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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克的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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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冢
这是四月
四月和其它月份一样
使人回顾,也使人瞬间就会想起什么
想起昨天,想起遥远
或者,想起冬天里的一场雪
当然,那落在地上的雪早已变成了泪水
要么就早已变成了一群鸽子
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四月,它使你想起一个个
只要走去就不再回来的日子
它使你想起了人
想起了那些不论是活着的
还是已经死去的人
想起了那些也许有着幸福
也许注定悲惨的人
想起了男人和女人……
这是四月
四月和其它月份一样
但若是他驱使你
无法不去把往事回想
无法不再一次潜入记忆深处
——那是块已葬下死者的地方
我想,即使你就是一块站着的石头
你也一定会流泪的
——芒克《四月》
有时候,只需要一抹温存的笑容就能让你亲近一个人;就像一个诗人,往往只需要一两首诗,甚至一两个句子,就能在你心中站成一尊高高的塑像。
《四月》,让芒克成为永远驻在我心头的温暖。
“这是四月\四月和其他的月份一样”,芒克用两个短小而冰冷的句子撬开诗的阀门,紧接着就涌出了水一般不息的温柔:“使人回顾,也使人瞬间就会想起什么”
“想起昨天,想起遥远” 这种习惯的联想在芒克看来,或许太庸常,庸常到只值两个简单的动宾搭配。
直到“想起冬天里的一场雪\当然,那落在地上的雪早已变成了泪水\要么就早已变成了一群鸽子\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芒克的感情才像化开的雪一样袒露了被掩藏起来的荒凉:泪水往往是真诚的凝结,常常却转瞬空余一道浅浅的泪痕;鸽子是洁白的守望,到头来又有多少“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四月,它使你想起一个个\只要走去就不再回来的日子” 日子竟然是“走去”的!是眼睁睁看着走去却又无可挽回的注目。感情的水流刚刚拉开波折就被短促而的句子给冻住了。
“它使你想起了人” 这更像一个该上帝说的句子,冷静,简洁,不可辨驳。
而当你“想起了那些不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的人\想起了那些也许有着幸福\也许注定悲惨的人\想起了男人和女人……”你明白这份念想终究是人间的福分,是人和人之间带着体温的关照与不忍。生和死,富贵与贫瘠,男或女,这些问题统统不是问题。我们在这个草长莺飞的日子里感受到的是所有人的苦痛与欢乐,是人籍之以理解人,理解整个世界的智慧,是那智慧抵抗着心灵被孤单和恐惧罩下的黑幕。
这也是李敖译笔下“丧钟在为谁敲,我本茫然不晓。不为幽明永隔,它正为你哀悼” 悲悯的太息。
“这是四月\四月和其它月份一样”当这个句子再度重复,芒克也再度从那宏伟的天地感应的景象中抽身而出。他似乎想冷静下来。
“但若是他驱使你\无法不去把往事回想\无法不再一次潜入记忆深处\——那是块已葬下死者的地方。”
并行迸发出的两个双重否定句像子弹一样打破了冷静的谎言。你知道往事如洪流,而理性的闸门颤颤巍巍已经守不住坍塌的势头。直到“再一次潜入记忆深处\——那是块已葬下死者的地方”。
甚至,此刻的记忆无关乎人类,无关乎那些或许幸福或许悲惨的男人或女人。只关乎着一个人,关乎诗人,更关乎你,关乎你埋进了心灵最深处的秘密。或许是你曾默默捧读的圣经,或许是你曾千万次唾弃的撒旦的字句。
究竟是什么?芒克没有说。
芒克只说:
“即使你就是一块站着的石头
你也一定会流泪的”
这一个月最难受的日子,我把这首诗抄进了心里,默默背诵。我总是跟自己说,多为别人的故事流泪,到头来,也就忘了自己的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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