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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代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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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 第一卷 - 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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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0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熊赐履大怒。喝道:“怎么,你要造反吗?”

       “嗬!”刘金标冷笑道,“不让你进就算造反?告诉你,我刘某是属狗的,除了主子谁也不认得。你要硬闯,我自然连你也扣!”北京人最爱瞧热闹,周围过路的听这里人声喧嚷,不知西华门出了什么事,过来一个红顶子官员和蓝翎子侍卫在那儿指手划脚地论理,便渐渐围来一大群人,呆呆地看热闹。

       熊赐履知道康熙要到白云观山沽店去,原就放心不下,便带领家仆随驾扈从。上朝的半路上遇到了胡宫山,听到了魏东亭被扣的消息,便独自回去换了朝服赶来相救。原以为不过是误会,说一说便可了结,不想此刻竟连自己也被搅了进去,这才晓得事情并不简单。他稍一沉吟,改变了主意,说道:“好,奉职谨慎,有你的!不过你稍待片时,我去找一个管得着这事的人来,再行发落?”说罢,也不等刘金标回答,返身至轿车前解下一匹马,飞身骑上向西奔去。

       这里刘金标“呸”了一声,大声喝道:“带上姓魏的,咱们走!”几个刚走几步,便被熊赐履的管家带着几十号人站成一排,气势汹汹地封住了路口。

       那管家的叉着双手在胸前:嘿嘿笑道,“老兄何必着急,多少也得给我家主子留点面子,家主已有吩咐,再等片刻又有何妨?”

       刘金标大声嚷道:“你家主子算哪个槽头的驴!我这是皇差!”一边说一边一起要往前闯。管家见他这样,拉长了脸道:“刚才您说你是属狗的,可是你还不知道,我属老狗!你才当了几天差?一个蓝顶子芝麻官儿,永定河里的王八也比你值钱些,就敢小瞧我家大人!”说着一横胳膊挡住了去路。

       刘金标顿时大怒,一手抓住了管家左臂,另一时便向他猛撞过来。那管家本事虽不济,却滑溜得很,右掌虚晃一招,竟向他脸上扫来。这一掌若打在脸上,那才真是丢人现眼呢!刘金标急忙收臂一格,早踢他下盘,管家趁势急向后退出几步。双方虎视耽耽对望着。这时看热闹的老百姓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后边的人还在往前涌,伸长了脖子要看个究竟。

       刘金标将手伸进口里呼哨一声,西华门禁兵们“哗”地一声散开,逼了上来。管家也高声喊道:“识相的等着我家大人,不然爷也就无礼了!”便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护在胸前。就在这时忽听人群外大喝一声,“放肆,不得无理!”人们都是一愣,回头看时,只见高轩驷马一辆朱漆轿车稳稳地停在人群之外。是养心殿总管太监张万强,一手怀抱金牌令箭、一手高执明黄节钺,车旁边毕恭毕敬侍立着文华殿学士熊赐履。

       刘金标虽当差不久,可是他知道张万强手中东西的分量,那是皇帝提调封疆大吏、节制各路勤王军队时用的信物,心中一惊,忙俯伏跪下道:“奴才刘金标躬迎主子圣驾!一语出口,西华门禁兵一齐放下兵器跪了下来。两边站着瞧热闹的老百姓中,一个老者说:“万岁爷到了,还不都跪下!”百姓们虽然久居京师,但是很少见到这样场面,一是出于敬民,二是新鲜好奇,听得一声提醒,黑鸦鸦跪了一地,“万岁爷!”“皇上万岁!”毫无章法地乱叫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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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0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康熙在车中瞧了一眼苏麻喇姑,意欲出去接见。苏麻喇姑忙微微摇头摆手儿。康熙低声笑道:“孙阿姆讲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刺客来谋害朕!”说着,一躬腰出了轿车,顺手搀起一位老者道:“老人家,上岁数了,请起吧——你们站在这里做甚么?”

       老者没想到这么一个少年皇上,竞如此谦逊敬老,亲自来拉自己的手,慌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万岁爷……小民没事来瞧热闹——这里,这里——”

       刘金标此时定住了神,接口道:“奴才禀主子万岁爷,乾清宫侍卫魏东亭擅闯宫门,被奴才拿住……”

       康熙早已瞧见捆着的魏东亭欲待发作。忽又忍住了,笑道:“你叫甚么名字,在这儿当差几年了?”

       刘今标翻翻独眼答道:“奴才刘金标,到这儿当差才一个多月。”

       “哦!”康熙笑道:“也难怪你不知道。这魏东亭是朕差他进宫干事的,走的急了没带执照也是有的。姑念初次,又是朕的侍卫,免于处分罢。”又对张万强道:“这人办事认真,赐黄金十两,待会儿你带他去领。”张万强忙道:“奴才遵旨!”这边守门禁兵听到圣旨,赶忙替魏东亭松绑,魏东亭顾不上说什么,上前跪下去低声道:“奴才谢恩。”老百姓们见康熙处置明快果断,齐声高呼“万岁!”

       康熙上了轿车正要掀帘进去,又止住道:“小魏子,侍候朕回宫——熊赐履,你到内务府领些钱来,今日见朕的百姓人人赐银二两。”说话间,车已摧动,一阵马蹄声响,轿车已驰进了西华门。

       进了皇宫,康熙从车中探身出来:“小魏子,还不敢快带兵去救伍先生!”

       魏东亭答应一声,点了内宫卫士一百人,扬鞭飞马,出了宫门,向山沽店驰去。出城不远,就见两人两骑,迎面而来。走到面前一看,却是胡宫山和郝老四。郝老四见魏东亭来到,滚鞍下马,伏地大哭:

       “大哥,你来得好!咱们一起杀贼去!”

       魏东亭见郝老四和胡宫山在一起,不免诧异,下马来搀起郝老四:“有话慢慢讲,店里头的情景究竟怎样?”

       听了郝老四哭诉,魏东亭才又转身对胡宫山长揖到地,说道:“小可们的事,有劳胡先生如此费心,感激万分。”

       胡宫山连忙还礼:“魏大人,围山沽店的兵丁有五百多人,你只带这一百人来难保取胜。我看不如这样……”胡宫山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魏东亭想了一下说:“胡先生所说极是,就按你说的,咱们分头行动吧!”


入险地医正会佞臣 显绝招道士惊权奸

       眼见日已偏西,鳌拜真有点等急了。一席丰盛的酒菜早已放凉。桌旁坐着班布尔善,默默审视着手中玲戏剔透的玉杯;济世背着手观看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葛褚哈则与泰必图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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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0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鳌拜耐不住,开口问班布尔善:“这一会儿,连报信的怎么也不来了,你有些什么想法?”

       班布尔善也正在苦苦思索,听得鳌拜发问,便沉吟道,“老三今日去白云观,是老赵送出来的信,西华门的刘金标也亲眼见了,这是不会有错的,不过……这半日不见信儿。刘金标又突然不知下落,肯定事情有变了。”他站起身来,“天色将晚,不比白天,我们应该派人去探听一下。”听到此话,济世便扭转脸来,葛褚哈和泰必图也停止了说话,抬头瞧着鳌拜。

       泰必图见鳌拜目光直往自己身上扫,忙道:“中堂,穆兄此去白云观,是密调了西山锐健营和府上的亲兵分头去的。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极其精悍的,不妨再等等看。”济世也站起来说:“胜固然好,败得漂亮也无妨,反正没落把柄。最怕的是不胜不败,弄成僵局,那就须作应变的安排了。”

       “着,就是这话!”班布尔善双手一合道,“泰兄,你是兵部的堂官,你就用兵部的大印,照会顺天府说那里有盗贼,叫他们前去助剿!”

       “不可”不等泰必图答言,济世就说道,“倘或有人认出老三来,岂不要砸锅!”

       班布尔善格格一笑:“只怕顺天府尹亲自去也认不出来。万一事有不测,倒可一古脑儿推在他们头上,咱们岂不是脱得干净?”泰必图反驳道:“他们手中有兵部调兵文书,将来对证出来,只怕还要落在兄弟头上。”鳌拜也是摇头,觉得班布尔善一向精明,这个点子却出馊了。

       班布尔善并不在意,“哼”了一声,将手中玉杯轻轻地放在桌上道:“你道我是傻子!你叫他去剿‘贼’,可并没有说谁是贼,他剿了老三,算是代我受劳;如剿不了,将来对证出来,你说让他‘剿贼救驾’,他倒‘剿驾助贼’——又可代我受过。这等进退裕如、万无一失的良策你们看不中,岂不怪哉?”

       鳌拜听到这里,如同拨开眼前迷雾,一叠连声道:“对,就是这么着。泰必图,你就办去,成败都有我顶着!”泰必图深知此事重大,怔了一下方道:“也好。”忽然灵机一动,“此时已近未末申初,若去兵部签押房寻着管事的用印,必然要延误时间,不如由中堂写一手令,由我骑着快马直接到顺天府提调人马,岂不更好?”

       此中意思极为明白:你这会儿应允替我担待,可口说无凭,你写个字儿就能办的事,何必要我再去兵部兴师动众?但话又说得的确在理,鳌拜略一思索,便很爽快地说道:“很好,咱们就这么办!”

       正在这时,门官走了进来,垂手回道:“禀中堂,太医院胡宫山大人求见老爷!”

       鳌拜听了就烦了:将手一罢:“他来干什么?不见!”

       那门官答声“是”回身便走。没出几步,班布尔善忽然叫道:“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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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0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据我所知?”班布尔善转脸对鳌拜道,“此人乃是平西王吴三桂的人。既与老三无甚瓜葛,也与我们交往不深,但他是是非之人。是非之人于是非之时造访是非之地,焉知没有别的缘故?”见鳌拜点头,便吩咐管家:“请他进来!”

       胡宫山长袍飘风,步履从容昂然登堂,微笑着给鳌拜请了个安,又对济世他们团团作了一揖,泰然自若地站在厅中说道:“诸位大人都在这里,这更好了。在下胡宫山,从白云观而来,有要事面禀中堂大人。”

       鳌拜这是第二次见胡宫山了,上次在索府匆匆见了一面,仅知他武功深湛,却未交谈。这次来了,倒要谈谈。他坐在宴桌旁打量了一下这位丑陋的“是非之人”,没有立刻回话。但“白云观”三个字比一篇万言书还能说明问题,它包含着在座众人今日的全部忧虑、焦急、惶惑和不安。可是鳌拜不愧是辅政大臣,不管内心多么复杂,表面上却显得十分镇静,淡淡一笑道:“久仰了——你从白云观来,找我有甚么事?”

       胡宫山也在打量着鳌拜。只见他身着褚色湖绸袍子,没系带,脚下穿一双黑缎官靴,手里念着一串墨玉朝珠,显露出一副潇洒自如的神态,但另一只扶在椅背上的手却紧紧攥着,暴露了心中的严重不安。胡宫山干笑一声没有答话。鳌拜心里明白,便说:“这几位都是国家重臣,我的好朋友,你有话尽管讲。”

       “那好。”胡宫山冷冷说道,声音虽低,中气极其充沛,厅中“嗡嗡”之声不绝,“穆里玛大人已经被擒,性命只在旦夕之间!”只此一句,厅里的济世、葛褚哈、泰必图如闻惊雷,一个个面色如土。班布尔善自称自己每临大事从不慌乱,涵养功夫很深。但听了这话也不觉吃了一惊,身子微微一颤。

       鳌拜先是一楞,接着哈哈大笑:“穆里玛是御前带刀侍卫,武艺高强,今日拥重兵奉命剿个毛贼,焉有失手之理,你小小一个太医院供奉,六品的前程,就敢在老夫面前弄鬼!”

       胡宫山不等他说完,扬声接口便道:“此非朝庭庙堂,又无堂参的礼仪,今日你我皆便服相见,促膝攀谈。竟然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一品六品的话儿,难道不怕天下有识之士讥笑么?眼见你美味佳肴无心食用,金波玉液难以下咽,心中怀着不安忧疑之情,却说甚么‘武艺高强’,岂不笑煞人也。”

       “大胆!”葛褚哈见他这么一个品秩低下的官员,竞敢对鳌中堂如此不逊,发作道,“谁要你来报甚么信,你回去听参罢!”

       “你是谁?”胡宫山挑衅地问道:“今日在下要见的是鳌中堂,你这等见识浅薄之人不配与我答言!前明之弘光、大清之多尔兖、吴三桂,在下都曾见过几面,只少见你这副肮脏的嘴脸!”他说的这三个人除吴三桂地位与鳌拜相当之外,其余二人身世显赫,在座的无人能比,而胡宫山却淡淡说来,毫不介意,怎不叫他们动容失色!葛褚哈更是尴尬难堪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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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0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那胡宫山眼看再无人与他对答,便径自来至桌前,操起一双筷子,捞起冷盘“孔雀开屏”的“孔雀”脑袋直往嘴里塞,并向椅子上一坐,大嚼起来,旁若无人地赞道:“好,有味远客先!怎地鳌中堂也不让我老胡?”

       鳌拜与班布尔善四目对视了会,起身离座斟了一大杯“玉壶春”,递到胡宫山手口,笑道:“好,有国士之风!老夫倒失敬了!”胡宫山满不在乎地接了酒一饮而尽,笑道:“鳌中堂没有小家子气!”说着信手将吃剩下的骨头向地下一抛,鳌拜留心看时,竞牢牢嵌进青砖地的四角缝间,挤得四块砖稍稍离位。鳌拜不禁心下骇然:“嚯!先生内外功双修,实在可佩服得很。”班布尔善也凑过来道:“胡先生,昔日清风楼上我们曾同饮,也算是老相识了吧!我也敬你一杯。”胡宫山来者不拒,端起杯来也是一饮而尽。

       鳌拜看他酒过三杯,才开口问道:“胡先生,不是我信不过你,舍弟穆里玛并非等闲之辈,带兵千人围一小店,怎么就能失手被擒?”

       “此一时彼一时也,剿‘贼’反被贼剿的事自古有多少!”胡宫山拉起台布,擦了嘴边和手上的油垢,从怀中取出从戈什哈身上搜来的那封信递了过去,回过头来,又接着大吃特吃,嘴里不住地哼道:“熊掌与鱼兼而得之,余之福也。”说着便瞧瞧葛褚哈。葛褚哈瞧不得这等模样的人,气啉啉地别转了脸。

       这边鳌拜就着烛光看那封信,脸色越来越严竣。班布尔善也凑过来,仔细看时,的确是讷谟亲笔所书。信上说有一位武功极为高强的老者已被乱箭射死,三叔穆里玛身陷敌手,却不曾提到“老三”是否也被围在其中。

       班布尔善目光闪烁,盯着胡宫山,“胡先生,池心岛上都围了些什么人?”

       胡宫山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常到山沽店去,那几个我都熟。店主何老板,还有几个伙计,都是本份人。你们要剿的‘贼’只怕是不在网中。”

       鳌拜道:“那他们为何不杀我兄弟穆里玛?”这的确是点睛之语。说这话时,鳌拜目中凶光四射,他认为,康熙若不在岛上,众人极有可能杀掉穆里玛夺路突围。现在他既不逃,又不杀人,就是个大大的疑点,不问清这一点,便不能下决断。

       胡宫山满嘴油腻,“穆大人值钱呗!”抬头看着鳌拜道,“想拿他换大人的掌上明珠。”

       又是一语惊人,周围顿时是死一般寂静。济世阴沉着脸说道:“先生真是无所不知,敢问您是什么人,又是谁派你来的?”

       “老三手下的小魏子请我来此帮这个忙!”胡宫山毫不踌躇,昂声答道。

       “老三!”鳌拜急问:“哪个老三?”

       “中堂这就明知故问了。‘老三’就是老大老二的弟弟,大门外头还有个‘老四’——他不愿进来,在那等着呢——难道只许中堂和诸位大人整天老三老三的叫,老胡叫上一声又有何妨?至于小魏子你们都熟,就不必多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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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1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一听这话,堂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对答。葛褚哈忍不住一个箭步窜上来,揪住胡宫山的衣领厉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你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

       胡宫山哪里将他放在眼里!顺手在他左腿弯的穴道上捏了一把,葛褚哈噗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胡宫山忙双手掺扶道:“啊哟!大人为问这么一句话行此大礼。可不敢当!不才胡宫山,太医院一个六品供奉,哪能经受得起。”说着在他背上轻拍一掌解了穴道。济世见葛褚哈双眼流泪,吃惊之余又觉好笑,忙装作咳痰掩饰了过去。葛褚哈满面羞惭,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班布尔善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遂笑道:“依先生之见,这事该怎样了结?”

       “您是聪明人,岂不闻‘来说是非者,即是是非人’?明珠交我,还你一个穆大人。”

       “明珠死了。”班布尔善脸色一变,冷冷说道。

       “那穆大人也活不了。”胡宫山站起身来打一个呵欠,说道:“好,郝老四还在外头等着,我该走了。”

       “哪里哪里!”班布尔善连忙阻住,“和先生取笑嘛,拿一个明珠换回穆大人,岂有不肯之理?”

       “我素知鳌中堂、班大人绝世聪明,哪能做出‘明珠死了’这等蠢事呢?”胡宫山又稳稳坐下,“咱们与其在这儿斗心眼儿,绕圈子,让穆大人在那儿受罪,不如爽快点议个办法才是。”

       鳌拜想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把明珠交给你,我却不能放心,这怎么办呐?”

       胡宫山呵呵大笑,屋中人无不听得毛骨惊然:“久闻鳌中堂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果不其然!”他笑声陡止,“即请中堂选一能将押送明珠,老胡在前,他们在后。如有变故,便一刀砍去,有何为难?”班布尔善和鳌拜交换了一下眼色,鳌拜一眨眼,算是答应了。

       正在这时,花厅中门“嘭”地一响,忽然大开。葛褚哈带着十几个戈什哈,刀枪明亮,满面凶气地立在当中,双手在胸前一拱道:“胡先生本领高强,请赐教几招再去,没有先生,照样能换回穆大人来!”事出意外,满厅人顿时呆住。

       胡宫山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伍子胥曾经吹萧乞于吴市,韩信也不免受人跨下之辱,你又何必为方才一跪而耿耿于怀呢?”说完站起身来双手抄于背,迈着方步悠然自得地走来走去,脚下的青砖一块一块地纷纷断裂。

       鳌拜知道,葛褚哈决非他的对手,就是大家一齐攻上,也未必能留得住他,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断喝一声:“放肆!胡先生乃是我的客人,退下!”

       班布尔善觉得葛褚哈面子上大难堪,将眼一转有了主意,忙笑着:“葛兄,何必计较一时的得失,就派你和这几个带着明珠去办吧!”

       “着!”胡宫山朝鳌拜一笑,“班大人这话中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葛大人您可要三思啊!”鳌拜将手一挥道:“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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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1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湖心岛飞舟换人质 虎坊桥长夜弛遐思

       葛褚哈带了一哨人马,随着胡宫山向白云观山沽斋而去,这时讷谟正在窝火呢。他被史龙彪弄到池子里,灌了一肚子水冻得浑身直打战。虽然射死了史龙彪,可是三叔穆里玛被人押在岛上,攻不能攻,退不能退,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眼见得天色将晚,派去报信搬兵的人还未回来,更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他咬咬牙心一横,正要举起号旗命令兵士全力攻击,忽觉肩头有人用手一拍道:“慢!”回头看时,一个人站在面前,却不认识。只见他面孔蜡黄干瘦,身着兵士号衣,便将眼一瞪喝道:“你干什么?”

       “将军稍安毋躁,”那人道,“我是班布尔善大人差来的。这儿有封信,将军一阅便知。”

       讷谟就着火把将那信拆开只见上面写道:

       讷谟世兄鉴:白云观池心岛之事,中堂已获悉。现贼首已遁逃,无须再攻。特拜托胡先生携明珠,换回穆里玛大人。请从速办理,迟则误矣!至嘱至嘱!

       信后却不具名,但讷谟常常代替鳌拜拆阅信件,一望便知系班布尔善的亲笔。

       看见讷谟拿着书信只顾出神,胡宫山催促道:“讷谟大人,此事十万火急,魏东亭即将统御林军来援,距此最多只有四里地,换人退兵越快越好!”讷谟还是放心不下,眉头一挑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没有我不知道的!”胡宫山冷笑道,“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明珠就带在店外,这事还不明白,请快向对岸喊话:“讷谟这才把信揣在怀里,对着池心岛喊道:“喂!那边打头的听着,瞧着穆大人面子,我也不来为难你等,拿你们的明珠换了穆大人来,我就撤兵!”

       犟驴子方要答话,穆子煦拽了他一把,高声向对岸喊道:“谁能信你这一套?”

       胡宫山忙高声插言道:“伍先生、何先生!有我胡宫山作保可成,你们的明珠大人就在店门外,马上就到!有葛褚哈陪着,安全得很!”说着便独自下了筏子,叫兵士们都上岸去。

       伍次友听了“胡宫山”三字,很不得要领,何桂柱却听魏东亭说过胡宫山妙手疗圣疾的故事,扯扯穆子煦的衣袖小声道:“是自己人。”

       穆子煦也知道这段往事,不过,胡宫山是不是“自己人”他还吃不准。但是就眼下这种情势看,断然拒绝他,显然是不明智的。于是沉着地点头说道:“伍先生,就叫他过来吧?大不了中计罢了,不让过来他们要是硬攻咱们也是个死,叫他来吧!”这里穆子煦招了招手,胡宫山只用脚尖在岸边石头上一点,那筏子便箭一般地掠水而过。讷谟见胡宫山有如此功力,很是惊疑,便回头吩咐:“请葛褚哈大人把那个明珠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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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1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胡宫山上了池心岛,看了一眼捆成一团的穆里玛,屁股上还扎着一枝箭,微笑问道:“哪位是伍先生?”

       伍次友从人后走出来,拱手一揖道:“学生便是。”

       “久仰久仰!”胡宫山忙还礼道:“先生受惊了。虎臣弟也有一信在此。”穆子煦晃亮了火摺子,方欲看时,对岸不知哪个冒失鬼“嗖”地射来一箭,犟驴子大吃一惊,扑了过来掩护伍次友。那胡宫山却不慌不忙地一抬手把箭抓在手中:“怎么,想死么?”随手一甩,那箭呼啸着又飞回对岸,只听一个兵土“啊哟”一声。这一手亮得双方都大吃一惊,犟驴子暗想:此人功夫不在师父之下!

       伍次友展开了信就着光亮看时,上面一色钟王蝇头小楷,正是魏东亭代龙儿抄功课的笔迹,伍次友是极熟悉的。上面写道:

       伍先生台鉴:三日违颜,不料遭此大变!令先生受惊,过在虎臣,今由胡先生与班布尔善商定,以穆里玛交换明珠,并可保先生平安!

       东亭顿首

       伍次友看完这封信舒一口气,眼圈儿红红的,泪水不禁流了下来,说道:“魏贤弟的主意甚好,就按他说的办罢。”

       胡宫山一抬手叫道:“讷谟大人,请将明珠用筏子送过,就在池中换人!”

       片刻之间,两边准备停当,只见对岸两个兵士用担架抬着明珠下了筏,由讷谟亲自送了过来,这边胡宫山给穆里玛拨掉了插在屁股上的箭,解开金丝软鞭,搀着他上了筏子。——那穆里玛连惊带疼,再加上四肢麻木,着实连一步也挪不动了。——到了池当中,讷谟和胡宫山互相跃上对方筏子,胡宫山手不撑篙,仍用脚尖发力将讷谟的木筏一蹬,顿时两筏反向而驰。讷谟尚未登岸,但听护送明珠的葛褚哈大叫一声:“弓箭手,给我放箭!”霎时箭如蝗雨般向胡宫山射来。

       胡宫山笑道:“小儿如此叵测!”随即站在筏头,将一根软鞭舞得忽忽风响,只见金光灿烂,明晃耀眼,哪里伤得着二人半畏毫毛!穆子煦、犟驴子见状,急忙舞刀挡箭向斜坡岸前接应,将明珠一副担架抬上了岸,安置在假山石后。

       四人都凑过来看时,只见明珠面如白纸,气如游丝,口中喃喃有语,却听不出说的什么。伍次友想起结义之情,不觉垂下泪来,拉着他的手轻声呼唤:“明珠贤弟,明珠贤弟!”犟驴子却毫不理会,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对岸的动静。少时便听对岸讷谟挥手大叫:“放箭上筏!先擒了这几个瓮中鳖!”众弓箭手便一齐发箭掩护,兵士们乱哄哄又跳了上筏子。

       穆子煦陡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上当了!”使了一个移形换位法逼近胡宫山,揪住他的衣襟厉声问道:“我们兄弟与你何仇,为何用这样狠毒的好计?”着反手要点胡宫山腋下穴道。这一举动十分突然,不但胡宫山毫无提防,伍次友、何桂柱、犟驴子也是猛地一惊,愕然地怒视胡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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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1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胡宫山不反抗也不分辩,只说:“史龙彪教的好徒儿,果然学业有成了!”反手一拧迅如闪电地攥住了穆子煦的右手,穆子煦急向后扯,可是就像被老虎钳子夹紧了,动不得分毫。胡宫山笑道:“你不信我,难道连你魏大哥也不信?”穆子熙道:“魏大哥援兵未到,对岸又下水攻来,不是你使诈又是甚么?”

       这句话说得又重又响,池心岛上几人更加惊慌疑感:“如果真是鳌拜派了此人上岛,既救走了穆里玛,又打进来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这可怎么是好?”穆子煦暗限自己无能,——如此显而易见的诡计,自己怎么看不出来呢?

       这时,胡宫山慢慢放了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晃着了在地下捡起一枝残箭,把火楣子点上在箭杆上。众人不知他捣什么鬼,都呆呆地看着,只听胡宫山笑道:“若非你疑的有理,我岂肯容你!灭掉你等几个还用着他们下水,”说着,将火箭“嗖”地一声甩上天空,“瞧着,少时便见分晓!”

       那带着火尾的箭呼啸着直上半空,一团光亮飞得老高老高。只听半里之外,山摇地动般地喊杀声,渐渐近了。胡宫山得意地笑道:“这是你魏大哥带兵来了,你还不信我么?”

       那边讷谟早慌了手脚,连忙指挥兵丁人等上岸,也来不及整肃队伍,便仓惶从南边窜了出去。临走,讷谟用刀指划着池心岛高声叫道:“小子们!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等转到爷手中再与你们算帐!”说完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这一帮人来的快去的急,撇下伍次友几个面面相觑,如在梦中一般。魏东亭带着百余名禁卫军,打着顺天府的灯笼,高举火把鼓噪着一拥而入,满院里四处搜寻。犟驴子望得真切,喜极而泣,隔岸高声叫道:“大哥——”

       魏东亭听得叫声,隔岸望时,黑沉沉地什么也瞧不见,遂大声问道:“是三弟么?伍先生他们可都好?”只此一声,伍次友如梦初醒,止不住放声高呼:“贤弟,愚兄在这里!”穆子煦是个感情深沉的人,此时眼圈也红了。

       穆里玛兵退之后,魏东亭指挥众人打捞起史龙彪的遗体只见他除了脸上,浑身已无半点好肉,……穆子煦默默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上拔出一支又一支羽箭。伍次友似乎周身失去了知觉,和众人呆站在一旁傻看。

       史龙彪面色但然地仰卧在池边条石上一动不动,人们这才意识到他是再也醒不过来了。穆子煦带着犟驴子和郝老四一齐跪下,行辞师之礼,何桂柱“哇”地一声号陶大哭,泪珠刷刷地滚落下来。这一声哭得犟驴子如梦初醒,哭着叫道:“师傅,怨我呀!我要过来接应一步,你怎么会……”穆子煦、郝老四心里十分凄楚,也都扑身叩头痛哭。明珠重伤未愈,躺在担架上无声垂泪。魏东亭想起从西河沿初遇以来这几年相处的情景,也是泪流满面,伍次友噙着泪对死者长跪叩头道:“大叔,您……您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说着也掩面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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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5 20:31:1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魏东亭劝慰大家道:“各位兄弟,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等杀了贼,我们再来奠祭他老人家……”众人一起动手就在池心岛上,掩埋了史龙彪,然后星夜赶回城里。这一带从李自成与清兵、明廷几次大战后,荒无人烟,星影中只见黑乎乎的丘陵和房屋一起一伏地以乎在跳动,寺院里的钟声远远传来,更加深了从们心头上的凄凉之情。铁骑踏着浓霜,默默地向前进发。伍次友手带缓绳,仰望着满天寒星,不禁百感交集。众人的心里也都十分激动,谁也没有说话,但是谁不是有满腹的心事。

       回到虎坊桥魏东亭的住处,众人才透了一口气。想起今日一场恶战,如在梦寐之中。魏东亭知道大家很累,便不再张罗吃饭的事,只分派了各自安歇的地方。待找胡宫山时,不知他何时已经离去。魏东亭犹恐伍次友文弱书生劫后余悸,特地请伍次友住到自己的房间里,自己在外间一条春凳上守候。尽管一天来担惊受怕,往返奔波,身子十分疲惫,却怎么也不能安睡,心驰神飞,想了许多许多……

       索大人府上被搜之后,伍先生避居白云观。白云观今日又遭洗劫,这两次突袭,名曰追缉、搜捕,其实都是遁词,也不尽是为了伍先生,都是对着皇上来的。由此足见鳌拜的纂逆之心,已是急不可待。他舍近而求远,又可见在宫中下手,他还不敢。只要皇上不轻易出宫,半年内平安可保。如频繁出宫,就怕再遇山沾斋之事……看来九门提督换不换人,吴六一肯不肯效命,是个最重要的事情。夜已深了,街上传过四更的梆子声,里面屋里伍次友发出了轻微的鼾声。魏东亭还是睡不着:“明天一早,皇上会不会问这个事呢,主子问起,将怎么回答呢?”

       这天夜里,康熙也没睡好,鳌拜纂权之心已暴露无遗,下一步怎么办呢?按苏麻喇姑的意思,是不让自己再见鳌拜,太皇太后也不放心。可是,眼下立即除掉鳌拜,时机尚不成熟,那就必须先稳住他,哪有皇上不敢见大臣的呢?我非要召见他不可,看他还能拿出什么花招!


定惊魂亡羊思补牢 挽颓势垂死仍挣扎

       第二天一清早康熙便命张万强传旨,召见鳌拜,而且是单独召见。张万强奉旨来到鳌拜府时,鳌拜正在用早点。因是“病假”在家,张万强传旨免了接旨的一套仪式,只站着缓缓说道:“中堂,万岁爷召您老上殿呢?”

       事出意外,鳌拜吃了一惊,但马上就镇定下来,放下手中的筷子道:“皇上没有讲是甚么事吗?”

       “禀中堂,”张万强从容答道:“小人不知。素来内臣不问外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来啊!拿五十两银子赏张公公。你先去,嗯,我随即就到!”张万强出了大门,鳌拜方又回头叫道,“去请班大人到前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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