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01
我也上前几步,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一根,小机器人,水晶的眼睛,用颜舒舒的话来说,百年难遇,独一无二的精品。它怎么会挂在于安朵的脖子上?
“证人?”王愉悦一把拉开颜舒舒说,“这是我陪安朵在华星买的,我也可以做证人!”
“你当我白痴?”颜舒舒依然用左手死死地捏着于安朵脖子上的坠子,转头问王愉悦。
“你脸上挂着呢。”王愉悦冷笑,周围的女生起着哄,用筷子在酒瓶上一阵乱打,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颜舒舒不知什么时候抬起的右手,一巴掌就挥上了王愉悦的脸。王愉悦始料未及,但却反应奇快,立刻抡起面前的一盘菜就往颜舒舒身上扔去,颜舒舒的校服上被泼了一身的鱼香肉丝,她用力撇开我的手,卷起袖子就往王愉悦身上扑去,可是很明显,无论从力量还是其他方面,她都不是她们的对手。坐着的女生们纷纷站起来,其中一个个头奇高的,居然用筷子对着她的腰眼一阵乱戳。我好不容易才突进重围,替她挨了好几下,才把她从一片混乱中解救出来。
我们对峙着,她们五个,我们两个。
颜舒舒还是不罢休,她当众脱下滴着油汁的校服外套举得高高的,还在叫嚣:“我把这件校服交到校长室,你们全他妈完蛋!”
“是你先动的手。”那个最高个子的女生指着颜舒舒,不无讽刺地提醒。
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食堂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来就餐了,而为数不多的人大多是食堂职工,坐在偌大的食堂最角落里扒饭,压根理都懒得理我们。我怕颜舒舒再冲动,把她高举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我的手里。
“还打不打?”于安朵终于发话了,她无疑在扮演大姐大的角色,完全不同于舞台上那个脚尖婷婷立起的天鹅。她真是一个神秘的多面体,难怪他对她情有独钟。我居然有些走神地想。
“还给我!抽你!小偷,强盗!”颜舒舒红了眼,虽然不再冲向前方,但口气还是强硬得很。
“别冲动!”我伸长双臂拦住颜舒舒。
“马卓你拦她干吗?”于安朵说,“让她来,我倒想看看谁抽谁。”
“何必,”我盯着她的脖子说,“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
她笑,下意识地弯了一下腰,项链滑进了她脖子,被衣服挡住了一半。然后她说:“好吧,今天我们有人过生日,我也不想坏了气氛,但愉悦的这巴掌不能白挨,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办你妈的!”颜舒舒说,“你要是不把项链还给我,我一定不让你好过,你们敢动我一丝一毫,我就能让你们从此滚出天中,信不信由你们!”
“我就是不信。”于安朵态度强硬地说,“你要是求我,我还没准告诉你点啥,就你这态度,我明确告诉你,没门!”
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02
我真没想到颜舒舒脾气那么大,她一听这话,抡起背在肩上的大包就往于安朵脸上砸去,于安朵躲闪不及,被她砸到头,她抱着头从人群里躲出来,站在周围的女孩子们纷纷卷上来,伸手就上来揪颜舒舒的衣领。我头都大了,眼看一场混战就要开始,幸亏保卫科的人及时赶到,她们才终于被拉了开来。
“你爸妈把你送到这花了不少钱吧?我告诉你,这里是考大学的地方,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带头的那个高个子大叔将满脸通红的颜舒舒拎到一边,还附带推了她一把,“快给我回教室,下次再让我看见,就跟我进保卫科去聊聊天!”
颜舒舒就在她们轻蔑的笑里捡起自己的书包,大步跑出了食堂。
结果那天的晚饭,是我请她吃的——两个干面包,一瓶矿泉水,因为除了这些,什么都买不到了。看她低着头啃面包的狠样,就知道她快要气残了。
“算了,”我劝她,“事情搞清楚再跟她理论也不迟。”
“独一无二!”颜舒舒在我面前竖起一根手指,“你知道什么叫独一无二么?那就是我那根项链,我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认错。”
“她会不会是在小偷手里买的呢?”
颜舒舒说:“据我对她的了解,除了给毒药买东西,她是舍不得花这些钱的,所以,一定是别人买给她的,不过等着瞧,我若逼不出答案来,我就在道上白混了。”
“你打算怎样?”我问她。
她想了想答我说:“我想想。”
她并没有想多久,第二天信息技术课,天中的论坛上多了一张贴,贴的名字叫:是冠军,还是小偷?不仅贴出了于安朵戴着那条项链庆祝胜利的照片和那条项链的特写,更加是将她获奖的新闻做了特别链接,完全是花了心思的。
“这就是你的办法?”我用QQ问她。
“是的!”颜舒舒飞快地打字给我,还用了红色粗体,“我必须让所有人看到,我丢的东西出现了!她要是冤枉,就拿出证据来!”
“不能和平解决吗?”
“我没报警,就够和平的了。”她答我。
这张贴没过几天就被删了,但战争却开始不能控制地升级。那天中午,颜舒舒正在盥洗室洗头,忽然,我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
我冲进去的时候,我正看到王愉悦带着满足的神情把手中的一个乳白色的东西丢出了窗外,然后飞快地奔回宿舍,关上了宿舍的铁门。而颜舒舒跟着就拎着热水瓶从盥洗室冲了出来。她跑到那扇紧闭的铁门前,把那个巨大的热水瓶奋力扔过去,“嘭”的一声,热水瓶碰到铁门,瓶胆摔得粉碎。
颜舒舒大力地喘着气,头顶着一朵一朵的泡沫,水滴顺着她湿漉漉的发根流进脖子里。
我走过去把她拉开,远离那堆碎片,问她怎么了。
她用通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又走进了盥洗室,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冲洗着自己的头发。
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03
那天她洗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头。
后来我才知道,王愉悦扔掉的那个乳白色的东西就是避孕套。她在盥洗室里接了满满一只避孕套的水,兜头泼在了颜舒舒的头上。
那天颜舒舒洗头洗到下午第二节课才去上课,一个下午她只说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7)
周六早上,我在家里。
阿南不在,奶奶却在。她告诉我阿南去了河南进货,要过两天才能回来。知道我还没吃早饭,奶奶给我下了一碗面条,外加一个荷包蛋。其实我并不太饿,但我还是坚持吃完了它。眼看着我喝完最后一点面汤,奶奶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都这么大了。”
这一声叹息让我像贼一样的心慌。关于“我”这个弥天大谎,不知道到哪一天才可以有光明正大拆穿的一天。这个和我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她应该要有她真正的孙子或是孙女,这是她应有的权利,我不应该将其剥夺。
“马卓。”她若有所思地问,“你爸给你找个妈好不好?”
我迟疑了一小下,飞快地答:“当然好。”
“就是不晓得去哪里找,”她又叹息,“他要求又高,心里又老记着你妈,你合适的时候,替奶奶劝劝他吧。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他自己的日子总要过的,你长这么大,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对不?”
“嗯。”我应着,把面碗端起来,准备到厨房里去洗干净,奶奶一把抢过它说:“你去看书吧,不用管。你爸把我叫上来,就是照顾你的。”
“奶奶,你可以回县里去打麻将。”我说,“我一个人没什么的。”
“你爸的终身大事不解决,我什么心思都没有。”她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为此事而焦虑,连头上冒出来的白发都没空去管它了。
星期六的下午,我在房间里温习功课,奶奶在阳台上晒被子,门铃忽然响了。我跑出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是肖哲,他背着大书包,手里捧着一个小花盆一样的东西,笑嘻嘻地对我说:“还真是这里,我竟然没找错。”
“你来干吗?”我问他。
他把手里那小盆绿色的东西递给我说:“给你送这个来,可以开花的,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我没有去接他的东西,我的惊讶只能用震撼这个词来形容。难不成,他竟然跟踪了我?
“是谁呀?”奶奶走到门边问。
“奶奶,是我,我是马卓的同学肖哲。”肖哲站在门边自顾自地大声地答。一面答还一面踮脚朝里张望着跟我奶奶打招呼。如此没有礼貌,冒冒失失就往女生家里闯的男生,我真是从没遇到过。
“谢谢。有什么事到学校再说吧。”我把他手里的绿色小植物一把抢过来,然后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谢天谢地,他没有再按门铃,而且很快,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但我还是捧着那盆花不像花草不像草的鬼玩艺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04
“你同学找你什么事?”奶奶狐疑地看着门外。
“他来送个东西。”我说,“走了。”
“不请进来坐坐?”奶奶说。
“别理他,他少根筋。”我没好气地说。
“明天生日,想吃点儿啥?”奶奶忽然问我。
对了,生日到了。前些天阿南还提呢,奶奶不说我还真不记得了。可惜阿南不在家,不然做点好吃的,陪他喝点小酒,也算不错。
就这样,那个周日,我吃了极其丰盛的一顿午餐,却只有奶奶和我两个人。
我本来以为阿南会打电话回来,结果也没有。
兴许他给忙得忘记了,忘记了也好,免得他又逼着我跟同学庆祝啊什么什么的。不知道是谁发明生日庆祝这一“风俗”,我却一直不怎么习惯。从前在雅安,在成都,我都没有过过生日。孩子的生日便是母亲的受难日,但是对我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受难日,因为那天我总是比平日更容易跌进那些湿漉漉的回忆里去。
那天晚上,奶奶坚持让我吃完晚饭才回学校,所以我到达学校的时候晚自修就要开始了。我在教学楼的过道上遇到老爽,他招呼我说:“马卓,我正找你呢!来帮我一个忙,好吗?”
因为成绩还行的缘故,这学期我被选上当学习委员,但我所做的工作甚少,所以老爽请我去教务室替班级申请期末补习教室的时候,我还是蛮愿意的。没想到的是我在办公楼的外面遇到王愉悦,我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喊住了我:“喂!马卓!”
我没理她。
她上前一步,拦住我的去路,望了一眼我身后说:“颜跟班今天没上班啊?”
“她也许没有你这么有空。”我说。
她不介意,咧着嘴笑,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别指望人家会喜欢你,除了安朵,他谁也不会爱。只是玩,你懂不懂?”
“没兴趣懂。”我冷冷地说。
“哈哈,颜舒舒的嘴硬是不是跟你学的?可惜,她那张嘴怕是再也硬不起来了哦!”说完这一句,她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我看了看她的背影,真是胖。颜舒舒说得没错,叶绿素充满了她的笨脑瓜,这样的女生,为了所谓的朋友连自我都常常忘掉,活在这世上不知道有何意义?
但人各有各活法,只要她不影响到我,与我何干?
等我到教务处忙完一切回到教室,天色已经暗了。所有教室都灯火辉煌,除却我们班。我走到门口才发觉教室里的灯都熄着。难道今天没有晚自习?我轻轻推开门,探头进去,灯光骤然亮起,我头顶被什么轻轻点了一下,我一抬头,是一盆五彩的花瓣,从我的头顶兜下,落进我的耳朵里衣服里。同学们爆发出整齐的掌声。我难为情地甩掉头顶的花瓣,睁开眼看看头顶的灯,居然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纱纸,有红有绿,整个教室都换了一番味道,变得朦朦胧胧的。
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05
搞什么名堂?
我踩着花瓣走进教室,所有的人好像忽然从空地上变出来似的拥在了我的周围,其中有两个女同学拼命推拼命推,一直把我推到教室中央的空地上。
我这才看到,在这由桌椅拼成的空地中央,就是我的书桌。而在书桌上放着的,是一个蛋糕和一把新鲜的雏菊。
与此同时,我望了一眼黑板,好大的用五彩霓虹灯泡装饰的大字:
“祝马卓同学生日快乐!”
这是哪一出?班级规定?优生奖励?这么大的秘密,这么隆重的Party,貌似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所有的同学,包括抱着臂欣赏这一切的老爽,都用一脸坏笑回报我懵懂的表情和满肚子的疑问。
老爽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大家才停下嘻笑。
老爽开始了他的演讲:“今天,是马卓同学十六岁的生日。我们在这里替马卓同学举办一个特殊的生日晚会。希望今晚,不仅仅是马卓同学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也能成为我们高一(7)班每一个同学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因为我们共同走过我们的十六岁,走过这一生中最青春最美好的时光,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同学’。让我们共唱生日歌,为马卓祝福,也为我们祝福,祝福我们都拥有一个美好灿烂的明天!”
老爽话音刚落,大家的生日歌已经齐声响起。我在人群中来来回回搜索颜舒舒,奇怪的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倒是肖哲,主动地跑到教室中央,掏出打火机,替我点燃了十六根生日蜡烛。
“你可以许三个愿望,”老爽说,“一定能实现。”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低下头。那一刹那,教室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丁点声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喧嚣过后陡然的静止,我觉得四周安静极了,犹如步入无人的旷野,连大自然都失去了所有的声响。
“三个愿望?”我心想,我该许什么?
许愿这种奢华的事,从来就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我好像没什么愿望,又好像有太多太多愿望,可能是我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在我还没有来得及理清脑子里的真正想法的时候,好几个同学已经一哄而上,帮着我吹灭了蜡烛。
可是,我还是被我脑子里忽然闪出的一个愿望吓了好大的一跳!
我努力睁开眼,看到同学们排好队,正依次走到我身边来。一定是经过排练,他们如此有序,祝福的话说得一个比一个更动听。我忽然觉得,我心里那扇关了许久的门好像“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似的,好像一个被憋在水里许久的人忽然被拎上水面,重新有了畅快的呼吸。老实说,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从没想过会过这样的一个生日,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方式下成为主角;更是从来没想过,我的十六岁,会有如此华丽温暖的一个开篇。
五十二张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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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9 23:31:06
每一张的风格都不一样,有的华丽缤纷,有的简单小巧;一张贺卡,就好像代表一个人。我低下头一一阅读。
“马卓,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勇敢,坚强的一个女生,从没说过喜欢你,但是真的喜欢你,祝你生日快乐!——文燕。”
“马卓,你知道么,每天我都在跟自己说,我的成绩一定要赶上我下铺的那个家伙,尽管她的脑子有可能是电脑做的,我也要跟她拼一拼,生日快乐,更加加油哦!——吴丹。”
“嘿!你知道我叫罗马么,虽然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虽然我们从高一开学到现在说的话加起来不到三句,我还是希望你记住我,一个羡慕你的男生!生日快乐!祝福年年!——罗马!”
“过生日了,老一岁了。不过不许哭鼻子哦,知道吗,你还是笑起来最美。在我心中,你就是天中的校花了,祝校花生日快乐,越来越美!——你最亲爱的:舒舒。”
……
哦,人未到卡片到。她到底在玩什么?
我来不及一一细读这些心意,只想言谢。但是当老爽让我说两句的时候,我只想得出一句话:“大家为了我牺牲晚自习的时间……”男生们一阵哄闹打断了我毫无创意的发言:“才没有呢,每天开Party我们才高兴,去他的作业吧!”
老爽一点也不生气,只有在大家哈哈大笑过后他才示意安静。
“想要分享马卓的甜蜜生日蛋糕,还得再等一会儿。今天是马卓的生日,我们玩点新鲜的,每组派出两个同学,一共十六个,分成两组,来做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如何?”
全班激动得不可理喻,看来大家对这个游戏都相当明白,只有我。待老爽宣布了规则,我才勉强明白这个游戏的意思:
大家站成两排,与自己左边的人石头剪子布分出输赢,输的一方选择真心话(回答赢方的任意提问,必须是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完成赢方规定的任务),执行后自动退出。一轮淘汰后,继续与站在左边的人石头剪子布,依此类推,直到选出最后的一位赢家,和我一起共同进行石头剪子布的游戏。
这是一个注重过程的游戏,特别是执行大冒险或真心话时,需要的是赢者的智慧和输者的勇气,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俗气。
在“初赛”阶段,我一直坐在场边观摩,时而被大家奇异的提问和点子惹得大笑,没发现肖哲已经站在我身边。
他把手机递给我,说:“颜舒舒找你。”
我接过电话。
“宝贝儿,想我吗?”她听上去高兴得不得了,像捡到金子般的兴奋。周围虽然吵闹她还保持着动听的嗓音。
“你在哪儿?”我塞着一只耳朵对她说,“为什么不在?”
“是是是,我迟到了,该罚该罚。哈哈哈。知道吗,我得给你去弄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等着我哦。我一定尽早回来,蛋糕留一块,谢谢!”
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07
说罢她就挂断了电话。
我把电话还给肖哲,看游戏继续进行。没想到经过两组一番吵嚷和讨价还价之后,最后的最后,居然是肖哲站在了我的对面。他是最后的赢家。我真怀疑这游戏本身是不是一个特大的老千。
他对我招招手,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恍惚间有点像名人牙膏广告里的毛宁,不对,是年轻时的毛宁才对。
老实说,灯光下的他看上去不像平时那么憨,站在异性的角度看,他还是稍许有些帅气的。颜舒舒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
石头剪子布。
结果很快明晰。
肖哲的“剪子”输给了我的“石头”,没能将胜利保持到最后。
“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我笑着问他。
他愣愣地看着我,好像有点怀疑他面前这个表情如此轻松自如的我,是不是他印象里的“修女”马卓。
“大冒险。”他咽了一口唾沫,轻轻地说。
整个教室里都万籁俱寂,等待着我对他发出最刁难的指令。
看看等待最终审判的肖哲,我轻描淡写地说:“那,唱首歌吧。”
连老爽紧握的双手都垂了下来,他半开玩笑半不解恨地说:“马卓,不要太善良啊。”大家都发出浅浅的嘘声,对我“放他一马”的行为感到一些不解和抱怨。
但是当肖哲的歌声响起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像被渐渐合上门的电梯隔绝了一样,忽然就安静下来。
他唱的是一首非常久远的校园民谣:
那天 黄昏
开始飘起了白雪
忧伤 开满山岗
看青春散场
午夜的电影
写满古老的恋情
在黑暗中 为年轻歌唱
走吧 女孩
去看红色的朝霞
带上 我的恋歌
你迎风吟唱
露水挂在发梢
结满透明的惆怅
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
当岁月和美丽
已成风尘中的叹息
你感伤的眼里有旧时泪滴
相信爱的年纪
没能唱给你的歌曲
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在唱完最后一个字之后,他说了一句非常非常暧昧的话:“献给我心中的女孩。”
包括我在内,许多人从未听过肖哲唱歌。或许不止是我,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书呆子肖哲都不应该有这样的歌声。它太过纯粹,太过深情,太过让人不可思议。
但是令所有人包括我在内还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在他的歌声里,我竟然哭了。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我没有这样地流过泪了。眼泪不知不觉无声无息,但是却实实在在的一颗一颗,冰凉却流畅。
上天知道,我只是想起了可怜的阿南。
肖哲的歌声,太像他了。以至于恍惚间,我以为是他坐在那里,回忆他的林果果,以及他自己曾有过的,青春岁月里不堪重负的爱情。
当我终于止住泪水,在老爽的帮助下把蛋糕切分给同学们的时候,我又一次想起了她。她就像一句咒语,一旦被念起,就发挥无穷无尽无休止的魔力。她是如何做到明明自己撒手离去,却要别人偿还她欠下的债的呢?
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08
十六岁生日的第一个夜晚,因着男生肖哲的这首歌,我的心中竟又升起对她薄薄的恨意来了。
(8)
从没见过如此美的月亮。
它高挂在天中的上空,安详,平和,像对一切了然于胸却偏偏不言不语的哲人。透过教室的窗口往外望去,月光如雾一样地轻洒下来,却不冷,而是散发暖意,柔柔地包裹住万事万物,包括我自己。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长大于我,除了所谓的“责任”,原来也有一种“惊喜”在里头。生命充满玄机和意外,或许我真的应该学会放轻松一些。
晚会结束,同学们相继散去,教室里只留下我和老爽。我把目光从外面收回,很真诚地跟他说谢谢。他一面帮我收拾那一大堆礼物一边对我说:“其实你该谢谢你爸爸。这个主意,是我去家访的时候和他共同商议的。”
我惊讶,关于生日的事,他在我面前一丁儿也没提起,我一直误认为,他已经忙到忘记了我的生日。
老爽把雏菊递到我面前说:“你父亲觉得你虽然懂事,乖巧,成绩也不赖,但不太合群,因此甚为忧虑。这束雏菊也是他替你选的,雏菊的花语是愉快、幸福、纯洁、天真、和平、希望……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父亲的一片心意吧。”
我接过那花,低头,闻到沁人的芬芳。老爽大方地掏出一张纸条,对我说:“这是出门条,早替你写好了。今天放你假,回家好好陪陪爸爸吧。”
我顺势收下那张纸条,老爽不知道阿南不在,但我却不想再多解释。这是他的好意,我应该照单全收他才会心里好过。我捧着雏菊走下楼梯,看到肖哲站在那里,见我出现,他竟然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跑起来。而他的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古里古怪的大箱子。没奈何的我这次竟然不能从他牢牢钳住我的手里挣脱,只能一边跑一边喊:“干什么,快停下!”
他一直把我带到了假山后。老实说,这是一个我不太喜欢的地方。
他把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电筒,照亮了它。
“马卓,”他喊我的名字,又伸出一只脚一只手,弯腰对我说,“请打开它。”
真不知道他搞的什么名堂,看来疯狂的一夜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敢打开那个箱子,我有点怕蹦出来一只野猫或者是一个红色的拳击手套——好像所有电视节目里有关礼物的情节,总不会给过生日的人真正的惊喜,而大多是惊骇。
于是,我做了一件有些丢人的事,先用脚碰了碰那只箱子,又用鼻子去闻了闻,在他的再三催促下,这才弯下腰去打开——
肖哲的手电筒跟着凑过来,我才看清了,却没看明白。
这是什么?
木质材料,扁扁的四方形,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小孔。
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09
“生日快乐!马卓!”肖哲激动地大喊,我差点捂住他的嘴。这会儿正是保卫科活动的时间,他这么大声简直就是找死。
“轻点儿。”我接过肖哲的手电筒,嗔怪他。他把那个怪异的木板从箱子里取出,三下五除二,也不知道摆弄了什么开关,这块神奇的木板便一会儿在我面前变成一张可以在床上使用的短腿小桌子,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可以储存许多小东西的收纳柜。
“我自己做的,多功能马桌!”
“啥?”我问。
“马桌,马卓的书桌,缩略读法。”
亏他想得出!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书桌光滑的台面,好像嗅到了阵阵原木的香气。我爱闻这个味道,就像爱闻书香一样。摸着摸着,忽然碰到了一个小钉子一样的东西,书桌的一角立即蹦出来一盏一闪一闪的心型台灯!
“电路花了我一个下午的时间设计!”肖哲的脸在粉红色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显得有点儿诡异,但仍然神采飞扬,“你晚上可以用它来看书,没事儿的时候,就亮着它。是不是很浪漫?”
“真是你自己做的吗?”这礼物太酷了,我有些不信。
“你不是说喜欢坐在床上看书的吗?”肖哲说,“如果有了这个小桌子,不仅可以晚上熄灯后读书,而且脖子也不会酸了,我做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呢。怎么样,喜欢不?”
“谢谢,”我由衷地说,不过还是埋怨道,“哪有人用这样的台灯看书?”
“怎么没有?”他拍了一下那个小台灯,粉红色的灯光忽然变成了白炽灯,照得肖哲的眼镜都反光了。
真有他的!
“我替你收起来。”他推了推眼镜说,“太晚了,该回宿舍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句早想跟他说的话告诉他:“以后别再随便去我家好吗?”
“为什么?”他不理解。
“因为我爸爸不喜欢。”我找了一个他应该会认可的理由。
“你爸爸太保守了。”谁知道他压根不认可,他一边把东西收进箱子里,一边说,“我爸爸就很开放。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女生的家长都是这样子,不然女生就太危险了。”
我微笑沉默。他举起箱子,站在我面前,说:“你喜欢这个礼物吗?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扔掉它。”
有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我接过箱子,作势要丢进池塘里,然后迅速缩回双手,说:“谢谢你。”没想到他的确是吓了一跳,居然在一秒钟内做了一个腾飞的动作,使我相信即使刚才我真的出手,东西也绝不会落进水里。
“你可真坏啊马卓,真让我捏了一把汗。”他说完,抢过我手里的箱子,不由分说地说,“我送你回宿舍。”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路灯好像没有平时一半亮,我尾随着肖哲,走在校园孤寂的小路上,连地上自己的影子都看不清楚。
小小看客
发表于 2013-7-9 23:31:10
肖哲没有像我一样低头走路,而是一直笔挺着身子,看到保卫科人员,大声问好。别人没注意到他,他却先向别人鞠躬,正派得一览无余。
直到走到女生宿舍楼前。他的手机“嘀”的响了一声,一条短信。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皱着眉头说:“又发神经了,如何是好?”
“什么?”我问。
他把他的手机递到我面前,上面的短消息是颜舒舒发来的:如果我十一点没回来,麻烦报警!
啊?!又出什么事了?
肖哲把手机塞回裤子口袋,摇摇头说:“我看她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上个月她也搞我的笑,说她在我的抽屉里放了礼物,结果我一看,是……是扎着丝带的草纸。太恶俗,太恶俗了……”他愤慨地重复了好几遍,我笑,心想或许她只是跟肖哲闹着玩的吧,什么天大的事要报警呢。她不过是想他替她担心罢了。
我始终看好他们这对欢喜冤家。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肖哲在心底里其实一点儿也不讨厌颜舒舒。就像,我的心底里或许也没有那么讨厌那个谁谁。
谁知道呢!
回到宿舍,我放下东西,第一件事是走到阳台上去拨通阿南的手机。他正在火车上,我能听到铁轨轰隆隆的声音。
“我想赶回来的,可是没买到飞机票。”他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真是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好吗?”我说。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回我:“好。”
“谢谢你。”我说,“今晚很开心。蛋糕,雏菊,都收到了。”
“别说谢谢好吗?”他笑。
“等你回来,奶奶要逼你去相亲。”我提醒,“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没事,”他说,“以不变应万变。”
“我也要逼你。”我说。
“是吗?”他哈哈笑,“能否透露一下怎么个逼法?”
“还没想好。”我老实交待。
手机信号就在这时候开始不好,我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他的声音,好像是说火车开进了山洞什么的,我和他仓促地说了再见,收线回宿舍,桌上摆满了大家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好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拥有金缕鞋的灰姑娘,这么多东西,要是没有颜舒舒帮忙,我肯定拆都来不及。对了,颜舒舒呢,她真的不在宿舍里!我连忙问吴丹颜舒舒去了哪里,吴丹告诉我她压根就没回宿舍,还以为我们一直在一起呢。
我想起她发给肖哲的短信,心里忽然一拎。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好的预感忽然来袭。我给颜舒舒打电话,她一直都没接。我想给肖哲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他的号码,只能作罢。
那天晚上,直到熄灯前,颜舒舒都没有回来。
我心里的疑窦一直保持到去盥洗室刷牙时。因为收拾礼物花了很长的时间,我去的时候宿舍已经熄灯,但我的耳朵一向灵敏,走过楼道时,我听到有女生在说话,而且提到颜舒舒的名字,于是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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