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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代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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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 第三卷 - 玉宇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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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4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这一天,靳辅来到了索额图的相府,把路上遇到李光地的小妾李秀芝的事报告给索额图,请索相从中说合,让李光地认亲留人。没想到,索额图把李光地叫来一说,这李光地竟然死不认账,反而倒打一耙,说靳辅不知从哪里弄了个民女,前来讹诈。气得靳辅真想把这事儿给捅到皇上面前,看你李光地如何下台!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大合适。李光地正受到皇上的重用,眼看要进上书房,这一进就是宰相啊。自己即将受命为治河总督,得罪了一位宰相,日后麻烦多着呢。封志仁也劝他,不要把事情闹得大大。明珠不是和索额图有矛盾吗,李光地靠的是索额图,如果把这事告诉明珠,恐怕就有一场好戏了。靳辅一想也对,让明珠出面去和李光地斗,比自己亲自出面要好得多。但是,见明珠可不容易,他如今是上书房大臣,在大内陪皇上的时候,比在家的时候多,连去三次都没见着,这天,靳辅带着李秀芝母子三人又去拜访,明珠还是不在家,靳辅心想,我不跑了,干脆,在这里坐等吧。

       靳辅不知道,明珠现在正在康熙皇上面前挨克呢。

       这事儿咱们得从头说起。那天康熙皇上收到了荷兰国贡表称臣的奏折,还有许多贡品。看到这天下太平、万国称臣的局面,康熙十分高兴,便拿出一部分贡品,赏赐了魏东亭、杰书、明珠、索额图,还有图海、周培公、飞扬古、施琅等一帮亲信大臣武将,然后,带了两名侍卫,在宫中散步消闲。走着走着,忽然看见那边几名宫女陪着一位二品浩命夫人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康熙心中怦然一动:嗯,看她们来的方向,是参见太皇太后老佛爷去了,可是怎么这么面熟呢?刚要命侍卫上去问话,那个女子却瘸着腿快步走了过来,向康熙行礼问安:“奴婢墨菊,给主子爷请安了。”

       这墨菊是谁呀?咱们在第二卷里交代过,她原是死了的皇后赫舍里氏身边的一个侍女。那年,杨起隆谋反,宫中叛变投敌的太监也跟着闹事,危急之中,墨菊挺身出来,保护皇后,腿上被砍了一刀。后来,皇后死于难产,墨菊又瘸了腿,康熙皇帝瞧着她可怜,便赐嫁给大将军飞扬古做了妻子。如今,见她进宫来,康熙十分高兴,忙说:“快起来,你腿脚不方便,不要行大礼了。”

       墨菊站起身来,笑着说:“主子,奴婢是咱们大清国的女铁李拐,托皇上和老佛爷的福,命大着呢。奴婢的丈夫飞扬古回到京城好几天了,他想着要见见主子呢。”

       “哦,那好哇。墨菊,你是咱大清的有功之臣,太子不就是在你的怀抱里受封的吗?不管有事没事,你勤着来宫里走走。一来给老佛爷说说闲话解解闷,二来也好照看一下太子嘛。”

       墨菊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康熙这句话一出口,她竟然泪流满面地诉起苦来:“唉,皇上,别提了,如今,咱们这宫里的规矩是越来越大了。这两年新进来的苏拉太监们,竟一个个的都长了狗眼,一点人味都没有。奴婢几次想见见小主子,都被他们给挡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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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4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哦?有这等事,别人不让见太子,你也不能吗?”

       “唉!主子爷不知道,别说是我了,连太子跟前的彩绣,那么老实的宫女,都给撵到浆洗房干苦差了。听说,张万强为她说情,也让敬事房给驳了回去……”

       听到这里,康熙的脸上变了颜色。这两年,把内务府的事交给明珠去管,不想他竟敢如此擅作主张,排斥旧人:“穆子煦,你去敬事房传朕的旨意,张万强是六宫都太监,宫中的事,还得听他的。告诉他们,把这两年撵出去的老人,一个个都给我请回来,在原处当差。墨菊有功于朕和太子,她什么时候要见太子,任何人不许阻拦。叫敬事房的人小心点,这事儿,朕是要查的!”

       穆子煦“扎”了一声,飞身走了,墨菊也告辞出宫。康熙看看他们的背影,心中感到一阵沉重,这个明珠,手中一旦有了权力,就大胆妄为,干涉内宫事务,竟然到了隔绝太子与人交往的地步,实是容他不得!可是转念又一想,他既然统管内务府,对太子的事,管严点总比放任自流的好,不能只凭一句话,就去惩罚一品大臣哪。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默默地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养心殿。

       今天,是钦定考查大臣窗课的日子。熊赐履、索额图、明珠、李光地等人,早就来了,正在忐忑不安地等着皇上的考问。见康熙铁青着脸进来,他们吓得胆战心惊,连忙叩头请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等候问话。

       康熙突然意识到此刻自己是大严肃了,便换了一副笑脸,轻松地说:“哎——你们这是怎么了?朕考查你们的窗课,无非是想督促你们不要固步自封,要勤奋读书,多学点东西,协助朕治理好国家,何至于吓成这副模样。这些天,为开博学鸿儒科和修复大和殿的事,你们都辛苦了。等办完这件大事,朕给你们放上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康熙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龙案上的大臣们进呈的窗课本子仔细看着。熊赐履等人还不怎么紧张。明珠知道,自己学问有限,怕康熙挑出毛病,让他当面出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是,越怕越有事,康熙皇上冲他就问上了。

       “我说明珠啊,你怎么老不长进呢?瞧你这文章,诗不像诗,文不像文的。就拿这首诗说吧,明明写的是冬天,梅花映雪开,倒也切题,可是大冬天的,哪来的‘青蝇绕花飞呢?真是不伦不类,胡绝八扯!亏你还是个同进士出身呢,当初不知你花了多少银子,买通了考官。”

       明珠连忙上前跪下:“回主子爷,奴才参加考试的时候,还是个穷光蛋,哪有银子上下打点呢?那年报名的人太少了,取不够数,才把奴才给点中了。吟诗作赋,奴才本来就不行,这几年多亏了主子教导,才学着写一点。主子圣明,看出了毛病。奴才近来在奏事的折子上下功夫多些,所以诗文进步不大,求主子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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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4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一句话提醒了康熙。他想起来了,明珠近来的奏事折子倒真的是文句通畅,大有进步的,他冷笑一下:“哼,你别在朕面前耍小聪明,说实话,是谁为你捉刀代笔写的?”

       这一下,明珠不敢不说实话了。他的奏折,确实是请了位高明的“枪手”,谁呀,高士奇。咱们前边说了,查慎行到明珠府上为高士奇疏通,高士奇呢,也接受了进索额图府上的教训,规规矩矩地去见了明珠。明珠见此人才华出众,又是被索额图赶出来的人,便把高士奇留在府中做幕僚。一切文书、奏折,都由高士奇为他代笔,倒也心里高兴。他可没想到,高士奇还留了一手,在明珠为应付皇上考查的诗词文章上,都一概夸奖,却不肯改动一字。今天,当着众大臣的面,让明珠挨了一顿训斥。眼下,皇上一针见血问到了这件事,明珠心里是又恨又愧又不敢说假话,只得如此这般地把高士奇的来历说了一遍。康熙听完,不觉满怀高兴:

       “好哇,你这个奴才,府里藏着这么一位才华出众的人物,竟然瞒着朕。好,你回去告诉高士奇,明天下午,朕要到你家里,亲自会一会他!”

       这道圣旨一下,明珠可真慌了神了。皇上要御驾亲临,他不能不做些准备,迎接圣驾呀。明珠的府邸,坐落在槐树斜街,原是前明福王在京的藩府邸署。福王府远在洛阳,按明朝的规矩诸王无事不许擅入京师,所以这宅子其实一直闲置。若论它的规模,华丽轩昂,京师八个铁帽子王府谁也难比。康熙八年前,因鳌拜当政,人人怕树大招风,谁也不敢问津。康熙十年之后有几位王爷想请旨住进去,宅子里却又无端闹起鬼来。眼瞧着楼阁亭榭雕栋画梁;树木成荫,郁茂葱笼,可是无人敢要。惟明珠不怕鬼,奏明康熙后,住了进去。说也蹊跷,自他住进以后,鬼也就没有了。

       明珠回到府里,见靳辅坐在厅前,正在吃茶等候,连忙上前见礼,“哎呀呀,不知靳中丞大驾光临,在下连日来进宫面圣,让你空跑了几趟,今天又让您等,实在是失礼得很哪!唉,自凤阳一别,转眼五年了,兄弟我可是时常想念你呀。”说着,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秀芝他们:“嗯?这位是……”

       靳辅连忙接过话碴儿:“明相,您太客气了。如今,您是朝廷的红人,身担重任,岂能不忙啊。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件极其难办的事儿,要请明相指示。”便把李秀芝和李光地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明珠一边听着,一边在动心思。嗯,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李光地如今圣眷正隆,跃跃欲试地要进上书房。他是索额图的得意门生,如果他如愿以偿,自己岂不是多了一个对手?哼,我宁肯让高士奇进去,也不能让李光地得逞,留下这母子三人,你李光地就逃不出我的手心!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动声色,一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冲着李秀芝说:“嫂夫人,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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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4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也不知道……”秀芝低头拭泪道。

       靳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晋卿不肯相认,她手中又没凭据,这是很棘手的。若惊动皇上,似乎对光地太苛了些,秀芝也不忍心——如实在不行,只好暂且送到家母那里……”

       明珠拿定了主意,慨然说道:“靳兄这事你不必管了,我明珠一手包办!这种事要的什么证据?现放着李秀芝还不是人证?光地手写的诗还不是物证?——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可怜见的,活脱脱是两个小李光地!”他话没说完,李秀芝早忍不住,眼泪籁籁落下,抽泣不止。明珠也不理会,只管大声叫道:“老王头,叫管家的来!”

       不大一会儿,管家已是跑着进来,请了安,毕恭毕敬地问道:

       “主子有什么吩咐?”

       “通州不是新买了一处宅子吗?”

       “是,已经成交了。三进三院,后头还有个小花园……”

       “行了。”明珠打断了他的话,指着秀芝说道:“这是李部堂的夫人,宅子就送给她了。你指派二十个丫头、三个老妈子去侍候。每月照夫人的月例拨过去四十两银子——谨密些儿,这事要让别人晓得,我先揭了你这奴才的皮!”

       靳辅睁大了眼睛望着满面笑容的明珠。他早就听说明珠为人洒脱大方、轻财好施,但初见之下,厚待如此,是不是过分了?李秀芝抬起泪光闪闪的眼,愕然惶顾了一下靳辅,起身敛衽说道:“明中堂,这如何使得?我是来投奔李光地的,这两个孩子是他的骨血,他不能不管。我出身微贱,不是享福的命,可别折了我的阳寿……”

       “嫂夫人不要说这个话。明珠也讨过饭,寄人篱下不是滋味。”明珠叹息一声说道:“光地不是个没良心的人,目下不能认你们母子,定必有他的难处。他眼见就要做大学士,不能在这事上栽筋斗——你呢,不要性急。我慢慢瞅机会说话。光地他年轻新进,正要面子的时候儿,逼急了反而弄出大乱子,也难趁你的心!靳兄也在这儿。我把话说明了,你们两个都放心。这样吧,这房子和侍候的人都算明珠借给你的。你也并没沾我什么光,日后我和晋卿兄结这笔账。”

       这番话娓娓动听,既替李光地遮掩,又顾全了李秀芝母子,还声明自己并无他图,听得靳辅心中一阵发热,点头道:“想不到明相如此热肠!”李秀芝早率两个孩子扑倒在地,哭得泪人儿一般。

       明珠心中有事,不敢叫他们多坐:“靳兄,我还有事不能虚留你了,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去看你。听说门上还收了你二百两银子,我已查办了这事——这批狗才真不是东西,吾兄还是收回去,京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说着,将一张银票递了回来。靳辅哪里肯接,“明相,你这可就见外了,赏下人们吃茶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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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4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送走了靳辅,安置了李秀芝母子,明珠立刻把府中的家人们全都集合起来,重新布置厅堂,准备迎接皇上。好家伙,这一通大乱哪!怎么了,这厅堂的摆设不能让皇上看见。明珠从一个沿街乞讨将要冻饿死的叫花子,一步登天,当了当朝宰相,住进了这豪华的前明福王府。这几年,他手握大权,卖官鬻爵,银子像流水似的进了腰包,小人得志,还能不摆阔吗。光是这大厅里的布置、摆设,虽然赶不上皇宫内苑,可在京师的皇亲国戚、铁帽子王爷中,却是首屈一指,没人能比。要让皇上看了,那还得了。所以,客人一走,明珠就亲自指挥家人们忙活上了。又是上旧货市上买家具、书橱,又是派人到琉璃厂书市上去买古书,把个原来金碧辉煌、富贵无比的大厅,重新布置成一间排满了书架,装满了书籍的书房。那些奇珍异宝,古玩、玉器,全都锁进了后院的库房,案头上的小摆设也都撤了,换上了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一切收拾停当,已经快到半夜了。明珠忽然想起,怎么这么半天,没见高士奇呢,忙把大儿子叫来询问。这才知道,高士奇从早上就出门访友,至今未回,明珠慌了,连忙又派人四处寻找,务必在明天中午之前,把高先生给找回来。


白衣观进香求神佑 明珠府醉酒承皇恩

       高士奇上哪儿去了呢?他呀,自从那天在客店里动了芳兰的心思,就一直放不下这件事,今儿个,他去找那位卖花姑娘了。来到前门花市,姑娘不在,一打听,原来是到白衣观烧香去了。高士奇急急忙忙赶到白衣观。

       来到白衣观门前,远远地看见芳兰带着一个婢女也刚刚来到。这芳兰出落得越发水灵标致了。上身穿一件盘蝴蝶结扣儿绣花水红小袄,外套杏黄丝绵坎肩,下头穿的百褶裙却是葱绿。高士奇在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心里暗忖:“论身份,当然不及陈天一那位!说到风流小巧,却足强过一百倍!呸,什么大家闺秀,国色天香,哪比得上这小家碧玉呀?”

       眼见芳兰一主一仆在阶前水盆里盥了手,高士奇几步抢过去,不等丫头泼水,慌忙就着残水也洗了手,却似忘了带手帕,扎煞着湿淋淋的手发怔。

       芳兰一转眼,见是高士奇,又惊又喜,忙蹲了个万福,抿嘴笑道:“这不是高先生吗?您老吉祥!这些日子不见,您比先前气色好多了——梅香,把我的帕子拿给高先生擦手!”

       这几声莺语燕呢、娇婉春啼,再加上笑靥如晕、流眄似波,几乎酥倒了高士奇。他一边打着主意,一边慢慢擦着手问道:“你怎么……也到了这里?”因读书人极少到观音庙凑香火,这句话本该是芳兰问的,高士奇抢先这么问,倒把芳兰问了个怔。眼见高士奇擦完了手,将帕儿抖抖,竟塞进自己袖子里,芳兰不禁腾的红了脸,心头突突乱跳,慢慢低下了头,半晌没言语。那梅香却嘴快,在旁代答道:“刘掌柜的把姑娘许了东门胡家,才过了聘就听说胡家少爷得了痨病,催着姑娘过门冲喜……姑娘过来是给观音菩萨还愿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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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5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高士奇听到“许了胡家”,头“嗡”的一响,后头的话已全没听见,即便是一桶冰雪水淋下,也没有这般的冷。他打了个寒噤,半晌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那也是应该的。你们且去求佛,我到那边随喜,一会儿出来我还有话说……”

       看着她们进了庙,高士奇在石阶上坐下,抱膝仰脸想了半日,仍觉得事情棘手,妙计难出。

       高士奇正在苦思冥想,不得主意时,见芳兰她们已经出来。陡然想起,自己住在明珠府,这位一品当朝的权贵便是靠山,为什么不借此施展手段?想着,便凑上前去,摸出五两银子递给丫头,笑道:“我是出来给明相选花儿的,恰好遇上你们。梅香,你懂行儿,去替我买两盆文竹,好吗?”

       芳兰笑道:“两盆文竹有五钱银子就足够使了。其实也不用买,明儿叫家人给您送去也罢。”

       高士奇道:“可怜见儿,这丫头生的瘦弱。去吧,去吧,余下的钱都赏你——细细儿挑,要上好的!”

       芳兰许了个病女婿,也是满心不如意,见高士奇这样,心里早明白七分。眼见梅香欢天喜地地去了,低头摆弄着衣带,小声儿问道:“先生……您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高士奇左右瞧瞧无人注意,开门见山就道:“只这一点空儿,不能绕弯子说话了。十冲喜九忧愁!像你这样的姑娘,闭着眼往火坑里跳,我……实在替你难过。”

       芳兰眼圈一红,脱了一眼高士奇,叹息道:“那有什么法儿——各自认命罢了……”

       高士奇默谋一会,温和地说道:“事在人为!芳兰,你若有别的意中人,我高士奇可以为你设法。若没有,可就如你自己说的,这……都是命——我也没话可说了。”

       芳兰羞得脸红到耳根上,小脚不停地蹭着阶石,蚊子般嘤嘤似的说了一句:“这……这叫人怎么说呢……”

       高士奇大为兴奋,眼光霍的一跳,问道:“这是有的了!是谁?”

       芳兰狡黠地闪了一下眼,正色说道:“先头绳匠胡同方家表哥,我们自幼儿一起种花儿……”

       高士奇乍听之下,犹如五雷轰顶,浑身的血都在倒涌。却听芳兰接着又道:“本来……爹妈都愿意的,不想五年前,花窑蹋了,把他砸在里头,死了……”

       高士奇如蒙大赦般舒了一口气,暗自笑骂:“这妮子竟如此捉弄人!”口里却问:“再没别的了?”

       芳兰没有答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你看,你这样对我们男子,就有点不公平了。”高士奇笑道,“幸亏我没说出口,若是我遣媒到你家,岂不吃个大大的没趣?”

       芳兰抬起头来,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盯着高士奇,说道:

       “那怎么会——像您这样的贵人,只会可怜我们,哪里能……我们花儿匠小户人家,俗气得紧,只会种树插花接枝儿……”说着又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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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5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有这几句话便足够了。高士奇迅速解下腰间的汉玉佩,双手递了过去。他一向玩世不恭,很少有这样诚挚的眼神,颤着声音说道:“休说什么花儿匠,高士奇还曾是叫花子来着,不如你!说到‘俗’字儿上,像你这份聪慧,若跟了高士奇,不出三年便是才女!”

       芳兰看了一眼玉佩,却没伸手去接,只不好意思地扭转了脸,啐道:“你不是正经人……这算什么呢……”

       眼见梅香带着两个小厮捧着花盆过来,高士奇真的急了,一把拉过芳兰温润汗湿的纤手,把玉佩放进去,小声说道:“你只管放心!胡家的事我来了结!”

       送走了芳兰,高士奇心事沉重地登上一家酒楼,独自一人,吃上了闷酒,直喝得酩酊大醉。当晚,就在客店里随便要了一间房子住下,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店门,直奔前门花市而去。在路上,却被明珠派来寻找他的家人给碰到了。

       “哎呀,高爷,您可把奴才们坑苦了。这一天一夜,奴才们哪都找遍了,不想在这儿碰上了。快回府吧,明相爷正有大事要等您回去哪!”

       高士奇一肚子闷气,正没地儿发呢:“怎么,是府上着了火还是遭了贼了,爷是那救火擒贼的奴才吗?”

       “哎呀,我的高先生,高祖宗,您别说笑话了。您老要再不回去,明相爷的板子就要把奴才们的屁股打开花了。哦,是这么回事儿,府里来了几位贵客,指名要见高爷,说是诗文会友呢?”

       高士奇打着酒嗝,满心不情愿地回到明珠府上,一进大厅,就见酒宴已经摆下,来的人也确实不少。他也不细看,大大咧咧地作了一个揖,“高某失敬了!”一边说,一边拉过一张椅子就坐下了。

       康熙今天是微服私行,带了索额图、李光地,还有侍卫穆子煦、武丹等人,来到明珠家里。明珠一见高士奇这副架势,可有点坐不住了,惟恐他狂傲之中,出言不逊,惹恼了皇上,便急忙上前打圆场:

       “高先生,您回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一下,上座的这位是龙公子。这几位嘛,是李先生、穆先生、武先生,啊,这位是……”说到索额图这儿,明珠突然想起,他和高士奇见过面,瞒也不好,说清了呢,更不好,一时倒没了主意。

       高士奇早认出来了,这不是索额图,李中堂吗?他心中不安得一颤,倒不是害怕,而是感到奇怪。堂堂一品大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坐到了那位龙公子的下首。那么,这位居中高座、雍容华贵、气字不凡的人,又该是什么身份呢?高士奇何等聪明机敏啊,不用说,也猜到这位龙公子是谁了。

       康熙不等明珠把话说完,就开口了:“高先生,我们都是慕名而来。知道你是风流倜傥、不羁世俗的才子,特借明相一席酒,要听听先生清论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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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5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高士奇身子一仰,笑道:“龙先生,说到‘学问’二字,徒增我之汗颜。三年前游历皖鄂,曾遇到一位挂单和尚,一夜抵足论文,才知道他是做过当今天子师傅的伍次友先生。他夸我是皮里阳秋君子,偷桃谪落仙才。奖赞如此,我却屡试不中。文不得匡国济世,武不能缚鸡捉狐,圣主难知于草野,权贵视我如芥豆,实在伤了他的知人之明。如今年过而立,一事无成,诸事早已淡了——功名二字,对于我来说如浮云。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来,请!”

       康熙听了一笑,也便饮了。索额图诸人忙都陪饮一杯,却对高士奇道:“高先生请!”康熙一生最敬重伍次友,听高士奇说见过他,不禁一怔,说道:“见过伍先生,你的福缘就不小!如今你在明相府,既是宰相之师,又教育二位公子,将来他们有所成就,还怕不是你的功劳吗?”

       “性德和揆叙两位公子都极聪明,我很喜欢。”高士奇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对明珠说:“明相你最近的书读得不少,不过我告诉你,读朱子的书得小心,不要叫他诓了。朱熹的文章有好的,也很有些不如狗屁……”

       李光地是道学先生、朱子门生,听了这话,气得涨红了脸,“敢问高先生;朱子何以不如‘狗屁’?晚生倒是闻所未闻。”

       高士奇冷笑道:“马肝有毒,不食马肝谓为不知味也;朱子误人,不闻狗屁谓为不知臭也!这有何疑惑之处:朱熹身为一代大儒,当南宋亡国之时,无一善言救弱,无一善政御强,是为大节不纯;暗逼娼女,污人清白,虚称伪病,欺瞒主上,这就叫小节猥琐!我辈读书人,应崇孔孟,采圣道粹学,施之当世,利国济民,何必绕道儿学他的伪诈虚浮?”

       康熙听着,不禁皱了皱眉,他觉得高士奇的话有些偏激,但他说的朱熹的事史书明载,却也无可驳斥。康熙正沉吟着,李光地冷笑道:“高先生论学直宗孔孟,佩服!佩服!可谓:金匾万千表——孔子曰、孟子曰!”

       高士奇机警地接过话,笑道:“先生是出对子来难我了。好说——华衮百廿作,帝者师、王者师!”高士奇这对子大言不惭,就是说,只要有好文章,就可当皇帝的老师。

       索额图见李光地刚出来就败在高士奇手下,知道做学问自己不是对手,因接着说道:“高先生才思敏捷,前日听人家说个谜语儿,竟猜不出来,你既夸口堪为帝者师、王者师,倒要请教。”

       高士奇扑哧一笑道:“不才怎敢妄拟帝王之师?李先生把联句逼到这份上,我也只得如此敷衍。中堂既讲到这里,何妨大家共猜?”

       “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六口共一室,两口不团圆。”索额图慢悠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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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5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众人未及思索,高士奇已是鼓掌大笑:“妙!中庸之道乃为之用,这是个‘用’字!”

       “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只宜在下!”

       “一!”高士奇应口答道,端起一杯酒吃了,“子曰吾道以一贯之!”

       李光地因见索额图难不倒高士奇,插进来说道:“我也有一个谜猜:立不中门,行不履阀,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亦不足畏也。”这个谜语带双关,旁敲侧击高士奇的学问不是正道,高士奇一听就知道了,反唇相讥道:“这不是字,俗得很,是庙堂两边的哼哈二将——可对吗?”

       众人不禁哄堂喝彩,你一句,我一句,考校高士奇,却都被他引经据典,插科打诨地应付了下来。只见他高谈阔论,旁若无人,百般刁赖躲闪,七拐八弯,都无一漏洞。众人心中称奇,无不喷饭而笑。

       康熙笑得眼泪汪汪,指着高士奇道:“好,我来问你,如来是何许人?”

       众人听此话音,已知高士奇中了圣意,都敛息静观皇帝亲试,却听高士奇说道:

       “这不用问,如来是个女人。”

       “为什么?”

       “《金刚经》上说‘趺坐而坐’。如来不是女人,为什么丈夫坐了才敢坐呢?”

       康熙忍着笑又问道,“那——太上老君呢?”

       “女人!《道德经》上说‘吾所大患,以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不是女人,怎么会有身子了呢?”

       “照你这样说孔子也是女人了?”

       “当然。子曰‘沽之哉,吾待价而贾者也’——他如不是女流,怎么会‘待嫁’?”

       康熙纵声大笑,起身对明珠道:“这位高士奇真是个可人!你这奴才倒瞒得朕好紧,在府里这许久,却不荐入大内!”众人见康熙自己亮出身份,忙都起身恭肃后退。

       明珠赔笑道:“奴才奉命读书,想留高先生多学习几日嘛——高先生早晚还不是圣驾跟前的人?”说着,推一把愣坐着的高士奇道:“这就是当今天子!今日特来访你——怎么,一身的潇洒风流都被吓走了?”

       高士奇尽管已有预感,一经证实还是觉得太突然、太离奇了,一阵眩晕,迷迷糊糊地扑倒叩头,连口齿也不那么伶俐了,“参见万岁……奴才高士奇……今日在外醉酒,归来又失礼于主上……奴才罪大,罪不容诛!”

       “哈……起来吧,这有什么‘罪不容诛’的?从明天起,你进上书房侍候草诏事宜!”

       “奴才领旨,叩谢万岁!”


选阁僚实为制阁僚 议休兵却要再兴兵

       康熙皇帝轻装简从,微服私访,来到明珠的府邸,考问高士奇。酒席宴上,高士奇面对索额图、李光地和皇上提出来的一个个问题,时而引经据典,时而插科打诨,有的正面回答,有理有据;有的歪搅胡缠,妙趣横生。真个是从容不迫,对答如流。康熙皇上还从来没见过这等博学聪明又能言辩的人呢。一高兴,自己亮出了皇帝的身份。高士奇早就猜到了,这位居中高座,气字轩昂的龙公子,决非寻常人物,可是话一挑明,他还是有点吃惊不已。连忙跪下磕头:“奴才高士奇叩见皇上。奴才今日在外头吃酒过量,扶醉而归,适才又口出狂言,冒犯了圣上和众位大人,奴才有罪,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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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5:5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哈哈……高士奇,起来吧,刚才你口若悬河,舌战群儒,大获全胜,何罪之有啊?明日起,就进上书房当差,替朕处理奏折、文书,代拟诏书,这差事,你愿意干吗?”

       高士奇又惊又喜,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想不到自己一介落第举人,狂傲书生,一下子竟平步青云进了上书房,要替皇上处理奏折、起草诏书了。这是内阁大学士和宰相们的差事啊!皇上如此器重,还问他愿不愿意,他做梦也没敢想能有这样的机遇,哪有不愿之理呢,正要跪下叩头谢恩,却被索额图给拦住了。

       这索额图对高士奇本来就没有好印象,见他受到皇上如此赏识重用,又是妒忌,又是后悔。妒忌的是,李光地是他的得意门生,他费了多少精力动了多少心思,如今还是进不了上书房呢,高士奇胡吹一通,竟然从一个小小举人,一步登天,跑到了前边;后悔的是,前些天,高士奇投到他的门下,因口出狂言、放荡不羁,自己一怒之下,把他给轰了出去,想不到,却给了明珠一个机会,让他得了这个新人。不行,我不能让这小子太便宜了,想到这,便起身拦住了高士奇,向皇上奏道:

       “高先生,且慢。啊,圣上,这高士奇确实善于诡辩,才华过人,是个能担重任的难得的人才。不过,我天朝用人,历来是走科举的正途。高士奇不经考试,直接进入机枢重地,恐怕会遭人议论。依奴才之见,不如让他参加北闹的科举考试,或者参加博学鸿儒科的考试。我们在阅卷之时,把他放在前边。皇上再颁布诏谕,委以重任,明正言顺地提拔他到上书房去,岂不更好一些。”

       高士奇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心想,好你个索额图,想用考试来难我。哼,我高士奇凭学问吃饭,偏偏就是不怕考试!他正要说话,康熙却抢先开口了:

       “索额图,难道除了科举之外,朕就不能破格用人吗?我问你,北闱的科举也好,博学鸿儒科的考试也好,谁来评卷,还不是你们几个吧?难道说,朕的眼力,竟然不如你们吗?再说,考试的事儿,变化莫测,事前谁也拿不准。如果高士奇在考试之时,出了笔误、差错怎么办?如果他恰巧在那天病了,又该怎么办?如今国家正在多事之秋,就该不拘一格,大胆用人才是,岂能斤斤计较小节,阻塞贤路。索额图之言,实属无理,勿庸再议。高士奇,你准备一下,明天就递牌子进宫吧!”

       听康熙把话说得这么严厉,众人都吓傻了,连忙俯地叩头,哪敢再说半个不字啊。他们哪里知道康熙的用心哪!这些年,索额图和明珠两人,手握重权,左右朝政,拉帮结派,党羽林立的情景,康熙早就洞若观火了。高士奇的才华、机敏在二人之上,把他拉进上书房,既可打破索、明两党明争暗斗的局面,烦闷时,又有了说闲话解闷之人,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高士奇听到这里,不敢怠慢,连忙磕下头去:“臣高士奇谢圣上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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