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3:59

      十二月,壬寅朔,尔-兆攻丹谷,都督崔伯凤战死,都督史仵龙开壁请降,源子恭退走。兆轻兵倍道兼行,从河桥西涉渡。先是,敬宗以大河深广,谓兆未能猝济,是日,水不没马腹。甲辰,暴风,黄尘涨天,兆骑叩宫门,宿卫乃觉,弯弓欲射,矢不得发,一时散走。华山王鸷,斤之玄孙也,素附尔-氏。帝始闻兆南下,欲自帅诸军讨之,鸷说帝曰:“黄河万仞,兆安得渡!”帝遂自安。及兆入宫,鸷复约止卫兵不使斗。帝步出云龙门外,遇城阳王徽乘马走,帝屡呼之,不顾而去。兆骑执帝,锁于永宁寺楼上。帝寒甚,就兆求头巾,不与。兆营于尚书省,用天子金鼓,设刻漏于庭,扑杀皇子,污辱嫔御妃主,纵兵大掠,杀司空临淮王-、尚书左仆射范阳王诲、青州刺史李延-等。

      城阳王徽走至山南,抵前洛阳令寇祖仁家。祖仁一门三刺史,皆徽所引拔,以有旧恩,故投之。徽赍金百斤,马五十匹,祖仁利其财,外虽容纳,而私谓子弟曰:“如闻尔-兆购募城阳王,得之者封千户侯,今日富贵至矣!”乃怖徽云官捕将至,令其逃于它所,使人于路邀杀之,送首于兆;兆亦不加勋赏。兆梦徽谓己曰:“我有金二百斤、马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既觉,意所梦为实,即掩捕祖仁,征其金、马。祖仁谓人密告,望风款服,云“实得金百斤、马五十匹。”兆疑其隐匿,依梦征之,祖仁家旧有金三十斤、马三十匹,尽以输兆,兆犹不信,发怒,执祖仁,悬首高树,大石坠足,捶之至死。

      尔-世隆至洛阳,兆自以为己功,责世隆曰:“叔父在朝日久,耳目应广,如何令天柱受祸!”按剑-目,声色甚厉。世隆逊辞拜谢,然后得已,由是深恨之。尔-仲远亦自滑台至洛。

      戊申,魏长广王大赦。

      尔-荣之死也,敬宗诏河西贼帅纥豆陵步蕃使袭秀容。及兆入洛,步蕃南下,兵势甚盛,故兆不暇久留,亟还晋阳以御之,使尔-世隆、度律、彦伯等留镇洛阳。甲寅,兆迁敬宗于晋阳,兆自于河梁监阅财资。高欢闻敬宗向晋阳,帅骑东巡,欲邀之,不及。因与兆书,为陈祸福,不宜害天子,受恶名;兆怒,不纳。尔-天光轻骑入洛,见世隆等,即还雍州。

      初,敬宗恐北军不利,欲为南走之计,托云征蛮,以高道穆为南道大行台,未及发而兆入洛。道穆托疾去,世隆杀之。主者请追李苗封赠,世隆曰:“当时众议,更一二日即欲纵兵大掠,焚烧郭邑,赖苗之故,京师获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宜复追。”

      尔-荣之死也,世隆等征兵于大宁太守代人房谟。谟不应,前后斩其三使,遣弟毓诣洛阳。及兆得志,其党建州刺史是兰安定执谟系州狱,郡中蜀人闻之,皆叛。安定给谟弱马,令军前慰劳。诸贼见谟,莫不遥拜。谟先所乘马,安定别给将士。战败,蜀人得之,谓谟遇害,莫不悲泣,善养其马,不听人乘之。儿童妇女竞投草粟,皆言此房公马也。尔-世隆闻之,舍其罪,以为其府长史。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0

      北道大行台杨津,以众少,留-召募,欲自滏口入并州,会尔-兆入洛,津乃散众,轻骑还朝。

      尔-世隆与兄弟密谋,虑长广王母卫氏干预朝政,伺其出行,遣数十骑如劫盗者于京巷杀之,寻悬榜以千万钱募贼。

      甲子,尔-兆缢敬宗于晋阳三级佛寺,并杀陈留王宽。

      是月,纥豆陵步蕃大破尔-兆于秀容,南逼晋阳。兆惧,使人召高欢并力。僚属皆劝欢勿应召,欢曰:“兆方急,保无它虑。”遂行。欢所亲贺拔焉过儿请缓行以弊之,欢往往逗留,辞以河无桥,不得渡。步蕃兵日盛,兆屡败,告急于欢,欢乃往从之。兆时避步蕃南出,步蕃至平乐郡,欢与兆进兵合击,大破之,斩步蕃于石鼓山,其众退走。兆德欢,相与誓为兄弟,将数十骑诣欢,通夜宴饮。

      初,葛荣部众流入并、肆者二十馀万,为契胡陵暴,皆不聊生,大小二十六反,诛夷者半,犹谋乱不止。兆患之,问计于欢,欢曰:“六镇反残,不可尽杀,宜选王腹心使统之,有犯者罪其帅,则所罪者寡矣。”兆曰:“善!谁可使者?”贺拔允时在坐,请使欢领之。欢拳殴其口,折一齿,曰:“平生天柱时,奴辈伏处分如鹰犬。今日天下事取舍在王,而阿鞠泥敢僭易妄言,请杀之!”兆以欢为诚,遂以其众委焉。欢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统州镇兵,可集汾东受号令。”乃建牙阳曲川,陈部分。军士素恶兆而乐属欢,莫不皆至。

      居无何,又使刘贵请兆,以“并、肆频岁霜旱,降户掘田鼠而食之,面无谷色,徒污人境内,请令就食山东,待温饱更受处分。”兆从其议。长史慕容绍宗谏曰:“不可。方今四方纷扰,人怀异望,高公雄才盖世,复使握大兵于外,譬如借蛟龙以云雨,将不可制矣。”兆曰:“有香火重誓,何虑邪!”绍宗曰:“亲兄弟尚不可信,何论香火!”时兆左右已受欢金,因称绍宗与欢有旧隙。兆怒,囚绍宗,趣欢发。欢自晋阳出滏口,道逢北乡长公主自洛阳来,有马三百匹,尽夺而易之。兆闻之,乃释绍宗而问之,绍宗曰:“此犹是掌握中物也。”兆乃自追欢,至襄垣,会漳水暴涨,桥坏,欢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马,非有它故,备山东盗耳。王信公主之谗,自来赐追,今不辞渡水而死,恐此众便叛。”兆自陈无此意,因轻马渡水,与欢坐幕下陈谢,授欢刀,引颈使欢斫之。欢大哭曰:“自天柱之薨,贺六浑更何所仰!但愿大家千万岁,以申力用耳。今为旁人所构间,大家何忍复出此言!”兆投刀于地,复斩白马,与欢为誓,因留宿夜饮。尉景伏壮士欲执兆,欢啮臂止之,曰:“今杀之,其党必奔归聚结;兵饥马瘦,不可与敌。若英雄乘之而起,则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虽骁勇,凶悍无谋,不足图也。”旦日,兆归营,复召欢,欢将上马诣之,孙腾牵欢衣,欢乃止。兆隔水肆骂,驰还晋阳。兆腹心念贤领降户家属别为营,欢伪与之善,观其佩刀,因取杀之。士众感悦,益愿附从。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1

      齐州城民赵洛周闻尔-兆入洛,逐刺史丹杨王萧赞,以城归兆。赞变形为沙门,逃入长白山,流转,卒于阳平。梁人或盗其柩以归,上犹以子礼葬于陵次。

      魏荆州刺史李琰之,韶之族弟也。南阳太守赵修延,以琰之敬宗外族,诬琰之欲奔梁,发兵袭州城,执琰之,自行州事。

      魏王悦改元更兴,闻尔-兆已入洛,自知不及事,遂南还。斛斯椿复弃悦奔魏。

      是岁,诏以陈庆之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诸军事、南、北司二州刺史。庆之引兵围魏悬瓠,破魏颍州刺史娄起等于溱水,又破行台孙腾等于楚城。罢义阳镇兵,停水陆漕运,江、湖诸州并得休息;开田六十顷,二年之后,仓廪充实——

第155卷

      【梁纪十一】起重光大渊献,尽玄-困敦,凡二年。

      高祖武皇帝十一中大通三年(辛亥,公元五三一年)

      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

      魏尚书右仆射郑先护闻洛阳不守,士众逃散,遂来奔。丙申,以先护为征北大将军。

      二月,辛丑,上祀明堂。

      魏自敬宗被囚,宫室空近百日。尔-世隆镇洛阳,商旅流通,盗贼不作。世隆兄弟密议,以长广王疏远,又无人望,欲更立近亲。仪同三司广陵王恭,羽之子也,好学有志度,正光中领给事黄门侍郎,以元叉擅权,托-病居龙华佛寺,无所交通。永安末,有白敬宗言王阳-,将有异志。恭惧,逃于上洛山,洛州刺史执送之,系治久之,以无状获免。关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说尔-天光曰:“广陵王,高祖犹子,夙有令望,沉晦不言,多历年所。若奉以为主,必天人允叶。”天光与世隆等谋之,疑其实-,使尔-彦伯潜往敦谕,且胁之,恭乃曰:“天何言哉!”世隆等大喜。孝通,聪之子也。己巳,长广王至邙山南,世隆等为之作禅文,使泰山太守辽西窦瑗执鞭独入,启长广王曰:“天人之望,皆在广陵,愿行尧、舜之事。”遂署禅文。广陵王奉表三让,然后即位。大赦,改元普泰。黄门侍郎邢子才为赦文,叙敬宗枉杀太原王荣之状,节闵帝曰:“永安手翦强臣,非为失德,直以天未厌乱,故逢成济之祸耳。”因顾左右取笔,自作赦文,直言:“门下:朕以寡德,运属乐推,思与亿兆,同兹大庆,肆眚之科,一依常式。”帝闭口八年,至是乃言,中外欣然,以为明主,望至太平。

      庚午,诏以“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代称‘王’,盖递为冲挹;自秦以来,竞称‘皇帝’,予今但称‘帝’,亦已褒矣。加尔-世隆仪同三司,赠尔-荣相国、晋王,加九锡。世隆使百官议荣配飨,司直刘季明曰:“若配世宗,于时无功;若配孝明,亲害其母;若配庄帝,为臣不终。以此论之,无所可配。”世隆怒曰:“汝应死!”季明曰:“下官既为议首,依礼而言,不合圣心,翦戮唯命!”世隆亦不之罪。以荣配高祖庙廷。又为荣立庙于首阳山,因周公旧庙而为之,以为荣功可比周公。庙成,寻为火所焚。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2

      尔-兆以不预废立之谋,大怒,欲攻世隆。世隆使尔-彦伯往谕之,乃止。

      初,敬宗使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阳文义各领兵三千守太行岭,侍中源子恭镇河内。及尔-兆南向,仵龙、文义帅众先降,由是子恭之军望风亦溃,兆遂乘胜直入洛阳。至是,尔-世隆论仵龙、文义之功,各封千户侯。魏主曰:“仵龙、文义,于王有功,于国无勋。”竟不许。尔-仲远镇滑台,表用其下都督为西-州刺史,先用后表。诏答曰:“已能近补,何劳远闻!”尔-天光之灭万俟丑奴也,始获波斯所献师子,送洛阳。及节闵帝即位,诏曰:“禽兽囚之则违其性。”命送归本国。使者以波斯道远不可达,于路杀之而返。有司劾违旨,帝曰:“岂可以兽而罪人!”遂赦之。

      魏镇远将军清河崔祖螭等聚青州七郡之众围东阳,旬日之间,众十馀万。刺史东莱王贵平帅城民固守,使太傅咨议参军崔光伯出城慰劳,其兄光韶曰:“城民陵纵日久,众怒甚盛,非慰谕所能解。家弟往,必不全。”贵平强之,既出外,人射杀之。

      优、安、营、并四州行台刘灵助,自谓方术可以动人,又推算知尔-氏将衰,乃起兵自称燕王、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声言为敬宗复仇,且妄述图谶,云:“刘氏当王。”由是优、瀛、沧、冀之民多从之。从之者夜举火为号,不举火者诸村共屠之。引兵南至博陵之安国城。尔-兆遣监军孙白鹞至冀州,托言调发民马,欲俟高乾兄弟送马而收之。乾等知之,与前河内太守封隆之等合谋,潜部勒壮士,袭据信都,杀白鹞,执刺史元嶷。乾等欲推其父翼行州事,翼曰:“和集乡里,我不如封皮。”乃奉隆之行州事,为敬宗举哀,将士皆缟素,升坛誓众,移檄州郡,共讨尔-氏,仍受刘灵助节度。隆之,磨奴之族孙也。

      殷州刺史尔-羽生将五千人袭信都,高敖曹不暇擐甲,将十馀骑驰击之。乾在城中绳下五百人,追救未及,敖曹已交兵,羽生败走。敖曹马槊绝世,左右无不一当百,时人比之项籍。

      高欢屯胡关大王山六旬,乃引兵东出,声言讨信都。信都人皆惧,高乾曰:“吾闻高晋州雄略盖世,其志不居人下。且尔-无道,弑君虐民,正是英雄立功之会,今日之来,必有深谋,吾当轻马迎之,密参意旨,诸君勿惧也。”乃将十馀骑与封隆之子子绘潜谒欢于滏口,说欢曰:“尔-酷逆,痛结人神,凡曰有知,莫不思奋。明公威德素著,天下倾心,若兵以义立,则屈强之徒不足为明公敌矣。鄙州虽小,户口不减十万,谷秸之税,足济军资。愿公熟思其计。”乾辞气慷慨,欢大悦,与之同帐寝。

      初,河南太守赵郡李显甫,喜豪侠,集诸李数千家于殷州西山方五六十里居之。显甫卒,子元忠继之。家素富,多出贷求利,元忠悉焚契免责,乡人甚敬之。时盗贼蜂起,清河有五百人西戍。还,经赵郡,以路梗,共投元忠。元忠遣奴为导,曰:“若逢贼,但道李元忠遣。”如言,贼皆舍避。及葛荣起,元忠帅宗党作垒以自保,坐大槲树下,前后斩违命者凡三百人。贼至,元忠辄击却之。葛荣曰:“我自中山至此,连为赵李所破,何以能成大事!”乃悉众攻围,执元忠以随军。贼平,就拜南赵郡太守,好酒,无政绩。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3

      及尔-兆弑敬宗,元忠弃官归,谋举兵讨之。会高欢东出,元忠乘露车,载素筝浊酒以奉迎。欢闻其酒客,未即见之。元忠下车独坐,酌酒擘脯食之,谓门者曰:“本言公招延俊杰,今闻国士到门,不吐哺辍洗,其人可知,还吾刺,勿通也!”门者以告,欢遽见之,引入,觞再行,元忠车上取筝鼓之,长歌慷慨,歌阕,谓欢曰:“天下形势可见,明公犹事尔-邪?”欢曰:“富贵皆因彼所致,安敢不尽节!”元忠曰:“非英雄也!高乾邕兄弟来未?”时乾已见欢,欢绐之曰:“从叔辈粗,何肯来!”元忠曰:“虽粗,并解事。”欢曰:“赵郡醉矣。”使人扶出。元忠不肯起,孙腾进曰:“此君天遣来,不可违也。”欢乃复留与语,元忠慷慨流涕,欢亦悲不自胜。元忠因进策曰:“殷州小,无粮仗,不足以济大事。若向冀州,高乾邕兄弟必为明公主人,殷州便以赐委。冀、殷既合,沧、瀛、优、定自然弭服,唯刘诞黠胡或当乖拒,然非明公之敌。”欢急握元忠手而谢焉。

      欢至山东,约勒士卒,丝毫之物不听侵犯,每过麦地,欢辄步牵马。远近闻之,皆称高仪同将兵整肃,益归心焉。

      欢求粮于相州刺史刘诞,诞不与;有车营租米,欢掠取之。进至信都,封隆之、高乾等开门纳之。高敖曹时在外略地,闻之,以乾为妇人,遗以布裙。欢使世子澄以子孙礼见之,敖曹乃与俱来。

      癸酉,魏封长广王晔为东海王,以青州刺史鲁郡王肃为太师,淮阳王欣为太傅,尔-世隆为太保,长孙稚为太尉,赵郡王谌为司空,徐州刺史尔-仲远、雍州刺史尔-天光并为大将军,并州刺史尔-兆为天柱大将军;赐高欢爵勃海王,征使入朝。长孙稚固辞太尉,乃以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尔-兆辞天柱,曰:“此叔父所终之官,我何敢受!”固辞,不拜,寻加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高欢辞不就征。尔-仲远徙镇大梁,复加-州刺史。

      尔-世隆之初为仆射也,畏尔-荣之威严,深自刻厉,留心几案,应接宾客,有开敏之名。及荣死,无所顾惮,为尚书令,家居视事,坐符台省,事无大小,不先白世隆,有司不敢行。使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听事东西别坐,受纳辞讼,称命施行;公为贪滢,生杀自恣;又欲收军士之意,泛加阶级,皆为将军,无复员限,自是勋赏之官大致猥滥,人不复贵。是时,天光专制关右,兆奄有并、汾,仲远擅命徐、-,世隆居中用事,竞为贪暴。而仲远尤甚,所部富室大族,多诬以谋反,籍没其妇女财物入私家,投其男子于河,如是者不可胜数。自荥阳已东,租税悉入其军,不送洛阳。东南州郡自牧守以下至士民,畏仲远如豺狼。由是四方之人皆恶尔-氏,而惮其强,莫敢违也。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4

      己丑,魏以泾州刺史贺拔岳为岐州刺史,渭州刺史侯莫陈悦为秦州刺史,并加仪同三司。

      魏使大都督侯渊、骠骑大将军代人叱列延庆讨刘灵助,至固城,渊畏其众,欲引兵西入,据关拒险,以待其变。延庆曰:“灵助庸人,假妖术以惑众。大兵一临,彼皆恃其符厌,岂肯戮力致死,与吾争胜负哉!不如出营城外,诈言西归。灵助闻之,必自宽纵,然后潜军击之,往则成擒矣。”渊从之,出顿城西,声云欲还,丙申,简津骑一千夜发,直抵灵助垒;灵助战败,斩之,传首洛阳。

      初,灵助起兵,自占胜负,曰:“三月之末,我必入定州,尔-氏不久当灭。”及灵助首函入定州,果以是月之末。

      夏,四月,乙巳,昭明太子统卒。太子自加元服,上即使省录朝政,百司进事,填委于前,太子辨析诈谬,秋毫必睹,但令改正,不加案劾,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好读书属文,引接才俊,赏爱无倦。出宫二十馀年,不畜声乐。每霖雨积雪,遣左右周行闾巷,视贫者赈之。天性孝谨,在东宫,虽燕居,坐起恒西向,或宿被召当入,危坐达旦。及寝疾,恐贻帝忧,敕参问,辄自力手书。及卒,朝野惋愕,建康男女,奔走宫门,号泣满路。

      癸丑,魏以高欢为大都督、东道大行台、冀州刺史,又以安定王尔-智虎为肆州刺史。

      魏尔-天光出夏州,遣将讨宿勤明达,癸亥,擒明达,送洛阳,斩之。

      丙寅,魏以侍中、骠骑大将军尔-彦伯为司徒。

      魏诏有司不得复称“伪梁”。

      五月,丙子,魏荆州城民斩赵修延,复推李琰之行州事。

      魏尔-仲远使都督魏僧勖等讨崔祖螭于东阳,斩之。

      初,昭明太子葬其母丁贵嫔,遣人求墓地之吉者。或赂宦者俞三副求卖地,云若得钱三百万,以百万与之。三副密启上,言“太子所得地,不如今地于上为吉”。上年老多忌,即命市之。葬毕,有道士云:“此地不利长子,若厌之,或可申延。”乃为蜡鹅及诸物埋于墓侧长子位。宫监鲍邈之、魏雅初皆有宠于太子,邈之晚见疏于雅,乃密启上云:“雅为太子厌祷。”上遣检掘,果得鹅物,大惊,将穷其事。徐勉固谏而止,但诛道士。由是太子终身惭愤,不能自明。及卒,上征其长子南徐州刺史华容公欢至建康,欲立以为嗣,衔其前事,犹豫久之,卒不立,庚寅,遣还镇。

      臣光曰:君子之于正道,不可少顷离也,不可跬步失也。以昭明太子之仁孝,武帝之慈爱,一染嫌疑之迹,身以忧死,罪及后昆,求吉得凶,不可湔涤,可不戒哉!是以诡诞之士,奇邪之术,君子远之。

      丙申,立太子母弟晋安王纲为皇太子。朝野多以为不顺,司议侍郎周弘正,尝为晋安王主簿,乃奏记曰:“谦让道废,多历年所。伏惟明大王殿下,天挺将圣,四海归仁,是以皇上发德音,以大王为储副。意者愿闻殿下抗目夷上仁之义,执子臧大贤之节,逃玉舆而弗乘,弃万乘如脱屣,庶改浇竞之俗,以大吴国之风。古有其人,今闻其语,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谁!使无为之化复生于遂古,让王之道不坠于来叶,岂不盛欤!”王不能从。弘正,舍之兄子也。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5

      太子以侍读东海徐-为家令,兼管记,寻带领直-文体轻丽,春坊尽学之,时人谓之宫体。上闻之,怒,召-,欲加诮责。及见,应对明敏,辞义可观,意更释然。因问经史及释教,-商较从横,应对如响,上甚加叹异,宠遇日隆。领军-异不悦,谓所亲曰:“徐叟出入两宫,渐来见逼,我须早为之所。”遂乘间白上曰:“-年老,又爱泉石,意在一郡自养。”上谓-真欲之,乃召-,谓曰:“新安大好山水。”遂出为新安太守。

      六月,癸丑,立华容公欢为豫章王,其弟枝江公誉为河东王,曲阿公QKDP为岳阳王。上以人言不息,故封欢兄弟以大郡,用慰其心。久之,鲍邈之坐诱略人,罪不至死,太子纲追思昭明之冤,挥泪诛之。

      魏高欢将起兵讨尔-氏,镇南大将军斛律金、军主善无库狄千与欢妻弟娄昭、妻之姊夫段荣皆劝成之。欢乃诈为书,称尔-兆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皆忧惧。又为并州符,征兵讨步落稽,发万人,将遣之。孙腾与都督尉景为请留五日,如此者再,欢亲送之郊,雪涕执别,众皆号恸,声震郊野。欢乃谕之曰:“与尔俱为失乡客,义同一家,不意在上征发乃尔!今直西向,已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国人,又当死,奈何?”众曰:“唯有反耳!”欢曰:“反乃急计,然当推一人为主,谁可者?”众共推欢,欢曰:“尔乡里难制。不见葛荣乎?虽有百万之众,曾无法度,终自败灭。今以吾为主,当与前异,毋得陵汉人,犯军令,生死任吾则可;不然,不能为天下笑。”众皆顿颡曰:“死生唯命!”欢乃椎牛飨士,庚申,起兵于信都,亦未敢显言叛尔-氏也。

      会李元忠举兵逼殷州,欢令高乾帅众救之。乾轻骑入见刺史尔-羽生,与指画军计,羽生与乾俱出,因擒斩之,持羽生首谒欢。欢抚膺曰:“今日反决矣!”乃以元忠为殷州刺史,镇广阿。欢于是抗表罪状尔-氏,尔-世隆匿之不通。

      魏杨播及弟椿、津皆有名德。播刚毅,椿、津谦恭,家世孝友,缌服同爨,男女百口,人无间言。椿、津皆至三公,一门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敬宗之诛尔-荣也,播子侃预其谋;城阳王徽、李-,皆其姻戚也。尔-兆入洛,侃逃归华陰,尔-天光使侃妇父韦义远招之,与盟,许贳其罪。侃曰:“彼虽食言,死者不过一人,犹冀全百口。”乃出应之,天光杀之。时椿致仕,与其子昱在华陰,椿弟冀州刺史顺、司空津、顺子东雍州刺史辨、正平太守仲宣皆在洛。秋,七月,尔-世隆诬奏杨氏谋反,请收治之,魏主不许。世隆苦请,帝不得已,命有司检案以闻。壬申夜,世隆遣兵围津第,天光亦遣兵掩椿家于华陰。东西之族无少长皆杀之,籍没其家。世隆奏云:“杨氏实反,与收兵相拒,皆已格杀。”帝惋怅久之,不言而已,朝野闻之,无不痛愤。津子逸为光州刺史,尔-仲远遣使就杀之。唯津子-于被收时适出在外,逃匿,获免,往见高欢于信都,泣诉家祸,因为言讨尔-氏之策。欢甚重之,即署行台郎中。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6

      乙亥,上临轩策拜太子,大赦。丙戌,魏司徒尔-彦伯以旱逊位。戊子,以彦伯为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彦伯于兄弟中差无过恶。尔-世隆固让太保,魏主特置仪同三师之官,位次上公之下,庚寅,以世隆为之。斛斯椿谮-瑞于世隆,世隆杀之。

      庚寅,诏:“凡宗戚有服属者,并可赐沐,食乡亭侯,随远近为差。”

      壬辰,以吏部尚书何敬容为尚书右仆射。敬容,昌宇之子也。

      魏尔-仲远、度律等闻高欢起兵,恃其强,不以为虑,独尔-世隆忧之。尔-兆将步骑二万出井陉,趣殷州,李元忠弃城奔信都。八月,丙午,尔-仲远、度律将兵讨高欢。九月,己卯,魏以仲远为太宰,庚辰,以尔-天光为大司马。

      癸巳,魏主追尊父广陵惠王为先帝,母王氏为先太妃,封弟永业为高密王,子恕为勃海王。

      冬,十月,己酉,上幸同泰寺,升法座,讲《涅-经》,七日而罢。

      乐山侯正则,先有罪徙郁林,招诱亡命,欲攻番禺,广州刺史元景仲讨斩之。正则,正德之弟也。

      孙腾说高欢曰:“今朝廷隔绝,号令无所禀,不权有所立,则众将沮散。”欢疑之,腾再三固请,乃立勃海太守元朗为帝。朗,融之子也。壬寅,朗即位于信都城西,改元中兴。以欢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高乾为侍中、司空,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孙腾为尚书左仆射,河北行台魏兰根为右仆射。

      己酉,尔-仲远、度律与骠骑大将军斛斯椿、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贺拔胜、车骑大将军贾显智军于阳平。显智名智,以字行,显度之弟也。尔-兆出井陉,军于广阿,众号十万。高欢纵反间,云“世隆兄弟谋杀兆”,复云“兆与欢同谋杀仲远等”,由是迭相猜贰,徘徊不进。仲远等屡使斛斯椿、贺拔胜往谕兆,兆帅轻骑三百来就仲远,同坐幕下,意色不平,手舞马鞭,长啸凝望,疑仲远等有变,遂趋出,驰还。仲远遣椿、胜等追,晓说之,兆执棒、胜还营。仲远、度律大惧,引兵南遁。兆数胜罪,将斩之,曰:“尔杀卫可孤,罪一也;天柱薨,尔不与世隆等俱来,而东征仲远,罪二也。我欲杀尔久矣,今复何言?”胜曰:“可孤为国巨患,胜父子诛之,其功不小,反以为罪乎?天柱被戮,以君诛臣,胜宁负王,不负朝廷。今日之事,生死在王。但寇贼密迩,骨肉构隙,自古及今,未有如是而不亡者。胜不惮死,恐王失策。”兆乃舍之。

      高欢将与兆战,而畏其众强,以问亲信都督段韶,韶曰:“所谓众者,得众人之死;所谓强者,得天下之心。尔-氏上弑天子,中屠公卿,下暴百姓,王以顺讨逆,如汤沃雪,何众强之有!”欢曰:“虽然,吾以小敌大,恐无天命不能济也。”韶曰:“韶闻‘小能敌大,小道大滢。’‘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尔-氏外乱天下,内失英雄心,智者不为谋,勇者不为斗,人心已去,天意安有不从者哉!”韶,荣之子也。辛亥,欢大破兆于广阿,俘其甲卒五千馀人。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7

      十一月,乙未,上幸同泰寺,讲《般若经》,七日而罢。

      庚辰,魏高欢引兵攻-,相州刺史刘诞婴城固守。

      是岁,魏南-州城民王乞得劫刺史刘世明,举州来降。世明,芳之族子也。上以侍中元树为镇北将军、都督北讨诸军事,镇谯城。以世明为征西大将军、郢州刺史,加仪同三司。世明不受,固请北归,上许之。世明至洛阳,奉送所持节,归乡里,不仕而卒。

      高祖武皇帝十一中大通四年(壬子,公元五三二年)

      春,正月,丙寅,以南平王伟为大司马,元法僧为太尉,袁昂为司空。

      立西丰侯正德为临贺王。正德自结于-异,上既封昭明诸子,异言正德失职,故王之。

      以太子右卫率薛法护为司州牧,卫送魏王悦入洛。

      庚午,立太子纲之长子大器为宣城王。

      魏高欢攻-,为地道,施柱而焚之,城陷入地。壬午,拔-,擒刘诞,以杨-为行台右丞。时军国多事,文檄教令,皆出于-及开府咨议参军崔凌。凌,逞之五世孙也。

      二月,以太尉元法僧为东魏王,欲遣还北,-州刺史羊侃为军司马,与法僧偕行。

      扬州刺史邵陵王纶遣人就市,赊买锦彩丝布数百匹,市人皆闭邸店不出;少府丞何智通依事启闻。纶被责还第,乃遣防阁戴子高等以槊刺智通于都巷,刃出于背。智通识子高,取其血以指画车壁为“邵陵”字,乃绝,由是事觉。庚戌,纶坐免为庶人,锁之于第,经三旬,乃脱锁,顷之,复封爵。

      辛亥,魏安定王追谥敬宗曰武怀皇帝,甲子,以高欢为丞相、柱国大将军、太师;三月,丙寅,以高澄为骠骑大将军。丁丑,安定王帅百官入居于。

      尔-兆与尔-世隆等互相猜阻,世隆卑辞厚礼谕兆,欲使之赴洛,唯其所欲,又请节闵帝纳兆女为后;兆乃悦,并与天光、度律更立誓约,复相亲睦。

      斛斯椿陰谓贺拔胜曰:“天下皆怨毒尔-,而吾等为之用,亡无日矣,不如图之。”胜曰:“天光与兆各据一方,欲尽去之甚难,去之不尽,必为后患,奈何?”椿曰:“此易致耳。”乃说世隆追天光等赴洛,共讨高欢。世隆屡征天光,天光不至,使椿自往邀之,曰:“高欢作乱,非王不能定,岂可坐视宗族夷灭邪!”天光不得已,将东出,问策于雍州刺史贺拔岳,岳曰:“王家跨据三方,士马殷盛,高欢乌合之众,岂能为敌!但能同心戮力,往无不捷。若骨肉相疑,则图存之不暇,安能制人!如下官所见,莫若且镇关中以固根本,分遣锐师与众军合势,进可以克敌,退可以自全。”天光不从。闰月,壬寅,天光自长安,兆自晋阳,度律自洛阳,仲远自东郡,皆会于-,众号二十万,夹洹水而军,节闵帝以长孙稚为大行台,总督之。

门下书客 发表于 2012-6-5 16:04:08

      高欢令吏部尚书封隆之守-,癸丑,出顿紫陌,大都督高敖曹将乡里部曲王桃汤等三千人以从。欢曰:“高都督所将皆汉兵,恐不足集事,欲割鲜卑兵千馀人相杂用之,何如?”敖曹曰:“敖曹所将,练习已久,前后格斗,不减鲜卑。今若杂之,情不相洽,胜则争功,退则推罪,不烦更配也。”

      庚申,尔-兆帅轻骑三千夜袭-城,叩西门,不克而退。壬戌,欢将战马不满二千,步兵不满三万,众寡不敌,乃于韩陵为圆阵,连系牛驴以塞归道,于是将士皆有死志。兆望见欢,遥责欢以叛己,欢曰:“本所以戮力者,共辅帝室。今天子何在?”兆曰:“永安枉害天柱,我报仇耳。”欢曰:“我昔亲闻天柱计,汝在户前立,岂得言不反邪!且以君杀臣,何报之有!今日义绝矣!”遂战。欢将中军,高敖曹将左军,欢从父弟岳将右军。欢战不利,兆等乘之,岳以五百骑冲其前,别将斛律敦收散卒蹑其后,敖曹以千骑自栗园出横击之,兆等大败,贺拔胜与徐州刺史杜德于阵降欢。兆对慕容绍宗抚膺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欲轻骑西走,绍宗反旗鸣角,收散卒成军而去。兆还晋阳,仲远奔东郡。尔-彦伯闻度律等败,欲自将兵守河桥,世隆不从。

      度律、天光将之洛阳,大都督斛斯椿谓都督贾显度、贾显智曰:“今不先执尔-氏,吾属死无类矣。”乃夜于桑下盟,约倍道先还。世隆使其外兵参军阳叔渊单骑驰赴北中,简阅败众,以次内之。椿至,不得入城,乃诡说叔渊曰:“天光部下皆是西人,闻欲大掠洛邑,迁都长安,宜先内我以为之备。”叔渊信之。夏,四月,甲子朔,椿等入据河桥,尽杀尔-氏之党。度律、天光欲攻之,会大雨昼夜不止,士马疲顿,弓矢不可施,遂西走,至A212陂津,为人所擒,送于椿所。椿使行台长孙稚诣洛阳奏状,别使贾显智、张欢帅骑掩袭世隆,执之。彦伯时在禁直,长孙稚于神虎门启陈:“高欢义功既振,请诛尔-氏。”节闵帝使舍人郭崇报彦伯,彦伯狼狈走出,为人所执,与世隆俱斩于阊阖门外,送其首并度律、天光于高欢。

      节闵帝使中书舍人卢辩劳欢于-,欢使之见安定王,辩抗辞不从,欢不能夺,乃舍之。辩,同之兄子也。辛未,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侯景降于安定王。以景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

      尔-仲远来奔。仲远帐下都督乔宁、张子期自滑台诣欢降。欢责之曰:“汝事仲远,擅其荣利,盟契百重,许同生死。前仲远自徐州为逆,妆为戎首;今仲远南走,汝复叛之。事天子则不忠,事仲远则无信,犬马尚识饲之者,汝曾犬马之不如!”遂斩之。

      尔-天光之东下也,留其弟显寿镇长安,召秦州刺史侯莫陈悦,欲与之俱东。贺拔岳知天光必败,欲留悦共图显寿以应高欢,计未有所出。宇文泰谓岳曰:“今天光尚近,悦未必有贰心,若以此告之,恐其惊惧。然悦虽为主将,不能制物,若先说其众,必人有留心。悦进失尔-之期,退恐人情变动,乘此说悦,事无不遂。”岳大喜,即令泰入悦军说之,悦遂与岳共袭长安。泰帅轻骑为前驱,显寿弃城走,追至华陰,擒之。欢以岳为关西大行台,岳以泰为行台左丞,领府司马,事无巨细皆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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