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看书
发表于 2013-7-10 23:42:16
何落凡又风情万种地瞪了我这个问题儿童一眼,我乐得不行,觉得这约会真圆满。我若是那老尼姑就可以安心去圆寂了。学校门口眼线太多,他把车停在我们初遇的巷子附近。我说了句“小心开车”就要下车,手腕却被扯住。
我想了想,探过身子去亲了下他的脸颊,何落凡立刻把我按在怀里,右手用力揉着我的后脑勺,有点难以割舍的温情。
“阿萱,你应该还没有爱上我吧?”他不安地问,“还没有吧?”
这次我听明白了,这完美的约会,这始终如一的温情,这最后珍贵的不舍,是他给我的全部的东西。除却他不爱我这点,何落凡是个足够完美的情人。他连撒谎都不会,李慕白刚泡上一个妞,正黏糊着,下午还打电话跟我支招,晚上怎么就能找他打麻将?
何落凡足够好了,连最后都不忍心伤我,连狠话都说不出来,倒有点不像他。
对他来说,即使不爱,我也是特别的。他想要心疼的。
我摇摇头说:“何老师,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对不起啊,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一直一直喜欢的人。只是他已经不爱我了,是我利用你疗伤。何老师,我这样对你,我们还能做朋友吧?”
何落凡红了眼眶,许久才说:“你不用替我开脱。”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装糊涂,我是装不下去了,只能推门下车。夜里终究是内心辗转难过了一下子,第二天起床穿外套去上课,手放兜里摸出一个信封出来。里面有张银行卡,信封上有密码,应该是何落凡昨夜悄悄塞我兜里的。
这下我有点感概万千,钱是好东西,可是若收了这钱可就真的是大款包养小情儿。我还不至于堕落到这个程度,找了快递寄了回去,何落凡再打电话来,我便拒接了。
他想必也知道我的意思,也就不再打来。
我们响应党的号召,那么和谐统一地解决了这段孽缘。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何落凡跟着教授出国去参加个学术研究会,这事还是从李默然嘴里听到的。也不能怪她八卦,前些日子杨帆吵着勾引何落凡,这几天又没了动静,却是不动声色的,像是彻底放下了一样。
李默然故意拿这话钓她,杨帆颇气闷:“别跟我闹心,圣诞节那晚有人看见何落凡跟我们学校的女生出去了,听说还跟那女生搂搂抱抱,八成是性贿赂。去年一个考研究生的师姐不就是贿赂不成把那五十岁刚当上教授的老头子给告了嘛!”
我不自觉有些心虚:“隔着车窗玻璃怎么就看着了?别听那些人瞎说,唯恐天下不乱。”
杨帆笑了一下:“你怎么就知道是隔着车窗玻璃了,难道那女生是你。”
这家伙忒犀利,我缩着脖子不再吱声。这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多了,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磨牙的谈资,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当真。尤其是考试前夕,都忙着复习怕挂科,更是没时间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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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17
况且我跟何落凡也只是单纯的交往,谁规定老师和学生不能交往的,现在大学生都可以结婚,谁还管这个。
这么想着我也没当回事,照样上课,去道馆。系主任找我进办公室,我还以为是嘉奖我在圣诞节晚会上为系里增光,要发我奖学金。可是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副校长,郑重地坐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姿态。
“幸月萱啊,你是不是修了何老师的一门选修课,有两个学分吧?”
我点点头,有些茫然。
“是这样的,有同学反应你何老师本来将你赶出了课堂,你也没再去上他的课,可是那门课你还是有成绩。而且有人看见你圣诞夜跟何老师在一起……嗯……这种事还是坦白说比较好,是他成绩引诱你,还是同学反应的性贿赂……这件事影响学校的声誉,你明年就毕业了,只要坦白说一切都好解决的。”
这下我彻底傻住了,只觉得腿发软,心里空荡荡地凉。
原来他们已经把罪名定好了,何落凡引诱我,或者我贿赂他。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也只相信这个答案。
“我跟何落凡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谈过恋爱,可是已经分手了。”
“那你先回去吧,学校里会调查这件事的。”
我茫然地走出来,中午也没吃饭,躺在宿舍睡了一下午。从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丑闻虽然还没定案,可是人心里都有一把秤,先一个秤砣把你压住。李默然在宿舍里狠狠地骂:要老娘知道哪个不要脸的乱嚼舌根,非撕烂他的嘴。说完又转向我骂,你跟何落凡谈恋爱也不跟我们说,保密工作做这么好,等毕业快去国家安全局,正缺你这种人才!
我看了一眼杨帆,她平静着一张脸,只是不大愿意理我。
我想着她说追何落凡那么久,我牙咬得那么紧,确实是我不对,心里也愧疚到不行。只是在同一个宿舍却找不到个机会道歉,只想着等事情解决再跟杨帆说清楚也不晚。
这天去提开水正撞见高缘,本以为那些女生一样在背后讨论着“她就是那个包养排行榜第六名被潜规则的幸月萱”,高缘多少也会忌讳。
没想到她热乎乎地挽住我的胳膊说:“幸月萱,我正找你呢,我们高中同班不是有三四个同学都在北京嘛,晚上我请吃饭,就在我们小炒部,你可别说你不来啊。”
我心里立码就热乎乎的,说不出的感动,连忙点点头。
晚上我找个件水红色的毛衣外套穿了,又扑了点薄粉,却怎么也遮不住大黑眼圈,兴高采烈地去了小炒部。高缘做东最先到,我不是最后一个,她却直说稀奇感叹着:“你真给我面子啊,童希你还记得吗?幸月萱跟夏珏可是迟到大王,学校操场的地砖都让她俩跑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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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18
提起以前的事情几个同学都喋喋不休,很是欢乐。看样子他们时常在一起玩,只有我跟他们不熟,也插不上嘴,索性专心挑鱼骨上的嫩肉。席间我起身去卫生间,可惜饭点儿上厕所也不富裕,我想了想便又折回包厢。
还未推门进去,就听见有人提起我的名字,口气颇轻蔑。
“可不是嘛,以前她就高明,顾若薰那茬子谁都看不上,单单让她泡上了,这就是手段。人家说外表越是清高的人这内心就越火热风骚,要么怎么能为了俩学分被老师潜了……”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听见不同的声音调笑着:“你看她有多不要脸,今天坐这里还跟没事人一样呢,这人脸皮要有多厚啊。幸亏高缘跟她一个学校,要不咱们怎么知道她是这种人。”
她们像是越说越高兴,像在开批判大会,口气也越来越恶毒。连我父母离异,我跟着父母和继母过,继母没再生孩子都说是我往继母的茶杯里下堕胎药。
我哭笑不得,连气也不会了,只觉得好笑。
这时突然听高缘说:“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准不知道。”
“死高缘,别卖关子,快说,她蹲厕也快回来了……”
“唉,我听说啊,高考结束后有天晚上他们出去玩,结果夏珏跟赵寻吵架把赵寻气走了,顾若薰去追,被觊觎他的男生拉到网吧地下室的台球厅里差点给那个了,真恶心,听说是那顾若薰的同桌……”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进去的。
我只记得自己抄起桌上的酒瓶直接敲在高缘的后脑勺上。她尖叫着惊恐地往外爬,我揪住她的长发往后拖,她奋力踢打挣扎中,桌子翻了,饭菜泼了她一身。
“不许侮辱若薰,不许侮辱他,不许不许……”
时间静止了几秒,接着便有人冲出去,走廊里传出凄厉的叫声:“杀人啦!报警啊!有人杀人啦!”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可惜我是一介凡人,猜不中开头,亦没猜中结局。
没有了顾若薰的一生会是怎样的?我会平平淡淡地读完大学,找个平平淡淡的工作,再平平淡淡的想着一个人,平平淡淡地一步步走下去。总归是平平淡淡的。
还有半年就毕业,本以为宿舍里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却发现很琐碎。所有的东西能丢的就丢,能变卖的变卖,能留给蓝冰他们的,便留下了。最后可以带走的东西只有一个简单的皮箱,我大一来报道时带的那个中型皮箱。
一切好像走回了原点。
只不过那次是被录取,而这次是被开除。
我买的明天上午回长沙的票。最后一晚上待在宿舍里,竟没什么留恋,都是满心逃离的轻松感。黑暗中,我听见杨帆不停地翻身,李默然压抑地哭了半天,接着便不停地骂我混蛋,吵着:“你他妈什么事不能忍着吗?就算打也别自己来啊,你脑子进水了啊你,就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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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19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半夜爬起来去看蓝冰,借着月光我看见她眼角不停有泪流下来。
这个夜晚除了我以外,她们都很悲伤。
次日趁她们去上课,我一个人打车去了火车站,行李不多,也不想见分别的场面。在火车上有个帅哥帮我把行李放到架子上,他身上还穿着军装,一看便是人民的解放军。我忙说谢谢,他露着一口白牙问:“妹妹,你们学校这么早就放假了啊,哪个学校的?”
我笑了笑说:“哥哥,我不是学生了。”
“哎,瞧你这一身学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上大一呢。”
我又笑了一下,觉得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十八岁的我,像是走到一间没有门窗的黑房子里慢慢摸索。再想起那些事情就像是隔着雾气腾腾的玻璃,连那些绝望的心情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夜里车厢里熄了灯,听见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许久以后的梦里又梦见了顾若薰。
我根本没看见他的脸,他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我,脸埋在我的后颈里,那个位置越来越潮湿。我心疼得厉害,想回身去抱他,于是就醒了。再美也只是黄粱一梦。火车还在夜里飞驰,只有我自己。
如果胳膊只是用来拥抱就好了。
顾若薰这么说过,我还记得。因为他说这句话那天,我们知道刚知道高考成绩,为了能进一所学校而兴奋不已。前方的路有无限美好的风光等着我们,阳光和玫瑰,夜色和繁星。
我们只踮着脚望了望,以为那是未来,却看见了世界末日。
知道高考成绩的那天,我正陪莜莜参加市内举行的幼儿小提琴比赛。
林莜小朋友穿着漂亮的小礼服,白嫩嫩的脸上擦了一层香粉,嘴唇抹了艳丽的口红,眉心还点了一颗红点。若不是剃了个西瓜头,怎么看都像个小女孩。莜莜的小提琴拉得很好,毕竟学了四年,有天分,也很有气势。不像我们家楼下那个婴儿肥好几年的女孩子,每天拉一次“小星星”,那声音若让小星星们听见了,绝对会自杀身亡,发誓再也不做星星。
在大夏天坐在冷气不足的礼堂里听小学生演奏绝对是一场折磨,莜莜被老师带着去后台排队,我跑去外面的报刊亭买矿泉水喝,顺便给阿姨打电话,跟她说我晚上不回家,去林家吃饭。
在我挂电话时,阿姨突然说:“对了,我上午用电话查了你的分数。”
我吓傻了:“……很糟糕?”
“没有,582分。”阿姨是用的是今晚吃辣椒炒肉的口气。
“你骗我!”我在大街上大叫,还跺脚,把报刊亭大爷吓一跳。
“我也觉得是人家把分数搞错了。”阿姨笑得很开心,“你数学考了一百二十多分,我得去看看咱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没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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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20
我只能叫着:“别骗我,阿姨,你别骗我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范进中举以后会高兴傻了,连莜莜的比赛也不去看了,直接坐车往夏珏家里跑。我刚跑到楼道里就看见夏珏冲出来,差点跟她撞个满天星。
她看见我就跳起来,像八爪章鱼一样密不透风的抱住我:“阿萱,奇迹!奇迹发生了!老天爷显灵了!我他妈竟然考了577分!你查了吗?”
“582分,我比你多。”
“阿萱,我们俩绝对是神童,是天才!”夏珏在我的脸上狠狠得亲一口,“不管了,联系顾若薰和赵寻,晚上喝酒去!我买单!”
“你出钱啊,难得你发这种宝气,我喜欢。”
晚上给母亲打电话,确定莜莜已经自己坐车到了家,才放心下来。母亲一定很想揪着我的耳朵骂我一顿,可是听见我的高考成绩,又恨不得拉我过去亲我两口。她就是风一阵雨一阵的,也不怪的父亲受不了她,比温柔,她绝对只有给我后娘提鞋的份儿。
顾若薰从他舅舅家赶过来,想必早就知道了我的分数,眼睛都是笑盈盈的。我发现顾若薰特别喜欢穿青色的衬衫,水洗白的牛仔裤,头发的颜色偏棕色系,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笑容优雅举止得体。
即使在坡子街的吃臭豆腐,他也能吃得很好看。
夏珏说:“你发现没有,你们家若薰今天就像是一台强力发电机,那眼睛刷刷放电,刚才那个大腿姐姐的臭豆腐都快吃到鼻孔里去了。”
“啊,那没办法,若薰已经归我了。他把人生都交给我了,我得对他负责。”
赵寻张着眼睛,强忍着笑:“顾若薰,你是准备嫁给幸月萱吗?”
顾若薰垂着眼睛笑,口气却很认真:“没办法,她已经跟我求婚了。”
夏珏很没出息的喷在赵寻脸上半块臭豆腐,赵寻的臭豆腐已经献给了大马路。
“真是咬人的狗都不会叫的!”夏珏惨叫。
“是啊,你这种会叫的狗都不会咬人。”我反骂回去。
“阿萱,你长了我们女人的志气。”夏珏接着称赞,“这样发展下去,女性领导世界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幼稚。”赵寻说,“你小点儿声行不行,真丢人。”
我们四个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KTV,我和顾若薰很有默契的五音不全。赵寻有副好嗓子,唱黄家驹的《真的爱你》颇惊艳,有点原声回放的错觉。夏珏就豪放多了,光脚在沙发上一边蹦一边吼着张惠妹的《Bad Boy》。
我被吵得不行,和若薰站在走廊里靠着墙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歌声。
“若薰,我现在能带给你的未来,好像也不是很好。”顾若薰考了近630分,他值得更好的。
“你后悔了?”他皱了皱眉。
“没有。”我说,“你别后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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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21
若薰像是很满意我这么说,亲了亲我的脸说:“笨蛋一个,你说要对我负责的。”
我忙举右手保证:“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等我和顾若薰回到包厢里,看见夏珏和赵寻都不唱歌了,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有点想拼命的架势。
“哎,怎么又斗上了?”
“你问他!”夏珏气得把话筒一摔,巨大的回声格外刺耳。
赵寻一语不发,并不是在生气,表情却很坚定。他推了推镜框说:“夏珏,我要报哪里是我的自由,不关你的事,你要我说几遍?你这样做才是干预我的人生,你明白了吗?”
“那我就去报其他的地方,我就不跟你在一块儿。”
“随便你。”赵寻忍无可忍的站起来,“你们慢慢唱吧,我先走了。”
“赵寻,你不能这么没出息!”夏珏真急了,“你爸妈也不会答应的,你不能这么拿前途开玩笑。”
“这事我爸妈都不管,你还管什么劲儿,嫌我没出息你别理我就行了。”
“赵寻!赵寻!”夏珏额头冒出了汗,已经语无伦次了,“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别死皮赖脸的!再过一百万年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赵寻咬着牙推门走出去。
若薰赶紧跟上去,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本来是觉得好好的出来庆祝的,却又闹得这么难看。赵寻刚出去,夏珏就忍不住趴沙发上大哭起来。我知道夏珏难受,赵寻也伤透了心,两败俱伤。
“赵寻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你这么说除了伤害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阿萱,我害怕。我跟你和若薰不一样,你能负责顾若薰的人生,我却没办法对赵寻负责。赵寻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住也还不起,我最后也只会让他伤心。”
夏珏搂着我的脖子默默地流眼泪。我们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没有感情的吻和食物没什么两样
等夏珏哭完是一个小时之后。
本来是她吵着要请客,看她那霜打的茄子样,我掏出所有的家当去买单。大厅里涌进来一拨人,其中有我们班的同学,虽然不是多熟,可是同学录上的留言却像一起扛枪打过仗一样:战友,保重,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其实我跟面前这两个迎上来的嘴碎八婆唯一的交集,就是有次我上化学课吃零食,被她们在老胡面前告了一状。我记得那次检讨足足有一千五百字,夏珏看了感动得都快哭了,说着:我才知道我们俩就是父母的耻辱,班级的败类,祖国的祸害,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绊脚石,香港九七年才回归都是我们闹的,要是没我俩,全国人民早就家家住别墅,户户开奔驰了!
“幸月萱,你考得怎么样?”她们着急打听。
“还行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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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22
“有机会和顾若薰进一个学校吗?”
“可以吧。”我说。
她们肯定以为我吹牛,满脸的不信任。我懒得理她们,正要去休息区找夏珏,却听见她们说:“对了,你怎么没和顾若薰在一起啊,我们刚才看见他好像被两个男生扯着进了朝阳网吧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若薰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跟别人去网吧,我知道他讨厌那种香烟,槟榔和方便面味聚集的地方。我拉住夏珏就往外跑,乱七八糟的坏念头横冲直撞。从玻璃里,我看见自己面如死灰的脸。
“他不是去追赵寻了吗,说不定天太黑,那俩八婆看错了……”
“你觉得有几个人能认错若薰那张脸?”
“也许,也许是遇见朋友了啊。”
“夏珏,他绝对是遇见麻烦了!”
我的语气里面已经有点绝望的意味,夏珏闭上嘴巴随我拼命的往朝阳网吧跑。刚推开门就是扑鼻而来的烟味。网吧门被我们撞得噼里啪啦响,打瞌睡的吧台小妹醒过来说:“两台机器吗?包通宵还是单算?”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衬衫的很漂亮的帅哥跟两个男生进来?”
“哦,不是在地下室的台球厅就是在二楼的游戏厅。”
我和夏珏有默契的对望一眼,她往二楼跑,我往地下室跑。在昏暗的楼道里,我刚跑了一半,就听见了若薰的声音。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头部,若薰已经骂得嗓音都嘶哑,如同走投无路的绝望的困兽。
我大喊着若薰的名字往里面冲,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应该已经听到我的声音,却突然不骂了,诡异的安静着。我的眼睛接触到灯光,格外的刺眼,而更刺眼的这做梦都想不到的一幕。
我的若薰被两个男生按在台球桌上,衣服被撕得乱七八糟,两条白玉般的长腿晾在刺眼的白光下拼命踢打着。那个正趴在若薰胸前的男生抬起头,我的眼前一片血红,大叫一声:“彭嘉阳,我杀了你!”
记得十岁时我拜师学拳法,曾跪下在祖师爷的牌位前发誓,学武只为强身健体,不为伤人性命。后来又学跆拳道,纯粹是养成了练功的习惯。父亲跟我说过,拳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可是我现在真的想打死他们,看见他们的血,看见他们的害怕,看见他们跪地求饶。我下手一点都不软,足刀踢过去听见一声惨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夏珏已经跑下来了,吓得哭起来:“若薰,幸月萱会打死他们的!”
顾若薰这才大梦初醒般的死死的抱住我的腰,声音沙哑得都让我痛了:“够了!够了!萱,我好好的!我一点事情都没有!你看看我!求你了!什么都没发生!我没事!求你清醒一点!求你了!”
顾若薰的声音在我的身体里回荡着,像温柔的波浪。记得他托着下巴笑着说,你这么厉害,以后还要拜托你保护我啊。我哭着对坐在地上捂着肋骨的彭嘉阳吼:“你疯了吗!你想做什么!若薰是男生啊!他是男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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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23
“我知道他是男的!”彭嘉阳也吼过来,“是男的就别长那么一张招人的脸啊!”
“他是男生啊,他是男生啊。”我一直受伤的重复着,若薰贴着我的背,把脸埋在我的脖子里,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那眼泪的温度,已经烙在我的皮肤上,到如今都在疼。
我张着眼睛看见车厢里慢慢亮起来,光线一丝一缕地充斥进来,撵走黑暗。
黑暗不在眼睛里,在心里。
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喊着:尊敬的各位乘客们,终点站长沙站马上就要到了,请您带好行李准备下车,谢谢您乘坐我们的列车,下次再见。
若薰,若薰,我回来了,可是,你还有没有在黄兴铜像前等我?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我从长沙回来的当天便被母亲叫到林家。
其实也能想到打架被开除这种事情让母亲多伤心。只是我没想到她那么刚强的一个人气得全身发抖,咬着牙流眼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吓得不轻,跪在她面前揪着她的袖子哀哀求着:“妈,我错了……妈……我不敢了……我以为再也不打人了……妈……求你别这样啊……妈……我不敢了……”
我是真的不敢了。
母亲转身进了卧室,林叔叔跟了进去,隔着门,我听见母亲的吼声,叫她滚,我没这样的女儿,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她学什么武术跆拳道。照现在这样下去,我看她迟早有一天进警察局出不来,让她滚,我没这样的女儿。
我在客厅里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长沙的冬天冷得让人心寒,我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跟阿姨在家里学学煲汤,买了菜谱回来做菜。过年拼命往家里囤年货,商场打折拼命血拼。每一天都过得很忙碌,尽量不让自己的脑子闲下来。
大年三十晚上,我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给一个月没联系的朋友们发信息。刚开机就听见手机的信息声不断。声音持续了近五分钟后提示的是,信箱已满。那个疯狂的短信狂人名字叫何落凡。
我想了想按了全部删除。
按照往常大年初一全家都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父亲的兄弟姐妹多,老人家里过年就是一堆人,免不了互相关心下小辈的生活,而后是例行公事的发红包节目,中午晚上便是团圆饭。我早上便跟父亲说:“昨天晚上看春晚看到凌晨,太困,我不去了。”
父亲点头说:“也是,你爷爷家人多,你在家安生点儿。”
他们出门,我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都是挺喜庆的节目,一个人看着也不寂寞。手机在卧室响起来,我换了个洗刷刷的铃声,特别闹腾,听着就心情好。是原来道馆里刘师兄,电话那头挺热闹,鬼哭狼嚎地飙歌。
“阿萱,你发宝气,在家里闷着长毛是不咯!来道馆过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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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24
这师兄不能得罪,我忙换好衣服去了道馆楼上的KTV。这群学员面孔都挺新鲜,都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见了我都挺好奇问着:“刘教练,这就是你师姑?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你们还都别不信啊,她学拳的师父跟我爸拜是一个师父,我学拳是跟我爸学的,论辈分她就是我师姑。”
“刘师兄……”我叹气,“可是按学跆拳道的辈分,您是我师叔。”
一群学员都被我们师叔师姑绕得头晕,不过觉得挺新鲜,围着我问东问西了半晌又去唱歌。我坐着无聊干脆去楼道风口里抽根烟。透过窗户外面的天空是灰色的,像是快要下雨。我裹紧身上棉衣,风卷进来的冷风呛到,一阵止不住地咳。
半晌,我倚着墙准备再掏一支烟。
高处楼梯口的暗影里藏了一个人,眯着眼也只能看出身材修长秀美。我没来得紧张,见那人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到隐形的光里。我魂牵梦萦的脸,微微上挑的眼波光潋滟,如同汪着一泉春水。
在梦境里,无数次他这样一步步地走来。
手中的塑料打火机“啪”掉地上,轻微的爆裂声回荡在安全通道里,却很吓人。
若薰。是若薰。
他在离我只有两个台阶的地方停下来,只是看着我红着眼眶一言不发。我仰头看着他,隔着好几年,生疏到见了面却连基本的打招呼都不会。忽然心里悲凉起来,四年的时光像是一条河将我们隔在两岸。
我们早就已经不是单纯到只相信爱情的年纪。
我勉强维持了点笑容:“若……若薰……”
顾若薰像是被惊醒微微张开眼睛,突然三两步从台阶上跃下来将我抱在怀里。我的后背冲撞在墙壁上,顿时七荤八素地迷糊。他什么都不说,吸鼻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手臂的力气也大到不像话。
我觉得疼,遇见顾若薰后我就学会了疼。
这一瞬间,我突然想,那么顾若薰抱在怀里的是什么呢?
只是一个没有正式画上句号的过去,还是迷雾重重不知前路的未来?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步行街中心广场整条街都是颇有风格的咖啡厅,我不太来这种地方,因为贵。上了大学以后我就不跟家里要生活费,在道馆做兼职教练的钱足够我生活,却不够我挥霍。
咖啡店是田园的装修风格,碎玫瑰花的墙纸,暗红色的地砖,随处可见缠绕的藤蔓和软软的玩偶熊和兔子。包厢里是榻榻米的设计,拉上遮光帘,窗外是喧闹的街和灰暗到快到哭泣的天空。
以前我跟若薰大多去网吧,要个情侣包厢,大多里面都很脏,他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就跟我窝在满是香烟和泡面气味的空间里。而四年后,我们坐在弥漫着精油香的包厢,玻璃茶壶里的茉莉花泡得美丽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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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0 23:42:25
却没有当年的我们。
不知安静了多久,是若薰先打破了沉默。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多月了,今年学校放假早。”
“不是已经被退学了吗?”若薰声音拔高,“我都知道了,别骗我,萱,你为什么打高缘,他们说的那些我都不相信,他们那些人,他们……”
他说不下去了,我恍惚了一下,其实这种事情哪瞒得住,人的嘴唇除了用来接吻,还要用来说三道四。
“他们怎么说的?说我为了成绩性贿赂老师,被学校调查,高缘请大家吃饭无意透漏出来,我恼羞成怒就把她打了?”我笑了笑,“这是我们学校流传的真实版本,不知道你听见的是不是这个?”
“你跟我说实话,根本不是因为这种事,你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动手的。”若薰红着眼睛,“那些根本不是真的,跟我说实话。”
那件事我根本就不想提,是我恨不得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烂掉的一段回忆。
“这就是事实,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不相信,固执地咬着唇。
“真的,我是有跟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交往过一阵子,我还有选修他的课,你听到的那些基本属实,除了潜规则的那一段换成两情相悦。”
顾若薰抬头看了我半晌,面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又迅速白下去,止不住的失神。或许他在想记忆中的幸月萱是什么样子,不太爱说话,害羞会瞪人,嘴硬又爱逞强。他在想他爱过的那个女孩,不是我。
记得那次斗殴事件让母亲恨透了我,也让顾若薰的母亲恨透了我。我被母亲关在家里不得出门,而顾若薰不知所踪。我每天都心急如焚,却只能装乖让母亲放心。终于有天,我去父亲那边拿衣服,家里没有人,我收拾好东西快走的时候,接到了若薰的电话。他听起来很着急,像是刚跑了一千米,也不确定我能不能接到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却很庆幸的舒了口气:“萱,我没有很多时间,你听我说,你先报我们商量好的那个学校,开学后我们在北京见。”
“若薰,我让夏珏去找你,她说你家没有人,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在你外公那里?你怎么样?”我没出息吸着鼻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连声音都带着沙哑得哭腔,“若薰,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若薰的声音格外冷静,“别说,我都知道。”
那半个月,我担心着若薰,我知道若薰也担心我。
“萱,我要挂了,我陪我妈在商场买东西,她关了我半个月了,我趁她去试衣间,才跑出来打电话!我没事,你别灰心,等到去了北京一切都好了,我会慢慢跟她说。”
“好,我等着你。”
若薰挂了电话,我抱着话筒哭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突然我看见来电显示的区号显示的是0592,这是哪里的区号。我连忙打114查号台,打听出来是厦门的区号。若薰人在厦门,怪不得我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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