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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状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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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3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好,孩子们,我亲爱的孩子们,前面的课上的很好,我们现在进入下一阶段。我提个问题:组成物质的基本单位是什么?”“教师”在急促讲课,她的声音仍是那么柔美温和,我企业感觉像被一条冰凉柔软的蛇缠住了颈部,那些孩子们一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只是强烈百倍。

  “你,你来回答,”见没有孩子说话,“教师”就指定了一个小女孩,“没关系孩子,答错了也不怕的。”“教师”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轻声说。

  “原……原子。”女孩用颤抖的声音说。

  “看,果然答错了,不过没关系的,好孩子,下面听我告诉你正确答案:组成物质的基本单位是——”她庄重地一字一下挥着手,“金、木、水、火、土!好,大家念十遍:金木水火土!”

  孩子们跟着念了十遍金木水火土。

  “好孩子好孩子,这就对了,我们要让被科学搅得复杂的世界重新简单起来,让被技术强奸的生活重新纯洁起来!谁见过原子?它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要受那些科学家的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肮脏的人……请再等一会,我讲完这一小节再继续,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课程。”最后这句话“教师”显然是对我们这边说的,她显然也能通过某个显示设备看到我们这边,因为她说话时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被什么吸引了。

  “咦,女人?哦,这里终于有一个女人了,您真的很有魅力!”她显然指的是林云,她把两手握在胸前,露出似乎很真诚的惊喜。

  林云冷笑着向“教师”点点头。这时我在她身上居然感到了一种依靠,我知道“教师”的冷酷不会令她恐惧,因为她也同样冷酷,因而有着与“教师”对峙的精神力量。而我是绝对没有这种力量的,我在精神上已经被“教师”轻易地击垮了。

  “咱们之间有共同语言,”“教师”像对一个密友那样微笑着,“我们女人从本质上是反技术的,不像那些机器般让人恶心的男人。”

  “我不反技术,我是工程师。”林云平静地说。

  “我也曾经是,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去寻找一个新生活。您的少校肩章真漂亮,那是古代盔甲的残留物,就像人性,已经被技术剥蚀的就剩那么一点点了,我们应该珍惜它。”

  “那你为什么杀那个孩子?”

  “孩子?他是孩子吗?”“教师”故做惊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我们的第一节课的内容是人生导向,我问他长大想干什么,这个小傻瓜说什么?他说想当科学家,他那小小的大脑已经被科学所污染,是的,科学把什么都污染了!”她接着转向孩子们,“好孩子们,咱们不当科学家,也不当工程师或医生少年的,咱们永远长不大,咱们都是小牧童,坐在大水牛背上吹着竹笛慢悠悠地走过青草地。你们骑过水牛吗?你们会吹竹笛吗?你们知道还有过那么一个纯洁而美丽的时代吗?在那时,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草地绿得让人流泪,空气是甜的,每一条小溪都像水晶般晶莹,那时的生活像小夜曲般悠闲,爱情像月光一样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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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3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可科学和技术剥夺了这一切,大地上到处都是丑陋的城市,蓝天没了白云没了,情操枯死溪水发黑,牛都被关进农场的铁笼中成了造奶和造肉的机器,竹笛也没了,只有机器奏出的让人发疯的摇滚乐……

  我们来干什么?孩子们,我们要带人类重返伊甸园!我们首先要让人们知道科学和技术有多丑恶,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呢?如果让人们感受一个浓疮有多恶心该怎么办呢?就是切开它,我们今天就要切开这个技术浓疮,就是这座巨大的核反应堆,让它那放射性的脓血流得到处都是,这样人们就看到了技术的真相……”

  “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林云打断“教师”喋喋不休的演讲。

  “当然,亲爱的。”

  “我去代替那些孩子做人质。”

  “教师”微笑着摇摇头。

  “哪怕就换出一个也行。”

  “教师”继续微笑着摇头:“少校,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的血和我一样冷,你进来后,会用0.5秒抢走我的枪,再分别用0.25秒把两颗子弹送进我的两个眼窝。”

  “听你的说话方式,确实像个工程师。”林云冷笑着说。

  “让所有的工程师都下地狱吧。”“教师”微笑着说,转身拿起控制台上的手枪,把枪口对着镜头凑过来,直到我们看清了枪管内壁的膛线。我们只听到半声枪响,随着摄象机被打坏,屏幕上一片空白。

  走出了房间,我像从地狱里出来似的长出了一口气,。中校又向我们简单介绍了反应堆和控制室的结构,我们就又回到了会议室。正好听到一位警方的官员在说:

  “……如果恐怖分子提出了条件,为了孩子的安全,我们肯定会先答应条件再想办法,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根本不提任何条件,他们来就是为了爆炸反应堆,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引爆炸弹,只是因为他们正在用一个自己带进去的小型的卫星天线试图向外界转播实况。现在情况已经很紧急了,他们随时都会引爆的。”

  看到我们进来,总指挥说:“情况你们知道了,现在我问第二个问题:你们的这种武器能够区分成年人和孩子吗?”

  许大校说不可能。

  “能不能避开孩子们所在的控制室,只攻击反应堆建筑的一部分,也就是操纵炸弹的恐怖分子所在的那部分呢?”一名警官问。

  “不行!”没等许大校回答,一名武警大校抢先说道,“‘教师’也带着遥控起爆器。”看来他们已经在用“教师”这个绰号称呼那个可怖的变态女人了。

  “没有这这种情况也不行,”许大校说,“反应堆和控制室结合成一个建筑。我们的武器是将建筑物做为一个整体攻击的,墙体挡不住它,从建筑物的大小来看,不管瞄准哪一个局部,整幢建筑都在杀伤范围内,除非将孩子们带出并远离反应堆建筑,否则他们肯定会被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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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3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你那是什么东西,中子弹吗?”

  “对不起,只有在总装备部一号首长授权后我才能做更详细的介绍。”

  “没必要了,”大校转身对总指挥说,“看来这东西没用。”

  “我认为有用的!”林云说,她令我和许大校都很紧张,因为这种场合轮不到她说话的。她走到总指挥的办公桌对面,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用灼人的目光直视总指挥,后者抬起头,沉着地迎接着她的注视。

  “首长,现在事情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清楚了。”

  “林云!”许大校厉声制止她。

  “让少校同志说下去。”总指挥不动声色地说。

  “首长,我说完了。”林云垂下视线,退到后面去了。

  “好吧,除了紧急指挥中心成员,其他同志先出去等候吧。”总指挥说,也垂下视线,但没有再看那张建筑图。

  我们来到了招待所的楼顶上,与晨光部队的其他成员会合。我看到,两挺雷球机枪已经架设到楼顶边缘,分别盖上了一张绿色蓬布,蓬布下面的四个超导电池中的两个存贮着激发球状闪电所需的强大电能。另外两个,则存贮着两千颗杀伤型宏电子。

  前方二百米处,核反应堆高大的圆柱体在下午的阳光中静静地里放者。

  当武警中校离去后,许大校低声地对林云说:“你是怎么搞的!你清楚球状闪电武器目前面临的危险,一旦泄密,敌人就能够很快地建立起对它有效的防御,那它还有什么战场优势?在现在的紧张形势下,敌人的侦察卫星和间谍注意着我们每一个地区的每一处异常,我们一旦使用……”

  “这就是战场啊!这座反应堆的容量是切尔诺贝利的十多倍,一旦被炸毁,方圆几百公里将变成无人区,可能有几十万人死于核辐射!”

  “这我清楚,如果上级下令使用,我们坚决执行,问题是你不应该越出自己的职权范围去影响首长的决策。”

  林云沉默了。

  “其实,你渴望使用那件武器。”我忍不住说。

  “那又怎么样?这不是一种很正常的心态吗?”林云低声对我说。

  之后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盛夏的热风吹过楼顶,楼下不时响起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是士兵下车时急骤的脚步声、武器和钢盔相互之间的碰撞声,除了几声简短的命令,没有更多的话音。在者声音中,我却感到一阵恐怖的死寂压倒了一切,其他的声音仿佛都极力想从这死寂中挣脱出来,但很快被它的巨掌窒息了。

  没等多长时间,那名武警中校又出现了,楼顶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简短地说:“晨光部队的军事指挥官跟我来。”康明中校站了出来,正了正钢盔跟着他走了。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重新坐下,康中校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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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3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准备攻击!发射数量由我们自己定,但要对反应堆建筑中的有生目标确保摧毁。”

  “发身数量由林云少校决定吧。”许大校说。

  “200发耗散型,每挺发射100发。”林云说,显然造就考虑好了。这次武器中装载的宏电子均属于耗散型的,建筑内的有生目标均已被摧毁后,剩下的球状闪电就将携带的能量以电磁辐射形式逐渐消耗掉,慢慢熄灭而不发生爆炸,不会再有破坏力。而其他类型的球状闪电在这种情况下仍有可能以爆炸方式骤然释放能量,对特定目标类型以外的其他目标产生随机的破坏。

  “第一和第二射击组到前面来。”康明中校说着,分开人群来前面,他指着前方,“武警部队将向反应堆靠近,到达100米安全距离线时,他们会停下,这时立刻射击。”

  我的心立刻抽紧了,放眼望去,前方那巨大的圆柱体在阳光中发出刺眼的白光,让我无法正视,我一时产生了幻听,仿佛吹过楼顶的风送来了孩子们的声音。

  两雷球机关枪上的蓬布被掀开,两根加速导轨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亮。

  “这个让我来吧。”林云抢先坐到了一挺雷球机枪的设计位置上,康中校和许大校互相看了一眼,默许了她。我在她的眼神和动作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兴奋,像一个孩子终于拿到了自己最热爱的玩具,这让我浑身发冷。

  楼下,武警的散兵线已经开始向反应堆方向移动,在前方那高大的建筑面前,这一排人影显得很小。散兵线推进很快,正迅速接近反应堆100米的安全线。这时,雷球机枪加速导轨上的激电弧点燃了尖利的噼啪声使楼下的人们都抬头向上看,连散兵线中的士兵们也都回过头来。当散兵线在距反应堆建筑100米处停下时,两排球状闪电从楼顶飞出,飞向反应堆。这死亡的飓风呼啸着越过了两百多米的空间,当第一颗球状闪电击中反映度建筑时,仍有球状闪电从加速导轨中不断地射出,它们拖着的火尾连成一线,在招待所楼顶和反应堆建筑之间形成了两条火流。

  以后的情形是我事后从控制室的录象中看到的。

  当一群球状闪电飞入控制室时,“教师”已经停止了讲课,正伏在控制台上鼓捣着什么,仍挤成一团的孩子们由一个持冲锋枪的恐怖分子看押着。由于射入建筑的球状闪电曾有短暂的时间失去观察者,进入概率云状态,当观察者重新出现而使概率云塌缩成确定态后,它们已经失去了速度,只是沿着随机路线低速飘行了。这时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惊恐而迷惑地看着那些飘荡的火球,它们的尾迹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幅复杂且瞬息万变的图案,它们发出的声音像万鬼号泣。在控制室摄象机拍摄的图象中,“教师”的脸看得很清楚,她的眼镜反射着球状闪电橘黄色和蓝色的光芒,她的眼神中没有其他人的恐惧,而只有迷惑,后来她甚至笑了一下,也许是为了放松自己,也许真觉得这些火球有趣,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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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3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当球状闪电爆炸时,强烈的电磁脉冲使摄象机的图象消失了,但在几秒钟后恢复,这时画面中已空无一人,只有残存的几个球状闪电还在飘行,并在渐渐熄灭中,随着自身能量的减低,它们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已不那么恐怖了,像是安魂曲。

  在招待所的楼顶上,我听到爆炸声从反应堆建筑中传过来,整座楼的玻璃都被震得嗡嗡响,这声音震动的不是耳朵而是五脏六腑,让人感觉到一阵阵恶心,显然有很多次声波的成分。

  走进反应堆控制室前,我觉得自己会支持不住的,但我还是和林云一起走了进去,精神的虚弱使我两腿发软,站立不稳。自我看到爸爸妈妈的灰烬十几年后,又看到了孩子们的灰烬,虽然不是我的孩子。除了少数几个残缺不全的炭化遗骸外,大部分死者都被烧得十分彻底,义务却基本完好无损。在一个普通焚化炉中,有两千多度的高温,要将一个人体烧成灰也需几分钟时间,而球状闪电却在一瞬间做到了这件事,除了它内部那一万多度的高温外,物质波的共振使能量均匀地作用于每一个细胞。

  有几名警察围在“教师”的那堆灰旁,在她的衣服里翻找着什么。其他七名恐怖分子也被干净利落地消灭包括两个准备引爆“红药片”的。

  我小心翼翼地绕行在孩子们的灰烬之间,这一堆堆来自花朵般的生命的白色灰烬上放着一套套孩子的衣物,那些灰烬有许多还保持着孩子倒地时的形状,头部和四肢都能清楚地分辨,控制室的整个地板变成了一幅巨幅抽象画,它由球状闪电创作,描述着生命和死亡,我一时间竟感到了一种超脱和空灵。

  我和林云在一小堆灰烬前停住了脚步,从完好无损的衣服看这是一个小女孩,灰烬将她最后的姿势保存得十分完好,看上去她仿佛是跳着欢快的舞蹈进入另一个世界的。与别的灰烬不同,她身体的一小部分逃过了毁灭,那是她的一只小手。这小手白润稚嫩,每个手指根部小小肉窝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它从来就没有脱离过生命的躯体。林云蹲下身去,轻轻拿起了那只小手,双手握着它,我站在她身后,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着,对于我们,时间已停止了流动,我真希望自己化作一尊没有感觉的雕塑,与这些孩子们的灰烬一起直到世界尽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才发现身边又有了一个人,是总指挥。林云也看到了他,轻轻地把小手放下,站起身来说:

  “首长,让我去见孩子们的父母吧,武器的攻击是我进行的。”

  总指挥缓缓地摇摇头:“决定是我做的,后果与你无关,与参加行动的任何同志都无关,你们做得很好,我为晨光部队请功,谢谢你们,谢谢。”他说完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我们都知道,不管各方面对这次行动的评价如何,他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总指挥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说了一句肯定让林云终生难忘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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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4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本帖最后由 小宇宙大心灵 于 2012-5-19 18:33 编辑

  “另外,少校,也谢谢你的提醒。”

  一回到基地,我就提交了辞呈。所有的人都来挽留我,但我去意已定。

  丁仪对我说:“陈兄,你应该理性地想这件事,如果不能用球状闪电武器,那些孩子同样会死,而且可能死得更痛苦,与他们一起死的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他们会死于辐射病和血癌,他们的后代会出现畸形……”

  “好了,丁教授,我没有你那纯科学的理性,也没有林云军人的冷静,我什么都没有,只好走了。”

  “如果是因为我不好……”林云慢慢地说。

  “不不,你没错,是我,像丁教授说的,我这人太敏感,也许是因为小时侯的经历吧,我真的没有勇气再看到有人被球状闪电烧成灰,不管是什么人。我没有研究武器所需要的那种精神力量。”

  “可我们现在正在收集烧毁芯片的宏电子,这种武器反而会减小战场上敌方人员伤亡。”

  “对我来说都是一回事,我现在甚至都不敢再见到球状闪电了。”

  这时我正在基地资料室,交还我工作中使用的所有保密资料,这是我离开基地的最后一道手续了,每交一份文件我就签了个字,每签一个字,我就离这个不为外界所知的世界远一步,在这个世界里,我度过了自己残存的青春岁月中最难忘的日子,我知道,这一次离开,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

  走的时候林云送了我很远,分手之际她说:“球状闪电的民用研究可能很快就会开始,到时候我们能再合作的。”

  “有这一天就太好了,”我说,这对我也确实是个安慰,但另一个直觉,让我没有期待未来重逢,而把早就想对她说的话在这时就说了出来。

  “林云,在泰山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我看着远方的成为北京屏障的群山说。

  “我知道,但我们太不一样了。”林云也随着我的目光遥望远方,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这样,从来没有互相对视过,但却都看着同一个方向。

  “是啊,太不一样了……你多保重。”在这战云密布的严峻形势下,她应该能理解我最后那四个字的意思。

  “你也保重。”她轻轻地说。车走了很远,我回头见她还站在那里,深秋的风将大片的落叶吹过她的脚下,她仿佛站在一条金黄色的河流中,这就是林云少校留给我的最后记忆。

  以后,我再也没能见过她。

异象之四

  回到雷电研究所,我陷入了一种十分消沉的状态,整天在宿舍中酗酒,昏昏沉沉地打发日子。这天高波来看我,他说:

  “你这人,我只能用愚蠢两字来形容。“

  “怎么讲?”我懒洋洋地问。

  “你以为离开武器研制就立地成佛了?任何一种民用技术都可能用于军事,同样,任何一门军用技术都能造福于民。事实上,几乎本世纪所有的重大科学进展,像航天、核能利用、计算机等等,都是科学家和军人这两拨不同路的人在一起合作的结果,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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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4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有我自己的特殊经历,有别人没有的创伤。再说我也不欣你的话了,我一定能找到一个研究项目,只是拯救和造福生命,而决不用作武器。”

  “我想不可能吧,手术刀还能杀人呢。不过也好,现在找些事干对你是有好处的。”

  高波走后天已很晚,我熄灯在床上躺下,像最近的每一夜一样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这种睡眠比醒着时更累,因为噩梦一个接着一个。梦的内容很少重复,但所有的噩梦都有一个相同的声音作为背景,那就是球状闪电飘行时发出的哀鸣声,像荒野上一只永恒吹奏着的孤独的埙。

  一个声音百我唤醒了,这是“嘀——”的一声,虽然短暂,但我能从噩梦世界的杂音中将它区分出来,清楚地意识它来自睡梦之外的现实。我睁开眼睛,看到房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蓝光中,这光很暗,不时闪动一下,天花板在这蓝光中显得幽暗阴冷,仿佛墓穴的顶部。

  我半支起身,发现蓝光是从我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的液晶屏上发出的。下午,收拾从基地带回来后多日懒得打开的一个行李包时,发现了这台电脑,就给它接上网线准备上网,但按了开关后,屏幕上仍一片黑色色,只出现了几行ROM自检的错误信息。我这才想起来,这就是那台我曾带到球状闪电武器演示场去的电脑,在那里它的CPU和内存条都被球状闪电释放的能量烧毁了,都变成了白色的细灰,于是我就把它扔在那里不管了。

  但现在,电脑启动了,这台没有CPU也没有内存条的电脑启动了!屏幕上显现出WINDOWS XP的启动画面,随着硬盘发出的轻轻的嗒嗒声,XP的桌面出现了,那片蓝天那么空灵,那片绿草地青翠地刺眼,看去是属于另一个诡异的世界,这个液晶屏幕似乎就是通向那个世界的窗口。

  我挣扎着起身去开灯,剧烈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开关,在扳下开关到日光灯亮起这短暂的一两秒钟,在我的感觉中竟漫长到令人窒息。灯光淹没了那诡异的蓝光,攥住我全部身心的恐惧却丝毫没减少。这时我想起了丁仪在分手时留给我的一句话:

  “如果遇到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他意味深长地说,还是用那种很特别的目光看着我。

  我于是拿起电话,慌乱地拨了丁仪的手机号,他显然还没睡,铃只响了一声就接了

  “你快到我这里来,越快越好!它……启动了,它能启动,就在刚才……我是说笔记本电脑启动了……”在这种状态下我很难把事情说清楚。

  “是陈兄吗?我马上过去,这之前什么都不要动。”丁仪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

  放下电话后,我又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它和刚才一样静静地显示着XP的桌面,像在等待着什么,XP的桌面像一只盯着我看的蓝绿相间的怪眼,这让我在房间里再也呆不下去了,于是起身连衣服也没披就开门走出去。单身宿舍楼的楼道里很安静,能隐约听到相邻房间里年轻人的鼾声,我的感觉好多了,呼吸也顺畅起来,就站在门口等着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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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4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丁仪很快来了,球状闪电的理论研究将转移到国家物理研究院,丁仪这些天都在联系此事,就住在市里。

  “进去吧。”他看了看我身后紧闭的门说。

  “我不,不进去了,你去看吧。”我说着转身让开了。

  “也许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对你来说什么都简单,但我,我实在受不论了……”我揪着自己的头发说。

  “我不知道是否存在超自然现象,但你遇到的肯定不是。”

  他这句话让我平静了一些,像一个孩子在令他恐惧的黑暗中抓住了大人的手,像一个溺水者终于触到了坚实的岸沿。但这感觉马上又令我沮丧,在丁仪面前我是个思想的弱者,在林云面前我是个行动的弱者,我反正总他妈的是个弱者——也难怪我在林云心中的位置总在丁仪和江星辰之后。是球状闪电把我塑造成了这个样子,自少年时代那个恐怖的生日之夜后,精神上的我已经定型了,我注定要用一生来感觉别人感觉不到的恐惧。

  我硬着头皮跟着丁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越过他瘦削的肩膀,我看到桌上的电脑已进入屏保程序,是那种星空图象,屏幕上黑了下来,丁仪动了一下鼠标,桌面再次显现,那诡异的绿草地又令我移开了目光。

  丁仪拿起电脑,打量了一下后递给我:“把她拆开。”

  “不不。”我把电脑推开,接触到它温热的机壳时,我的手触电似的闪开了,我感到那是一个活物。

  “好吧,我拆,你看着屏幕,找一个十字改锥吧。”

  “不用,上次拆了后就没拧上螺丝。”

  于是丁仪在电脑上摸索起来,一般的笔记本电脑很难拆开,但我这台是戴尔最新款的组合机型,所以他很轻易地抽开了底部的机壳。他边做边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用超高速摄影机拍下的球状闪电的能量释放过程吗?我们用慢速一格一格地放,当放到那个被烧毁的木块变成透明轮廓时,我们定格图象。还记得当时林云说了句什么吗?“

  “她喊:它多像一个立方体的空泡!“

  “对了……在我看里面的时候注意看屏幕。”他说,然后把腰弯下去,侧头从下面看拆开的电脑内部。

  就在这一刻,我看到屏幕黑了下来,上面只有两行启动自检的错误信息,标明没有检测到CPU和内存条。

  丁仪将电脑翻过来让我看,我看到主板上,CPU和内存条的插槽全是空的。

  “当我观察的那一瞬间,量子波函数坍缩了。”丁仪将电脑轻轻放到桌子上,它的屏幕仍是黑的。

  “你是说,被烧毁的CPU和内存条也像宏电子那样处于量子态?”

  “是的,换句话说,在与宏电子发生物质波共振后,每一块芯片也转化成了宏量子,它们处于不确定状态,也就是同时处于两种状态:被烧毁和未被烧毁。刚才,在电脑启动的时候,它们处于后一种状态,在那个时候,CPU和内存条完好无损地插在主板上的插槽中,而我的观察使它们的量子态又坍缩到被烧毁的状态了。其实,从本质上说,球状闪电的能量释放,就是它与摸表的两团概率云的重叠或部分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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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4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那么,在没有观察者的时候,那些芯片何时处于完好状态的呢?”

  “这不确定,只是一个概率时间,你可以认为,这台电脑笼罩在那些芯片的概率云之中。

  “那些被烧掉的试验动物,它们也处于量子态吗?“我紧张地问,预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

  丁仪点点头。

  我实在没勇气问出下一个问题,丁仪平静地看着我,显然早已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的,还有人,所有死于球状闪电的人,都处于量子态,严格地说他们并没有真正死去,他们都是薛定谔的猫,在不确定中同时处于生和死两种状态。”丁仪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对于他们,生存还是死亡,确实是个问题。”

  “我们能见到他们吗?”

  丁仪对着窗挥了一下手,像是要坚决赶走我脑子中的这个念头:“不可能,我们永远不可能见到他们,因为他们的坍缩态是死亡,他们只能在量子态中的某个概率上以生存状态存在,当我们作为观察者出现时,他们立刻坍缩到毁灭态,坍缩到他们的骨灰盒或坟墓中。”

  “你是说,他们活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不不,你理解有误,他们就活在我们的世界,他们的概率云可能覆盖着相当大的范围,也许,他们现在就站在这个房间中,站在你背后。”

  我的脊背一阵发冷。

  丁仪转过身来指着我的身后:“但当你回头看时,他们立刻坍缩到毁灭态。相信我,你或其他人永远不可能见到他们,包括摄象机在内的任何观察者也永远不可能探测到他们的存在。”

  “他们能在现实世界留下非量子态的痕迹吗?”

  “能,我想你已经见过这类痕迹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失态地叫了起来,这时我说的他们只包括两个人了。

  “相对于芯片这类物体,有意识的量子态生物,特别是人类的行为要复杂的多,他们是如何与我们的非量子态现实世界湖动的,仍是一个难以理解的墓,这中间有许多逻辑上甚至哲学上的陷阱。比如:他们也许写信了,但这些信有多大概率成为非量子态而被你察觉到呢?另外,现实世界在他们眼中是否也是量子态的?要是那样,他们在你的概率云中找到现在这个状态的你是很困难的,对于他们,回家的路一定漫长而渺茫……好了好了,这是短时间内不可能想明白的事,牛角尖钻下去会把你弄垮的,以后再慢慢想吧。“

  我没说话,怎么可能不想呢?

  丁仪从桌子上拿起一瓶我喝了一小半的红星二锅头,给我和他自己分别倒上一杯:“来来,这个也许能把那些事从你脑子里赶走。“

  当烈酒在我的血液中烧起来时,纷乱的脑子确实空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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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楼主| 发表于 2012-5-19 17:42:4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本帖最后由 小宇宙大心灵 于 2012-5-19 18:33 编辑

  “我的思想已经混乱到极点了。”我头脑昏沉地倒在床上。

  “你应该找些事干。”丁仪说。

下篇

龙卷风

    我很快就找到了要干的事,这是我对高波提过的那种只是拯救和造福生命,而决不能用作军事用途的研究:预报龙卷风。去年夏天与江星辰在那个小岛目睹龙卷风,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在探测宏电子空泡的光学系统运行时,我看着屏幕上清晰显现的大气扰动,曾经灵机一动,想到这个系统也许在龙卷风预报中取得关键性突破。现在,气象学界对龙卷风生成的空气动力学机制已有了深刻了解,建立了龙卷风生成过程的完善的数学模型,将这个模型与空泡探测系统观测到的大气扰动结合起来,就能够判断出可能发展成龙卷风的大气扰动,进而预报龙卷风。

    高波解决了这个项目最大的一个障碍:将空泡光学探测技术转为民用。他与军方联系后,发现比想象的容易,因为这个系统与球状闪电并没有直接联系,军方很快同意转让技术。

    高波从总装备不回来后,让我直接同研制空泡探测系统的两个单位联系,他们分别是系统的软件和硬件部分的研制者,都是地方机构,现在与基地已没有任何关系。我问高波基地现在的情况,他说自己知识与总装备部的项目管理部门打交道,从来没有与基地联系过。他听说基地的密级提高了许多,现在已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想想现在的形势,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也发现自己仍时时牵挂着他们。

    我的研究进展很快,由于探测大气扰动所需的精度远小于探测空泡所要求的,所以那套光学探测系统拿过来就能用,而且由于降低了精度要求,探测范围夸大了一个数量级。我哦要做的就是用适当的数学模型对已得到的大气扰动图像进行判断,识别出有可能生成龙卷风的扰动(后来,这个领域的专业人员习惯于将这种扰动叫做“卵”)。在我研究球状闪电的初期,曾付出了巨大的精力鼓捣数学模型,这一段让我不堪回首的弯路,现在看来并没有白走,我在流体和气体动力学方面建立数学模型的能力,在研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使得龙卷风探测系统的软件部分很快完成了。

    我们在龙卷风频繁出现的广东省试验这个系统,成功的预报了几次龙卷风,其中一次是擦过广州市一角的。这个系统中能提供10到15分钟的预警,仅能够在龙卷风到来之前安全地撤离人员,无法避免其他的损失,但在气象学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事实上,按照混沌学的原理,龙卷风的长期预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在忙碌的工作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年过去了。这年我参加了四年一度的世界气象大会,并获得号称气象学界诺贝尔奖的世界气象组织IMO奖的五人提名最后虽然由于自立等原因最终没能获奖,但已经引起气象学界的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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