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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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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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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21#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杨铁心和他情逾骨肉,见他惨死,满腔悲愤,脑海中一闪,便想到了两人结义时的那句誓言:“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抬头四望,自己妻子和郭大嫂在混乱中都已不知去向。他大声叫道:“大哥,我去给你报仇!”挺矛向官兵队里冲去。

           官兵这时又已列成队伍,段天德传下号令,箭如飞蝗般射来。杨铁心浑不在意,拨箭疾冲。一名武官手挥大刀,当头猛砍,杨铁心身子一矮,突然钻到马腹之下。那武官一刀砍空,正待回马,后心已被一矛刺进。杨铁心掷开尸首,跳上马背,舞动长矛。众官兵那敢接战,四下奔逃。

           他赶了一阵,只见一名武官抱着一名女子,骑在马上疾驰。杨铁心飞身下马,横矛杆打倒一名士兵,在他手里抢过弓箭,火光中看准那武官坐骑,飕的一箭射去,正中马臀,马腿前跪,马上两人滚了下来。杨铁心再是一箭,射死了武官,抢将过去,只见那女子在地上挣扎着坐起身来,正是自己妻子。

           包惜弱乍见丈夫,又惊又喜,扑到了他怀里。杨铁心问道:“大嫂呢?”包惜弱道:“在前面,给……给官兵捉去了。”杨铁心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她。”包惜弱惊道:“后面又有官兵追来了!”

           杨铁心回过头来,果见一队官兵手举火把赶来。杨铁心咬牙道:“大哥已死,我无论如何要救大嫂出来,保全郭家的骨血。要是天可怜见,你我将来还有相见之日。”包惜弱紧紧搂住丈夫的脖子,死不放手,哭道:“咱们永远不能分离,你说过的,咱们就是要死,也死在一块!是么?你说过的。”

           杨铁心心中一酸,抱住妻子亲了亲,硬起心肠拉脱她双手,挺矛往前直追,奔出数十步回头一望,只见妻子哭倒在尘埃之中,后面官兵已赶到她身旁。

           杨铁心伸袖子一抹脸上的泪水、汗水、血水,把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救出李氏,为义兄报全后代,赶了一阵,又夺到了一匹马,抓住一名官兵喝问,得知李氏正在前面。

           他纵马疾驰,忽听得道旁树林中一个女子声音大叫大嚷,急忙兜转马头,冲入林中,只见李氏双手已自脱缚,正和两名兵士厮打。她是农家女子,身子壮健,虽然不回武艺,但这时拼命蛮打,自有一股刚勇,那两名兵士又笑有骂,一时却也奈何她不得。杨铁心更不打话,冲上去一矛一个,戳死了两兵,把李氏扶上坐骑,两人同乘,回马再去找寻妻子。

           奔到与包氏分手的地方,却已无人。此时天色微明,他下马察看,只见地下马蹄杂沓,尚有人身拖曳的痕迹,想是妻子又给官兵掳去了。

           杨铁心急跃上马,双足在马腹上乱踢,那马受痛,腾身飞驰。赶得正急间,忽然道旁号角声响,冲出十余名黑衣武士。当先一人举起狼牙棒往他头顶猛砸下来。杨铁心举矛隔开,还了一矛。那人回棒横扫,棒法奇特,似非中原武术所市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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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
    2013-6-3 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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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22#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杨铁心以前与郭啸天谈论武艺,知道当年梁山泊好汉中有一位霹雳火秦明,狼牙棒法天下无双,大除他之外,武林豪杰使这兵刃的向来极少,因狼牙棒份量沉重,若非有极大臂力不易运用自如。只有金兵将官却甚喜用,以金人生长辽东苦寒之地,身强力大,兵器沉重,则阵上多占便宜。当年金兵入寇,以狼牙棒砸击大宋军民。众百姓气愤之余,忽然说起笑话来。某甲道:“金兵有甚么可怕,他们有一物,咱们自有一物抵挡。”某乙道:“金兵有金兀术。”甲道:“咱们有韩少保。”乙道:“金兵有拐子马。”甲道:“咱们有麻札刀。”乙道:“金兵有狼牙棒。”甲道:“咱们有天灵盖。”那天灵盖是头顶的脑门,金兵狼牙棒打来,大宋百姓只好用天灵盖去抵挡,笑谑之中实含无限悲愤。

           这是杨铁心和那使狼牙棒的斗了数合,想起以前和郭啸天的谈论,越来越是疑心,瞧这人棒法招术,明明是金兵将官,怎地忽然在此现身?又斗数合,枪招加快,挺矛把那人刺于马下。余人大惊,发喊逃散。

           杨铁心转头去看骑在马后的李氏,要瞧她在战斗之中有无受伤,突然间树丛中射出一枝冷箭,杨铁心不及闪避,这一箭直透后心。李氏大惊,叫道:“叔叔,箭!箭!”杨铁心心中一凉:“不料我今日死在这里!但我死前先得把贼兵杀散,好让大嫂逃生。”当下扬矛狂呼,往人多处直冲过去,但背上箭伤创痛,眼前一闪漆黑,昏晕在马背之上。

           当时包惜弱被丈夫推开,心中痛如刀割,转眼间官兵追了上来,待要闪躲,早被几名兵士拥上一匹坐骑。一个武官举起火把,把她脸上仔细打量了一会,点点头,说道:“瞧不出那两个蛮子倒有点本事,伤了咱们不少兄弟。”另一武官笑道:“现下总算大功告成,这趟辛苦,每人总有十几两银子赏赐罢。”那武官道:“哼,只盼上头少克扣些。”转头对号手道:“收队罢!”那号手举起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包惜弱吞声饮泣,心中只是挂念丈夫,不知他性命如何。这时天色已明,路上渐有行人,百姓见到官兵队伍,都远远躲了开去。包惜弱起初担心官兵无礼,那知众武官居然言语举止之间颇为客气,这才稍稍放心。

           行不数里,忽然前面喊声大振,十余名黑衣人手执兵刃,从道旁冲杀出来,当先一人喝道:“无耻官兵,残害良民,统通下马纳命。”带队的武官大怒,喝道:“何方大胆匪徒,在京畿之地作乱,快滚开些!”一众黑衣人更不答话,冲入官兵队里,双方混战起来。官兵虽然人多,但黑衣人个个武艺精熟,一时之间杀的不分胜负。

           包惜弱暗暗欢喜,心想:“莫不是铁哥的朋友们得到讯息,前来相救?”混战中一箭飞来,正中包惜弱坐骑的后臀,那马负痛,纵蹄向北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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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包惜弱大惊,双臂搂住马颈,只怕掉下马来。只听后面蹄声急促,一骑马追来。转眼间

           一匹黑马从身旁掠过,马上乘客手持长索,在空中转了几圈,呼的一声,长索飞出,索上绳圈套住了包惜弱的坐骑,两骑马并肩而弛。那人渐渐收短绳索,两骑马奔跑也缓慢了下来,再跑数十步,那人呼哨一声,他所乘黑马收脚站住。包惜弱的坐骑被黑马一带,无法向前,

           一声长嘶,前足提起,人立起来。

           包惜弱劳顿了大半夜,又是惊恐,又是伤心,这时再也拉不住缰,双手一松,跌下马来,晕了过去。

           昏睡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到悠悠醒转,只觉似是睡在柔软的床上,又觉身上似盖了棉被,很是温暖,她睁开眼睛,首先入眼的是青花布帐的帐顶,原来果是睡在床上。她侧头望时,见床前桌上点着油灯。似有个黑衣男子坐在床沿。

           那人听得她翻身,忙站起身来,轻轻揭开了帐子,低声问道:“睡醒了吗?”包惜弱神智尚未全复,只觉这人依稀似曾相识。那人伸手在她额头一摸,轻声道:“烧得好烫手,医生快来啦。”包惜弱迷迷糊糊的重又入睡。

           过了一会,似觉有医生给她把脉诊视,又有人喂她喝药。她只是昏睡,梦中突然惊醒,大叫:“铁哥,铁哥!”随觉有人轻拍她肩膀,低语抚慰。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白天,忍不住出声呻吟。一个人走近前来,揭开帐子。这时面面相对,包惜弱看得分明,不觉吃了一惊,这人面目清秀,嘴角含笑,正是几个月前她在雪地里所救的那个垂死少年。

           包惜弱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当家的呢?”那少年摇摇手,示意不可作声,低声道:“外边官兵搜捕很紧,咱们现下是借住在一家乡农家里。小人斗胆,慌称是娘子的丈夫,娘子可别露了形迹。”包惜弱脸一红,点了点头,又问:“我当家的呢?”那人道:“娘子身子虚弱,待大好之后,小人再慢慢告知。”

           包惜弱大惊,听他语气,似乎丈夫已遭不测,双手紧紧抓住被角,颤声道:“他……他……怎么了?”那人只是不说,道:“娘子这时心急也是无益,身子要紧。”包惜弱道:“他……他可是死了?”那人满脸无可奈何之状,点了点头,道:“杨爷不幸,给贼官兵害死了。”说着只是摇头叹息。包惜弱伤痛攻心,晕了过去,良久醒转,放声大哭。

           那人细声安慰。包惜弱抽抽噎噎的道:“他……他怎么去世的?”那人道:“杨爷可是

           二十来岁年纪,身长膀阔,手使一柄长矛的么?”包惜弱道:“正是。”那人道:“我今日

           一早见到他和官兵相斗,杀了好几个人,可惜……唉,可惜一名武官偷偷绕到他身后,一枪刺进了他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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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包惜弱夫妻情重,又晕了过去,这一日水米不进,决意要绝食殉夫。那人也不相强,整日只是斯斯文文的和她说话解闷,包惜弱到后来有些过意不去了,问道:“相公高姓大名?怎会知道我有难而来打救?”那人道:“小人姓颜,名烈,昨天和几个朋友经过这里,正遇到官兵逞凶害人。小人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不料老天爷有眼,所救的竟是我的大恩人,也真是天缘巧合了。”

           包惜弱听到“天缘巧合”四字,脸上一红,转身向里,不再理他,心下琢磨,忽然起了疑窦,转身问道:“你和官兵本来是一路的?”颜烈道:“怎……怎么?”包惜弱道:“那日你不是和官兵同来捉拿那位道长,这才受伤的吗?”颜烈道:“那日也真是冤枉。小人从北边来,要去临安府,路过贵村,那知道无端端一箭射来,中了肩背。如不是娘子大恩相救,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到底他们要捉什么道士呀?道士捉鬼,官兵却捉道士,真是一塌糊涂。”说着笑了起来。

           包惜弱道:“啊,原来你是路过,不是他们一伙。我还道你也是来捉那道长的,那天还真不想救你呢。”当下便述说官兵怎样前来捉拿丘处机,他又怎样杀散官兵。

           包惜弱说了一会,却见他怔怔的瞧自己,脸上神色痴痴迷迷,似乎心神不属,当即住口,颜烈一惊,陪笑道:“对不住。我在想咱们怎样逃出去,可别再让官兵捉到。”

           包惜弱哭道:“我……我丈夫即已过世,我还活着干什么?你一个人走吧。”颜烈正色道:“娘子,官人为贼兵所害,含冤莫白,你不设法为他报仇,却只是一意寻死。官人生前是英雄豪杰之士,他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能瞑目吧?”

           包惜弱道:“我一个弱女子,又怎有报仇的能耐?”颜烈义愤于色,昂然道:“娘子要报杀夫之仇,这件事着落在小人身上。你可知道仇人是谁?”包惜弱想了一下,说道:“统率官兵的将官名叫段天德,他额头有个刀疤,脸上有块青记。”颜烈道:“即有姓名,又有记认,他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非报此仇不可。”他出房去端来一碗稀粥,碗里有个剥开了的咸蛋,说道:“你不爱惜身子,怎么报仇呀?”包惜弱心想有理,接过碗来慢慢吃了。

           次日早晨,包惜弱整衣下床,对镜梳好了头髻,找到一块白布,剪了朵白花插在鬓边,替丈夫带孝,但见镜中红颜如花,夫妻俩却已人鬼殊途,悲从中来,又伏桌痛哭起来。

           颜烈从外面进来,待她哭声稍停,柔声道:“外面道上官兵都已退了,咱们走吧。”包惜弱随他出屋。颜烈摸出一锭银子给了屋主,把两匹马牵了过来。包惜弱所乘的马本来中了

           一箭,这时颜烈已把箭创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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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包惜弱道:“到那里去呀?”颜烈使个眼色,要她在人前不可多问,扶她上马,俩人并辔向北。走出十余里,包惜弱又问:“你带我到那里去?”颜烈道:“咱们先找个隐蔽的所在住下,避一避风头。待官家追拿得松了,小人再去找寻官人的尸首,好好替他安葬,然后找到段天德那个奸贼,杀了替官人报仇。”

           包惜弱性格柔和,自己本少主意,何况大难之余,孤苦无依,听他想的周到,心中好生感激,道:“颜相公,我……我怎生报答你才好?”颜烈凛然道:“我性命是娘子所救,小人这一生供娘子驱使,就是粉身碎骨,赴汤蹈火,那也是应该的。”包惜弱道:“只盼尽快杀了那大坏人段天德,给铁哥报了大仇,我这就从他与地下。”想到这里,又垂下泪来。

           两人行了一日,晚上在长安镇上投店歇宿。颜烈自称夫妇二人,要了一间房。包惜弱心中惴惴不安,吃晚饭时一声不作,暗自抚摸丘处机所赠的那柄短剑,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是他稍有无礼,我就一剑自杀。”

           颜烈命店伴拿了两捆稻草入房等店伴出去,上了房门,把稻草铺在地下,自己倒在稻草之中,身上盖了一张毡毯,对包惜弱道:“娘子请安睡吧!”说着闭上了眼。

           包惜弱的心怦怦乱跳,想起故世的丈夫,真是柔肠寸断,呆呆的坐了大半个时辰,长长叹了口气,也不熄灭烛火,手中紧握短剑,和衣倒在床上。

           次日包惜弱起身时,颜烈已收拾好马具,命店伴安排了早点。包惜弱暗暗感激他是个至诚君子,防范之心登时消了大半。待用早点时,见是一碟鸡炒干丝、一碟火腿、一碟腊肠、

           一碟熏鱼,另有一小锅清香扑鼻的香梗米粥。她出生于小康之家,自归杨门,以务农为生,平日吃早饭只是几根咸菜,半个咸蛋,除了过年过节、喜庆宴会之外,那里吃过这样考究的饮食?食用之时,心里颇不自安。

           待得吃完,店伴送来应该包裹。这时颜烈已走出房去,包惜弱问道:“这是甚么?”店伴道:“相公今日一早出去买来的,是娘子的替换衣服,相公说,请娘子换了上道。”说罢放下包裹,走出房去。包惜弱打开包裹一看,不觉呆了,只见是一套全身缟素的衣裙,白鞋白袜固然一应俱全,连内衣、小袄以及罗帕、汗巾等等也都齐备,心道:“难为他一个少年男子,怎地想得如此周到?”换上内衣之时,想到是颜烈亲手所买,不由得满脸红晕。她半夜仓卒离家,衣衫本已不整,再加上一夜的纠缠奔波,更是满身破损尘污,待得里外一新,精神也不觉为之一振。待得颜烈回房,见他身上也已换得光鲜焕然。

           两人纵马上道,有时一前一后,有时并辔而行。这时正是江南春意浓极的时光,道旁垂柳拂肩,花气醉人,田中禾苗一片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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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颜烈为了要她宽怀减愁,不时跟她东扯西谈。包惜弱的父亲是个小镇上的不第学究,丈夫和义兄郭啸天都是粗豪汉子,她一生之中,实是从未遇到如此吐属俊雅、才识博洽的男子,但觉他一言一语无不含意俊妙,心中暗暗称奇。只是眼见一路北去,离临安越来越远,他却绝口不提如何为己报仇,更不提安葬丈夫,忍不住道:“颜相公,我夫君的尸身,不知落在那里?”

           颜烈道:“非是小人不肯去寻访尊夫尸首,为他安葬,实因前日救娘子时杀了官兵,眼下正是风急火旺的当口,我只要在临安左近一现身,非遭官兵的毒手不可。眼下官府到处追拿娘子,说道尊夫杀官造反,罪大恶极,拿到他的家属,男的斩首,女的充作官妓。小人死不足惜,但若娘子无人保护,给官兵逮了去,遭遇必定极惨。小人身在黄泉之下,也要伤心含恨了。”包惜弱听他说得诚恳,点了点头。颜烈道:“我仔细想过,眼下最要紧的,是为尊夫收尸安葬。咱们到了嘉兴,我便取出银子,托人到临安去妥为办理。倘若娘子定要我亲自去办这才放心,那么在嘉兴安顿好娘子之后,小人冒险前往便了。”包惜弱心想要他干冒大险,于理不合,说道:“相公如能找到妥当可靠的人去办,那也是一样的。”又道:“我丈夫有个姓郭的义兄,同时遭难,敢烦相公一并为他安葬,我……我……”说着垂下泪来。

           颜烈道:“此事容易,娘子放心便是。倒是报仇之事,段天德那贼子是朝廷武将,要杀他着实不易,此刻他又防备得紧,只有慢慢的等候机会。”包惜弱只想杀了仇人之后,便自杀殉夫。颜烈这番话虽然句句都是实情,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心下一急,哭出声来,抽抽噎噎的道:“我也不想要报什么仇了。我当家的如此英雄,尚且被害,我……我一个弱女子,又……又有什么能耐?我一死殉夫便是。”

           颜烈沉吟半响,似也十分为难,终于说道:“娘子,你信得过我吗?”包惜弱点了点头。颜烈道:“眼下咱们只有去北方,方能躲避官兵的追捕。大宋官兵不能追到北方去捉人。咱们只要过得长江,就没多大危险了。待事情冷下来之后,咱们再南下报仇雪恨。娘子放心宽怀,官人的血海沉冤,自有小人一力承担。”

           包惜弱大为踌躇:自己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如不跟随他去,孤身一个弱女子又到那里去安身立命?那晚亲眼见到官兵杀人放火的凶狠模样,若是落入了他们手中,被充作官妓,那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但此人非亲非故,自己是个守节寡妇,如何可随一个青年男子同行?此刻若是举刃自刎,此人必定阻拦。只觉去路茫茫,来日大难,思前想后,真是柔肠百转。她连日悲伤哭泣,这时却连眼泪也几乎流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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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颜烈道:“娘子如觉小人的筹划不妥,但请吩咐,小人无有不遵。”包惜弱见他十分迁就,心中反觉过意不去,除非此时自己立时死了,一了百了,否则实在也无他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低头道:“你瞧着办吧。”

           颜烈大喜,说道:“娘子的活命大德,小人终身不敢忘记,娘子……”包惜弱道:“这事以后别再提啦。”颜烈道:“是,是。”

           当晚两人在硖石镇一家客店中歇宿,仍是同处一室。自从包惜弱答允同去北方之后,颜烈的言谈举止,已不如先前拘谨,时时流露出喜不自胜之情。包惜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见他并无丝毫越礼,心想他不过是感恩图报,料来不致有何异心。

           次日中午,两人到了嘉兴。那是浙西大城,丝米集散之地,自来就十分繁盛,宋室南渡之后,嘉兴地近京师,市况就更热闹。

           颜烈道:“咱们找一家客店歇歇吧。”包惜弱一直在害怕官兵追来,道:“天色尚早,还可赶道呢。”颜烈道:“这里的店铺不错,娘子衣服旧了,得买几套来替换。”包惜弱一呆,道:“这不是昨天才买的吗?怎么就旧了?”颜烈道:“道上尘多,衣服穿一两天就不光鲜了。再说,像娘子这般容色,岂可不穿世上顶顶上等的衣衫?”

           包惜弱听他夸奖自己的容貌,内心窃喜,低头道:“我是在热丧之中……”颜烈忙道:“小人理会得。”包惜弱就不言语了。她容貌秀丽,但丈夫杨铁心从来没这般当面赞过,低下头偷眼相颜烈瞧去,见他并无轻薄神色。一时心中栗六,也不知是喜是愁。

           颜烈问了途人,迳去当地最大的“秀水客栈”投店。漱洗罢,颜烈与包惜弱一起吃了一些点心,两人相对坐在房中。包惜弱想要他另要一间客房,却又不知如何启齿才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事重重。过了一会,颜烈道:“娘子请自宽便,小人出去买了物品就回。”包惜弱点了点头。道:“相公可别太多花费了。”颜烈微笑道:“就可惜娘子在服丧,不能戴用珠宝,要多花钱也花不了。”

    第二回江南七怪


           颜烈跨出房门,只见过道中一个中年士人拖着鞋皮,踢踏踢踏的直响,一路打着哈欠迎面过来。那士人似笑非笑,挤眉弄眼,一副惫懒神气,全身油腻,衣冠不整,满脸污垢,看来少说也有十多天没洗脸了,拿着一柄破烂的油纸黑扇,边摇边行。

           颜烈见这人衣着明明是个斯文士子,却如此肮脏,不禁皱了眉头,加快脚步,只怕沾到了那人身上的污秽。突听那人干笑数声,声音甚是刺耳,经过他身旁时,顺手伸出折扇,在他肩头一拍。颜烈身有武功,这一下竟没避开,不禁大怒,喝道:“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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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那人又是一阵干笑,踢踏踢踏的向前去了,只听他走到过道尽头,对店小二道:“喂,伙计啊,你别瞧大爷身上破破烂烂的,大爷可有的是银子。有些小子可邪着哪,他就是仗着身上光鲜吓人。招摇撞骗,勾引妇女,吃白食,住白店,全是这种小子,你得多留点儿神。稳稳当当的,让他先交了房饭钱再说。”也不等那店小二答腔,又是踢踏踢踏的走了。

           颜烈更是心头火起,心想好小子,这话不是冲着我来么?店小二听那人一说,斜眼向他看了一眼,不禁起疑,走到他跟前,哈了哈腰,陪笑道:“您老别见怪,不是小的无礼……”颜烈知他意思,哼了一声道:“把这银子给存在柜上!”伸手往怀里一摸,不禁呆了。他囊里本来放着四五十两银子,一探手,竟已空空如也。店小二见他脸色尴尬,只道穷酸的话不错,神色登时不如适才恭谨,挺腰凸肚的道:“怎么?没带钱么?”

           颜烈道:“你等一下,我回房去拿。”他只道匆匆出房,忘拿银两,那知回入房中打开包裹一看,包里几十两金银竟然尽皆不翼而飞。这批金银如何失去,自己竟是茫然不觉,那倒奇了,寻思:“适才包氏娘子出去解手,我也去了茅房一阵,前后不到一柱香时分,怎地便有人进房来做了手脚?嘉兴府的飞贼倒是厉害。”

           店小二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见他银子拿不出来,发作道:“这女娘是你原配妻子吗?要是拐带人口,可要连累我们呢!”包惜弱又羞又急,满脸通红。颜烈一个箭步纵到门口,反手一掌,只打得店小二满脸是血,还打落了几枚牙齿。店小二捧住脸大嚷大叫:“好哇!住店不给钱,还打人哪!”颜烈在他屁股上加了一脚,店小二一个筋斗翻了出去。

           包惜弱惊道:“咱们快走吧,不住这店了。”颜烈笑道:“别怕,没了银子问他们拿。”端了一张椅子坐在房门口头。过不多时,店小二领了十多名泼皮,抡棒使棍,冲进院子来。颜烈哈哈大笑,喝道:“你们想打架?”忽地跃出,顺手抢过一根杆棒,指东打西,转眼间打倒了四五个,那些泼皮平素只靠逞凶使狠,欺压良善,这时见势头不对,都抛下棍棒,

           一窝蜂的挤出院门,躺在地下的连爬带滚,唯恐落后。

           包惜弱早已吓的脸上全无血色,颤声道:“事情闹大了,只怕惊动了官府。”颜烈笑道:“我正要官府来。”包惜弱不知他的用意,只得不言语了。

           过不半个时辰,外面人声喧哗,十多名衙役手持铁尺单刀,闯进院子,把铁链抖的当啷当啷乱响,乱嘈嘈的叫道:“拐卖人口,还要行凶,这还了得?凶犯在那里?”颜烈端坐椅上不动。众衙役见他衣饰华贵,神态俨然,倒也不敢贸然上前。带头的捕快喝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到嘉兴府来干什么?”颜烈道:“你去叫盖运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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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盖运聪是嘉兴府的知府,众衙役听他直斥上司的名字,都是又惊又恐。那捕快道:“你失心疯了么?乱呼乱叫盖大爷。”颜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往桌上一掷,抬头瞧着屋顶,说道:“你拿去给盖运聪瞧瞧,看他来是不来?”那捕快取信件,见了封皮上的,吃了一惊,但不知真伪,低声对众衙役道:“看着他,别让他跑了。”随即飞奔而出。

           包惜弱坐在房中,心里怦怦乱跳,不知吉凶。

           过不多时,又涌进数十名衙役来,两名官员全身官服,抢上来向颜烈跪倒行礼,禀道:“卑职嘉兴府盖运聪、秀水县姜文,磕见大人。卑职不知大人驾到,未能远迎,请大人恕罪。”颜烈摆了摆手,微微欠身,说道:“兄弟在贵县失窃了一些银子,请两位劳神查一查。”盖运聪忙道:“是,是。”手一摆,两名衙役托过两只盘子,一盘黄澄澄的全是金子,一盘白晃晃的则是银子。

           盖运聪道:“卑职治下竟有奸人盗窃大人使费,全是卑职之罪,这点戋戋之数,先请大人赏收。”颜烈笑着点点头,盖运聪又把那封信恭恭敬敬的呈上,说道:“卑职已打扫了行台,恭请大人与夫人的宪驾。”颜烈道:“还是这里好,我喜欢清清净净的,你们别来打扰罗嗦。”说着脸色一沉。盖运聪与姜文忙道:“是,是!大人还需用什么,请尽管吩咐,好让卑职办来孝敬。”颜烈抬头不答,连连摆手。盖姜二人忙率领衙役退了出去。

           那店小二早已吓的面无人色,由掌柜的领着过来磕头陪罪,只求饶了一条性命,打多少板子屁股也是心甘。颜烈从盘中取过一锭银子,掷在地上,笑道:“赏你吧,快给我滚。”那店小二还不敢相信,掌柜的见颜烈脸无恶意,怕他不耐烦,忙捡起银子,磕了几个头,拉着店小二出去。

           包惜弱兀自心神不定,问道:“这封信是什么法宝?怎地做官的见了,竟怕成这个样子。”颜烈笑道:“本来我又管不着他们,这些做官的自己没用。赵扩手下尽用这些脓包,江山不失,是没天理了。”包惜弱道:“赵扩,那是谁?”颜烈道:“就是当今的宁宗皇帝。”包惜弱吃了一惊,忙道:“小声!圣上的名字,怎可随便乱叫?”颜烈见她关心自己,很是高兴,笑道:“我叫却是不妨。到了北方,咱们不叫他赵扩叫什么?”包惜弱道:“北方?”颜烈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门外蹄声急促,数十骑马停在客店门口。包惜弱雪白的脸上本已透出些血色,听到蹄声,立即想起那晚官兵捕拿之事,登时脸色又转苍白。颜烈却是眉头一皱,好似颇不乐意。

           只听得靴声连连,院子里走进数十名锦衣军士来,见到颜烈,个个脸有喜色,齐叫:“王爷!”爬下行礼。颜烈微笑道:“你们终于找来啦。”包惜弱听他们叫他“王爷”,更是惊奇万分,只见那些大汉站起身来,个个虎背熊腰,甚是剽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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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楼主| 发表于 2012-5-30 21:28:0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颜烈摆了摆手道:“都出去吧!”众军士齐声唱喏,鱼贯而出。颜烈转头对包惜弱道:“你瞧我这些下属,与宋兵比起来怎样?”包惜弱奇到:“难道他们不是宋兵?”颜烈笑道:“现今我对你实说了吧,这些都是大金国的精兵!”说罢纵声常笑,神请得意之级。

           包惜弱颤声道:“那么……你……你也是……”颜烈笑道:“不瞒娘子说,在下的姓氏上还得加多一个‘完’字,名字中加多一个‘洪’字。在下完颜洪烈,大金国六王子,封为赵王的,便是区区。”

           包惜弱自小听父亲说起金国蹂躏我大宋河山之惨、大宋皇帝如何被他们掳去不得归还,北方百姓如何被金兵残杀虐待,自嫁了杨铁心后,丈夫对于金国更是切齿痛恨,那知道这几天中于自己朝夕相处的竟是个金国王子,惊骇之余,竟说不出话来。

           完颜洪烈见她脸上变色,笑声登敛,说道:“我久慕南朝繁华,是以去年求父皇派我到临安来,作为祝贺元旦的使者。再者,宋主尚有几十万两银子的岁贡没依时献上。父皇要我前来追讨。”包惜弱道:“岁贡。”完颜洪烈道:“是啊,宋朝求我国不要进攻,每年进贡银两绢匹,可是他们常说什么税收不足,总是不肯爽爽快快的一次缴足。这次我对韩※胄全不客气,跟他说,如不在一个月内缴足。我亲自领兵来取,不必再费他心了。”包惜弱道:“韩丞相又怎样说?”完颜洪烈道:“他有什么说的?我人未离临安府,银子绢匹早已送过江去了,哈哈!”包惜弱蹙眉不语。完颜洪烈道:“催索银绢什么的,本来也不须我来,派

           一个使臣就已足够。我本意是想瞧瞧南朝的山川形胜,人物风俗,不意与娘子相识,真是三生有幸。”包惜弱心头思潮起伏,茫然失措,仍是默默不语。

           完颜洪烈道:“我给娘子买衣衫去。”包惜弱道:“不用啦。”完颜洪烈笑道:“韩丞相私下另行送给我的金银,如买了衣衫,娘子一千年也穿着不完。娘子别怕,客店四周有我亲兵好好守着,绝无歹人敢来伤你。”说着扬长出店。

           包惜弱追思自与他相见以来的种种经过,他是大金国王子,对自己一个平民寡妇如此低声下气,不知有何用意?想到丈夫往日恩情,他惨遭非命,撇下自己一个弱女子处此尴尬境地,实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六神无主,又伏枕痛哭。

           完颜洪烈怀了金银,迳往闹市走去,见城中居民人物温雅,虽然贩夫走卒,亦多俊秀不俗之人,心中暗暗称羡。

           突然间前面蹄声急促,一骑马急奔而来。市街本不宽敞,加之行人拥挤,街旁又摆满了卖物的摊头担子,如何可以驰马?完颜洪烈忙向街边一闪,转眼之间,见一匹黄马从人丛中直窜出来。那马神骏异常,身高膘肥,竟是一匹罕见的良马。完颜洪烈暗暗喝一声采,瞧那马上乘客,不觉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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