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42
“我去年倒是也给你们大学生军训了,不过,不是你们学校。”对方又笑了,嘴巴微微咧开,项磊发现他的左侧唇间露出一颗极为俏皮的虎牙。
“我点过了,你们看看还要什么?”这时,魏桐把菜单递给项磊。
“无所谓,你们看着点吧,我刚下车,没什么胃口。”说着,项磊又把菜单递给邵一鸣。项磊从来不爱点菜,因为自己不大挑食,又怕随便点的菜不合人意。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项磊,你又怀念你们教官啦?”魏桐笑着打趣道。
邵一鸣故作一脸惊讶状,在项磊看来,那表情似乎在说:哈,项磊,原来你这么花痴啊,连军训的教官都喜欢上了,而且还一直念念不忘哪!
于是,项磊觉得自己脸上应该稍稍红了。
大概是因为看到项磊居然这么容易脸红,那邵一鸣便开始笑,一直笑了老半天,直到魏桐推了他一把,说道:“你没事吧?我这是逗项磊呢!怀念教官也没什么啊。”
然后,项磊更窘了。
旁边的服务员急着交单子,在一旁问道:“还需要别的么?”所有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吃饭这件事情上来了。
项磊抓过菜单,翻了又翻,随便点了一盘花生米。
花生米很快上了,邵一鸣顺便叫了两瓶啤酒。
“你不是吃过饭就要回部队吗?”魏桐问邵一鸣。
邵一鸣指指项磊说:“他点了花生米……”
项磊马上接道:“我习惯当成零食吃的。”
“没事儿!啤酒而已,身上不会有长时间的酒气。反正也没什么任务,晚会儿也没关系。衣服明天再洗得了。”邵一鸣对魏桐说。
其实下午过得挺无聊的,做灯泡这差事本身就不怎么舒服,再加上长时间旅途的劳顿,项磊陪着魏桐和邵一鸣,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一边逛,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很快觉得疲惫不堪,便说要回学校休息。
邵一鸣也埋怨逛得累,提议去网吧玩会儿游戏,魏桐仍要拉上项磊,似乎根本不介意项磊会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项磊本想在网吧里休息休息,想到很久没有上网,又忍不住登陆了QQ和论坛。一如项磊所料,许梦虎的留言几乎让项磊的QQ迟钝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一直不上线啊!”……“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你还没回来呢?不是去见什么网友了吧?”……“你怎么回事?”……“密码被盗了?谁盗的快给老子滚出来!”……“项磊,我他妈的想你想得都快疯了!”……
“刚回来,累死了!去了趟上海……”项磊想了想,敲了“找同学玩”几个字。
很久不去论坛了,项磊的虚拟职务几乎名存实亡。站长工作忙,一直也无暇顾及,坛子里杂草丛生,到处都是违规帖子,项磊删得手都麻了。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43
个人空间里躺着十多封未读站内信,来自同一个网友,叫“他不会回来了”。项磊一一点开,内容全部相同:能认识你吗?请回复。
项磊点开回复页面,想了半天,只敲下了一个字:能。
实在不知道还应该再写些什么,就那么发了出去。
魏桐拍了拍项磊的肩膀,问项磊要喝点什么。可乐吧,项磊说。
魏桐向柜台走去的时候,邵一鸣也走过来拍了拍项磊的肩膀,然后从项磊身后拿过项磊的鼠标,在项磊的QQ里搜索了一个号码加上。
“是我。”说完,邵一鸣朝项磊笑笑,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军绿色的梦”,一个棒球帽男孩,让项磊想起了第一个被自己倾诉性取向苦恼的那个吉林网友。
“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快!”邵一鸣在QQ上对项磊说。
“我没有手机。”
“宿舍电话?”
“你问魏桐吧。”
然后对方没再回话了。
魏桐递过来一瓶百事可乐。这时候,邵一鸣开始有些焦急地对魏桐说他现在就要回部队,忽然记得,晚上还要替一个老乡站哨呢。于是,三人当即结账去了车站。
上车前,邵一鸣拉了一下魏桐的手,路过项磊的时候,又拍了拍项磊的肩膀。上了车,邵一鸣隔着车窗朝魏桐和项磊挥手,最后一道清澈目光,在项磊身上停了停,那短暂劲儿,除了项磊,几乎谁都不可能察觉得到。
项磊忽然大感不妙,却找不出半点头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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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记得,当初裴勇当兵的时候,一直在书信里埋怨他所在的部队像个囚笼,连周末外出都要请假,可是邵一鸣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看魏桐。项磊想,也许因为他是二级士官,又是连队的文书,多少有点职务之便吧。
第一次见面分别后的第三天,项磊在网上碰到了邵一鸣。项磊很奇怪他在部队里也有上网的便利,邵一鸣说,部队也在信息化。
“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个男朋友?我的眼光你相信吧?”邵一鸣说。
“我有。”项磊回道。
“我听魏桐说了大致,那也算?听魏桐的吧,快别傻了!”
“你认识很多同志?”
“怎么可能?今天被你碰到算是难得了,平时很少有机会聊天的。”
“这么说,你和魏桐蛮有缘分。”
“我觉得,这好像是我们的缘分。”
项磊看到邵一鸣大概不假思索便说出来的这句回话,当即就愣了。
“这么说你其实资源有限啊,怎么帮我物色男朋友呢?”项磊顾左右而言他。
“我啊!你看怎么样?”
项磊觉得自己绕不出去了。
“逗你呢!看来你当真了。”邵一鸣见项磊没有回话,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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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邵一鸣再来学校看魏桐的时候,魏桐又叫项磊出去吃饭,项磊思考再三,还是打算不去了。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44
可是随后,魏桐居然找到项磊的宿舍里来。魏桐以为项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带项磊出门换换新鲜空气。
项磊刻意躲闪着那道清澈的目光,可是好像,越躲闪越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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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又是邵一鸣离开后的第三天,项磊在网上收到了他的留言。
“项磊,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感觉到了,我的心动肯定不是单方面的。坦白地说,我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方面的朋友,第一时间打算和魏桐在一起,也许就是因为我寂寞得太久太久了。刚刚和他在一起,就认识了你,所以我越发相信,这缘分应该就是咱俩的,而不是我和他的。我们这样逃避下去,可能比狠下心去面对的结果还要糟糕,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项磊一时间心乱如麻。
想了又想,项磊只回复了一句话:“就算这是你我的缘分,也不一定就是特别的缘分,不然,这缘分也太残忍无道了些。”
心乱如麻的项磊,连和许梦虎都聊得心不在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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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出于一份逃避的心情,项磊干脆早早起床出了门,很晚才回宿舍。
项磊从来没有享用过周末的上午,这样的上午,对项磊来说真的百无聊赖。项磊只好去网吧打发时间。刷夜的人打着哈欠面色苍白地走出来的时候,项磊像只逆流而上的鱼一样走进网吧。
中午,项磊把石卓和陈韬光约了出来,吃了午饭,喝了点酒,然后去西单打了一下午的电动。晚上,项磊回到宿舍,逢人就问有没有他的电话,众人一概摇头,这时候,项磊看上去似乎显得有些失落。
第二天,仍然如此。
一点多的时候,邵一鸣忽然在QQ上发来一条信息:“你在哪?”
项磊慌忙隐身,对方马上又发来了第二条信息:“我对魏桐说我回部队了,其实我现在在你们学校对面的e网情深网吧,你能过来吗?”
项磊既然隐身,就不打算做出回应了。
“我知道你在,隐身了。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我现在不想回去。你能过来吗?求你了!”
这是项磊绝对的软肋,任何人这么说话,项磊都注定难于招架。
“不能!”可是,项磊这么回道。
“我上次给你的留言,你看到了?”
“看到了。”
“没有考虑?”
“深思熟虑了。”
“那我们当面谈谈吧,好不好?你现在过来?”
“不用了。你我只见过两次而已,你说的那些可能只是错觉。”
“你现在过来吧!”
事实上,项磊最终不得不去见了邵一鸣,因为这家伙耍起了赖,扬言这样下去不如全部了断,找魏桐提出分手算了,如果他一定要知道为什么,邵一鸣也只能明说。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45
权衡再三,项磊还是觉得邵一鸣和魏桐继续在一起更合适。项磊不敢想太多,只是宁愿邵一鸣最终会爱上魏桐,而只把自己当作哥们儿。
和邵一鸣走在一起经过学校大门的时候,项磊不停地想象着被魏桐撞见的情景,电影和小说里总是少不了这样的桥段,应该来自对戏剧化生活的高度总结。慌慌张张赶上一辆公交车,项磊还不忘在车厢里扫上一眼。
终点站:紫竹桥。
项磊和邵一鸣,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并肩走在马路边,良久,谁也没有先说话。
“两个甜筒。”邵一鸣弯腰对着麦当劳的外卖窗口说。
项磊想,这人怎么不先问问自己要不要吃呢?
邵一鸣走过来,递给项磊一个甜筒,项磊稍稍迟疑,邵一鸣便腾出了一只手,抓住项磊的胳膊往项磊的手心里塞。
“你太矜持了,无论对什么重要和不重要的事。”邵一鸣说。
项磊心说:我自己知道很久了。
“算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和魏桐分手的。”邵一鸣又说。
项磊心里先是欣喜了一下,随即却又失落起来。
“我知道就算和他分手,你也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的。不和他分手,反而一直会有机会见到你。”邵一鸣接着说。
这次反过来了,项磊心里先是失落了一下,随即又欣喜不已。
“你也别说见面才两次而已什么的,有些人你一辈子见几百次也就那样儿,某个人你可能只消一眼就认定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信!”还是邵一鸣说。
项磊依旧不知如何回应,只好自顾自地吃他的甜筒。
“不过见到你之前,我其实也一直怀疑一见钟情的说法。”邵一鸣说完,笑了。
项磊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看身边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一汪清泉和俏皮的小虎牙恰到好处地彼此映衬着,让项磊有点醉。
“你怎么也不说话啊!”邵一鸣停下脚步。
醉醺醺的项磊其实开始有点沮丧了。
项磊的爱情似乎总是来得很容易。——也许,不应该称之为爱情,因为没有一次搭配希望。裴勇只能是好兄弟,飞虎只能是过客,吴亮只能成为回忆,何飞只能继续室友,许梦虎……怕只能就这么一直虚幻下去,而此刻身边的邵一鸣,也只能站在道义河彼岸徒然相望,罢了。
任何一次动情同时带给项磊触手可及之希望的话,项磊也不至于如此多情。——也许不应该称之为多情,因为没有一次显得颇具分量。
项磊不由地想,自己是不是该为此心灰意冷了?
第十五章:你还是忘了我吧
更新时间2010-1-8 0:21:28字数:7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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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男足浩浩荡荡开进南韩,很快就卷着铺盖回家了。
那些给国内报刊杂志不少贡献花边资讯的国足球员们,平日里似乎并不缺自信,可大概是因为第一次代表中国踢世界杯,所以就像小学生第一次代表学校参加奥数竞赛一样,难免紧张。这一紧张,颗粒未收。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46
有时候给你那么一点希望不见得就是好事。希望总是会像毒品一样充满诱惑,让人觉得怎么都不算够,可它偏偏又是有限的。当初国足出线太被人们当回事儿了,报纸杂志网络,到处都跟过大年一样,可这最后,连曾经的喜气洋洋都没办法收场了。
最后一场小组赛结束,兄弟们郁闷得集体罢食,项磊却在一旁幸灾乐祸。项磊说这是一厢情愿滥用期待的人自食其果。国足出线的时候项磊就曾经预言,接下去无以突破了,所以他一场比赛都没看。
这种情况下,众人不约而同把愤怒的情绪发泄到了项磊身上,有人说:“项磊,你丫根本就不关心这些,而是全身心投入在勾搭男人的个人事业中,又何以体会我们此刻的痛苦?”所有在场的人,就都跟着附和起来。
如果不是项磊最近总是接到一个男孩的超长电话,兄弟们大概也无心想到再去开项磊的玩笑了。这个学期,除了项磊唯一一次夜不归宿事件给大伙儿制造了一次话题之外,其他时间,几乎让人忘了他的“特殊嗜好”。
项磊看到那个叫“他不会回来了”的网友最近一封站内信时,距离回复他一个“能”字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对方索要项磊的联系电话,项磊稍作思考,便留给了他。
每天一通将近3个小时的电话吧,每次放下电话,项磊都说自己耳朵疼。
对方说,他叫李增,邻居县城的项磊老乡,只大项磊1岁,可人家已经工作快1年了。有趣的是,他说他是专科临床医学毕业的,现在却是他们县城派出所里的一名小刑警。项磊觉得这些个人信息或许多少有些拼凑的嫌疑,却也乐意每天接到那人的电话。
项磊上网的频率越来越小,因为他怕遇见邵一鸣,然后继续纠结个没完,也怕遇见许梦虎,他每次都给足项磊一厢情愿去期待的空间,却似乎只能让项磊重蹈中国男足追随者的覆辙,终有一天,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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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说,他其实并不打算在网上找什么朋友,因为他似乎一直还在等着另一个他回到自己身边,尽管他几乎能够确信,那个人,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说他几乎每天都会用那颗一思念就锥痛的心去思念那个远走他方的人,可思念根本无济于事。当然,李增的原话应该不至于这么酸,这是项磊私下里对魏桐的转述。
李增误打误撞到项磊担任管理的那个论坛,又误打误撞到许梦虎负责的那个版块,无意中看到了项磊的小说。就像许梦虎一样,他说他从那个小说里读到了自己,这才忍不住联系了项磊,然后每天才得以在电话中倾诉一下自己的煎熬。
项磊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尽管在项磊看来,听过许梦虎《心酸的浪漫》之后,李增的故事多少显得有些老套。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47
李增在一所中专学校读书的时候,宿舍里住了12个兄弟。学校的小帮派常常来要钱,而且动不动就欺负人,有一天,李增和宿舍里的兄弟们实在忍无可忍,每人都割破了手指,在一个饭盒里滴上几滴血,再灌满自来水,用刷牙杯子分着喝了,然后在宿舍狭窄的过道里跪成两排,每人说了一句“天地为鉴”之类的话,结拜成了兄弟,打算联合起来,反抗那些小帮派的压迫。按年龄排,李增被推选成了大哥。
既然成了兄弟,又有翻身的渴望,李增他们显然比那些小帮派内部齐心多了,所以随后的反抗进行得颇为顺利。这其间,自然免不了一些殴斗,没有悬念的是,李增的兄弟们从来没吃过大亏。
半大的孩子们混在一起,又充满了从压迫中成功翻身的成就感,难免因此而张扬起来,俨然也成了校园里的一支新兴帮派。不过,李增注解说,他们从来不欺负别人,也从来不会耍无赖,只是偶尔,可能会恶作剧地捉弄一下大家一致看不惯的某个人。
比如,有个兄弟厌倦了这种深受香港古惑仔电影影响的边缘生活,几乎和所有的兄弟都发生过不愉快,后来还隐晦地对结拜一事表示了后悔。兄弟们倒也不和他正面计较,暗地里,用他的洗脸香皂洗脚,用他的擦脸毛巾擦脚,卸掉他床板上的一块木板,甚至往他的刷牙杯子里撒尿后倒掉,等等。那孩子后来终于发现自己不被大伙儿待见,哭着搬走了。兄弟们有时候觉得挺可惜的,甚至有些难过,但是谁都不再和他交往了。
李增说起这个兄弟,本是为了给项磊分享一些过往的笑料,讲到最后,语气里却充满了神伤。
“剩下的11个兄弟,感情一向很好,特别亲密,甚至包括身体上的亲密,其中,有三对都亲密到曾经发生了那些事,而且不止一次,但谁也没有胡乱联想过。老四跟我们说:昨天我干老六的屁股了,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老六便说:你个鸟人太会耍赖了,说好的互相试,自己爽完就不认账了!你他妈的等着,哪天我一定补过来。”
“兄弟11人中,只有我一个人是有女友的,但是最小的兄弟小广暗示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想不到小广会认真。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和我的女友闹别扭。在我们看来,兄弟为大,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他气哭女友而动火,可他找碴和我闹别扭,我就觉得有些无理取闹了,有几次,我忍不住动手打了他,所幸,最后也都过去了。小广告诉我他爱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恐惧,或是恶心,而是担心,担心他因为我而走错了路。我觉得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兄弟,而我的兄弟,也应该欣然接受我的保护。”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48
“说起来可能谁都不相信,为了让小广尝到男女之欢,我曾经怂恿小广和女友发生关系。当时我睡在中间,侧身抱着女友,小广从身后贴过来,不停地低声喊着‘哥、哥’,我就转过身去和他亲吻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于是我又转身在女友身上做足了前戏,翻过小广躺到一边,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会了他怎样去用一个女孩儿……”
“第二天,女友在我面前泣不成声。”
“我知道她一直既爱我又怕我,却很难想象她当时内心的挣扎。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有多么荒唐,现在去想,也不知道这荒唐是源自当时的幼稚,还是天生与众不同的想问题方式。女友认为在我眼中她根本无足轻重,而我怎样也无法让她相信我是在乎她的。她选择了离开我,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余地。”
“更让我大为光火的是,小广还是觉得他爱我,而且根本爱不了女人。我逼着他收回这句话,他倔强地说自己做不到,于是我又打了他,无论我用什么方式打他,打得如何狠,再问他做不做得到时,他仍旧一脸倔强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他做不到。”
“那天我大概疯了,前所未有地下着重手,几乎忘记他是我的兄弟了,如果我累了,就停下来抽一支烟,问他:现在呢,做到做不到?我看到蜷在地板上的小广费劲儿地扭过脑袋看我,也许是天大的痛苦,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扭曲着,嗓子几乎喊不出话来,但是那越发倔强的目光告诉我,他仍旧在说:做——不——到!”
“我想我真的疯了。我好像狰狞地笑了一下,缓缓蹲下去,把烟头捻在他袒露的胸口上,然后操起身边的折叠椅子,朝脚下那个抽搐的身体抡过去,一下,两下,……我想我的胸膛里并无任何施暴的快感,可手上的动作却似乎成了习惯,就是停不下来了。不是几个兄弟正好过来,把我摁到在地,我想那天小广大概会被我打死。”
“小广的肋骨断了两根,同时胃出血,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我当然不会一直疯下去,事实上,当我那几个兄弟七手八脚地把小广抬上急救车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意识了,前所未有地怕个不停,倒不是怕背上什么责任,而是怕明天会有个身穿白袍的家伙面无表情地对我宣布小广不治。”
“我几乎退了学,每天都去医院看他,我之所以不是一直守在他的病床前,是因为每当看见我,小广就会紧闭双眼,眼泪却突破防线哗哗地往外流,同时还挣扎着去拔自己胳膊上的针头。而小广的母亲如果在,也会哭着骂着赶我走。”
“小广出院后割了一次手腕,所幸早早被母亲发现了,于是又住进了医院。”
“再出院后,他跪在地上向眼泪婆娑的母亲保证,绝对不会再有轻生之念。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找我们道别,说自己要去深圳打工。我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疤,心如刀绞,我向他认错儿,求他别走,他说他并不怨我,可是绝对不会再听我的。”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49
“我他妈的都哭了,兄弟十几个都是第一次见,可小广始终不说二话。于是我打算和他一起去深圳,可当天晚上就有人告诉我,他已经偷偷离开了家乡……”
“没有人再获得过关于小广的任何消息,谁去问他的父母,都问不出任何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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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那么多的直男因为兄弟之上的深情,而游离在同性爱边缘吗?
不然,为什么只项磊一个人,就先后遇到了许梦虎和李增呢?也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100%的直男,那些感觉自己离同性爱十万八千里远的男人,大概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兄弟之上的深情罢了。
项磊常常想,如果自己是小B或者小广,大概不会甘心选择离开。可是,如果自己像小B和小广那样离开,裴勇会像许梦虎和李增这样,找一个同性恋者倾诉自己有过的那段刻骨铭心吗?
假如有一天,小B和小广都回来了,许梦虎和李增大概会很快忘记项磊。
项磊不禁羡慕起小B和小广来,项磊觉得自己和裴勇的关系,相较之下总归太过平淡无奇了些,裴勇的情谊就那么停在兄弟情深的高度,一点不少,却也一点都不会多。
李增问项磊何时回家,项磊一想,原来自己已经度过了大学时光的四分之一。李增问项磊暑假时会不会去见他,项磊想了想说,会。
项磊对许梦虎说:暑假回家,我也许会去见一个网友。
许梦虎当即回说:去吧!身为一个同性恋,只被人爱不被人干,总归不算圆满!
不是听到自己从鼻腔里短促地呼出一串空气的声音,项磊根本不会意识到,许梦虎的这句话会让自己发出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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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末,项磊既没待在宿舍理,也没去网吧,而是难得去图书馆借来一本《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扎进主E的自习室里看了整整两天。项磊以为,终于躲过了邵一鸣,不料,晚上却接到了他的电话。
邵一鸣告诉魏桐,他帮项磊物色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朋友,项磊一定喜欢,于是魏桐便主动把项磊宿舍的电话号码告诉了邵一鸣。
邵一鸣说项磊我真想你的时候,项磊马上心跳加速,可是项磊对邵一鸣说:“好好和魏桐在一起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邵一鸣沉默了一会儿,回道:“项磊你真虚伪!”
项磊忽然苦闷不已,提高音量吼着说:“我他妈的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想归想,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随即,不经思考便挂了电话。
然后郑东明的准女友来了电话,两人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郑东明刚把电话放下,邵一鸣的电话就再次打了过来。
“刚才是你在用电话么?”邵一鸣有气无力地问。
“不是,是一个室友。”项磊用同样有气无力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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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49:50
“我操他妈!这傻逼用了多久啊!”邵一鸣忽然歇斯底里。
“你怎么……”
“你知道我拨多少次了吗?我他妈的每次拨完201还要拨1选择普通话,然后再拨八位卡号和四位密码,然后再拨你们宿舍的号码,如果占线,最多只能重拨三次电话号码,三次以后,就要再从201重复拨起!”
“他又不知道你一直在拨……”
“一会儿回去铁定挨批。可我就是想要看看,今儿晚上这电话到底能不能拨通!”
项磊开始痛恨自己的虚伪,还有任性,项磊觉得自己这两个基本性情属性都有那么一点点装逼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让项磊觉得厌恶。项磊把听筒贴紧耳朵一点,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听到邵一鸣此刻的呼吸声。
“你怎么不说话?”邵一鸣忽然不再急躁,低声问道。
“太晚了,回去吧!魏桐的车票早我一天,到时候一起去送他吧。”项磊说。
“真的?”邵一鸣紧张地问道。
“真的。”项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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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对着宿舍电话吼了一句:“我他妈的也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项磊第一次当着我们的面儿无所顾忌地说出这些直白的话,我们大概都听着肉麻,我看见郑东明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夸张地挤了一脸怪异的笑容。
项磊挂了电话以后,刚刚爬上chuang铺,电话就重新响了起来,我们都知道,那仍旧是项磊的电话,所以良久都没人去接。刘冲坐起来找拖鞋的时候,项磊这才下了床铺。
项磊接起电话,皱着眉头粗声喊了一声“喂”,几秒钟内,却又和颜悦色起来。随后,项磊扯开电话线,把电话递给了正坐在自己下铺泡脚的郑东明。
郑东明和准女友煲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粥,刚挂上,电话就又响了。郑东明抓起电话便问:“怎么呢?”一秒钟后,又不无尴尬地“哦”了一声,把电话随手放在了下铺,一边说着“项磊电话”,一边端着洗脚水走出了宿舍。
那晚,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项磊和我们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只不过在这个十平米左右的宿舍里,彼此的时空出现了一些交叉,这才得以互相听到和看见。
所以,在我们听见项磊讲电话时,才会不由自主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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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东明、周云志和我,都计划在暑假期间留在北京做点事,倒不是想挣什么零花钱,而是中学时代就常常通过各种渠道听说,不少大学生靠假期打短工来积攒了社会经验,听得多了,难免有些迷信所谓的经验,也有点附庸潮流的意思吧。
期末考试周里,我们总是在宿舍里讨论这些事。
有一天,何飞临走前接茬说:“你们要是真有这打算,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到我一哥们儿他爸开的公司里,他们每年都招一些暑期临时工。”
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49:51
我们一听就来劲了,纷纷问起具体情况。
“也就是发发传单搞搞市场调查什么的,可别嫌苦。”何飞说。
我们当然说没问题,然后不厌其烦地拜托何飞一定要当回事儿。何飞拍拍胸脯说包在兄弟身上了,然后转而朝项磊“诶”了一声,问道:“你丫要不要报名?”
项磊一定很惊讶,因为这二人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正面交流了,大概是因为项磊去上海之前,何飞那句没有搭配笑脸的“玩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中一个人刻意安排的结果,这二人几乎很少在宿舍里碰面。
“不了,我暑假要回家。”项磊说。
我们看到何飞再次轻蔑地笑笑,背起书包走出了宿舍,带上宿舍门的那一刻,硬生生地丢下了一个字:贱!
这一回,项磊终于显得有些生气了。
这大概是我们所见到的项磊第一次对何飞生气,而且似乎还带着天大的委屈,我们听到项磊自语说:“我操!我他妈的招他惹他了?!”
这时郑东明伸了伸懒腰,对我和周云志说:“何飞这人真够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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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桐回家车票上的时间,是考试结束后第二天凌晨三点。
项磊本来犹豫着,要不要真和邵一鸣一起去送他,魏桐这时打来电话说,他和邵一鸣正在教四门口等着项磊呢。
三个人本来打算在候车室等到凌晨三点的,但是那个热得像蒸笼,并且掺杂了各种味道的环境实在让人难以忍受。邵一鸣提议去旅馆里等时间,三个人一致通过。
项磊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另一张床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项磊忍不住偷偷转过脑袋,在朦朦胧胧的光线里,看到邵一鸣一动不动躺在两米远的另一张床上,正乖乖地回应着魏桐的亲吻。项磊心里一阵酸楚一阵难过,偷偷把脑袋缩回毯子里,再也不敢去偷看了。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项磊做了一个梦,大致的情景根本无关痛痒,项磊记得自己被一个人紧紧抱住,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话:许梦虎,你他妈的终于来看我啦!
忽然就醒了,当项磊意识到这是一个梦的时候,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随后,项磊发现邵一鸣坐在自己床沿,一边抽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一次,那目光似乎丢掉了原本的清澈,又或是根本未丢,只是蒙了一层暧mei的浓雾。
邵一鸣伸出一只手放在项磊手上,项磊就像触了电一样,慌忙把手撤进了毯子里。
“几点了?魏桐呢?”项磊问邵一鸣。
“我刚把他送上车。刚才你睡着了,他不让我叫醒你。”邵一鸣说着时,已经迅速俯下身子,一头扎在了项磊的胸脯上。
项磊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项磊,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在一起吧!”邵一鸣埋在项磊胸口的毯子里,声音含混不清地说,“然后一起告诉他,这是我们都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