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向上
发表于 2013-7-19 00:5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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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回校那天,李增执意要去送,无奈之下,项磊只好婉拒了裴勇,尽管裴勇早于李增表示过要送项磊。裴勇以为项磊开始对他见外了,生气地骂了两句。
“他执意要送我上车,我真说不过他。”项磊说。
裴勇听到这个“他”字,沉默了一会儿,表示了理解,也便没再说其他了。
异地恋,这对项磊来说不算什么,但李增似乎对此耿耿于怀。他不厌其烦地交待项磊,要好好想他,专心读书,一定不要再认识别的网友。他说这个圈子很乱,其实也很没劲。他扬言说不定哪天就会跑到北京出现在项磊面前,搞个突击检查。
李增说这些话的时候,项磊的鼻子一阵阵发酸。项磊恨不能当场去亲吻他,同时也在暗暗打算,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不能再让李增觉得不够“和谐”了。
此前,项磊其实一直在质疑那种“和谐方式”的必要性。
项磊曾经觉得,那些私密事件可以达到共同欢愉便足以堪称和谐,而现在,项磊却开始觉得,如果因为那份心理抗拒的本能,自己不得不把李增所强调的那种“和谐方式”看作是一种付出的话,鉴于恋爱的心情,这份付出本身,也应该是欢愉的。
更何况,李增已经“付出”了很多次。
第十七章:唯爱是图和江湖相望
更新时间2010-1-9 22:31:49字数:4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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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回到宿舍,发现刘冲攒了一台电脑,便借来上了会儿网。
QQ里照例有一堆留言,项磊大致看了下,多半都来自邵一鸣和许梦虎。看到邵一鸣的留言,项磊有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遗憾和愧疚。而单单是看到许梦虎跳动的头像,项磊瞬间被影响到的,已经是心跳。
许梦虎最早的一句留言是:可是,也许你并不知道,在精神上,我已经彻彻底底爱上你了!我能确认这只是精神上的爱,因为无论我如何想你,都不会掺杂半点想去摸你那话儿或是干你屁股的冲动,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项磊留意到,这句留言的时间,正是自己回家那天在网吧里结账下机前。
算了,所谓缘浅,结局大抵不过如此,彼此成为过客罢了。
索性关掉QQ,这玩意儿所能带给自己的,好像永远都只是触手难及的幻梦。
校园BBS里,《郁剑狂刀》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帖子已经落到了第九页。有人发起了新学期的校友见面会,响应的回复里,并没有项磊熟悉的ID。
打开常去的那个同志论坛,心血来潮,项磊开始更新自己的日记,从午饭后,一直到晚饭前。项磊讲述了自己整个暑假的经历,字里行间,难掩炫耀幸福的心情。
随后项磊忽然想到,这些文字肯定会被许梦虎看到,于是马上思忖起要不要删掉。项磊感觉自己根本没必要也并不希望对许梦虎炫耀什么,可是,又有什么理由去隐瞒自己正在发生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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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03
思来想去,项磊还是没有删去自己用一下午时间认真写出的那些文字。
第二天,许梦虎在论坛的站务管理版块里发了一篇帖子,标题和内容一字不差,都是一句话,“让这个名字和我海一般的眷恋一同注销吧”。跟帖三四,一概是惊诧的疑问。而项磊的日记后面,并未见许梦虎的跟帖。
项磊好像因此而有点失落。
点开了许梦虎负责的那个版块。差不多快1年了,直到“给我一支烟”申请注销账户时,《往事如烟》还在他的板块里被置顶着。
他在吗?——鬼使神差,项磊又登陆了QQ。
他在。那个墨镜男头像,安安静静地亮着。项磊看到“给我一支烟”的网名改成了“落泪的狮子”,签名档里留着这样一段话:“nothinglefttolose。正值盛夏,狮子的眼泪绝不会像连绵的秋雨,而一定是滂沱的。”
“你怎么了?”项磊思考两分钟,敲下了一句明知故问。
“你越幸福,我越痛苦,何须废他妈的话?”良久,落泪的狮子回答。
“你属于草原,我属于森林。我们之间,最多一方意淫。”项磊说。
项磊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话,留心去看,那个头像已经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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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向我们公布了第一学年综合绩点后,我们不约而同就统一口径相互传达说,我们系的学习成绩是中国体育成就的翻版,阴盛阳衰,全系前十名,没一个男生。
而事实上是,项磊是全系第二名。
大学和中学的一点不同是,中学的三好学生基本上是老师按成绩挑出来的,不曾想大学里也有所谓的“三好”,但是要由全班同学无记名投票评选出来。
那天班会,项磊的名字被写到了黑板上。每人可投5票,全班30人投了150票,项磊最后只得了4票。
在荣登黑板上的那些名字里,只有项磊的名字后面没有画满一个“正”字,看上去,倒不如根本就没被写上去。
本来,项磊学习上的“好”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是这结果让人觉得,如果一定要评“好”,项磊好像也只能称得上是“一好学生”罢了。
毕竟是室友,反正我到底还是投了项磊一票,但最后的结果,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而各种特别奖学金评比,则要通过一系列民主调查来确定。项磊最终得到一笔只看成绩而不需要经过调查的学习标兵奖学金。这,已经足以让项磊沾沾自喜了。当我们起哄让项磊请客的时候,项磊兴奋地说:“没问题!”
那天,宿舍的兄弟们悉数在场,项磊当即邀请我们去附近的渝都火锅城吃饭,随后又去隔壁宿舍里叫人。我们看到何飞哼笑一声,背上书包走出了宿舍。
何飞没去,连声招呼也没打。
我们大概都猜不透何飞的心情。何飞从不在项磊背后谈论有关项磊的任何话题,而在项磊面前,何飞有时候表现得极其厌恶,可又有些时候,何飞却并不像我们那样,介意自己和项磊之间发生一些可能会被人出洋相的某种联系,比如结对家打升级,主动表示为他介绍兼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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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04
何飞对人一概豪放,唯独对项磊喜怒无常。暑假前一个“贱”字,让他和项磊之间,再次沦落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
在餐厅就坐后,项磊清点了一下人数,倒也没有问起何飞。
当时我心里忽然又了这样一个结论:对项磊来说,如果他在意和一个男生之间的交情,恐怕已经不是哥们儿兄弟那么简单了,若非如此,那个人应该根本就不重要。
在情感和性对象都指向男人这一共同点上,把项磊看成一个女人就容易理解了:交往一个男人,要么心无所系,要么产生爱情,纯粹的友谊恐怕不易。
说项磊信奉爱情至上或许并不确切,项磊和同性之间的交往,大概总有一种无意识的唯爱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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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无暇处理他和一个室友之间的关系,因为他有更多的人和事需要面对。
比如,陶铸闻在项磊又一次快要将他忘记的时候再次出现,这家伙真的考上了北大,他在网上等不到项磊,只好又写了书信。
得知项磊已经开始和李增交往之后,陶铸闻感慨说:终究还是不能两全。
陶铸闻约项磊一起吃饭,项磊本来拿不定主意,正巧看到刘冲回了宿舍,项磊便当即决定,带上刘冲同去。
刘冲自然是乐得屁颠屁颠的。
陶铸闻在电话里听到这样的安排,倒也没说什么。
席间心照不宣,刘冲没好意思当面致歉,陶铸闻也并未提及往事,三个人避开各自的私事,谈天论地,倒也算投机。
刘冲特意让项磊坐在里侧,结账的时候,才得以快了陶铸闻半步。
陶铸闻稍显客气地争抢了一番,项磊笑道:丫是山西煤矿大款家的少爷,没宰他已经算给面子了,别跟他客气。陶铸闻听罢,也便没再继续争抢。
大概,陶铸闻也是想在这个时候对项磊说:“有机会单独坐坐吧。”
项磊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讪笑着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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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邵一鸣不断打来电话,虽然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但话音里仍旧饱含了歉意。项磊总是有意问起他和魏桐之间的事,邵一鸣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来找魏桐了,也许这样下去,终有一天还是会深深伤到他。
“邵一鸣。”项磊刻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说,“我有朋友了。”
“你们见面了?”邵一鸣以为项磊在说许梦虎。
项磊想了一下,回道:“对。”
“那……祝福你吧。”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好像是为了提醒对方自己还在听电话似的,邵一鸣的呼吸不时会带着一点点喷麦声传过来,听上去,如同一声声叹息。
“改天聊吧,我挂了。”项磊说。
“项磊。”邵一鸣回道,“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当然是了。好好和魏桐在一起吧。”说完,项磊觉得这话说出来真他妈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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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05
这个电话之后,邵一鸣周末来找魏桐,魏桐照例在午饭的时候叫了项磊,项磊想了想,也没再推脱,不过,一起吃过午饭,项磊便谎称自己有事,开溜了。
项磊再次邂逅了那对清澈目光,这一次,似乎蒙上了一层忧伤的颜色。项磊发现自己仍然可以为之心动,所以借故离开的刹那,有一种近乎逃走的心情。
所谓缘浅,每个过程大抵不过如此,各据江湖两岸,咫尺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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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之前,项磊又早早安排好了假期行程。
按照项磊的说法是,他的高中同学邀请他去西安玩,我们却根本不信,几乎每个人都这样说:项磊,恐怕不是同学吧?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一定又是你的同类网友。你丫行啊,天南海北的男人都能勾搭上。项磊心情好,非但不做解释,反倒回应说:那是!
这种时候,最看不顺听不惯的,又是何飞。几乎每个人都能总结出这一点来了,所以那几天看到何飞一脸阴霾的样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国庆假期结束后正式上课第一天,项磊没有回来,也没有来电话问起点名的事。班主任问起班长,班长转而来问我们宿舍的人,当然问不出什么结果。
中午,刘冲捧着一张报纸哇哇直叫,我们围上去,看到了一则骇人的新闻标题:北京某高校两名大学生华山失足坠崖。
有人随即叫道:“我靠!不会是项磊吧!”
不知道其他人什么心情,反正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浑身发凉,几乎随之打了个冷战。
我们看到,何飞一把抢过报纸,仔细阅读了那个标题下的新闻内容。
300字左右的新闻内容,没有一个字可以证明,我们身边朝夕相处了1年多的项磊就是两名失足者之一,却也没有一个字可以把项磊排除在外。
“要不要报学校啊?”我们听见刘冲说。
“你丫傻吧?你能确定这是项磊?”我们又听见何飞说。
每个人都习惯性地躺到床上午休,可是5分钟过后,每个人又都开始谈论起这件事来。那张报纸,一直在何飞手里哗啦作响。
“我们的电话能不能查询通话记录?查查项磊那个同学的电话怎样?”刘冲说。
“要不你丫去电信局问问。”郑东明说。
“既然都查明失足者的北京高校学生身份了,肯定已经通知到学校了。如果是项磊,我们现在也应该知道消息了。”何飞说,“现在这些新闻什么关键信息都不透露,真他妈的二!谁知道是不是编造出来的?”
下午上课前,何飞拉住我,指着那张报纸上的新闻标题问我:“老大,你看这标题说的是北京某高校两名大学生,项磊是一个人去的,所以不可能是项磊,对不对?”
我看到何飞的眼睛里充满了得到肯定回答的渴望,于是想也没想,揽过他的肩膀就说:“对啊,你丫别瞎琢磨了!走,上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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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06
第二天,项磊仍旧没有回来,也仍旧没有来电话。
第三天中午下课,回到宿舍的时候,我们看到门上的锁开着。何飞一个箭步走上去踹开了宿舍的门,视线里,项磊正在换衣服,大概是被踹门的聒噪声震慑了,转过头来愣愣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我们看到,何飞一脸愤怒地走上前去,当即揪住项磊还没有系完纽扣的短衫领口,伸出另一只手在项磊面前不停地虚点着,却始终没有说出半句话来,少顷,把项磊搡倒在身边的下铺。
我想我知道何飞想说什么,所以我走过去拍拍何飞的肩膀,转而对项磊说:“你丫至少打个电话吧?说完,我伸手扯过何飞铺上的报纸,递给项磊看。”
项磊呆呆地看完,眼睛看着地板,也不知道是对谁低声说着:“买不到票,好不容易上了一列临客,走走停停的,还到郑州转了一趟车……”
项磊一定以为,没有人在乎他的归期。事实上,如果没有那张报纸,我们也无心留意项磊何时回来。
早说过的,室友之间的交情对项磊来说其实无所谓,而事实上,除了何飞,大概也没有人觉得自己和这个喜欢同性的室友有着什么交情。
项磊还在说着时,何飞已经离开了宿舍,下午的课也没去上。
我开始暗暗怀疑何飞对项磊的情谊,我想宿舍里每个人都开始这么暗自怀疑了,不过,谁都没有在这方面开过何飞的玩笑。
好像,我们都为何飞觉得可惜,而且退一步想,就算何飞对项磊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同性之爱,他和项磊,也根本就不可能是一样的。
第十八章:沦陷的小世界
更新时间2010-1-9 22:32:39字数:8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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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项磊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搬出了宿舍。
因为李增说,他们单位改编制,自己面临下岗,不如干脆辞职,来北京找事做。项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应有的那种兴奋,他甚至一再劝说李增,不要冲动地做出决定。可李增的决定,显然不是项磊所能影响到的。他还是来了。
李增来北京之前,问项磊要了500块钱,说自己因为北上的决定和家人闹翻了,没有路费。项磊本想借此再劝上几句,又担心给李增造成金钱方面的误会,最终还是寄了钱。项磊打算就此面对李增即将来到身边并朝夕相处下去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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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拉着一个超大的皮箱从出站口走出来,项磊和魏桐迎上前去。
“挺好的。”魏桐对项磊耳语道。
项磊回应了一个由衷欣慰的笑容,未说其他。
李增走到项磊身边,肉麻地喊了一声“宝贝”。项磊伸出手去,打算接过箱子,却被李增推开了。
“睡了一路,没那么累。”李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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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07
项磊把李增和魏桐相互介绍了一下,三个人一同回了项磊已经布置好的“家”。
“想死你了!宝贝!”一进门,李增就抱住项磊,并不顾及一旁的魏桐,直接吻住了项磊的嘴巴。项磊有些难为情,草草回应了一下,便吩咐他去洗澡。
项磊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打算,当晚李增示意他翻过身去的时候,尽管项磊内心闪现过一丝挣扎的念头,却还是尽快地主动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李增从他的皮箱里找出一个形如牙膏袋的东西,开始做必要的准备。项磊感觉到凉意的时候,不由还是紧张起来。
“宝贝,你后面……怎么好像……有问题?”
项磊最近洗澡的时候有所感觉,还一直以为自己生了痔疮。此刻听到李增这样说,项磊倒有一丝放松。
下次吧,项磊在心里想。
“你别乱动,我看看。”李增打开床头的台灯,仔细查看了一番,项磊觉得那姿势别扭极了,像是一个等待鞭打的囚犯。
“项磊……我操你妈!”
项磊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叫骂,随之,他感觉到自己被李增大力推dao在了一边。
项磊回头,撞上的是一双想要杀人的眼,那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几乎要顷刻间焚化眼前的一切。
“你他妈的在我面前装纯!背后却和别人乱搞!”李增咬牙怒吼。
尽管项磊面对的是火,却还是不寒而栗了。
“你他妈的知道你染上什么了吗?”
项磊觉得自己要颤抖了。
“尖锐湿疣!”
项磊开始颤抖。
这厮一定在说笑,丫装得还蛮像呢!
“你说你他妈的找多少人鬼混了?你说!我当初怎么跟你交代的?”他扑上来,扼住项磊的脖子。项磊感到呼吸困难。项磊觉得他再继续一分钟,自己就会没命。
“你——弄——错——了——吧?”项磊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他妈的还嘴硬?!”李增松开项磊脖子上的手,挥手打了项磊一个耳光。
项磊发现自己连感觉疼痛的力气都丢掉了。
李增搡了项磊一下,随即离开了项磊的身体。
他跳下床取了烟盒和火机,坐在床沿上抽起了烟。房间里随之失去了所有的喧嚷,以至于香烟燃烧的声音,几乎都可以清楚地听到。
“你别忘了我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李增打破了这安静,缓缓说道,“当年我们跟着老师实习的时候,这症状见得多了。你他妈的就继续装纯吧!”
项磊忽然想,说的就是那些膏药传单上的几个黑体大字吗?马路边的电线杆上,或是公共厕所里的墙上,常常都可以看到,那些遥远了很久的事,现在真的要找上门来,和自己发生切实的联系吗?
“你好好想想,都跟什么人乱搞了。”李增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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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08
“没有。如果只有那种方式传播,这一定不是。”项磊颤抖着声音说。
“行!明天咱就去医院检查去,等确诊了,我看你还说什么。”李增把烟狠狠仍在地板上,闷声说道。
刚才专注于确认和李增认识以后的经历,随后,项磊才忽然想到了邵一鸣,想到那天让他感觉到肮脏的血迹。项磊猛然察觉,自己和李增即将完了,谁会和一个染上性病的人继续在一起呢?谁会?又一次短暂的所谓幸福。又一次。
“认识你之前,有一次,没成,但是流了血……”项磊闭上眼睛,泪水滑向鬓角。
“什么时候?”
“暑假回家前一天。”
“那就对了,正好过了潜伏期。这么说,我他妈的也快了。”
项磊听到这句话之后开始抽泣,那种失声的抽泣。很多人说的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项磊终于得以经历了一次。
李增爬上chuang,侧身抱住项磊,缓缓地说:“别哭了,明天就去检查,如果是我眼拙,万幸,如果不幸真是,咱就慢慢治。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就离开你。”
项磊这便心生希望了。一是李增有可能判断失误,二是李增说,他不打算离开。项磊一时间觉得,情况或许也不算糟糕透顶。
“有时间你把那人给我指出来,我废了他!”李增接着说。
“联系方式……丢了。”项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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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增和项磊一起去了趟医院。
门诊室的值班医生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项磊想等到换班后再去检查,李增说,在这种地方怕羞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证明这一点,李增赶在项磊前面去做了检查。随后女医生叫了项磊的名字,项磊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脱吧。”女医生干脆利落地说。
女医生检查完,正要填写病历卡,项磊红着脸说:“后面……也检查一下吧。”
女医生狐疑地看了项磊一眼,回说:“早言语啊!冲这边儿撅着。”
项磊感觉,那一刻全世界都看到了自己,一身龌龊无处躲藏。
“尖锐湿疣!”女医生说着,开始在病历卡上龙飞凤舞。
项磊想,门外候诊的人,大概都听到了吧。
“做服务生的?”女医生写处方的时候问项磊。
“嗯。”项磊随口应道。
后来,李增看到处方时说,那女人的意思是问你是不是做服务行业的,你这么回答,显然对方认为你来钱快,处方上的药,1000块钱也下不来。
然后去电灼。当那个手执电灼器具的胖医生看到项磊退下裤子以后背对自己时,不禁问道:“在后面啊?”项磊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当作别人和自己一样看不到自己的样子,来日就算马路相逢,那人应该也不会记得对面这个人有过这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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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09
“你爱人传染给你的?”胖医生问道,大概是为了缓解项磊的紧张状态。
“嗯。”
“你爱人……也是男的吧?”胖医生继续发问。
“嗯。”
“这地儿本来就不是*官,悠着点吧。”胖医生建议道。
“嗯。”
然后项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
空气里随之弥漫开来的味道,也让他禁不住恶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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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项磊专程去找了一趟魏桐。
项磊小心翼翼地问魏桐有没有和邵一鸣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魏桐先是一脸不可思议,接着笑着问项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项磊这才发现,找魏桐来问这件事根本就是个错误,于是打算,周末看到邵一鸣的话,直接问他。
邵一鸣当然想不到,项磊会制造和他独处的机会。
在此之前,邵一鸣一度觉得,他和项磊之间的关系,已经毫无任何指望可言了。项磊问出那个问题后,邵一鸣甚至有些窃喜,他急切地回答说:“没有,绝对没有!”
项磊深呼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你离开他吧。”
这误会大了。邵一鸣以为项磊这么说,是打算接受自己。
邵一鸣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你,你想好了?”
项磊讽刺地笑了,他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光送去了一脸鄙夷。
“你装什么?我并不打算找你要医药费!”
邵一鸣看到项磊鄙夷的神色,当即愣在那里,几秒钟以前的窃喜尴尬地渐渐隐退,他良久没有做出回应。在项磊看来,这无疑是邵一鸣心虚的表现。
“项磊,你在说什么?”良久以后,他这么问。
“如果你这是在装,揭穿你也没什么意思,你我心知肚明就是了。如果你真的还没有出现症状,不用太久,你就知道我今天在说什么了。”项磊说完,转身要走。
在这样的情景下,邵一鸣应该拉住项磊问个究竟,没错儿,他是这么做的。
“你生了什么病?”邵一鸣追问。
项磊想挣脱,失败了。
“放手。”项磊说。
“你说啊,你生了什么病?你刚才在说什么?”
项磊觉得太没劲了,自己又不是来讨什么说法的,何必说得那么清楚?项磊觉得那个词用嘴巴说出来,都会让自己感觉到无比痛苦和恶心。
“你他妈的给我放手!”项磊用力挣脱邵一鸣,转过身去,烦躁地迈开了步子。
“项磊,我要退伍了。”邵一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项磊几乎要停下脚步了,但,仅仅只是“几乎”而已。
其实,邵一鸣仍在退伍和留在部队两件事之间犹豫,但是这一刻,当项磊义无反顾转身离开时,邵一鸣忽然打算,如果项磊听到这句话毫无反应,自己还是选择退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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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10
项磊在前方的楼影处转个弯消失之后,邵一鸣难过极了。
邵一鸣找到魏桐,提出了分手。
魏桐当场就急了,他问邵一鸣为什么,邵一鸣说,自己要退伍了。
把邵一鸣送到车站时,魏桐哭了。而邵一鸣坐在回部队的车上,也差点流出了眼泪。邵一鸣看着车窗外和自己无关的喧嚣,一遍遍地回忆着项磊刚才的决绝,无奈而心痛地告诉自己,一切都完了。
关于项磊的故事,现在可以对邵一鸣做出总结了。
冬天正式来临之前,刘冲说,宿舍里曾经接到过若干次找项磊的电话,来自同一个声音,项磊确定不了,那人到底是不是邵一鸣。
总之,此后,项磊和魏桐再也没有接到过邵一鸣的电话,更不用说见面了。项磊曾经在QQ上看到过邵一鸣的留言,但并没有回复他,而是直接将他加到了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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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一直在找工作,但是始终没有眉目。
餐厅服务生的工作,李增是断然不屑于去做的,本来有一个药店零售的工作机会,他又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忍受那种枯燥,而跑业务、做销售的行当,好像也不适合他这种人,脾气古怪,没有耐心。
李增因此而烦躁起来,比如正在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把碗和筷子哗啦一摔,说:从来没见过把饭菜做成这样的!或者,他从阳台上收回项磊洗过的裤子,放在项磊面前质问:你平时就是这么洗衣服吗?说完,直接扔进了水盆里。
项磊始终觉得,这不是最糟糕的状况,如果李增不在身边,项磊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项磊曾经以为,做过电灼手术,又一直在用昂贵的干扰素,这病,应该不会再有大碍了吧,可是李增告诉他:宝贝,以后可有你的罪受啊。
果真,两周后,项磊的病复发了。
项磊对门诊室里那个花甲医生说,自己还是学生,第二次电灼的费用,果然给减少了一半。这一次,手执电灼器具的医生换成了一个中年妇女,大概她有一个和项磊差不多大的儿子,所以项磊听到她用一种既心疼又责怪的语气说:“你说说你这么一大小伙子,怎么就摊上这种病了呢?”未听到项磊回应,她又问:“跟什么人乱来的?”
“是……一个老师。”项磊信口胡诌。
“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呢?上法院起诉他去!我指定给你出证词!”
“他……不是故意的。”
项磊已经预感到下一秒的疼痛了,不由地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些病人做了1年这样的小手术,也还是会复发。”
当项磊要为此崩溃的时候,李增说,宝贝别担心,我们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应对它,好在当初没成事儿,所以不会像那个手术医生说的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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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9 00:50:11
项磊觉得,李增已经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撑。
可就在这种时候,李增对项磊透露了自己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项磊身上的病痛毫不客气地延伸到了精神世界。
李增讲得有些出神,甚至忘了他的听众是项磊。
他说他在项磊回校以后去见了上次说过的那个朋友,也就是贴在李增房间里那张照片上的人,他是一个靠出卖身体来养活自己的人,他喜欢李增,李增也喜欢他。
但是他们之间,只能有身体上的关系。那人指望不上李增,所以并不打算为了李增而放弃自己的“事业”,李增也不可能为了他而放弃项磊。他们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就分开了,李增来北京之前,一直蜗居在那人在济南租住的房子里。
离开的时候,那人希望和李增互赠一个礼物留念。他买了一条名牌裤子给李增,也就是李增责怪项磊没洗干净的那条裤子,而李增则买了一双名牌鞋子给他,身上的钱不够,才问了项磊要……
项磊当即就哭了,项磊闭上眼睛的时候,内心的感觉,就像李增来北京第一天晚上告诉自己得病时的感觉,天塌了,自己的小世界随之沦陷了。项磊找不到出口。
项磊知道,自己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没有原则,明明无法接受的事,却又不得不倔强地面对,如若不然,情况一定更加糟糕,项磊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预料,也不敢预料那个更加糟糕的状况。正是这种两难的心情,让项磊只好无休止地流出眼泪来借以表达。
李增紧紧抱着项磊。他充满柔情地对项磊说:“对不起,宝贝,对不起。不过你要相信,不管我和别人怎样,心里只会有你一个。”
项磊听到这话,没有丝毫动情的感觉。
项磊只顾觉得自己悲惨,项磊只顾痛恨不已地去指责命运的安排。项磊在心里愤怒地问:为什么就是我呢?——他问个不停。
项磊希望命运这东西可以触摸得到,那样的话,他一定抓住它狠狠摔在地板上,吐口唾沫,再疯狂地踩上几脚,回敬它不可一世的嚣张!
项磊不知道,他已经面对的,是不是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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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每天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可以找份什么样的工作。
这天,他问项磊,北京不是有很多gaybar吗?也许自己可以去那里试试。项磊当即表示了不同意,李增笑着问项磊是不是怕自己学坏,项磊说,总之他不希望李增去那种地方工作。
周末,李增叫来魏桐吃晚饭,提出想去gaybar看看,项磊马上不高兴了,李增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接着和魏桐讨论这件事。魏桐答应当晚带李增去酒吧之后,才察觉到了项磊的不高兴,于是便对李增说:“要不改天吧?”
李增哗啦扔了碗筷,指着项磊吼道:“老子不去找工作,还不兴去看看啊?你敢说你他妈的没去过?你去问问任何一个人,看谁相信有人只搞过一次就能染上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