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2:56


    他在笑,声音清冽:“晚上有个应酬,刚要给我报备呢。去全聚德,放心,我舅妈跟着呢。”


    “见什么人,男的女的,已婚未婚?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几口牲口?”我用欺男霸女的口气。


    “我又不是去相亲。”他说,“乖乖在家等我。”


    没有若熏的家空荡荡的,可是我哪里都不想去。外面那个浮躁的五光十色的世界非常不适合我。这个屋子有若熏的气味,淡淡的,如风送来远处海上繁花的香味。只是这是真实的,不是海市蜃楼。


    我无事可做就打开电脑玩游戏。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级别比我高了,渐渐地心思不在这里,偶尔上线还一群人组团围观,特别的闹腾。“蓝冰少爷”和“鸦雀无声”的头像都是黑着的,蓝冰同学在创业初期起早贪黑,默然同学在床上一边打滚骂娘一边背考试资料。


    “公子落凡”在线,我正要打招呼,他已经发来私聊谈话。


    “公子落凡”:你最近忙什么?


    “美人若熏”:谈恋爱。


    “公子落凡”:怒,你背着我出轨!


    “美人若熏”:笑,那你休了我吧,是我对不起你,我把这个号上的东西全给你,赔你精神损失费。


    “公子落凡”:休想,既然娶回来了,破的烂的都是自家东西。


    “美人若熏”:哈哈,我严重怀疑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名字像,连这种恶霸口气都有点像。如果不是好几次我上游戏他就在旁边,我还真以为你就是他。


    “公子落凡”:这叫恶霸吗,那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恶霸。


    “美人若熏”:......嗯,其实我也就是说说,他对我真的是很好。


    那边的人好像立刻来了兴趣,果真人都是八卦的。


    “公子落凡”:他怎么对你好了?


    “美人若熏”:他很照顾我,还给我钱,虽然我一点也不想要。但是我阿姨说,如果一个人爱你,他就肯定舍得为你花钱,如果连钱都不舍得,那叫什么爱。


    “公子落凡”:呵呵,你阿姨真是个哲学家,有机会一定要拜访。


   


“美人若薰”:我都说了我没要。那次我丢了钱包伤心死了,因为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了里面,我都伤心死了。其实根本不怪他,他根本不知道,他以为我是因为丢了钱伤心,他给我钱我一点都不想理他。


    “公子落凡”:。。。。。。丢了什么?恋人的照片?


    “美人若薰”:一九七二年发行的一张十块钱。


    “公子落凡”:不明白。


    “美人若薰”:呵呵,说了你也不明白,那是我跟一个的缘分。


    任何人都不明白那张钱的意义,因为这个秘密只有我跟若薰两个人知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在湘江边上,有老奶奶在卖凉粉,若薰买了两碗,递过去五十块钱。老奶奶认真的看了真假,又仔细地找了半晌钱,顾若薰把零钱拿到手里,我眼疾手快的看到那张十元钱,不满的说:“娭毑,现在这种老钱已经不能花了,你给我们换一张。”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2:57


    老奶奶把头往一边拧:“没卖几碗粉呢,就这些零钱都找给你们了,老钱怎么不能花啦,老钱可值钱了。”


    我说不过她,姜是老的辣。我和若薰坐在台阶上,一边吃凉粉,一边愤愤不平的说着:“上次我买书,那个老板也找了一张老钱,还说能花。我身上就那十块钱,在学校门口吃粉,结果店主死活不要,说现在银行兑换都没办法对换了,我把学生证压在那里人家才让我走,丢死人了。”


    “怪不得你跟个老娭毑较真呢。”若薰笑了笑,“现在还能看见这种老钱,是被雷劈的好运气,说不定收藏起来,以后能当古董卖大价钱呢。”


    我掏出钱包,在夹层里找到那张十块钱丢给若薰,龇龇牙:“行,顾若薰你就指望它升值娶老婆好了。”


    若薰把钱借过去了,正要把两张钱往兜里塞,却盯着那两张钞票愣住了。


    “萱。。。。。。”他结结巴巴的,眼睛张得又大又圆。


    “怎么了?”


    “这两张钱都是一九七二年发行的。"


    “那又怎么了?”


    “而且是连号。”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抢过两张钱仔细的对比,接着就傻了,“见鬼了,真是连号!”


    两张钞票已经很旧了,都磨出了毛边,其中一张还有小孩子用圆珠笔画的猫脸。历尽沧桑的两张十元钱,二十七年前,它们是一起的。它们经过了无数人的手,遥遥无期的分别,可能已经走遍了整个中国,如同大海捞针的机遇,经过艰难险阻又重遇。


    如果它们有思想的话,它们有嘴巴,有眼睛,会不会说我想你,会不会流泪。


    如果它们也有年龄的话,已经不是人见人爱的年纪,只不过是守着棺材过日子的垂暮老人,错过的最好的时间,连爱情都成为了古董。


    我拿着她们,觉得沉甸甸的,惊讶和兴奋过后便欷歔不已。


    它们错过了又相遇,我和若薰还在一起,冥冥之中似乎都是天意。大概是恋爱中的人都多愁善感而且迷信。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手中托着的已经不是钱,而是我和顾若薰的天赐良缘。


    “我保存你这张,你保存我这张。”顾若薰真狠心。


    “啊,分开了还有什么意义?”我觉得不吉利。


    “当信物吧,只要我们在一起,它们就不会分开。”顾若薰歪着头笑,很是可爱,“如果你手中的校训像我手中的小萱了,就让它们见面啊,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它们幸福多了。”


    什么小薰,什么小萱,乱七八糟的名字,我笑的半死。


可是那也是两张钞票唯一的一次相逢,我再跟若薰相遇时,我已经把它弄丢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并不是所有的回忆都是甜蜜,我却想的入了神。


    手机响起来,是顾若薰。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2:58


    我内心无限柔情接起来:“若薰。。。。。。”


    “萱,我跟你商量个事情。”她像是有点难以启齿似的,“。。。。。。是这样,我表妹和姨妈来北京了,因为太突然所以没找到住处,想住在我这里。”


    “嗯,我把客房收拾出来。”


    “。。。。。。”


    “若薰?”


    “她们不知道我跟你的事情,我还没告诉她们。”


    虽然若薰没站在我面前,我已经能感觉到她的委屈,还有不可言表的愧疚。他害怕的事情跟我相同,我也没把若薰的事情跟父母讲。我一点也不怪他,只觉得心疼。


    我说:“我去蓝冰那里住几天,她这几天老打电话让我去打麻将。”


    “。。。。。。好。”若薰声音颤抖着,“萱,我爱你。”


    “我也爱你。”


    游戏里“公子落凡”还在我身边团团转,我忙发了个消息说:改天再聊,我要去朋友那里住,忙着搬东西,再见啦。说完就关电脑,急匆匆把家里所有我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毛巾,衣柜里的衣服,统统塞到箱子里藏到床下。做完这一切,我打车去了蓝冰那里。


    蓝冰一开门,拖住我就热情地来了个贴面吻:“这宝贝真跟我又有灵犀,正想打电话呢,三缺一!”


    我往屋里一看,原来何洛凡也在,黑发黑衬衣,在白炽灯下将肤色衬得似雪。


    “小萱宠物。”他喊。


    我觉得太阳穴处有根青筋在跳:“干爹。”


    他神经强韧,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称呼多么的石破天惊:“乖,你坐我上家,记得喂牌。”


    我还没龇牙,他又笑眯眯的说:“你答应孝敬我的。”


    可是排场如战场,我哪能跟他那么客气,色子在围城里转一圈,四个人立刻杀个天昏地暗。何落凡这个财主一点都不手软,用李默然的话说,输的都快脱裤子了。我小输一百多,已经心疼得不行,怪不得那些倾家荡产的赌徒要跳楼了。


    一直打到近十二点,突然听见门铃响。


    蓝冰跳起来:“我爹地和妈咪回来了!”


    “你爸妈不是回澳洲了?”


    “我爹投资了个矿,又回来了,叫他们住酒店不去,非要来我这鸽子窝挤。”


    我“哦”了一声,李默然看了看表说:“不打了不打了,再输下去真要脱裤子了。何老师你送阿萱回去吧,她这么晚不回去,那冰清玉洁的美人哥哥不担心死。”


    蓝冰的父母进门,已经见过不止一次,都保养得特别号,见人三分笑,特别亲切。


    我和何落凡跟他们告别,然后出了小区。


    夏天的夜风特别闷,尤其是北京的夏夜,没有星星,风里像裹了油,弄得人身上黏糊糊的。何落凡车里的粉红色烟灰缸让人特别有抽烟的欲望,我点了根烟,他骂人:“你这个烟鬼,迟早有一天得肺癌死了!”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2:59


    我叹气:“所以在我死之前你快点找个女人结婚生个孩子,然后就有人替我孝敬你了。”


    他突然来个猛刹车,车停在路边,我差点把烟戳脸上。


    这人太不淡定了,这么容易就气急败坏,一把将我的头发揪过去,动作很粗暴的拉到眼前:“你就这么想我结婚?”


    “不是我想,你是迟早要结婚的吧?”我说,“你信不信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能扭断你的骨头?”


    何落凡把鼻子凑到我脸上,有点像个撒娇的大狗,连眼神里都偷着委屈:“那你扭啊,我就不放开。”


    “落凡。。。。。。”我无奈。


    “继续叫我的名字。”她的眼睛里有浓浓的迷恋。


    我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我一点都不忍心伤害他。我想起以前对待陆晓铭的那样,我声色俱厉,格外无情的说,我不想看见你。甚至他为我打抱不平的时候我说,我不需要。我也可以那么绝情。可是何落凡见识过我坚硬外壳内的脆弱,他也知道要怎么才能进捏到我最疼的地方。


    我想是我害了何落凡,在他爱白莲花的时候,我根本就不该答应他一起忘记别人。


    或许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心里再装一个人。


    “你说过,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孩在你不想要,即使再喜欢也不要。”我试着劝导他,“落凡,清醒点,我们做好朋友不好吗?”


    “我是不要。”他放开我。我坐回原位接着抽烟,烟灰烧了半截,他看着前方,柔软昏黄的路灯下是晚归的人,每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心事。


    他揉了揉额角,看来他也很头大,“但是你要负责。”


    “啊?”我赶忙说,“我孝敬你。”


    “你要帮我忘了你。应该不会太难,你有什么好,又冷淡又暴力,一点都不知道好歹。”


    我气结:“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那你到底爱我什么?”


    何落凡突然笑了,他扶着额头,眼角眉梢的风情很是动人。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在我龇牙咧嘴之前说:“可能是你有点像我小时候的玩伴朱丽叶吧。”


    “过家家你演罗密欧,她演朱丽叶?”


    何落凡高深莫测的看我一眼:“朱丽叶是我养的吉娃娃,后来,嗯,我奶奶说那叫寿终正寝。”


    我的脸立刻垮下来,使劲抽烟。我跟他上辈子一定是仇人,不是我杀了他全家,就是他枪毙了我一户口本。车子在我指定的地方停下来,我跟他挥手再见,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在小区楼下站了一会儿,看见窗户的灯还亮着。


    若薰在那里,可是我不能去。


    花园的蚊子特别多,我坐了一会儿就被咬了满腿包。


    我想着还是回道馆住两天吧,办公室里有空调,楼下还有个很大的风味餐厅。餐厅里有湘菜,虽然不正宗,可是也比若薰做的胡萝卜和白萝卜强多了。再吃下去,我真会变成兔子也说不定。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3:00


    若薰每次都气急败坏的说,你胃不好,一定要先吃点清淡的养过来。


    他对我真好。


    他到底还能对我好多久?


    我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眼泪慢慢涌出来。即使我再不承认,前面等着我的是未知的、迷雾重重的未来。


“幸月萱!”


    我胡乱揉着通红的眼回头。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在我伤心绝望的时候,在我狼狈不堪的时候。


    那一瞬间我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顾若薰,我一定会爱上何落凡的。坚定不移,毫不犹豫地爱上他。


    可是这世界上有了第一,那么第二永远也便不成第一。


若薰打电话约我见面,我正忙着帮小孩子纠正姿势。


    小孩子穿着小小的道服,认真踢腿的样子特别可爱,尤其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大多都是崇拜又尊敬的,让我有点飘飘然。下了课,我换下衣服坐地铁去那个跟若薰常去的老北京涮羊肉的店子。


    刚进店门就看见他靠着窗坐着,手里随意翻了本财经杂志,表情有点心不在焉。他精神不是很好,原本养出来的那种面颊上的红润又泛成苍白。连嘴唇都是浅白色。


    “若薰!”我大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狠狠亲了他一口,“饿死了,太不人道了,又堵车!”


    若薰已经点好了东西,揽住我的腰,轻轻笑着,面上那点阴郁荡然无存。


    “你不喜欢北京,那我们就去其他的地方,去哪里都行。”


    “。。。。。。我妈说了,如果不在北京就让我回长沙,我才不回去。”我说,“老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说不定我又做错什么事情惹她生气。我爸和阿姨倒是通情达理,可是那副太迁就我的样子,总是让人良心不安。”


    “你还有良心吗?”若薰斜我一眼。


    “。。。。。。还是剩下一点的。”我为自己辩解。


    接着羊肉和金针菇,虾泥都送了上来,我只顾着低头吃,若薰在一边帮我捞菜,还负责擦嘴。大概清朝的格格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对了,我姑妈跟我表妹可能还要住一阵子,你在蓝冰那里不麻烦吧?”


    “不麻烦,她那欺男霸女的性格,恨不得连睡觉都搂着我。”


我尽量说得很轻松愉快,若熏却没接话,径自低头帮我剥葡萄,剥好就放在洁白的碟子里,用牙签插上,有种近乎讨好的体贴。


    我叹口气:“若熏,你别这样,等她们走了我就搬回去了,这北京这么大,什么天坛故宫颐和园八达岭长城,一天去一个地方也得个把月,你姨妈和表妹总要玩尽兴再走吧。”


    若熏苦笑了一下:“萱,其实我已经攒了一笔钱了。你放心,这些钱我这几年投资股票和期货的钱,足够我们去国外留学,如果不行,我就什么都不管,我带你走。”


    我知道若熏说的不行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人接受我们,说得好听是远走高飞,说得不好听是私奔。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3:01


    我用力点点头说:“好,现在别想那些,省得我消化不良。”


    吃晚饭若熏就回去了, 我坐在地铁去去何落凡家。我自然不能跟若熏说我暂时住何落凡那里。这的确很不妥,可是何落凡的坚持让我无法推托。


    刚到小区门口就碰见了李慕白,怀里抱着一堆啤酒和凉菜,见了我就露出灿烂的白牙:“女侠女侠!”


    “慕白兄。”我也挺高兴,“来聚餐?”


    “本来想去酒吧的,可是落凡不起,哥儿几个就杀过来了。”


    我帮忙拎了啤酒,李慕白很八卦地打听:“你跟我家落凡哥哥现在是甜蜜同居中?”


    “NO,我跟别人同居。”我说,“落凡现在是我干爹。”


    “噢,太邪恶了!”李慕白看样子很是伤心,“落凡哥哥是千里挑一的好男人,英俊非凡却不淫乱,跟我们去夜总会也从不找妹妹陪得,简直就是你们中国的那个坐在柳树下的男人。”


    原来柳下惠是坐在柳树下的男人,外国人强大的理解能力,我跟他解释:“这个坐在柳树下的男人不是不想乱,而是坐在他怀里的那个妹妹不是他的菜。”


    李慕白触类旁通,立即明白了:“对啊,如果坐在他怀里的是你,他肯定乱。”


    我不敢再说话了,看来跨国交友根本就不会有共同语言的。


    翌日清晨,我收拾好他们折腾得惨不忍睹的客厅,然后去道馆。


    午饭时,我拎着饭盒去厨房打饭,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白流芸端正地坐在休息椅上,见了我就站起来,款款微笑。


    “幸月萱,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


    “白小姐你好。”我连忙迎上去。


    “楼下有个餐厅,我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人家请吃饭还这么客气,就算是鸿门宴我也要去了,我想白流芸找我的原因,无非是关于落凡。我连撇清的话都想好了,二人落座,我随意点了两个菜遣走服务员。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你是落凡的朋友,所以我就来找你了。”白流芸腼腆地笑着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白小姐不要客气,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我想学跆拳道。”


    我愣了一会儿,发现她不是开玩笑,不知为什么心里反而别扭起来。北京城这么大,跆拳道馆多得数不过来,她偏偏要来我这里学。但是我只是个教练,只要有人花钱,我自然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幸好成人班不是我在带,能尽量避免碰面,我点头说:“这个很简单的,交钱就能学,不用特意找我的。”


    “是吗?”她有点惊奇,“我已经年龄很大了。”


    “嗯,有女子成人班,你不用担心的。”


    “那好,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白小姐不用客气,你以前毕竟是落凡的女朋友,我应当帮他照顾你。”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3:02


    白流芸看了看我,很是感激的神色:“......谢谢你。”


    何落凡不准我在他面前提起白莲花,提一次就骂我一次,又凶又狠,我这个跆拳道黑带都怕他。我稍微斟酌了一下局势,白流芸真心实意来拜托我,而且贸然跟何落凡提起来总有点告状的嫌疑,于是我就不说了。


    而且白流芸从那以后再也没找过我,每天下午两点来道馆,四点回家,特别规律。偶尔在换衣间碰见,她都是亲切礼貌的问号,不知怎么的就让人觉得很真诚。我有点明白何落凡为什么对她狠不下心的原因。白流芸真的太好了,模样好,性子好,可惜上帝还是不喜欢完美的人,所以给了她一个不好的家世,间接导致了这个女人盲目拜金。


    不过有钱也没什么不好,我下班在路口等公交,白色的小甲壳虫停在我面前,白流芸微笑着说:“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反正蓝冰的店子也不是特别远,我想了想说了地方,上了车。车里都是她身上散发的香水的气味,车窗前挂了个晴天娃娃,我想起何落凡以前办公室的窗前也挂了一个,风一吹就丁零零地响。


    见我盯着那娃娃若有所思,白流芸笑了笑:“你也喜欢这个?”


    我说:“嗯,很有趣啊。”


    “这是落凡送我的,都好几年了。”她有些惆怅似的,又转头问我,“你还住在落凡那里吗?”


    我连忙摆手:“你别误会,我跟何老师不是那种关系,他只是把我当小孩而已,我现在有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


    白流芸一愣,接着就笑了:“你不要紧张,我现在跟落凡也是普通朋友,我只是随便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这下我更不自然了,人家说什么来着,越抹越黑,只能闭口不言。


    车子到了地方,我下车跟她道别,到了蓝冰的店子还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搭这个顺风车,简直是脑袋被夹了。不过店子里今天不光有猫男服务生,还有狼男服务生,穿着紧身的皮衣,让满店的色女们忍不住花痴地此起彼伏地尖叫。


    蓝冰在店子里晃了一圈,跟不少熟客打了招呼,又凑过来:“宝贝要不要喝点红酒?从我爹那里要来的,一九八二年的拉菲呢。”


    “不要了,那东西在嘴里也就跟国产干红没什么两样。”


    “来嘛来嘛。”


    “不要。”我说,“若熏知道我喝酒会砍死我。”


    蓝冰兴趣缺缺地翻白眼:“你别跟我提他,你在外面住大半个月了,他那什么鬼表妹姨妈在这里住一年,你就一年不跟他见面吗?要我说,那个顾若熏的外公家做房地产的,这样的财主闺女来北京还没地方住吗?依我看她们就是你这宝贝疙瘩的妈咪派来检查他有没有问题的。”


    我呵呵笑两声:“若熏那里方便购物啊,你根本就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3:03


    她已经懒得理我了,我吃掉她两盘意大利面。而后何落凡过来接我,蓝冰还是不理我,热情地跟他讨论新定做的护士装。我心里有点难过,刚上车就从座位底下摸出一盒烟,何落凡很是气急败坏:“你什么时候藏的?”


    我慢悠悠地抽一口,然后把脸埋在臂弯里。


    以前在无数个夜晚,只有香烟能给我安全感。开始上瘾的感觉也记得,我们宿舍出去包夜上网,网吧里浑浊的烟气和各种便当的气味混和在一起,让人作呕。然而过滤掉其他的气味,香烟顺着喉咙淌进肺里,按摩着鼻腔喷发而出的瞬间,让我着迷。


    何落凡把手放在我的后脑勺,用力揉了揉,什么也没说。


    晚上我睡不着又起身冲了个澡,然后轻手轻脚地出门。大街上安安静静的,二十四小时运行的公车上只有我一个人。以前班上有个女同学住在天坛附近,是个土生土长的老北京。大概是耳濡目染就知道很多鬼怪故事,像这种凌晨的末班车上出现穿着晚清衣服的老太太的故事,她总能讲得绘声绘色。


    可惜别说老太太,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下了车,又步行半个多小时才到顾若熏家楼下。整栋楼只有两家窗户亮着灯。在路上想着如果碰见他到楼下来丢垃圾,你我就假装梦游,或者装疯卖傻着缠着他温存一会儿。可惜现实总是跟梦境相反。


    我坐在他做过的摇椅上,仰头看着他黑漆漆的窗户。


    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何落凡,我乖乖接起来挨骂。他却说:“你睡不着就叫我啊,我们去泡吧。”


    “你请客。”


    “好,你打车去三里屯。”他强调说,“打车!”


    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我下车见何落凡已经倚着车有点不耐烦。何老师打扮得一副浊世贵公子的派头,长身玉立宛若天人。若不是那一脸冷漠的疏离,应该早已有女人顾不得矜持去搭讪。


    我们去的酒吧是何落凡的外国朋友开的,我第一次跟他来就是这里。那次根本没注意这家酒吧有什么不同,嗯,除了墙上挂的全都是身材火辣,动作挑逗的性感美女,也没什么不同。他喝“干柴烈火”,对调酒师说:“给她来杯旺仔MILK。”


    调酒师忍不住打量我一眼,我也毫不客气地看回去,他这才不好意思地撇过头。那种唐突的羞涩感让我想起若熏,心里想他想得乱糟糟的。


    “在酒吧里不要随便对人家抛媚眼。”


    “那是你吧?”我似笑非笑,“我刚才看见你跟个男人眉来眼去的,没想到你是双响炮。”


    何落凡啼笑皆非,又拽着我的头发:“你是猪啊,那人在看你,我只不过在警告他。像你这样的女人看看就好了,省的被人一搭讪就露出泼妇的样子来,人家会做半辈子的噩梦。”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3:04


    “你你——”我上辈子绝对杀了他全家。


    他拽着我的马尾将我带进舞池,揽住我的腰,突然在我的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你再张牙舞爪我就亲你,你看我敢不敢。”


    我知道他敢,把额头贴在他肩膀上,看着地面上美轮美奂的光电。何落凡身上有清新的香水味,像风从连绵不绝森林里送来的一朵五月花的香气。在这涌动着情欲味道的酒吧,干净得让人叹息。


    能被他喜欢着真好。我这么想着。


    我前所未有地自私着。


    我的目光随意地掠过人群,有个人站在阴影里,正朝着我看过来,看不出什么表情。等我想看仔细一些,那里已经没有人在。


    翌日下班若熏在道馆的休息区等我。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翻着一本杂志,见了我就站起来抱住我。我想着这是道馆影响不好,可是太想他,便毫不顾忌地回抱他。他更瘦了,纤细的腰空荡荡地躲在衬衣下。我心疼,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到家若熏没有推我去洗澡,刚关上门他就将我一把按在门上身子贴上来,嘴唇就像磁铁的两级贴得密不透风,他眸中的水光荡漾,我腿软得站不住,被若熏一把抱起来进了房间。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那种水乳交融的温柔让我最后忍不住哭出来,他舔去我的眼泪一点也没手软。


    半夜里我醒来,听见雨点打在玻璃上,一滴两滴,有点像天空的眼泪。


    若熏背对着我,但是我知道他没睡。


    “若熏,昨天我根本没看错,你去酒吧了吧?”


    过了一会儿,有模糊的鼻音传过来:“嗯......同事去聚会......”


    我想了想谁:“你看见得那个人是我以前的老师,我们也做过恋人,现在是朋友。”


    “我见过他,过年时跟你逛湘江大堤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我说,“我不否认他现在可能有点喜欢我,但他知道,我爱的是你。只要有一天我还爱着你,他就不会招惹我,他有情感洁癖的。”


    “是这样吗?”


    我起身把若熏的脸扳过来,着迷地摩挲他的下巴,他半咬着唇,满脸都是受过委屈的天真。我说:“若熏,我现在没有你不行了,如果你再离开个四年,我一定会恨死你的,再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这么好,我才不放手。”若熏反扑上来,微微有些羞涩地将脸埋我脖子里,“萱,我昨天看见他突然很害怕。如果你被他拐走了怎么办?他比我好太多,你如果爱上他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我......我好嫉妒......”


    我心里一酸,静静地抱着他,看着天花板上浅淡的光影,窗外是恬静的雨声。


    原本以为是自己在仰望着他,最后才发现是自己被仰望着。

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3:05


    在爱情里,果真是爱得比较多的人是卑微的,只是没办法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所以才会一直不安。我是如此,若熏亦是如此。


    次日早上我出去时若熏还在睡,我做好了早餐,又坐车去道观。


    中午我在休息室补了一会儿眠,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遇到白流芸。她正俯身穿道服的裤子,露出背上一块很深的淤青紫,在雪白的背上触目惊心。


    我心里一缩:“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没事,不小心摔的。”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怎么摔的?”


    “......就是在练习的时候,不小心摔的,不碍事。”


    她在说谎,那种淤青更像是大力撞在桌子角上。而且她的脖子上还有泛青的印子,即使用粉底仔细遮盖过,但是稍微仔细点还是能发现。我脑子里慢慢形成一种假设,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终于什么也没问,看她换好衣服走出去。


    整个下午我都心不在焉,晚上回家还特意买了若熏喜欢吃的怀柔糖炒栗子。还未进门就在玄关处看见一双包色的高跟鞋。


    客厅里坐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栗色的卷发,精致的妆容掩盖住了眼角细小的鱼尾纹。见我愣着,若熏连忙把我拉过去说:“小舅妈,这就是幸萱月,我没骗你,我确实有女朋友,而且我以后要跟她结婚。”


    这样的开场白让我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对着那女人的脸努力挤出个笑容来:“您好,请坐,我去泡茶。”


    若熏的小舅妈上上下下打量我,稍后说:“不用麻烦,我这就走了。”


    我站在门口像被班主任罚站的小学生,眼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走出去,若熏追出去送她。我机械地站了半响,坐在客厅里默默地剥栗子。当剥满小小的一碗时,若熏神色疲惫地回来。


    “你小舅妈走了?”


    “嗯,她今天突然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说我有同居的女朋友她不相信,我只能带她回来确认。”


      我“哦”了一声,把他拽到沙发上一颗一颗地喂栗子。


   “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若薰说,“上次我姨妈来瞒了过去,这次瞒不过去了。”


   “我们难道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吗?”


   “萱,我怕你顶不住,我妈妈那个人… … 你是不知道那个人… … 。若薰说不下去,将下巴磕在膝盖上。对于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来说,这个动作让他显得像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瘦得背上的蝴蝶展翅欲飞。


    他太不健康了,我为他的苍白感到心神不宁.


   “没事的,我绝对不离开你?。”我说,“若薰你不相信我吗?”


    若薰歪头看着我,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见了在泡桐树下听我讲故事的少年。我说父亲和阿姨的故事,说他们是一对如何知足又可爱的父母。他一边羡慕一边黯然,把下巴磕在膝盖上歪着头说:“你继母真好,从我记事起我妈从来没抱过我,因为我不是他喜欢的男人的孩子。虽然她不说,但是我都知道。可是谁会喜欢我妈妈那样的女人,那么美,骄傲又自私,像花蝴蝶,谁都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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