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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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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
观影瓶颈期,转看诺贝尔,历庙文学奖,大半是诗人。诗集这玩意,外行看热闹,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一目十八行,看过好充逼。
关于翻译,
赵振江译米斯特拉尔“膝盖两条鱼,前额一条鲢”“我儿若高兴,比啥全都强”,朗朗上口,很萌很酱油。西班牙汉学家菲萨克译本国诗人希梅内斯的抒情散文《小银和我》,堆砌词藻,清新耸动。
关于内涵,
米沃什、卡尔肚脐、塞菲里斯、蒙塔莱、埃利蒂斯一如叶芝所谓“这些晾在海滩上喘气的又是些什么鱼?”的现代诗作,其中微言奥义一如布罗茨基所谓“有时候他们给我们鱼吃,却不给吃鱼的刀叉”,来笃话啥西,俺实直头听弗懂。
只记得像夸西莫多“每一个人,孤立在大地上,裸露在阳光下,瞬息间即黑夜”之类装逼金句和叶芝《当你老了》这种泛滥情诗。
普吕多姆,希姆博尔斯卡通俗易懂,抄录她两首——我还是只能看看这种平易浅白、箴言隽语式的外国诗
《三个最奇怪的词》
当我说出“未来”一词,
第一个音节便已成为过去;
当我说出“寂静”一词,
我已即刻打破这寂静;
当我说出“乌有”一词,
我正在创造一种无中生有。
《写作的乐趣》
笔下母鹿穿过纸上森林想奔往何方?
笔下母鹿是否想喝写在纸上的水?
水面像一张复写纸,映出它的嘴脸,
它为何抬头?是否听到动静?
它挺立在从真实借来的四蹄上,
在我手指抚摩下竖起耳朵,
寂静——这个词在纸上沙沙作响,
覆盖住笔下森林的枝枝叶叶。
字母在白纸上飞跃跳动,
它们可以随意排列组合,
组成团团围困的词句,
再也没有突围的生路。
一滴墨水蕴含着丰富内容,
猎人们眯起一只眼,
他们准备沿山巅追逐,
围住母鹿,举枪瞄准。
然而他们忘了这并不是真实生活,
而是另一个白纸黑字的世界,
支配这里的是其它法则。
我能让眼睛眨动变成慢镜头,
可以让飞行的子弹突然停住,
把子弹的飞行分割成许多小小的永恒。
如果我愿意的话,这里的一切将永远不变。
没有我的旨意,一片树叶也不会飘落。
一根草茎也不会在蹄子下弯曲。
那么,是否有这样的世界?
我能随心所欲安排它的命运?
我能否用字母的链环连结我们的时间?
存在可会在我的命令下绵延不断?
愉快的写作,
可以流传千古,
为凡人的手复仇。
希姆博尔斯卡的“一些诗歌还被谱成流行歌曲,在欧洲广泛传唱”,有些诗有林夕、张爱玲式流行小资情趣,比如这首:
《可能性》
我喜欢电影院,
我喜欢小猫,
我喜欢瓦尔塔河畔的橡树。
我喜欢狄更斯胜过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喜欢令我喜欢的人,
胜过那些相爱的人。
我喜欢预备好针线,
我喜欢绿色。
我不喜欢去论证,
理智应为人人所有。
我喜欢例外。
我喜欢早出。
我喜欢和医生聊闲天。
我喜欢条幅上的旧画。
我喜欢写诗的笑话,
胜过不写诗的笑话。
我喜欢爱情的非整数纪念年,
宁可天天庆祝。
我喜欢道德说教者,
他们从不对我许诺。
我喜欢让人轻信的善良。
我喜欢私有土地,
我喜欢被征服的国家,
胜过征服的国家。
我喜欢提出警告。
我宁愿要混乱的地狱,
胜过有序的天堂。
我喜欢格林的话胜过前几页的报纸。
我喜欢无花的叶子,
超过无叶的花朵。
我喜欢没有被剁掉尾巴的狗,
我喜欢浅色眼睛,因为我是黑眼睛。
我喜欢抽屉柜。
我喜欢在这里我不想列举的许多东西,
超过同样多的我不想列举的人。
我喜欢自由的零
胜过按序排列的数字。
我喜欢萤火虫胜过有星星的日子,
我喜欢有人敲门,
我不喜欢别人问:
还要多久,什么时候?
我宁愿去注意这种可能性,
存在必有其理由。
这种“凡客体”可以拿来套现张爱玲语录——
我喜欢鸦片的云雾,
雾一样的阳光,
屋里乱摊着大叠的小报,
——给我一种回家的感觉。
我喜欢收到姑姑的信,
淑女化的蓝色字细细写在极薄的粉红拷贝纸上,
——是她办公室里省下来的,用过的部分裁了去,所以一页页大小不等,
读起来淅沥煞辣作脆响。
我喜欢替人取名字,
叫他什么他就是什么,
叫他光楣,他就得努力光大门楣,
叫他祖荫,叫他承祖,他就得常常记起祖父,
叫他荷生,他的命里就多了一点六月的池塘的颜色。
我喜欢看报纸分类广告与球赛,贷学金、小本贷金的名单,
那里可以找到许多现成的好名字。
譬如“柴凤英”、“茅以俭”,
茅以俭的酸寒,自不必说;
柴凤英不但是一个标准的小家碧玉,
仿佛还有一个通俗的故事在她的名字里蠢动着。
我喜欢色彩浓厚,音韵铿锵的字眼,
“珠灰”,“黄昏”,“婉妙”…
我喜欢看《聊斋志异》与俗气的巴黎时装报告,
便是为了这种有吸引力的字眼。
——中国人向来喜欢引经据典,
美丽的,精辟的断句,两千年前的老笑话,
混在日常谈吐里自由使用着。
我喜欢《金瓶梅》、《红楼梦》里仔仔细细开出整桌的菜单,毫无倦意
——细节往往是和美畅快,引人入胜的,而主题永远悲观。
我不喜欢壮烈,
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
我喜欢“浮世的悲哀”这几个字,
但如果是“浮世的悲欢”,
那比“浮世的悲哀”其实更可悲。
我喜欢葱绿配桃红,参差的对照的写法,
因为它较近事实,
不喜欢善与恶灵与肉斩钉截铁古典冲突的写法。
我喜欢素朴,
我只能从现代人的机智与装饰中去衬出人生的素朴底子。
我喜欢反高潮,
艳异的空气的制造与突然的跌落,
可以觉得传奇里的人性呱呱啼叫起来。
我喜欢我的职业。
我喜欢蓝绿的封面。
我喜欢上海人,
我希望上海人喜欢我的书。
我喜欢古中国的厚道含蓄,
有一种含蓄的空气。
中国也有中国的自由,
——可以随意的往街上吐东西。
中国人喜欢法律,也喜欢犯法,
所谓犯法,倒不一定是杀人越货,
而是小小的越轨举动,妙在无目的。
我喜欢听市声。
我喜欢中国锣鼓的喧哗吵闹,
我喜欢唱本上的开篇:
“谯楼初鼓定天下隐隐谯楼二鼓敲谯楼三鼓更凄凉”
那壮丽的景象,汉唐一路传下来的中国,
万家灯火,在更鼓声中渐渐静了下来。
我喜欢申曲里的套语:
“五更三点望晓星,文武百官下朝廷。
东华龙门文官走,西华龙门武将行。
文官执笔安天下,武将上马定乾坤”
——多么天真纯洁,光整的社会秩序:
“文官执笔安天下,武将上马定乾坤!”
思之令人泪落。
我喜欢走在中国的太阳底下,
觉得手与脚都年青有气力。
不知为什么。快乐的时候,
无线电的声音,街上的颜色,
仿佛我也都有份,
即使忧愁沉淀下去也是中国的泥沙。
我喜欢钱。
我喜欢到虹口去买东西,
就可惜他们的衣料都像古画似的卷成圆柱形,不能随便参观。
日本花布,一件就是一幅图画。
棕榈树的叶子半掩着缅甸的小庙,
雨纷纷的,在红棕色的热带;
初夏的池塘,水上结了一层绿膜,
飘着浮萍和断梗的紫的白的丁香,
仿佛应当填入《哀江南》的小令里;
还有一件“雨中花”,
白底子上,阴戚的紫色的大花,水滴滴的;
橄榄绿的暗色绸,上面掠过大的黑影,满蓄着风雷;
丝质的淡湖色料子,闪着木纹、水纹,
每隔一段路、水上飘着两朵茶碗大的梅花,铁划银钩。
我不喜欢十字布上挑花,
绣出来的也有小狗也有人,
都是一曲一曲,一格一格,
看了很不舒服。
家里一双旧朱漆皮箱盖里印成方块形几行字:
“高州钟同济铺在粤东省城城隍庙左便旧仓巷开张自造家用皮箱衣包帽盒发客贵客光顾请认招牌为记主固不误光绪十五年”
我立在凳子上手撑着箱子盖看了两遍,看着喜欢,把它抄了下来。
香烟画片上许多金色,
凝妆的美人,大乔二乔,
立在洁净发光的方砖地上,
旁边有朱漆大柱,锦绣帘幕,
总觉得这是穷人想象中的富贵,空气特别清新。
我喜欢它这一点:富丽中的寒酸。
我喜欢一家理发店橱窗绿帷幕下,
永远有一只小狸花猫走动,
倒头大睡的时候也有。
我喜欢雾的轻微的霉气,
雨打湿的灰尘,
葱,蒜,廉价的香水。
汽油清刚明亮的气息
火腿咸肉花生油搁久变味的油哈气,
——使油更油得厉害,烂熟,丰盈,
如同古时候的“米烂陈仓”。
寒天清早,人行道上常有人蹲着生小火炉,
扇出滚滚的白烟,
我喜欢在那个烟里走过。
我喜欢听苏格兰兵吹bagpipe,
享受微风中的藤椅,
吃盐水花生,
欣赏雨夜的霓虹灯,
从双层公共汽车上伸出手摘树巅的绿叶。
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
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
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
爬满了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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