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1

  这里的人没一个安著好心。

  待我出去见他”。

  苗若兰向郑三娘与田青文望了一眼,道:“我带这两位姊姊一起去地窖吧”。

  于管家急忙摇头,低声道:“不,这两个女人恐怕不是好人。

  姑娘跟夫人是千金贵体,莫理会旁人”。

  苗若兰道:“那姓胡的若是要杀人放火,你挡得了么?”于管家一按腰间单刀的刀柄,惨然道:“今日是于某以死报主之时,但求夫人与姑娘平安无事,小人就对得起主人了”。

  苗若兰想了一想,说道:“我跟你一齐出去会他”。

  于管家大急,忙道:“苗姑娘,你不听那和尚说,令尊苗大侠与他有杀父大仇?你若不躲开,落在此人手中,那…那……”苗若兰道:“自从我听爹爹说了胡伯伯的往事,一直就盼那个孩子还活在世上,也盼终须有日能见他一见。

  今日之事虽险,但若从此不能再与他相见,我可要抱憾一生了”。

  她这几句话说得轻柔温文,然语意极为坚定,于管家竟尔不能违抗。

  他心道:“这位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却勇决如此,真不愧是金面佛苗大侠之女。

  什么镇关东、威震天南,名号儿叫得挺响,与苗姑娘一比,倘不愧死,也可算得脸皮厚极”。

  他本来心中害怕,但见苗若兰神色宁定,惊惧之心登减,当下紧一紧腰带,在茶盘中放了两只青花细瓷的盖碗,冲上了茶,走出厅去。

  苗若兰跟随在后。

  于管家转出厅壁,只见那白衣人脸孔朝外,双手叉腰,抬头望天,便高声道:“胡大爷远来,不曾远迎,还请恕罪”。

  说著献上茶去。

  那白衣人听得于管家说话,回过头来,见到苗若兰这样一个文秀清雅的少女,弱态生娇,明波流慧,怯生生的站在当地,不禁一怔。

  苗若兰见这人满腮虬髯,根根如铁,一头浓发,却不结辫,横生倒竖般有如乱草*?彩且痪?*

  她自幼对胡一刀之子心怀怜惜悲悯之情,想到他时,总觉他是个受人欺侮虐待的稚子,今日相见却不料竟是如此粗豪猛恶的一条汉子,心中不由得三分惊异,三分惶惑,又有三分失望,但随即想到:“胡一刀胡伯伯容貌威严,他生的孩子自也是这般,又何足为奇?却是我一向将他想错了”。

  当下上前盈盈一福,轻声说道:“相公万福”。

  雪山飞狐胡斐此番上峰,准拟与满山高手作一场龙争虎斗,那知庄中出来相见的竟是一个姣好少女,不禁大是诧异,暗道:“且瞧他们使什么诡计”。

  当下还了一礼,说道:“在下胡斐奉揖。

  不敢请问姑娘高姓”。

  于管家向苗若兰使个眼色,较她捏造个假姓,千万不可吐露是苗人凤之女,那知苗若兰竟似不解,说道:“胡世兄,咱们是累代世交,可惜从来未曾会面。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2

  我姓苗”。

  胡斐心中更是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姑娘与金面佛苗大侠怎生称呼?“于管家大急,在苗若兰身旁暗扯她的衣袖。

  她仍是不理,道:“金面佛就是家父”。

  胡斐一怔,心道:“原来是你”。

  说道:“令尊怎不出来相见?”于管家手按刀柄,只怕胡斐出手相害,斜眼看苗若兰时,却见她神色如常,不禁暗叹:“这位姑娘年幼无知,眼前便是杀父的大仇人,她竟不知天高地厚,尽吐真相”。

  只听她说道:“家父尚未上山。

  她若知胡世兄是故人之子,纵有天大的要事,也早搁下,必已赶来与世兄相见”。

  胡斐更是奇怪,道:“姑娘知道在下身世,令尊却不知晓,敢问何故?”苗若兰道:“还是适才听令友平君说的”。

  胡斐道:“啊,原来平四叔到了这儿,他人呢?”于管家一怔,在厅中四下一望,早不见了平阿四的人影,地上的一滩鲜血却兀自未乾,心道:“自那鸽儿带线入来,人人想著下峰逃生,竟都将此人忘了。

  他是胡斐的救命恩人,若是有什么不测,祸患又是加深了一层”。

  胡斐见他望著地下的一滩鲜血,脸色有异,大声问道:“这是平四叔的血么?”于管家不敢打诳,只得应声道:“是”。

  胡斐父母早丧,自幼由平阿四抚养长大,与他情若父子,一闻此言如何不惊?当下一跃而前,一伸手,握住于管家的右臂,厉声喝道:“他在那里?他……他怎样了?”于管家只觉手臂剧痛,宛似一道钢箍越收越紧,只得咬紧了牙齿竭力忍痛,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一粒粒渗将出来,竟说不出一句话。

  苗若兰缓缓说道:“胡世兄不必焦急,平四爷好好的在那边”。

  说著伸手向西边厢房一指。

  胡斐放脱了于管家的手臂,随即腾身而起,砰的一声,踢开西厢房房门,只见平阿四躺在榻上,正不住喘息。

  胡斐大喜,叫道:“四叔,你没事么?”平阿四在厢房里早就听到他的声音,低声道:“还好,你放心”。

  胡斐抢上前去,见他脸如金纸,呼吸低微,适才一时之间的喜悦又转为担忧,问道:“怎么受的伤?伤的厉害么?”平阿四道:“这事说来话长。

  若不是苗姑娘搭救,今生不能再跟你相见了”。

  原来众人一见白鸽传丝,一窝蜂般的涌出大厅。

  苗若兰乘机与琴儿将平阿四扶入了厢房。

  后来宝树欲待伤他性命,却已找他不到,情势紧急,不及仔细寻找,平阿四因此而得保全。

  胡斐点点头,从衣囊中取出一颗朱红丸药,塞在他的口里,道:“四叔,你先服了这颗伤药”。

  他见平阿四将伤药嚼烂吞下,稍稍放心,回到厅上,向苗若兰一揖到地,道:“多谢姑娘救我平四叔”。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3

  苗若兰忙即还礼,道:“平四爷古道热肠,小妹钦仰得紧。

  些些微劳,何足挂齿?”胡斐道:“生死大事,岂是微劳?在下感激不尽”。

  苗若兰见他神情粗豪,吐属却颇为斯文,说道:“胡世兄远来,庄上无以为敬。

  琴儿,快取酒肴出来”。

  胡斐道:“此间主人约定在下今日午时相会,怎么到此刻还不出来相见?”苗若兰道:“主人因要事下山,想来途中,未及赶回,致误世兄之约,小妹先此谢过”。

  胡斐听她应对得体,心中更奇:“苗范田三家向称人才鼎盛,怎么男子汉都缩在后面,却叫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出来推搪?这姑娘对我丝毫不示怯意,难道她竟是一身武艺,却有意的深藏不露么?”只见琴儿托了一只木盘过来,盘中放著一大壶酒,一只酒杯,她左手拿著木盘,右手在杯中斟上了酒,笑道:“胡相公,山上的鸡鸭鱼肉、蔬菜瓜果,通统给你的平四爷毁啦。

  对不起,只好请你喝杯白酒”。

  胡斐见那木盘正在他与苗若兰之间,当即伸出左手,在盘边轻轻一推,木盘迳向苗若兰肩上撞去。

  这一推虽似出手甚轻,其实借劲打人,受著的人若是不加抵御,就如中了兵刃之伤无异。

  苗若兰不会武艺,只是顺乎自然的微微一让,并未出招化劲,眼见这一下便要身受重伤。

  于管家大惊,他自知武功与胡斐差得太远,纵然不顾性命的上前救援,也必无济于事,只叫得一声:“啊哟!”却见胡斐左手两根手指已迅捷无比的拉住了木盘,这一下时机凑合得极准,盘边与苗若兰的外衣只微微一碰,立即缩回。

  她丝毫不知就在这一瞬之间,自己已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走了一个循环。

  胡斐道:“令尊打遍天下无敌手,却何以不传姑娘武功?素闻苗家剑门中,传子传女,一视同仁”。

  苗若兰道:“我爹爹立志要化解这场百馀年来纠缠不清的仇怨,是以苗家剑法,至他而绝,不再传授子弟”。

  胡斐愕然,拿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隔了片刻,方始举到口边,一饮而尽,叫道:“苗人凤,苗大侠,好!果然称得上『大侠』二字!”苗若兰道:“我曾听爹爹说起令尊当日之事。

  那时令堂请我爹爹饮酒,旁人说道须防酒中有毒。

  我爹爹言道:『胡一刀乃天下英雄,光明磊落,岂能行此卑劣之事?』今日我请你饮酒,胡世兄居然也是坦率饮尽,难道你也不怕别人暗算么?”胡斐一笑,从口中吐出一颗黄色药丸,说道:“先父中人奸计而死,我若再不妨,岂非疑呆?这药丸善能解毒,诸毒不侵,只是适才听了姑娘之言,倒显得我胸襟狭隘了”。

  说著自己斟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4

  苗若兰道:“山上无下酒之物,殊为慢客。

  小妹量窄,又不能敬陪君子。

  古人以汉书下酒,小妹有汉琴一张,欲抚一曲,以助酒兴,但恐有污清听”。

  胡斐喜道:“愿闻雅奏”。

  琴儿不等小姐再说,早进内室去抱了一张古琴出来,放在桌上,又换了一炉香点起。

  苗若兰轻抒素腕,“仙翁、仙翁”的调了几声,弹将起来,随即抚琴低唱:“来日大难,口燥舌乾。

  今日相乐,皆当喜欢。

  经历名山,芝草翻翻。

  仙人王乔,奉药一丸”。

  唱到这里,琴声未歇,歌辞已终。

  胡斐少年时多历苦难,专心练武,二十馀岁后颇曾读书,听得懂她唱的是一曲“善哉行”,那是古时宴会中主客赠答的歌辞,自汉魏以来,少有人奏,不意今日上山报仇,却遇上这件饶有古风之事。

  她唱的八句歌中,前四句劝客尽欢饮酒,后四句颂客长寿。

  适才胡斐含药解毒,歌中正好说到灵芝仙药,那又有双关之意了。

  他轻轻拍击桌子,吟道:“自惜袖短,内手知寒。

  惭无灵辄,以报赵宣。

  “意思说主人殷勤相待,自惭没什么好东西相报。

  苗若兰听他也以“善哉行”中的歌辞相答,心下甚喜,暗道:“此人文武双全,我爹爹知道胡伯伯有此后人,必定欢喜”。

  当下唱道:“月没参横,北斗阑干。

  亲交在门,饥不及餐”。

  意思说时候虽晚,但客人光临,高兴得饭也来不及吃。

  胡斐接著吟道:“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

  淮南八公,要道不烦,参驾六龙,游戏云端”。

  最后四句是祝颂主人成仙长寿,与主人首先所唱之辞相应答。

  胡斐唱罢,举杯饮尽,拱手而立。

  苗若兰划弦而止,站了起来。

  两人相对行礼。

  胡斐将酒杯放在桌上,说道:“主人既然未归,明日当再造访”。

  大踏步走向西厢房,将平阿四负在背上,向苗若兰微微躬身,走出大厅。

  苗若兰出门相送,只见他背影在崖边一闪,拉著绳索溜下山峰去了。

  她望著满山白雪,静静出神。

  琴儿道:“小姐,你想什么?快进去吧,莫著了冷”。

  苗若兰道:“我不冷”。

  她自己心中其实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琴儿催了两次,苗若兰才慢慢回进庄子。

  一进大厅,只见满厅都坐满了人,众人适才躲得影踪不见,突然之间,又不知*即邮谗岬胤匠隼戳恕*

  各人一齐站起相询:“他走了么?”“他说些甚么?”“他说什么时候再来?”“他上山是来报仇么?”“他要找谁?”苗若兰心中鄙视这些人胆怯,危难之时个个逃走,留下她一个弱女子抵挡大敌,当下淡淡的道:“他什么也没说”。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5

  宝树道:“我不信。

  你在厅上陪了他这许久,总有些话说”。

  苗若兰本非喜爱恶作剧之人,但这时胸怀欢畅,一颗心飘飘汤汤的,只想跟人闹著玩,见各人神色古怪,便道:“那位胡世兄说道,他这次上山,为的是报杀父之仇,可惜仇人躲了起来。

  现在他守在山下,待那仇人下去,下一个,杀一个;下两个,杀一双”。

  众人一凛,都想:“山上没有粮食,山下又守著这一个凶煞太岁,这便如何是好?”苗若兰道:“胡世兄言道:山上众人,个个与他有仇,只是有的仇深,有的仇浅。

  他恩怨分明,深者重报,浅者轻报,不愿错害了好人。

  他要我代询各位,为何齐来这关外苦寒之地,是否要合力害他?”除了宝树之外,馀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雪山飞狐之名,我们以前从来没听到过,与他有什么仇怨?更加说不上合力害他”。

  苗若蓝向陶百岁道:“陶伯伯,侄女有一事不明,要想请教”。

  陶百岁道:“姑娘请说”。

  苗若兰道:“适才那位平四爷说道:胡一刀胡伯伯请宝树大师去转告我爹爹三件大事,可是我爹爹说到此事经过之时,却从未提起。

  陶伯伯曾说知道此中原委,不知能见告么?”陶百岁道:“姑娘即使不问,我也正要说”。

  他指著阮士中、殷吉、曹云奇等人,大声道:“这几位天龙门的英雄,诬指我儿害死田归农田亲家。

  哼哼!”他嗓门本就粗大,这时心中愤激,更加说得响了:“我将这事从头说来,且听各位秉公评个是非曲直”。殷吉道:“很好,很好,我们正要向陶寨主请教”。


[正文 第七章]

  陶百岁咳嗽一声,说道:“我在少年之时,就和归农一起做没本钱的买卖……”众人都知他身在绿林,是饮马川山寨的大寨主,却不知田归农也曾为盗,大家互望了一眼。

  曹云奇叫道:“放屁!我师父是武林豪杰,你莫胡说八道,污了我师父的名头”。

  陶百岁厉声道:“你瞧不起黑道上的英雄,可是黑道上的英雄还瞧不起你这种狗熊呢!我们开山立柜,凭一刀一枪挣饭吃,比你们看家护院、保镖做官,又差在那里了?”曹云奇站起身来,欲待再辩。

  田青文拉拉他的衣襟,低声道:“师哥,别争啦,且让他说下去”。

  曹云奇一张脸胀得通红,狠狠瞪著陶百岁,终于坐下。

  陶百岁大声道:“我陶百岁自幼身在绿林,打家劫舍,从来不曾隐瞒过一字,大丈夫敢作敢当,又怕什么了?”苗若兰听他说话岔了开去,于是道:“陶伯伯,我爹爹也说,绿林中尽有英雄豪杰,谁也不敢小觑了。

  你请说田家叔父的事吧”。

  陶百岁指著曹云奇的鼻子道:“你听,苗大侠也这么说,你狠得过苗大侠么?”曹云奇“呸”了一声,却不答话。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6

  陶百岁胸中忿气略舒,道:“归农年轻时和我一起做过许多大案,我一直是他副手。

  他到成家之后,这才洗手不干。

  他若是瞧不起黑道人物,干么又肯将独生女儿许配给我孩儿?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他和我结成亲家,却也未必当真安著什么好心。

  他是要堵住我的口,要我隐瞒一件大事”。

  “那日归农与范帮主在沧州截阻胡一刀夫妇,我还是在做归农的副手。

  胡一刀在大车中飞掷金钱镖,那些给打中穴道的,其中有一个就是我陶百岁;后来胡夫人在屋顶用白绢夺刀掷人,那些给抛下屋顶的,其中有一个就是我陶百岁;苗人凤骂一群人是胆小鬼,其中有一个就是我陶百岁。

  只不过当年我没留胡子,头发没白,模样跟眼下全然不同而已”。

  “胡一刀夫妇临死的情景,我也是在场亲眼目睹,正如苗姑娘与那平阿四所说,宝树这和尚说的却是谎话。

  苗姑娘问道:苗大侠若知胡一刀并非他杀父仇人,何以仍去找他比武?各位心中必想,定是宝树心怀恶意,没将这番话告知苗大侠了”。

  众人心中正都如此想,只是碍于宝树在座,不便有所显示。

  陶百岁却摇头道:“错了,错了。

  想那跌打医生阎基当时本领低微,怎赶在苗胡两位面前弄鬼?他确是依著胡一刀的嘱咐,去说了那三桩大事,只是苗大侠却没听见。

  阎基去大屋之时,苗大侠有事出外,乃是田归农接见。

  他一五一十的说给归农听,当时我在一旁,也都听到了”。

  “归农对他说道:『都知道了。

  你回去吧,我自会转告苗大侠,你见到他时不必再提。

  胡一刀问起,你只说已当面告知苗大侠就是。

  再叫他买定三口棺材,两口大的,一口小的,免得大爷们到头来又要破费。

  』说著赏了他三十两银子。

  那阎基瞧在银子面上,自然遵依”。

  “苗大侠所以再去找胡一刀比武,就因为归农始终没跟他提这三件大事。

  为什么不提呢?各位定然猜想:田归农对胡一刀心怀仇怨,想借手苗大侠将他杀了。

  这么想么,只对了一半。

  归农确是盼胡一刀丧命,可是他也盼借胡一刀之手,将苗大侠杀了”。

  “苗大侠折断他的弹弓,对他当众辱骂,丝毫不给他脸面。

  我素知归农的性子,他要强好胜,最会记恨。

  苗大侠如此扫他面皮,他心中痛恨苗大侠,只有比恨胡一刀更甚。

  那日归农交给我一盒药膏,叫我去设法涂在胡一刀与苗大侠比武所用的刀剑之上。

  这件事情,老实说我既不想做,也不敢做,可又不便违拗,于是就交给了那跌打医生阎基,要他去干”。

  “各位请想,胡一刀是何等的功夫,若是中了寻常毒药,焉能立时毙命?他阎基当时只是个乡下郎中,那有什么江湖好手难以解救的毒药?胡一刀中的是什么毒?那就是天龙门独一无二的秘制毒药了。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7

  武林人物闻名丧胆的追命毒龙锥,就全仗这毒药而得名。

  后来我又听说,田归农这盒药膏之中,还混上了『毒手药王』的药物,是以见血封喉,端的厉害无比”。

  馀人本来将信将疑,听到这里,却已信了**成,向阮士中、曹云奇等天龙弟子望了几眼。

  阮曹等心中恼怒,却是不便发作。

  陶百岁道:“那一日天龙门北宗轮值掌理门户之期届满,田归农也拣了这日闭门封剑。

  他大张筵席,请了数百位江湖上的成名英雄。

  我和他是老兄弟,又是儿女亲家,自然早几日就已赶到,助他料理一切。

  按著天龙门的规矩,北宗值满,天龙门的剑谱,历祖宗牒,以及这口镇门之宝的宝刀,都得交由南宗接掌。

  殷兄,我说得不错吧?”殷吉点了点头。

  陶百岁又道:“这位威镇天南殷吉殷大财主,是天龙门南宗掌门,他也是早几日就已到了。

  田归农是否将剑谱、宗牒、与宝刀按照祖训交给你,请殷兄照实说吧”。

  殷吉站起身来,说道:“这件事陶寨主不提,在下原不便与外人明言,可是中间实有许多跷蹊之处,在下若是隐瞒不说,这疑团总是难以打破”。

  “那日田师兄宴客之后,退到内堂,按著历来规矩,他就得会集南北两宗门人,拜过闯王、创派祖宗、和历代掌门人的神位,便将宝刀传交在下。

  那知他进了内室,始终没再出来。

  “我心中焦急,直等到半夜,外客早已散尽,青文侄女忽从内室出来对我说道,她爹爹身子不适,授谱之事待明日再行”。

  “我好生奇怪,适才田师兄谢客敬酒,脸上没一点疲态,怎么突然感到不适?再说传谱授刀,只是拜一拜列祖列宗,片刻可了,一切都已就绪,何必再等明日?莫非田师兄不肯交出宝刀,故意拖延推诿么?”阮士中插口道:“殷师兄,你这般妄自忖度,那就不是了。

  那日你若单是为了受谱受刀而去,田师哥早就交了给你。

  可是你邀了别门别派的许多高手同来,显然不安著好心”。

  殷吉冷笑道:“嘿,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儿了?”阮士中道:“你是想一等拿到谱牒宝刀,就勒逼我们南北归宗,让你作独一无二的掌门人。

  那时田师哥已经封剑,不能再出手跟人动武,你人多势众,岂不视为所欲为么?”殷吉脸上微微一红,道:“天龙门分为南北二宗,原是权宜之计。

  当年田师兄初任北宗掌门之时,他何尝不想归并南宗?就算兄弟意欲两宗合一,光大我门,那也是一桩美事。

  这总胜于阮师兄你阁下竭力排挤曹云奇、意图自为掌门吧?”众人听他们自揭丑事,原来各怀私欲,除了天龙门中人之外,大家笑嘻嘻的听著,均有幸灾乐祸之感。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8

  苗若兰对这些武林中门户宗派之争不欲多听,轻声问道:“后来怎么了?”殷吉道:“我回到房里,与我南宗的诸位师弟一商议,大家都说田师兄必有他意,我们可不能听凭欺弄,于是推我去探明真情”。

  “当下我到田师兄卧室去问候探病。

  青文侄女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拦在门口,说道:『爹已睡著啦。

  殷叔父请回,多谢您关怀。

  』我见她神情有异,心想田师兄若是当真身子有甚不适,又不是什么难治的重病,她也不用哭得这么厉害,这中间定有古怪。

  当下回房待了半个时辰,换了衣服,再到田师兄房外去探病……”阮士中伸掌在桌上用力一拍,喝道:“嘿,探病!探病是在房外探的么?”殷吉冷笑道:“就算是我偷听,却又怎地?我躲在窗外,只听田师兄道:『你不用逼我。

  今日我闭门封剑,当著江湖豪杰之面,已将天龙北宗的掌门人传给了云奇,怎么还能更改?你逼我将掌门之位传给你,这时候可已经迟了。

  』又听这位阮士中阮师兄说道:『我怎敢逼迫师哥?但想云奇与青文作出这等事来,连孩子也生下了。

  如此伤风败俗,大犯淫戒,我门中上上下下,那一个还能服他?』”殷吉说到这里,忽听得咕冬一响,田青文连人带椅,往后便倒,已晕了过去。

  陶子安拔出单刀,迎面往曹云奇头顶劈落。

  曹云奇手中没有兵刃,只得举起椅子招架。

  陶百岁听得未过门的媳妇竟做下这等丑事,只恼得哇哇大叫,也举起一张椅子,夹头夹脑往曹云奇头上砸去。

  天龙诸人本来齐心对外,但这时五人揭破了脸,竟无人过去相助曹云奇。

  拍的一响,曹云奇背心上已吃陶百岁椅子重重一击。

  眼见厅上又是乱成一团。

  苗若兰叫道:“大家别动手,我说,大家请坐下!”她话声中自有一股威严之意,竟是教人难以抗拒。

  陶子安一怔,收回单刀。

  陶百岁兀自狂怒,挥椅猛击。

  陶子安抓住父亲打过去的椅子,道:“爹,咱们别先动手,好教这里各位评个是非曲直”。

  陶百岁听儿子说得有理,这才住手。

  苗若兰道:“琴儿,你扶田姑娘到内房去歇歇”。

  这时田青文已慢慢转醒,脸色惨白,低下头自行走入内堂。

  众人眼望殷吉,盼他继续讲述。

  殷吉道:“只听得田师兄长叹一声,说道:『作孽,作孽!报应,报应!』他反来覆去,不住口的说『作孽,报应』,隔了好一阵,才道:『此事明天再议,你去吧。

  叫子安来,我有话跟他说。

  』”殷吉向陶氏父子望了一眼,续道:“阮师兄还待争辩,田师兄拍床怒道:『你是不是想逼死我?』阮师兄这才没有话说,推门走出。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49

  我听他们说的是自己家中丑事,倒跟我南宗无关,又怕阮师兄出来撞见,大家脸上须不好看,当下抢先回到自己房中”。

  阮士中冷笑道:“那晚我和田师哥说了话出来,眼见黑影一闪,喝道:『那个狗杂种在此偷听?』当时没人答话,我只道当真是狗杂种,原来却是殷师兄,这可得罪了”。

  说著向殷吉一揖。

  他明是赔罪,实是骂人。

  殷吉脸色微变,但他涵养功夫甚好,回了一礼,微笑道:“不知者不罪,好说好说”。

  陶子安道:“好,现下轮到我来说啦。

  既然大家撕破了脸,我……我也不必再隐瞒什么。

  我……我……”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心情激动,竟然说不下去,两道泪水却流了下来。

  众人见他这样一个器宇昂藏的少年英雄竟在人前示弱,不免都有些不忍之意,于是射向曹云奇的目光之中,自亦含著几分气愤,几分怪责。

  陶百岁喝道:“这般不争气干什么?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

  好在这媳妇还没过门,玷辱不到我陶家的门楣”。

  陶子安伸袖擦了眼泪,定了定神,说道:“以前每次我到田家……田伯父家中……”曹云奇听他稍一迟疑,对田归农竟改口称为“伯父”,不再称他“岳父”,心中暗喜:“哼,这小子恼了,不认青妹为妻,我正是求之不得”。

  只听他续到:“青妹在有人处总是红著脸避开,不跟我说话,可是背著在没人的地方,咱俩总要亲亲热热的说一阵子话。

  我每次带些玩意儿给她,她也总有物事给我,绣个荷包啦、做件马甲啦,从来就短不了……”曹云奇脸色渐渐难看,心道:“哼,还有这门子事,倒瞒得我好苦”。

  陶子安续道:“这次田伯父闭门封剑,我随家父兴兴头头的赶去,一见青妹,就觉得她容颜憔悴,好似生过一场大病。

  我心中怜惜,背著人安慰,问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她初时支支吾吾,我寻根究底细问,她却发起怒来,抢白了我几句,从此不再理我”。

  “我给她骂得糊涂啦,只有自个儿纳闷。

  那日酒宴完了,我在后花园凉亭中撞见了她,只见她一双眼哭得红红的,我不管什么,就向她陪不是,说道:“青妹,都是我不好,你就别生气啦”。

  那知她脸一沉,发作道:『哼,当真是你不好,那也罢了!偏生是别人不好,我还是死了的乾净。

  』我更加摸不著头脑,再追问几句,她头一撇就走了”。

  “我回房睡了一会,越想越是不安,实在不明白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于是悄悄起来,走到她的房外,在窗上轻轻弹了三弹。

  往日我们相约出来会面,总用这三弹指的记号。

  那知这晚我连弹了几次,房中竟是没半点动静”。

小书虫 发表于 2012-8-9 18:11:50

  “隔了半晌,我又轻弹三下,仍是没听到声息。

  我奇怪起来,在窗格子上一推,那窗子并没闩住,应手而开,房中黑漆漆的,没瞧见什么。

  我急于要跟她说话,就从窗里跳了进去……”曹云奇听到此处,满腔醋意从胸口直冲上来,再也不可抑制,大声喝道:“你半夜三更的,偷入人家闺房,想干甚么?”陶子安正欲反唇相稽,苗若兰的侍婢快嘴琴儿却抢著道:“他们是未婚夫妇,你又管得著么?”陶子安向琴儿微一点头,谢她相帮,接著道:“我走到她床边,隐约见床前放著一对鞋子,当下大著胆子,揭开罗帐,伸手到被下一摸……”曹云奇紫胀了脸,待欲喝骂,却见琴儿怒视著自己,话到口头,又缩了回去。

  只听陶子安续道:“……触手处似乎是一个包袱,青妹却不在床上。

  我更是奇怪,摸一摸那是什么包袱,手上一凉,似乎是个婴儿,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再仔细一摸,却不是婴儿是什么?只是全身冰凉,早已死去多时,看来是把棉被压在孩子身上将他闷死的”。

  只听得呛啷一响,苗若兰失手将茶碗摔在地下,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颤。

  陶子安道:“各位今日听著觉得可怕,当日我黑暗之中亲手摸到,更是惊骇无比,险些儿叫出声来。

  就在此时,房外脚步声响,有人进来,我忙往床底下一钻。

  只听那人走到床边,坐在床沿,嘤嘤啜泣,原来就是青妹。

  她把死孩子抱在手里,不住亲他,低声道:『儿啊,你莫怪娘亲手害了你的小命,娘心里可比刀割还要痛哪。

  只是你若活著,娘可活不成啦。

  娘真狠心,对不起你。

  』“我在床下只听得毛骨悚然,这才明白,原来她不知跟那个狗贼私通,生下了孩儿,竟下毒手将孩儿害死。

  她抱著死婴哭一阵,亲一阵,终于站起身来,披上一件披风,将婴儿罩住,走出房去。

  我待她走出房门,才从床下出来,悄悄跟在她后面。

  那时我心里又悲又愤,要查出跟她私通的那狗贼是谁”。

  “只见她走到后园,在墙边拿了一把短铲,越墙而出,我一路远远掇著,见她走了半里多路,到了一处坟场。

  她拿起短铲,正要掘地掩埋,忽然数丈外传来铁器与土石相击之声,深夜之中,竟然另外也有人在掘地。

  她吃了一惊,急忙蹲下身子,过了好一阵,弯著腰慢慢爬过去察看。

  我想必是盗墓贼在掘坟,当下也跟著过去。

  只见坟旁一盏灯笼发著淡淡黄光,照著一个黑影正在掘地”。

  “我凝目一瞧,这人却不是掘坟,是在坟旁挖个土坑,也在掩埋什么。

  我心道:『这可奇了,难道又有谁在埋私生儿?』但见那人掘了一阵,从地下捧起一个长长的包裹,果真与一个婴儿尸身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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