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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代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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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 第三卷 - 玉宇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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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2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中丞息怒,以下官之见,于成龙正等着您参他,你不要上当!”

       “嗯?为什么?”

       彭学仁是个老官吏,吃透了官场的内幕:“大人此时参他,皇上断然不肯驳您的面子,自然是您一参他就倒。可是您说您是清官,这我们都信,但您出身豪门,如今您管着河工,花钱如流水似的,显不出您的清,也没人相信了。于成龙寒门书香,沾了这便宜,就清得名声大!于成龙大夫人在清江三年,自种自吃,杜门谢客。于成龙的夫人已是诰命,穿的仍旧是布衣旧衫。有一次过节他的大公子买了一只鸡,当场被夫人责了二十大棍,要不是大夫人讲情,还不饶呢!这个官要不来河工上搅和,实在也无可挑剔。这回如果您参倒了他,这里百姓送他万民伞,攀辕罢市都会有的,说不定还有人叩闹上书替他鸣冤叫屈呢。上头若是昏君,也许会不管不问,可主上如此圣明,岂肯让您真的参倒了他?停不了半年又把他开复了。所以这样的人你越参,他名声越好,越参他升官越快……”

       陈潢没有官职,听着这样的升官之道,有点新奇,便笑着说:“哦,学仁兄既然深得这升官的奥妙,为什么不学着做呢?”

       “唉!没法学,家里有二百顷地呀!”

       靳辅明白了,参奏弹劾都无济于事。这个小于成龙不就是被葛礼参劾以后,三年内连升四级,当了道台的吗?葛礼以国舅之尊尚且弄得灰头土脸,自己何必步他的后尘?“唉!正人君子要是办起坏事来,真比小人还要难斗啊!”

       彭学仁说:“大人你这话说得对了。于成龙虽然心性高傲,孤芳自赏,可是,却爱民。咱们何不在这上头打点主意和他化干戈为玉帛呢?”

       封志仁道:“对!依我之见,督帅忍了这口气,咬牙周济他十万八万,叫他拿去救济百姓,两下里好,不比闹别扭强?”

       动用银钱的事,历来由陈潢管着。他站起身来撑着椅背想了想,“嗯,春荒难过也确实是个事儿——咱们不为他于成龙,还要为百姓呢。这样,先拿五万交给于成龙!”

       可是靳辅摇了摇头:“嗯,眼下咱们手里还有五十万两银子,可这五十万两银子谁敢挪动?你们也知道,咱们干的这是可着脑袋做帽子的生意,现在还差着七万哩,哪来五万富余?”

       陈潢一笑说道:“修清水潭长堤花二十万足够,原来想剩一点补贴到中河上,河工完时赏民工用的,如今也只好作罢了。”

       “天一,你不是说笑话儿吧?我在那儿看了也不下二十遍了,五十六万少一两你也办不下来!”

       “中丞说得不错,靠人工去修,五十万确实紧巴。但我们治河的人不要只想到河害,还要想到河利。”陈潢说着起身走向设在东壁下的沙盘旁,手指清水潭一带地势说道:“这里地处黄河下游,比河位低出两丈三,若将黄河汛水引来,拥泥沙而筑河堤——嗯,还是可以节余一笔银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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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2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靳辅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嗯,好,好啊,陈天一,真有你的。有了这笔额外银项,不但可以打发于成龙,连中河挖方不足的款项也都补上了。不过这事儿只能咱们知道,户部那帮人,见银子好似苍蝇见血,少不得又要打我们的饥荒。就是于成龙,也要言明有借有还,不然倒像我们向他行贿似的,做了好事,还是不落好儿!”

       三人计划已定,第二日清晨,由陈潢出面去见于成龙,陈在吃过早饭,只带了一个随从,骑马来至清江城。连年水灾使城内房屋倒塌,生意萧条,百姓们衣衫褴缕,面有饥色。道台衙门设在城西一座废了的神庙里。于成龙到任之后,因嫌吃饭人多,把三班衙役裁掉了一大半,只请了个乡下鸿儒在衙门里帮办文书,所以,偌大的院子空空落落,几乎见不到人。陈潢边走边顾盼,心中暗自诧异:堂堂道台衙门为何以连肃静回避的牌子也一概不设?难道是我走错了门不成?


民主艰官衙驻破庙 吏治清誉赞传乡里

       陈潢来到于成龙的道台衙门,原来这衙门是在一座破庙里。陈潢走近一看:萧杀败落,冷冷清清,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呢。

       正在纳闷,从二门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衙役,看见陈潢,连忙上前招呼:“哟,大爷是从哪来呀?”

       陈潢急忙把随身带的河督府公文递了过去,衙役看过之后,满脸赔笑:“噢,原来是从河督府来,快请,里面请。”

       这衙役把他领到大殿耳房,端了一杯白开水送过来,笑道:“大爷,道台就要升堂问案,不能接客。请爷在这儿暂且等待,今天只有两起案子,一会儿就完。”说着便掸掸椅子,请陈潢坐下。陈潢一边就座,笑道:“久闻于观察政简讼平,果然不错,一天只有两起告状的!”那衙役笑道:“是的,今天这两件案子,第一件是告忤逆,是于老爷见县里断的不公,调上来重审的;第二件却是我们老爷自己撞见的。待会儿,你一瞧就明白了。——小的外头还有差使,不便奉陪了。”说完便匆匆去了。

       陈潢一边喝水,一边打量这间耳房,看来这是于成龙的书房兼签押房了。靠墙一溜儿是垛满了书的书架,案头也全是书和待批的文案。竹椅木桌,虽然简朴却是十分整洁。最显眼的是东墙上挂的中堂画,上面画的不是山水。花鸟。虫鱼,却是大白菜。还有一幅对联:

       上联是:官不可无此味

       下联是:民不可有此色

       落款是:

       ——母于黄氏嘱吾儿成龙

       这副对联,字体娟秀柔韧,颇有大家风范。陈潢看了,不禁啧啧称赞。于老大太教训得好,当了官,不能每日鸡鸭鱼肉,而忘掉了青菜素食,更不能勒索百姓,使他们无衣无食,面带菜色。嗯,看来,这位老太太教子甚严,果然名不虚传。正在沉思,忽听外面一声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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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2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升堂喽!”

       陈潢坐在耳房里,门大开着,大堂上的情形看得一目了然。就是角度偏了一点,看不见居中高坐的于成龙,不过大堂上的一切动静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听于成龙吩咐一声:

       “带刘张氏等一干人犯上堂!”

       四个衙役高声传呼,大堂上立时气氛紧张起来。四个人,脚步杂沓依次进来跪下。两个老汉,都在五十岁上下。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青年仆人,还有一个少年公子,很有点弱不禁风的模样,哭丧着脸跪在角落——不用问,这一定是被控告的忤逆不孝儿子了。几个人报了身份,哦,原来这两个老头儿,一个是他的伯父,一个是舅父。陈潢一阵诧异,既然是母亲告儿子忤逆不孝,为何不见那做母亲的刘张氏出庭呢?就在这时,只听惊堂木啪的一响,于成龙开审了。

       “刘标,是你代替你家夫人控告儿子刘印青忤逆不孝的吗?”

       他的问话,说得十分和蔼,与昨天在大堤上那个傲气十足、咄咄逼人的于成龙,简直是判若两人。

       年轻仆人听见堂上问话,连忙回答:“是,小人是刘家的仆人刘标。”

       “哦,好,好,好,你年纪轻轻,却懂得忠心事主,替你家老夫人告状。”

       “嘿嘿,回太爷,小人虽不曾读书,也知道食人之禄,就应当忠人之事,这是为仆之道。小人在清江多年,县城里的街坊都知道小的是好人。”

       “嗯,那好吧,你就将这刘印青如何忤逆不孝的事,向本官讲说一遍!”

       刘标又叩了头,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这少年公子如何放着书不读,终日游荡。半月前主母因他不去学堂,偶然说了几句,少主子竟跳脚大骂,头触主母扑倒在地。主母无力管教,只得命小人告发。县里判了个出籍另居,求道台明鉴,维持县里原判。

       什么是出籍呢,套句现代话来说,就是“开除家籍”。儿子不孝顺,惹恼了父母,告到官府,严重的,屡教不改的,就制他个“出籍”,就如现代人登报声明脱离父子母子关系。

       那刘标口齿十分伶俐,一边说一边比划,时而攒眉痛心,时而摇头叹息,说得满堂人都怔了。陈潢在耳房里,偷眼看那被告的少年公子,却是面白如纸,浑身发抖,低着头,用手指狠命抠着砖缝儿。

       于成龙在上边又发话了:“刘印青,刘标告你忤逆不孝种种情事,可都属实吗?”

       刘印青抬起头,乞怜的目光向上看看,嘴唇动了一下,深深伏下身子,哽咽道:“是……实。小人实在无话可说,但求师尊不要将学生出籍……”

       于成龙一听这话,便霹雳火闪似的发作了:“嗯?!王法无亲,你晓得吗?你身为童生,圣贤之书你读过,本道讲学你听过,平日本道看你品学尚好,殊不知你在家竟无法无天!为何不尊寡母,犯上不孝——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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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2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扎!”

       衙役轰雷般答应一声,刘印青已抖成一团,颤声乞求:“道……道台,老师,您……”

       “饶你不得!”于成龙断喝一声,震得满堂乱颤,可是他光打雷不下雨,却没有立即扔下火签。只听他呵呵一笑对刘标道,“刘标,你是忠于主人的仆人,又是好人,还懂得‘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真是个好纲纪、好长随——既如此,理当代你家少主人受刑杖!”

       这急转直下的判决惊得满堂人瞠目结舌愕然相顾。不但刘标面如土色,连在耳房里瞧热闹的陈潢,也不免吃惊。

       于成龙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重打四十大板!”“咣啷”一声,四根火签儿已是掼了下来。

       衙役们又惊异又好笑,答应一声,架着惊慌四顾的刘标,拖至堂口按倒在地,一阵噼噼啪啪板子声,打得刘标杀猪般嚎叫。打完了,又拖进来跪下。于成龙又叫一声:“刘德良,你可是刘印青的伯父?”

       “小老儿……是。”

       “刘印青对母亲不孝已非一日。他生父亡故,你做伯父的便有训教不严之罪。本道要责你四十大板!”

       刘德良吓得浑身筛糠:“大大大……人!”

       “哎,你怕什么?有忠心的奴仆在嘛,还能叫主子受苦?——来!把刘标拉下去,再打四十大板!”

       到此时,于成龙的心思,陈潢才算看清了。可是,他这种断案的办法不但自己没见过,连听也没听过,几乎失声笑出来。

       外边又是一阵打板子的声音传来,那刘标已是招架不住,只是哭着喊着,哀告着。

       等打完了拖上来时,刘标已经面无人色,鲜红的血迹湿透了衣服,倒在地下呻吟。却听于成龙又笑道:“张春明,你身为舅舅,外甥不孝,你也有训诲不明之责,也须得责你三十大板!”不等张春明答话,签儿已扔下来,“休要惊慌,还是刘标替你挨打。”

       刘标脸色死灰一样难看,头上大汗淋漓,爬在地下捣蒜般磕头:“大……大老爷超生,小人实实受不住了!”

       “哼——这是哪里的话!你要当‘好人’,焉有不做到底之理?传出去,人家倒要说本道不肯成全你了!”接着腔调一变,咬着牙迸出一个字来:“打!”

       这一次刘标已经无力哭叫,开始还能哼两声,后来连呻吟声也发不出来了。满堂寂静,只听堂外一板又一板打在刘标身上,发出“噗噗”的响声,听得陈潢毛骨悚然。三次共打一百一十大板。刘标再被拖上来时,直挺挺地趴在地下,气若游丝般说道:“求,求大,大人……”

       “按大清律三百十二款,刘印青本身应受四十杖,重枷三日。刘标自愿代主子挨打,情殊可嘉。不过,你家少主人还有三天重枷之苦,也一发由你承担了吧——此案了结,刘德良将逆子刘印青带回家中,严加管教,所拟出籍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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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2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不足半个时辰,全案已经断完,陈潢舒了一口气,将杯子放下,手心里已全是冷汗。接着又看第二案。

       人带上来了,一个是武秀才,昂首阔步走在前边。陈潢一看后边跟的那个人,不免大吃一惊,原来竟是河工上赶驴送茶的“黄苦瓜”。黄老汉这个人,为人最是忠厚,吃死亏也不会与人拌嘴,怎么会冒犯了这位衣着华贵的秀才?陈潢正自诧异担心,二人已报了名字。那个秀才叫叶振秋。“案情”呢,很简单,老黄头清晨起来在厕所挑粪,出来时不防撞上正要进茅房的叶振秋,弄污了他的衣裳。

       于成龙手抚几案,朗声说道:“你们的情形本道亲眼见了,这事极明白,错在‘黄苦瓜’。”

       “黄苦瓜”吓得浑身直抖,磕着头结结巴巴说道:“大老爷在上,小老儿双眼昏花,实在不是故意的,求大老爷开恩。”

       “哦,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本来稀松平常,不告亦可。但叶秀才不能容你,我就是可怜你亦无可奈何呀。说吧,你是愿打还是愿罚?”

       “打……怎样?罚……怎样?”

       “打,二十小板,罚呢?磕一百个头赔罪,由你挑。叶振秋,你可愿意?”

       “哦,哦,既是道台大人断了,就便宜他这一回!”

       “‘黄苦瓜’,你想好了没有?”

       “小人老了,还要养家,挨不得打……小人……认罚。”

       “那好,搬一张椅子,请叶秀才坐了受礼!”

       叶振秋大咧咧地坐了,黄老汉颤巍巍地跪在一旁一个一个地叩头。看着这情景,陈潢心里突然一阵难过。他想起这老汉步履蹒跚地到工地去送水,每次见了陈潢,都用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手捧过大碗请他喝,如今老汉当众受辱,自己身为座上客,却连句讨情话也不敢说!唉,惭愧呀!

       磕到第七十个头时,于成龙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哎,慢着!本道方才少问了一句,叶振秋,你是文秀才呢,还是武秀才?”

       叶振秋忙起身回答:“回大人话,学生是武秀才。”

       “哎呀,我竟有失计较了!给文秀才赔礼应该叩头一百,武秀才嘛,叩五十便足数了。‘黄苦瓜’,别磕了,你起来,你已经磕过了数!”

       叶振秋很觉扫兴,懒懒向上一揖,不情愿地说道:“学生告辞了。”

       “什么?告辞?你就这么走不行啊?”

       叶振秋莫名其妙地看着据案稳座的于成龙,问道:“观察老爷还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欠债还债,欠头还头。你欠这‘黄苦瓜’二十个响头,如何料理?”

       于成龙此言既出,满堂衙役面面相觑。陈潢也瞪大了眼:这种事还有个“如何料理”的?叶秀才先是一愣,突然醒悟过来,脸腾的红了,脖子上青筋暴起,霍霍乱跳,挺着胸脯问道:“依着老爷的意思,难道要我这个黉门秀才给这个臭挑粪的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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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3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哎,这算你说对了。你给他磕还二十个头,各自完事。我还有客人等着办事呢!”

       这秀才是武的,一上火便骂上了:“奶奶的,你好大的胆子!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是什么根底!告诉你,我姐夫是葛制台——”

       于成龙勃然大怒,“啪”的将案一拍,抓起火签便扔了下去:“放肆!本道先革了你秀才,再治你咆哮公堂辱骂长官之罪。二十个头你一定得还!”

       叶振秋撇嘴儿一笑,扬着脸看了看瘦骨鳞峋的于成龙,冷笑一声:“大爷我要是不呢?”

       “哼哼!莫说你是葛礼的外房小舅子,便是王子龙孙,爷也敢依律究治,来,先与我掌嘴二十!”

       “扎!”衙役们答应一声恶虎般扑了过来。叶秀才猝不及防,早被死死绑住按跪在地,就地摘了缨帽,没头没脸打了二十个耳光。叶秀才的脸顿时胀得像紫茄子一般,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打完,衙役们按着脑袋让他给“黄苦瓜”磕了二十个响头。

       陈潢在旁看了不足一个时辰,只觉迷离恍惚,目眩神移。正自发呆,案子了结,于成龙神气闲适地来到耳房,向陈潢点头微笑:“陈先生,于某公务在身,让客人独自枯坐,失礼了!”

       陈潢忙起身一揖,“哪里!观察大人审断案件如此明快,令人钦佩!陈潢文弱书生,在此听得惊心动魄呀!啊?哈……”

       于成龙的脸上泛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看来他并不厌恶这种真心实意的捧场。陈潢见他脸色和善,便顺势攀谈:“于大人,第二案学生领教了。只第一案大人断得古怪,处分也似乎狠了一点。”

       “狠了?哈哈,他刘标三天不死,我再枷他三天!这样灭伦欺主的奴才,岂能放他回去?”

       “啊?大人此话怎讲?”

       “唉!此案的底细堂上难以明言。刘标这奴才与主母私通已是三年,只嫌刘印青碍眼,便把刘印青给告了。刘印青这孩子是个孝子,不肯把母亲的丑事张扬出去。要不是看他的面子,我全给他们翻腾出来,叫他们奸夫淫妇一并死在清江街头。”


水来急危及拦河坝 工未竣移民救大堤

       陈潢目睹了于成龙办案,觉得又解气,又感慨,便叹了口气说道:“哦,看观察审理这两案,便知地方官不好做,清官尤其难做!”

       听陈潢说得体贴,于成龙心中高兴,不禁也动了谈兴,叫人端过一杯水来喝了一口,说:“这算什么难,只要骨头硬,不向着富户、上官就成。去年我在宁波做知府,曾只身打入匪穴,收抚汤行义一帮匪徒。匪首中就有一个不肯投降的,因见众人都降了,他就独自离去。临走时还说了一副对联,‘道不行,乘槎浮于海;人之患,束冠立于朝。’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头一句是圣人的活,如果没有王道,就乘船下海,躲开这个是非之地;第二句是春秋时大盗盗跖之言,也是真理。说是这些人原来是人,可是一戴了官帽子,就成了禽兽——这个话,一年多来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们做官的,如果不能慎独省身、正心立品,岂不真叫他说中了?”一边说,目光刀子一样向陈潢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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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3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哦——大人不必疑心,我陈潢从不进公门为人说官司,撞木钟!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是这样,昨日回署,我们几个计议了一下,清江去年遭水,今年春荒如此,也难怪大人着急。靳帅派我来,与大人商议一下赈济灾民的事。”

       于成龙眼下整天发愁的就是这事,苦笑了一下说道:“赈济灾民?谈何容易呀!这里的大户乡绅,我已召他们来说过了,不许囤积居奇,米价一概平粜,但也得老百姓手里有钱才行啊!”

       “所以靳大人才命晚生来的呀!”

       于成龙眼中焕然闪光:“啊?你是说——”

       “今年的河工银子已经派了用场,但去年工银尚有五万结余,原来打算明年修清水潭大堤作赔贴用,现在库中。如大人急用,可暂移过来救荒——将来还银也可,以工折银也可。此外往清江口河堤上栽草,算是河工出项。这项工钱大约可有两万两,不知大人……”

       不等陈潢说完,于成龙霍的站起身来,搓着手连声说道:“好,好!有这七万银子,可救十万人渡过春荒,我还有什么忧愁的呢!”

       陈潢见他如此动情,心里一热,正想说话,于成龙却忽然转身问道:“我问你,这银子你们要几分利?”

       “哈哈哈,要的什么利息呢!都是替皇上办差吗,大人何必多疑?我们也都是读书人,不是在和你做生意,也不是放高利贷!”

       一番话说得于成龙高兴得有些坐不住。想想昨日在堤上和靳辅过不去,觉得很不好意思,“陈先生,昨天下官无礼,请勿见罪,我那是急的!你知道,清江道自开春以来已饿死一百多人,有些人饿急了,就要闹事,真是天罡地煞俱全,数目大得吓人!我连弹压带抚慰,才算没出事。但人肚子不是用空话能填得饱的,当父母官的能不焦心?——这样,栽草的事我们全包,连树也全由我们栽!”

       “于大人,正堤上不能栽大树!”陈演说道,“树根虽然有固堤的效果,但秋汛来时多有风雨,堤土松软,树干一摇,大堤便容易裂缝决口,这种事学生已实地查看过……所以,堤上只能栽草不能种树。请大人详察!”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于成龙,一听陈潢说出这话,脸色马上就变了。心想:好哇,你这狂妄的书生。皇上明下诏谕,让在河堤上植树,可你却竟敢反对,这不是仗着靳辅的势力,公然抗旨吗?你靳辅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言听计从,怎么能治好河务呢?看来,这河工上的事儿,我不能掉以轻心啊。于成龙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哦,人家给他一下子送了七万银子来,帮他渡过难关,他再古板、执迷,也不能把人家训一顿啊。不过,他的脸色一变,陈潢也就看出来了。他心里很清楚,眼下的矛盾缓和了,那是银子的功劳。说到治河方案,于成龙是不会任意改变看法的。常言说:“道不同,不相与谋”嘛。得,我赶紧回去交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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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3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有了河工上借给的五万银子和二万工钱,于成龙和靳辅的关系,也确实缓和了不少。不过靳辅他们,只得到半年耳根清净,于成龙可不得了啦。清江道的百姓,顺利地渡过水灾后的春荒,谁不夸他、敬他,只要他一声令下,河工上要多少人就出多少人。这政绩报到朝廷,立刻受到部,院表彰。钦命下来,提升于成龙为南京布政,仍旧兼着清江口的道台不说,因为有人夸他懂得水利,所以朝廷又委任他参与河务,有专奏之权。于成龙如此受宠,当然感恩不尽。他决心要把清江的事办好,便索性不去南京就职,留在清江,要看着靳辅他们把这里的河务办好再走。

       这么一来,靳辅他们可真的没辙了,偏偏这年雨水大,河情紧,天灾和人事纠纷搅在一起,真要把人置之死地啊!

       从康熙二十一年九月入秋开始,整个黄河流域,乌云遮天,秋雨连绵,像是有人把天河捅漏了似的。大雨一个劲地往下泼洒,而且又专门下到黄河里。河水猛涨,上游日升三寸,下游更是每天涨出四尺有余,靳辅他们几年辛苦,修起来的大堤闸门,减水坝、分水渠,全都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靳辅从秋雨刚到的那天起,就把治河总督署搬上了清江大堤,在茫茫秋雨之中,带着人日夜守护着这个三面环水的关键地段。风大雨狂、蓑衣、油衣,穿什么也不顶用。靳辅、封志仁、彭学仁和陈潢他们几个,早已浑身透湿,头发一络络地贴在脸上、脖子上,一个个狼狈不堪。风雨中,陈潢对愁眉不展的靳辅说:“中丞大人,我看这雨还要再下,上游萧家渡减水坝没有完工,怕吃不住。咱们在这里得赶快扒个决口,分水减洪。”

       靳辅还没来得答话,身后却传来一声高喊:“什么,决口分洪,陈潢,这是你的主张吗?”

       众人回头一看,这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青云直上,志得意满的于成龙,不禁吃了一惊。那于成龙指着陈潢厉声说道:“哼,你们整天吹嘘这新筑的堤坝可以抗得住百年洪水,怎么,现在却又打主意要扒开它。请问,这是什么道理?”

       靳辅见于成龙来势不善,连忙上前接过话头:“哦,成龙兄不要着急发火,这里的河堤,绝对没有问题。刚才陈潢所说,是为了上游的萧家渡。那里的减水坝工程尚未完工,水再大了,怕顶不住,若从这里扒个口子,也就减轻了上游的压力;这事儿,行不行,咱们还可以再商量,成龙兄不必生气上火,也不要意气用事嘛。”

       修筑减水坝,是陈潢的发明创造,就是在河道狭窄之处,另开一条大渠,汛期把水分流,引出去,平常也用作灌溉。可是,这办法,古书上从没写过。前人也没用过,于成龙认为这是异想天开,劳民伤财,压根就不相信。现在,为了保护萧家渡那个减水坝,竟要在他管的地盘上扒口子,他能干吗?一听靳辅解释,他的火更大了,说出来的活也更难听了:“哦,闹了半天,你们修了几十处的减水坝,就是为了在别处扒口子。好啊,这样干法,倒是开心的很哪。在这儿扒个大口子,不又成了一个减水坝了吗?可是,这儿的村庄呢、百姓呢、房屋呢、牛羊呢,就只好付之东流了。哦,我明白了,只要保住自己头上的红顶子,你们是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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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3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陈潢见于成龙如此蛮不讲理,只拿大帽子压人,心中早憋不住火了。可是他知道,这不是吵架的时候,也不是吵架的地方,再说,面前站的是三品大员,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呀。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慢慢地向于成龙解释:“于大人,您知道,萧家渡减水坝,数年经营,耗资百万,眼看就要竣工,怎忍让它功亏一篑呢?如果那里工程被水冲垮,将淹没七十多个村庄,三千多顷良田,成千上万的百姓也就失去家园。而且,萧家渡离此地甚远,现在去通知百姓撤离,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学生才出此下策。这里,洼地多,损失小,只有二十来个村子。村民中的壮年人已在河工上护堤。保堤,只要通知一声,把老弱妇孺们撤出来,就可保无人死于水难,至于房屋用地的损失,还可以从河工上出钱赔偿。所以,相比之下,在这里决口,分洪减洪,还是利大于弊的,萧家渡和清江两地,都有百姓,也都是皇上的子民,在哪里决口减洪,损失最小,就应该在哪里决。还请于大人三思。”

       陈潢这话说得够清楚了。于成龙也听得明明白白,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不顾大局的人。可他心里一是不相信萧家渡的减水坝能起什么作用,二呢,他也不得不想,万一这里扒开了口子,淹没二十多个村庄,还是不能保住萧家渡,到那时,谁又来承担这个罪责呢?想到此,他下了决心,绝不能冒这个风险。便正眼不瞧陈潢地咬着牙迸出两个字来:“不行!”

       陈潢又急、又气,加上浑身早已淋得透湿。他脸色泛青,浑身颤抖地上前一步:“于大人,河工上共修了几十处减水坝,经过两年汛期,俱都安然无恙。萧家渡若已完工,根本用不着在这里扒口泄洪。于大人,如此时当机立断,决口分流,假如萧家渡那边不能保住,陈潢愿自投于大人案前,明正典刑,以谢清江父老百姓。”

       彭学仁也上前跪下:“于大人,请你快决断吧。陈先生的话对,我彭学仁愿以身家性命为他做保!”

       于成龙脸色铁青,神情冷峻,却突然发出了长长的笑声:“哈哈……你们倒真有视死如归的豪情壮志啊。那么请问,你陈潢、彭学仁、靳大人,连同我于成龙在内,把头全割下来又有几个,能抵得上这决口害民之罪吗?哼,此事断不可行!”说完,他袍袖一甩,扬长而去。

       在这场激烈的辩论中,靳辅始终没有插言。他的脑子里,在飞快地盘算着,于成龙顾虑的事,他也想到了。万一在这里扒了口子,萧家渡还是没能保住,那祸就闯大了。但若不在这里决口,萧家渡肯定要被洪水冲垮。权衡轻重利弊,只有按陈在说的办法去做,才有一线希望。现在,于成龙一甩手走了,留下了“不准扒口”的话,他不下决心,岂不要看着几年辛苦,毁于一旦吗?他看了看在身旁的几个人。他们是自己的部下,幕僚,几年来,随自己在这大河上下受尽了千难万苦,能让他们的心血付之东流吗。想到此,靳辅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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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6:3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来人,传河督署全体人员,立刻下乡,通知百姓要一人不漏的撤到村外高处避水,三个时辰之后,决堤放水。我是钦命的治河总督,此事我可以全权处置,纵有千万条罪状,也由我靳辅一人承当。”

       河督衙门的人,闻风而动,全都下去了。封志仁来到靳辅眼前悄声说道:“中丞,如果于成龙硬要阻挡,我们当如何处置呢?”

       靳辅不动声色地吩咐一声:“取皇上赐我的尚方宝剑和黄马褂来!看他谁敢拦我!”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水也还在不停地向上涨着。众人拉着靳辅,回到帐篷,暂且休息。等下乡传令的戈什哈们回报说,二十余座村庄的百姓都已奉命全部撤离了,靳辅站起身来,戴上起花的珊瑚顶子,穿上九蟒五爪的官袍,把御赐的黄马褂套在外边。两名戈什哈,打着一把金顶罗伞遮住风雨。后边,黄罗伞盖下,供着天子御赐的尚方宝剑。一行人前呼后拥地护着这位一品治河总督走向西边的大堤。这里边只有陈潢没有任何官职,却又不能不随行,只好在泥泞不堪的大堤上,一步一步地跟在后边。

       这边的排场大,那边的势力也不小。靳辅一边走着,一边抬眼望去,只见西河堤上,拥挤着上千的百姓,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于成龙带着几名亲随,正在和百姓们说话。靳辅一见就火了:好你个于成龙,竟敢扇动百姓违抗本督吗,那,你就试试吧。

       于成龙见靳辅摆出了代天行令的驾势,连忙起身迎了过来,“啪,啪”把马蹄袖一甩跪下了:“进士出身、钦命南京布政兼清江道台于成龙,恭见大人!”说完,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长跪听命。

       靳辅两只眼睛里,闪着逼人的寒光,厉声问道:“于成龙,你要聚众谋反吗?”

       于成龙的热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叫了一声“大人……”便趴在地上,说不下去了。百姓人群中突然出来一位老人,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来跪下说道:“大老爷,您千万别冤枉了于大人。于大人听说要在这儿决口,他正在劝说大家,向东边高处避水,以免决口之后遭难呢。”

       听说于成龙是在劝说百姓,靳辅的气一下子消了,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哦,成龙兄请起,我误会你了。你能如此识大体,顾大局,下官感激不尽。来,我们一同劝说百姓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于成龙艰难地站了起来。靳辅看他脸色灰白,双腿颤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似的。只见他向着众百姓团团地作了一个大揖:“父老乡亲们,快走吧,于成龙我……我求你们了……”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百姓中响起一片号哭之声,但是,都慢慢地向东边石砌的大堤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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