发现。那种奇异的对比实在很好笑,它们那身破衣的素雅颜色,跟平安时代古色古香服装的色调竟然颇为调和,也实在使人发笑。
阿菅学长目送着从我们面前经过的京产大玄武组的小鬼行列,平静地对我们说,小鬼们出发的顺序,是依照去年一整年的荷尔摩竞赛成绩。
其实却年阿菅学长他们在教我们鬼语的同时,也参与了“第四百九十九代荷尔摩”的第二年比赛。也就是说,京大青龙会的活动行程是:第一年学习鬼语,第二年参与荷尔摩实战,第三年招募到新人后,再度参与荷尔摩实战。两年才交替一次的奇特惯例(其他三所学校也一样),理由显而易见。因为我们要学习所有荷尔摩相关经验,就一定需要经历大一、大二两年的时间,在目前这个时期,根本找不出时间来招募新的社团成员。
去年举行的荷尔摩竞赛结果,如大家所知,京产大玄武组是第一名,接下来依次是立命馆白虎队、龙谷大Phoenix、京大青龙会。据阿菅学长说,京大青龙会总是最后一个出发的状况已经延续了将近十年,形成非常丢脸的惯例景象。而连续三年蝉联第一、去年甚至大获全胜的京产大玄武组,简直就是迈入了全盛时期。据说,现在实力最强的京产大玄武组与最弱的京大青龙会对战时,会被称为“平成的大铁板”
日语中用“铁板”比喻实力悬殊,作者在这里故意强调这是平成年间最著名的实力悬殊的比赛。
对我们来说是极度震撼的事,阿菅学长却说得那么平静沉稳。我们的小鬼穿着蓝色的破衣,玄武组的小鬼也同样穿着玄武组的颜色——黑色破衣。正肃穆地走向今出川河原町十字路口的一千只黑色小鬼,看起来果然跟我们的蓝色小鬼不太一样。立命馆白虎队的白色小鬼和龙谷大Phoenix的红色小鬼也同样给人这种感觉。白色破衣在风中飘扬的模样,给人整齐有序的感觉。红色破衣迎风招展的模样,则呈现出猛烈攻击的形象。
“好像只有我们的小鬼看起来特别弱呢!”我已经对即将展开的荷尔摩竞赛产生了极大的不安,不由得这么询问站在旁边的阿菅学长。
“你就是以消极自虐的角度去看,才会有那种想法,心理状态也会影响那些家伙的行动,所以,随时都要保持积极的思考。”阿菅学长答得气定神闲。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7 18:48:23
下午四点过后,第五百代的四十名成员,在“路头之仪”结束的上贺茂神社再次聚集,因为要决定“第五百代荷尔摩”初战的日期。
时间定在三个礼拜后,也就是六月第一周的礼拜六。抽签结果,我们京大青龙会的初战对手是立命馆白虎队,王者京产大玄武组的对手是龙谷大Phoenix。
每次都要说长长的“第五百代荷尔摩”有点麻烦,所以方便起见,都会冠上京都的地名,这是代代相传的习惯。譬如,上次的“第四百九十九代荷尔摩”称为“东山荷尔摩”,再上一次是“京极荷尔摩”。
命名者是由四所大学轮流。其他大学是会长提醒阿菅学长这次轮到青龙会了。
“哦,是吗?”阿菅学长悠哉地说,“那么,就叫做‘鸭川荷尔摩’吧?”
就这么简单地定案了。
日后,在漫长的荷尔摩历史上永远留名的“鸭川荷尔摩”,就这样开始了。
☆
晚上八点半,上弦月漂浮在吉田神社的天空中。
一千只小鬼已经整齐排列在前殿正面,在淡淡月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就像一堆在暗室丛生的白色蟹味菇。我们发出“集合”的信号后,它们便肃穆地分成十组,分别跑到我们的脚边。
我们回到京大的钟台后,立刻跨上自行车,奔驰在夜晚的京都大马路上,目标是对手的根据地——立命馆大学衣笠校区。这是我们的处女荷尔摩,也就是后来留在记录中的“衣笠荷尔摩。”
在此,我要先介绍《荷尔摩相关备忘录》中的一项条文。总则第三条“关于进行荷尔摩之场所”中,如此记载:
一、应于京都市内举行。
二、不得在车道上举行。
三、不得在氏神社内举行。
以上三项,是备忘录针对举行荷尔摩时所做的指示。
所谓“氏神社”,是小鬼们原本应该服务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就是吉田神社,对京产大玄武组来说是上贺茂神社,对立命馆白虎队来说是北野天满宫,对龙谷大Phoenix来说则是伏见稻荷大社。只要坚守这三项原则,姑且不论可不可能,即使想要在藤井大丸百货公司的一楼举行荷尔摩也没有问题。
以不违反以上三点为原则,阿菅学长收到了立命馆白虎队寄给他的邮件。内容是“六月X日亥时(晚上十点),在立命馆大学衣笠校区举行荷尔摩”。简洁的文笔,充分透露出立命馆白虎队内心的斗志。
根据抽签结构,这次的荷尔摩场地决定权由立命馆白虎队取得。但是下次交战时,就改由京大青龙会决定场所。这样的比赛结构,我们称之为“Home(主场)&Away(客场)方式”。这次的荷尔摩,的确就是在立命馆白虎队的“Home”举行。
赛程在各自的“Home”与“Away”进行一场比赛,共计两战。采四队循环赛,所以各大学一季要进行六场荷尔摩竞赛;上学期比三场,中间隔一个暑假,下学期再比三场。经过将近半年的漫长比赛,赢最多场的队伍就是冠军。听说,去年京大青龙会的战绩是一胜五败,两年前的战绩是六战六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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