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纹莲花楼终篇之青龙·白虎 - 书评

芙蕖夫

　　独坐幽篁紫澜中，菩提精舍塔千重。
　　
　　此去沧海参商远，月下西楼空复空。
　　
　　那天看藤条的博客，她说其实李莲花洒脱并不“健康”——“莲花的神髓……在我心里，真实的华丽丽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个囧人变囧娃的过程。也许大部分人不能理解，但我相信总有那么三两个知音能了解。他们的生活态度都不太正常，李相夷太认真太自负，他活在少年对世界的幻想中，而世界并不总是围绕着一个少年转的，即使它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这个少年的努力而围绕着他转过^_^。李莲花太不认真，看太淡想太多其实不是一种健康的心态，也许他很能自得其乐，但也毕竟是一个人的欢乐，至少方多病就经常不理解李莲花在高兴一些什么。那并不是健康的状态，所以他谈不来恋爱，至少在我的文里他是因为这个谈不来恋爱，莲花对同等的沟通和理解没有期待。虽然他不再是李相夷，内心深处却还依然有残像，他没觉得自己是个凡人，所以在凡人都放弃的时候他站出来解难题，但进步的是他知道要相信和依靠别人，并为此拙劣的努力了。莲花挣扎着从李相夷那里进步了，只是进步得残缺不全，谁的人生能彻底挣脱自己过去的影子？^_^，所以他有各种不能，他是个囧娃，已经懂得自得其乐，那就是莫大的进步和幸福了。”（以上为藤大的博客原文，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5080972e0100wppi.html）
　　
　　但我却仍然不得不佩服李莲花，李相夷这两个人，虽然他们本是一个人。李相夷，聪明自负、武功盖世、博学多才，他有骄傲的资本，真正消磨他的可以说都是外界强大的不可抗力的因素，这个世界的道理其实是这样的——能者多劳，因为你是能者，所以你就应该比别人承受更多、给予更多、失去更多，所以你活该被人嫉妒、仇恨、被人当成对手然后要被打败被千夫指万夫踩，李相夷没有为万人踩实在是因为他是为“正义事业而牺牲”的。
　　在大难不死之后，在一无所有之后，李相夷才成了李莲花。
　　我至今还记得他在尾声里对彼丘的那番自我剖白，其实只有短短的还不到一页两面书，可我却觉得有劫灰散尽的苍凉，春回大地的喜悦，两相交织，我潸然泪下。
　　我觉得他是藤笔下圣香那种人的另一种结局，圣香是那种到死都放不下的人，而莲花，他毕竟是放下了。
　　从此以后，愿你能在海边，有友一二，草房三间，悠游四季，无忧半生。

空白处

　　一世风流
　　
　　
　　      这时晒网的人已经哼着些不知所云的曲子慢慢摸索着走出了后院。他的后院外边就是沙滩，再过去就是大海。有个青色长衫的人影淡淡的站在外边，似在看海。
　　      李莲花鬼鬼祟祟地往后探了个头，欣然摸到一处沙地，那沙地上画着十九横十九纵的棋盘，上面放着许多石子。他端正在棋盘一端坐好，笑道：“第一百三十六手，你想好了没有？”
　　      那人并不回身，过了一阵，淡淡地道：“我输了。”
　　      李莲花伸出手来，笑得灿烂：“一两银子。”
　　      那人扬手将一两银子掷了过去，突然问：“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
　　      李莲花连忙点头道：“我记得。”
　　      那人微微一震：“我是……”
　　      “你是有钱人。”李莲花一本正经地道。
　　
　　                                                                                    （完结）
　　
　　
　　
　　      呼——
　　
　　      在亲戚们的打牌喧闹声中，我翻过了《青龙·白虎》的最后一页，也是《吉祥纹莲花楼》的最后一页。距离我第一次拿起它，已经三年。
　　
　　      初二那时，还只有《朱雀》卷，第一版的《朱雀》，说实话，封面曾让我很倒胃口，因为我一向不喜欢那样的画风，尤其是配上红得过分的背景。以至于我第一次把它从书架中抽出后，随即不假思索地把它塞了回去。后来因为图书馆的书几乎被我翻遍，而我又得知小隽很喜欢这本书（小隽的挑书眼光一向是有保证的），因而才再一次把它取出，略过封面，细细品读。这一读，便再也无法放手。
　　
　　      说来好笑，刚看完第一本时，早就心知肚明眼前木讷温吞的李莲花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李相夷，居然还像个看言情小说的小女生似的，心里暗暗期冀李莲花只是故意隐藏身份，迟早有一天，他会变回原来那个不可一世的四顾门门主，施展相夷太剑，甚至是与笛飞声再战个几百回合。
　　
　　      呵呵，敲下这一段话，我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的天真，也笑自己的媚俗。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天真与媚俗？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随着《玄武》、乃至《青龙·白虎》的相继出版，随着故事情节的层层推进，我很快便放弃的这一段“奇思妙想”，认认真真、平平淡淡的对自己说：“李相夷十年前就死了，李莲花只是李莲花，也只会是李莲花。”当然，他也可以是方多病口中的“李小花”、“死莲花”，更可以是施文绝口中的“骗子”。这些，都不重要。
　　
　　      到底是什么吸引我，让我从未放弃读这本书，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三年里？
　　
　　      ——“扬州慢”吸引我，这等至清至和的内功心法着实令我着迷。谁说凛冽强劲的武功才是上乘？以至柔克至刚才是真正的写意洒脱。我甚至会怀疑，当年心高气傲颐指气使的李相夷如何能创造出这样纯和的心法？难道是预示着他会变成李莲花那样看淡一切的普通人么？
　　
　　      “李莲花想了半日，他难得坐下来认认真真思索李相夷的所作所为，想了半日之后，不得不承认，他委实不知当年李相夷成日将浑身真力浪费在衣裳之上是为了什么……人在少年之时果然就不该铺张浪费，看到得老来，便想多一点气力御寒煨暖也是不可得。”
　　
　　       呵，其实这样的李莲花才是可爱，于我，这便足够。
　　
　　      ——悬疑的故事、诡谲多变的人性剖析也吸引着我。藤萍自己也说，《吉祥纹莲花楼》并不是一部真正的推理小说，因为可以以武侠为借口完成各种实际上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然而这些并不妨碍这些悬疑故事的可读性，李莲花的小聪明在这其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可他也并不是为了破案而破案，他只是随遇而安，遇到了便破，破完了立马回去打扫他的莲花楼，于他，活得快乐安逸比什么都重要。
　　
　　      没错，他的确恨过，十年前他曾恨到想杀了所有人。然而为了养伤、为了生存，他无暇顾及那些恨，然而等生活重归于平静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忘了为何要恨。养养金鱼、种种油菜，这才是他的生活，他甚至放弃再用五十两银子去换回曾经为了生计而当掉的四顾门门主令牌。
　　
　　      他可是想用五十两银子过完一辈子的，而门主令牌，又能做得了什么？
　　
　　      ——甚至连角丽谯这样的变态妖女也吸引着我。“孤馆灯昏惟对影，丽谯鼓湿不知更。”这名字的出处倒是很有意境，可人却惊悚至极。她有着绝世的容颜，却爱上了心如铁石的笛飞声，这本就是一场悲剧。而她却执迷不悟，为他，她可以色诱、杀人、甚至吃人（她美到让那些男人心甘情愿给她吃）。他无动于衷，她却想逼宫当皇帝，做他一人的新娘。可最终，她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啪’的一声，红衣人身躯着地，鲜血抛洒飞溅，与方才那些着地的躯体并未有什么不同。……笛飞声将人摔出，连一眼也未多瞧，抬头望了望月色，转身离去。夜风吹过鲜红的面纱，翻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四周开始有人惊呼惨叫，长声悲号，但这人间的一切再与她无关。
　　      她来不及说出一句话，或者她也并不想说话。她没有丝毫抵抗，或者她是来不及做丝毫抵抗，她也许很伤心，或者她根本来不及伤心。
　　      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绝世无双的风流，此时在地上，不过一滩血肉，或许连她自己也从未想过，角丽谯的死，竟是如此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这一点李莲花想通了，角丽谯却再也没有机会想了。
　　
　　                                                           ……
　　
　　
　　
　　     “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生不负，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
　　
　　      李莲花自断“吻颈”剑，李相夷不会；李莲花会对着自己种出来的萝卜感动到流泪，李相夷也不会。因此李莲花留了下来。
　　
　　      最终的最终，李莲花没有死，也没有疯。尽管他曾经濒死，但他最终是好好的，只是眼睛看不清楚、手脚不太灵活，然而这一些对李莲花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只消在午后阳光中懒洋洋地一笑，便是山高水长。
　　
　　      一直想用一个词来归纳一下李莲花这个人物，今次忽然想到了“风流”——
　　
　　      李莲花的前半生，是李相夷，风流在外，恣肆潇洒。
　　
　　      李莲花的后半生，是李莲花，风流在心，云淡风轻。
　　
　　
　　
　　      呵——真可谓是一世风流。
　　
　　
　　
　　

应如故

　　今天凌晨终于合上了《吉祥纹莲花楼》，离我决定看这个故事，也快三四月有余。期间看完了镜系列以及沧月的大部分书，还有些零打零碎的故事。莲花就这样一搁再搁，不过两礼拜断断续续，却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是的，认真。某些字句会反复看，看到一半忘记了再往前翻。总是让自己迫切地记住些什么，尽管很多时候，不过是在破案。
　　
　　当初吸引我看的，不过是这个。然后瞧见主角——李莲花。
　　
　　这是个多可爱而又贤惠的人——是的，一个贤惠的男人。他世俗，他勤快，生死关头还想着吃饭，睡到日上三竿起，穿着洗旧的灰色长衫，袖口打着补丁。他有最佳损友方多病，有 “皓首穷经”施文绝。他懒散却快乐，被莫名其妙冠上个“神医”之名，破了那么几个案子，就声噪江湖了。一个小人物像是平白捡到的运气，在尘世中得过且过。是尘世而非江湖。
　　
　　那么如果仅仅这样，我大概就看过笑过吧。可笑的是，十年之前，他是李相夷。李相夷谁人？其如武林传奇，如天下奇葩，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他决定什么，总会引起轩然大波。俊逸潇洒也罢，武功盖世也好，他终究是死了。从头到尾，他只是个传奇，只是种信念。这种人活在世上，就是个祸害。
　　
　　没错，我不喜欢李相夷。他张扬、倨傲，他轰轰烈烈，毕生都在追求一座撼动武林的丰碑。他做到了，却也付出了无可挽回的代价。那么其实他也没错，只是年轻罢了。我只是不可避免地想到阿信的歌词——无论天后或天王，无论虾米或老将，曲终人散都要苍凉。幸运的是他能用李莲花的身份，用偷来的生命，好好为自己活一次，尽管，他终归是要死的。
　　
　　这实在不是个沉重的故事，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那些人又能让我失笑。浮世偷生，即使命若浮游，仍一心想着生命最初、最普通的东西。死莲花也有过老婆，不过改嫁了。他也曾自命不凡，操着洁癖做些拘小节者会做的事。会谦逊地微笑，会胡乱地调侃，会理智地分析，会认真地交待。方多病说“他没有扯谎。”“他虽然是个骗子，却从不怎么骗人……真的……不怎么骗人，只是你我没明白……”“没……没太把他当回事……”方多病从没有怪过他啊，这世上，没人比他们更懂对方了。
　　
　　其实我很喜欢角丽谯和笛飞声。笛飞声无论和李相夷和李莲花都是知己啊。尽管是敌人，然而正因为这，才更有一种惺惺相惜和透彻了悟在。至于角丽谯么，她不过是个可怜人。她做错了很多，她是十恶不赦、狠毒残忍的妖女，从头到尾我都觉得，她是该死的。她爱笛飞声，可是爱得太绝望。她的死是这样无声无息，亦如她永远在暗处撩动江湖的腥风血雨。她很远，出现的时间也极短。可是仅仅是和李莲花的一场对话，就让我无法忘记这个人了。大概也因为这本书能让人留下印象的女子实在太少。
　　
　　莲花就这样结束了。突然觉得很失落，很空虚，别的书统统看不进去了。下午看了《武林外传》的电影版，痛快地笑了一场，反而更空虚了。然后在笔记本上，打下这篇文章。就像当初为云焕写的一样，只是希望留下些什么。即使这一切，终归是要结束的。
　　
　　2011.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