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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 |
最新书评 共 8 条
Claire
【为了体现存在感所以来晒作业了一天之中写完的特别差劲所以就随便笑吧】
《吉尔伽美什》读后感
——浪漫的英雄诗篇
东方文学课程
第1次作业
阅读版本:
赵乐甡译:《吉尔伽美什——巴比伦史诗与神话》,译林出版社,1999年。
参考版本:
李晶:《《吉尔伽美什》译释》,厦门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年。
1872年乔治司密斯从尼尼微的宫殿遗址发掘中发现了洪水泥板,从此开始,人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吉尔伽美什》的研读。根据赵乐甡先生的说法,《吉尔伽美什》在史诗中享有很高的地位:“这是目前已知的世界文学中最古老的英雄史诗。” 而且,“史诗的主人公吉尔伽美什是实际存在的历史人物。在《苏美尔王表》中,他是乌鲁克第一王朝第五代的‘恩’或‘恩西’(执政、王)。” 《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主人公即为吉尔伽美什,史诗中展现了众多他的英雄事迹。
吉尔伽美什见多识广,而且有预言能力,仿佛先知一般,史诗中有如下句子为证:“洪水未至,他先带来了讯息。” 在功绩方面,吉尔伽美什修筑了乌鲁克的城墙;在个人外在方面,他丰采照人,外貌英武,高大健壮。无论如何评判,他都是一个英雄的形象。但是这位英雄对待乌鲁克的人民却很残暴。为了克制吉尔伽美什的残暴,人们祈求神施行法力,来克制他的残暴。神决定降下与吉尔伽美什力量相当的恩奇都来克制吉尔伽美什。“阿鲁鲁洗了手,取了泥,投掷在地,她用土把雄伟的恩奇都创造。” 但是恩奇都在被创造出来之后,却混迹山林,与野兽为伍,不通人性。有猎人向吉尔伽美什禀告这一现象,吉尔伽美什便派出神妓,希望神妓前往用女性的魅力驯化恩奇都。而恩奇都在六天七夜中都与神妓共寝,之后便果真失去了以往的兽性,野兽见到他也开始躲避,恩奇都的身体变得不如从前那么强壮,但是他却有了人性,希望与人为伴。
吉尔伽美什在梦中隐约梦见了恩奇都的存在,但是他尚不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便在梦中与母亲对话,讨论这个强壮并且将受到乌鲁克百姓欢迎的事物究竟是什么。神妓带领恩奇都来到乌鲁克,并教给他乌鲁克当地的饮食风俗和餐饮礼仪,并且教他如何穿衣打扮,在经过这些之后,恩奇都“这才像个人似的”。 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相遇,在众人的围观中,两人开始比武。而双方都身强力壮,彼此不相上下,最终扭打在一起,吉尔伽美什承认了恩奇都的力量,并且衷心地夸奖他:“你的头可以高踞人上,众人之王的王位,是恩利尔让你承当。”
吉尔伽美什将要讨伐杉林中的妖怪芬巴巴,但是恩奇都以自己以往在森林中的见识为依据尽力劝阻吉尔伽美什,因为芬巴巴是一个非常凶猛的怪兽。但是吉尔伽美什却秉持自己应该对乌鲁克的人民负责、为民除害的英雄主义情怀,毅然决定要与芬巴巴展开大战。他对恩奇都说:
我一旦战死,就名扬身显——
‘吉尔伽美什是征讨可怕的芬巴巴,
战斗在沙场才把身献’,
为我的子孙万代,芳名永传。
在与芬巴巴交战之前,吉尔伽美什做了第二个梦,恩奇都便为他解梦,并且认为这个是吉梦,他们最终将能够战胜芬巴巴。而后恩奇都让吉尔伽美什进入第三个梦境,但是这个梦境中吉尔伽美什看到的都是乌云大雨之境,情况并不乐观。吉尔伽美什向天神舍马什祷告,天神舍马什听到了吉尔伽美什的祷告,便在交战中帮助他,卷起大风吹向芬巴巴。
吉尔伽美什的英雄事迹使得大女神伊什妲尔爱上了他,希望能做吉尔伽美什的妻子。两人便成婚,但吉尔伽美什数落伊什妲尔的错误,女神伊什妲尔一怒之下升上天国,并且降下一只天牛。吉尔伽美什却杀死了天牛,这更是触怒了伊什妲尔,她因此诅咒乌鲁克,让乌鲁克歉收七年。而天神更是降下诅咒,要求恩奇都必死。恩奇都做了一个梦,并且是一个不吉利的梦,正是在那天,他死去了。吉尔伽美什为恩奇都的死十分伤心,之后便启程穿越七天的黑暗来到乐园,依然为恩奇都的死伤心。
整个史诗中都充满了浪漫主义与英雄气概,吉尔伽美什因他的残暴而使神降下了恩奇都,神本来希望用恩奇都来克制吉尔伽美什,吉尔伽美什却没有与之争斗,而是真诚地为恩奇都的力量所折服,两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在吉尔伽美什决定征讨芬巴巴之际,虽然呈现出凶兆,恩奇都却毅然决定要与吉尔伽美什为伴。在共同战胜了芬巴巴的过程中,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之前的情感联系更为深厚,所以在恩奇都死去之后,吉尔伽美什才如此伤心。不论是欢乐,还是痛苦,不论是平日,还是征战,吉尔伽美什都呈现一种积极、乐观并且充满了力量的状态,在他身上,我们能够看到十足的英雄情怀。吉尔伽美什建造城墙,战胜杉林中的芬巴巴,体现着他的力量和作为英雄的气魄;但是在恩奇都死去之后,他却伤心欲绝,在黑暗中连日奔跑,这体现着他丰富深沉的情感世界。这两个方面丝毫不矛盾,两方面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丰满的英雄形象。程春兰在《《吉尔伽美什》英雄形象解读》一文中奖吉尔伽美什描述为“善恶同体的半神式英雄”和“勇敢与懦弱并存的凡人式的英雄”,正说明了这一点。 而史诗中如此阔大的场面,还有如此有喜有悲的英雄在吉尔伽美什之后的时代里或许不多,在现代世界中就更是甚为少见,或许也正是因为人们对于这种真正的英雄气概的追忆和推崇,才使得尼尼微的人们在泥板上记下了这个英雄的传奇,也使得人们在发现这些泥板之后一直为这个故事如此着迷。
而作为一个历史学专业的学生,我认为《吉尔伽美什》的诸多细节也能够为人们认识古代两河流域的社会生活提供一些信息。比如:“到有广场的乌鲁克去,到有阿努居住的神殿那里。” 这是神妓在劝诱恩奇都离开山林而前往乌鲁克时的话,说明了乌鲁克当时发达的城邦生活,广场的存在说明存在人们的大规模集会,而神殿的存在也说明人们的信仰十分成熟了。此外,恩奇都褪掉兽性、进入人类社会的过程也很有代表性。神妓带领恩奇都来到乌鲁克,并教给他乌鲁克当地的饮食风俗和餐饮礼仪,并且教他如何穿衣打扮,在经过这些之后,恩奇都“这才像个人似的”。 这说明了乌鲁克当时的社会发展水平很高,已经具备了成型的礼仪规范体系。“吉尔伽美什中降伏恩启都的神娼是经作者改造过的形象, 她所扮演的实际上是‘人类文化指引者’的角色将充满兽性的恩启都引导成为拥有和热爱人类文化的恩启都。” 由此可见恩奇都所习得的是古代两河流域的文化的一部分。第三,史诗中提及的一些物产也能够使我们了解古代两河流域的生产状况和日常生活,吉尔伽美什在组织乌鲁克的人们参加建筑工事的时候说道:
我为人们宰了群牛,
每天还宰些羊。
葡萄汁、红葡萄酒、油、加上白葡萄佳酿,
他们都吃得饱饱,就像正月那样。
这段话中的牛羊、葡萄酒、葡萄汁和油都能够为提供一些相关的信息,至少可以说明这些食物早在吉尔伽美什的时代就已经被人们享用了。而且,史诗中曾多次出现梦,吉尔伽美什曾多次做梦,在梦中的他似乎看到了事情未来的发展方向,这些梦往往需要专人的解读,在解读之后获取信息,然后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这些都能够证明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已经意识到了梦的存在,并且意识到了梦的内容与人类的意识有关。总之,这部史诗为我们提供了各种各样的与社会生活相关的内容,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史料。
而在文学方面,除却我上文所提到的对于英雄形象和经历的描述之外,据说《吉尔伽美什》史诗的音韵节奏也很有特点,具备史诗的特征。
此外,在阅读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神在创造恩奇都的时候是这样的——“阿鲁鲁洗了手,取了泥,投掷在地,她用土把雄伟的恩奇都创造。”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女娲,它与女娲造人有相似之处,两者都是用泥土,而且都是将泥土投掷在地。不知道两个故事是否有互相的影响,或许仅仅是巧合。之前也曾有学者发现吉尔伽美什史诗与希伯来圣经有相似之处:“1872年12月,大英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史密斯在整理泥板时,注意到吉尔伽美什史诗第十一块泥板记叙的乌特纳匹诗提与大洪水的情节和圣经旧约创世纪中记录的诺亚方舟的故事(创世纪6:1-9:18)十分相似。史密斯将他这个发现公布于学术界时,引起了学者们格外的关注。” 这些相似或许都能够印证古代史诗之间存在着相似之处的现象。
以上是我阅读《吉尔伽美什》史诗的感想。
【怎么所有脚注都显示不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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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圓圓
两河文明作为人类历史文化中一颗璀璨的明珠,在多个领域都具有极大的引导后世发展的作用。作为西亚文明的代表,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汉谟拉比法典》和《吉尔伽美什》中大量丰富的史料可以窥探到许多耐人思考的历史变迁。
经济方面
农耕文明
一) 自然条件对农业文明的影响
两河流域的土地由于河流长期堆积和冲击的作用而变得十分肥沃,处在 “新月形沃地”波斯湾的东翼。平坦的地形和充足的光照为当地开展农业生产提供了极好的条件。与后来的希腊海洋文明不同,这种大河文明更为稳定并且易于长期延续。耕种成为居住民主要的经济活动,在此基础上创造了一系列的辉煌。汉谟拉比法典中42——49条对于土地和收成的相关条例,说明对土地有很高的重视程度。《吉尔伽美什》中,吉尔伽美什讨伐芬巴巴的目的并没有交待得十分清楚,对于那片地区的杉树林在诗中多次出现。这场战争很有可能是对于自然资源的掠夺。这也说明两河流域的农业文明对于森林资源也具有较为强烈的需求和依赖。
二)自然灾害下农业文明的脆弱性
两河的泛滥带来的洪水带来充足灌溉水源的同时,每年3-7月份两河都定期泛滥。治水也是当地人民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与新石器时代的土地耕作者相反,苏美尔农民并不负责组织耕种工作。全社区生存的必要条件是维护好灌溉系统。因此,保证堤坝、水渠完好无损的公共设施与耕作农田一样,已成为农民的一部分义务。《吉尔伽美什》中的一部分重要内容即为“洪水传说”,诸神存身的什尔巴克位于幼发拉底河的河滨,史诗中认为是那里的诸神唤起洪水带来灾难。尽管当时人们对于洪水灾害的原因仍只能归咎于宗教和神灵崇拜,但从侧面说明这样的灾难对于当时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同时也体现了这种自然经济在当时还是具有极大的脆弱性的。在当时的情况下,“造船逃离”成为平民的首先选择。但史诗中对于灾难的抗争意识已经十分明显,这种抗争和改造意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清晰。
城市文明(人类最早的城市)
两河流域的城市在政治、宗教和经济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早在公元前4300――前3500年,两河流域的居民就在两河流域内部平原上建立了不少城市,如欧贝德、埃利都、乌尔、乌鲁克。城市的建立,标志着两河流域南部地区氏族制度的解体和向文明时代的过渡。到公元前 3100~前 2800年,两河流域南部已经形成了数以十计的城邦即城市国家。苏美尔时期,城市的出现对于保护公民农作具有较大的意义,群居往往更有利于抵抗自然灾害。而在那个时代,城市的最高主宰可能并不是统治者,而是宗教中的神。苏美尔时代的城市与当时的宗教不可分割,城市的主要建筑往往是神庙等宗教建筑,也是当时城市的的标志和骄傲。美术雕刻在这个期间获得了很大的发展。《吉尔伽美什》就是描写乌鲁克城统治者的故事。但在史诗中对于城市面貌和人民生活的描写并不多而且不细致,这与当时的政治体制还有经济体制有关。在某种层面上看,当时纪念性建筑的出现也可以作为大规模城市的特征。在《汉谟拉比法典》中,“第一八八条,倘任何手工业者以幼儿为养子……”表明手工业者作为一个社会群体已经较为普遍,这从侧面其实也表明了城市经济发展已经到了一个高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古巴比伦的城市已经达到了相当繁荣的程度,这在法典中针对诸多阶级群体的颁布的条例中可见一斑。
政治方面(从氏族制度到奴隶制度)
从《吉尔伽美什》到《汉谟拉比法典》的文字描述中可以看出氏族制度到奴隶制度的变化。在《吉尔伽美什》中,前半部分作为暴君形象出现的吉尔伽美什对于“初夜权”的索取已经扩大到一种更为所欲的性特权。这种性特权,甚至在议事厅里得到了神话。有学者认为这可能属于军事民主领袖向城邦奴隶主王权的一种转化。吉尔伽美什的英勇行为和统治模式,其实正是原始公社制社会想奴隶制社会的转型的侧面表现。在史诗当中,民众只是把统治者作为一个领袖来崇拜和跟随,整体的社会体系并未完整地体现。公民只是直接服从于最高统治者的命令。在人民不堪其暴虐统治的时候,并没有法律可以制约,而是出现了势均力敌的英雄来拯救城市人民。
而《汉谟拉比法典》中,对于森严的奴隶等级制度已经体现得十分充分。法典把人分为三种等级:1.有公民权的自由民2.无公民权的自由民3.奴隶(包括:王室奴隶、自由民所属奴隶、公民私人奴隶)“自由民”和“奴隶”的概念在法典中几乎全篇贯穿。例如:“第十五条自由民将宫廷之奴或婢"或穆什钦努之奴或婢"带出城门外者"应处死。第十六条自由民藏匿宫廷所有或穆什钦努所有之逃奴于其家"而不依传令者之命令将其交出者"此家家主应处死。”这些条例维护不平等的社会等级制度和奴隶主贵族的利益,比较全面地反映了古巴比伦社会的情况。在这个过程中,最有时代意义的是法制的出现和其后续影响。从苏美尔时期,较为简单的社会分工到巴比伦王国具有明显阶级划分,法制对于一个国家的统治显得更加重要。法典作为中央集权强大的标志之一,它消除了原来各城邦的立法,把全国法令统一起来,这与我们中国的秦始皇制定车同轨书同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从苏美尔时代到巴比伦时代,除了经济政治上的不断发展和进步,还有很多耀眼的人类成就和令人惊叹的文化瑰宝,这些都为其他文明和后世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作为有着“文明摇篮”之称的人类最早的文明,它展现了与希腊文明和埃及文明与众不同的特性。在未来的历史研究中,两河文明仍值得我们不断地探索挖掘,获得更多的令人惊喜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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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oka
大洪水——由史诗演化为教义
廖康
历史上,许多民族都经历过大洪水的灾难。自然,许多民族都有关于大洪水的神话传说。最著名的当属《圣经旧约》里记载的诺亚方舟的故事。然而,由于这个故事和目前已知人类最早的史诗《吉尔伽美什》中大洪水的情节非常相似,也由于巴比伦和以色列在地理上、历史上和文化上非常接近,学者们普遍认为诺亚方舟的故事并非原创,而是改编自《吉尔伽美什》的相应篇章。还有许多学者热衷于实证那次大洪水发生于何时,有何等规模,对全人类的生死存亡产生了多大影响。本文将指出这类研究的一些误区,并探讨这个故事的演化有什么意义。
史诗《吉尔伽美什》早在四千多年前就已在苏美尔人中流传,经过千百年的加工提炼,于古巴比伦王国时期,最晚不过公元前612年成书,远远早于《圣经旧约》。全部史诗用楔形文字刻在12块泥板上,大英博物馆的亚述文化专家乔治史密斯于18世纪70年代首先将其译为英文出版。中文已有赵乐甡将其从日文和英文转译为《吉尔伽美什——巴比伦史诗与神话》,并于1998年出版。史诗中对大洪水的叙述与诺亚方舟的故事如此相像,以至于让人们相信《圣经旧约》的记述不再是那场大灾难的孤证,更不仅仅是教化用的寓言。于是,学者们纷纷试图论证那次大洪水的地点、程度和后果,等等。然而,这类实证研究往往落入两个误区:一是以为那时全人类都住在中东地区;二是以为人类经历过一场同时发生的全球性洪灾。
由于古人的认识能力和知识积累有限,观察手段和研究方法缺乏等种种因素,他们往往自以为本民族是世界上唯一的人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且,古人对落后民族的歧视还不仅于此,他们甚至根本不把别人当人来看待,仅仅从“东夷、南蛮、西番、北狄”等蔑称就可见一斑。他们认为其它地方不是没有人,就是只有野人,未开化的人。当然,决不是我们神州大地东土人士才有这种歧视,任何一个早期文明的民族都普遍具有唯我独尊的观念。对此,我们只需指出,不必指责,因为古人只是无知而已。他们不知道全世界的人类都是六万年前从非洲同一个部落走出来的。他们更不知道我们所有人的线粒体DNA都可以追溯到那个部落的六百多人。他们不知道人类的种种不同只是因为我们走到了不同的地方,有的长得高大,有的变得低矮;有的失去了部分色素,皮肤变淡变白了;有的首先掌握了一些技能与知识,文明发展得较早一些。古人只看见了表面的差异,不知道我们都是同族智人一脉相承的后代。
因此,具有先进文明的古人遭受灭顶之灾,经历种族灭绝的大难时,自然会认为全人类都灭亡了。劫后余波里残存的数人自然会以为他们是全人类唯一的传人,以及新人类的始祖。但我们知道事实绝非那样。我们的远祖早已迁徙到全球各大洲,各大岛,在不同的地方先后发展了不同的文明。史诗《吉尔伽美什》明确地告诉我们那次大洪水来自幼发拉底河一带六天六夜的暴雨,淹没的是古城什尔巴克。洪水最多也就是在两河流域泛滥,绝不可能淹没全球,更不可能灭绝人类,只剩下一家人。在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发展起来之前,我们知道,人类的足迹和聚居地早已遍布全球。其它地方的文明也许没有美索不达米亚文明那么发达,但那些石器、陶器、以及青铜器遗迹,岩画、石雕和其它手工制品残存都已证明人类不仅仅活动于中东地区,而是在全球各地分别发展着各自的文明。《圣经旧约》里对大洪水的描述更可怕,说暴雨下了40天,把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地球上的山高过海拔八千米,还有大片超过七千米的高原。简单计算一下就可以知道再大的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淹没全球。更可能的是,大洪水只是把作者所知道的世界淹没了。我们不该用当今的知识和手段去论证古代的管见,给那类神话披上科学的外衣,助其成为永恒的真理。
另外,洪灾是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发生过的灾难,许多民族都有关于大洪水的神话传说。从斯堪的纳维亚到非洲各国,从印度、俄国、中国到南美的秘鲁以及澳大利亚和太平洋诸多岛国都有大洪水的故事。据不完全统计,世界各民族有500多种关于洪水的神话传说。很多这类故事都有一些共同点:神的预警,某人的准备,对暴雨和洪水的描述,大多数人的死亡,个别有准备者的幸存,用鸟对水位进行的探试,等等。基于这类共同点,有些人相信,人类历史上发生过一次全球性的大水灾,淹死了芸芸众生,只有少数人存活下来,成为我们新的始祖。很多人的研究和文章也是基于这样一个信仰而作而写的,他们所证实的一切都是他们早已相信的。
然而,我们已经知道,地球只是在七亿年前可能被冰壳包裹着,没有近百万年内水漫全球的证据。即使是第四纪冰期后,一万年前气候转暖,冰河大量融化泛滥,海水不断上升,吞没了一些大陆架和陆桥,淹没了许多海岸和部分陆地,那也远远没达到淹没一切的程度。而且,那种冰融水泛是缓慢发生的,不是史诗《吉尔伽美什》、《圣经旧约》或任何其它神话传说描述的那种突发性灾难。世界各民族所经历的洪灾很可能是在不同时期因暴雨,山洪,江河泛滥,海啸突来而发生的局部灾难。由于古人的眼界有限,对于来他们说,洪水的确淹没了他们所知道的全部世界;对于少数活下来的人来说,他们的确就是“全世界”唯一的幸存者。至于洪灾那些相似之处,那不正是洪水的共性吗?幸存者的对应方式自然也是大同小异。我们今天已经具有足够的科技、知识、智慧和眼界,不必恐惧那类传说的洪灾。近年来流行的玛雅末世危言,说什么2012年12月21日大洪水将淹没整个地球,这更是杞人忧天。就算从明天开始下暴雨,每天得有多大降雨量才能在四个月内让全球水位提高八千米呀?至少66米。
这两个误区对明眼人来说,其实是不言而喻的。真正值得讨论的是史诗《吉尔伽美什》有关大洪水的叙述中与《圣经旧约》诺亚方舟故事里的不同之处,特别是由多神演变为一神的意义,以及由史诗演化为教义的后果。
在史诗《吉尔伽美什》描绘的世界里有许多神祗:多情善感的女神伊什妲尔狭隘嫉妒,勇猛的恩利尔暴躁易怒,智慧之神埃阿冷静沉着。诸神的法力各异,与我们所熟悉的其它多神教非常近似:有的司掌雷电,有的司掌风雨,有的司掌江河,有的司掌大地,有的管动物,有的管植物,有的管天界,有的管冥府,有的是战神,有的是乐神,有的是农神,有的是工神。虽然神分大小,但是没有那位神灵是万能的,祂们都受到天地万物运行规律的制约。对此规律还无以名称之时,就叫它命运。诸神在命运面前,还是无能为力。祂们能够引发洪灾,但当雷电交加的暴风雨铺天盖地落下,带来巨大的洪水,人们像鱼卵似地漂在水面时,诸神竟吓得目瞪口呆,“像狗一样瑟缩在天庭,哭泣不止。”显然,诸神只是自然现象、自然物体和自然力量的人格化代表。祂们就像我们今天的总统和内阁各部部长一样,没有任何一位是全知全能,至善至美的;在经济危机面前都束手无策,更不用说应付人类灭绝的大灾难了。
对,史诗《吉尔伽美什》里的诸神不仅不能控制一切,而且祂们发洪水,灭绝人类也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所以也谈不到善和美。祂们只是因为下界人太多了,总是吵吵嚷嚷,让诸神耳根子不得清闲,就起了杀机,经过一番争论,决定灭绝人类。对这个决定起重要作用的竟然是生育女神伊什妲尔。她也是破坏女神,只因她求婚不成,就恼羞成怒,赞成杀害她自己生育的子女。然而她看到恶果时又后悔莫及。大水退去后,幸存的乌特那庇什提牟向诸神奉献牺牲品。诸神闻到香味,便“像苍蝇一样聚集过来。”勇猛的恩利尔看到还有人活着,就指责有神泄密。而泄密的大神埃阿一面指责恩利尔过于残酷,一面撒谎,说祂只是托梦让人得知灾难将临。其实,祂不仅泄了密,而且还教乌特那庇什提牟如何造方舟避难。当问及别人看见他造船他该如何作答时,大神埃阿还教乌特那庇什提牟如何撒谎。诸神的种种行为言辞和喜怒哀乐让祂们显得和我们芸芸众生简直没什么两样,诸神无非就是能力大些,而且还能永生不死。
与之相比,《圣经旧约》里诺亚方舟的故事则告诉人们,上帝是全知全能、至善至美。发洪水是祂意念所为,正如祂造天地万物一样,无需任何条件。不像很多其它创世神话那样,无需神的阴阳交合。上帝只是一句“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发大水也是一样,有个想法便成为事实。上帝既不会被自己的作为吓倒,也不会为那严重后果后悔。而且上帝灭绝芸芸众生自有祂的理由:祂悔恨造人,心中忧伤,因为人类已经变得过于邪恶,他们互相残杀、争斗、掠夺、欺诈,罪孽深重得不可救药。唯有诺亚一个义人教三子有方,所以上帝才决定淹死众人,单单留下诺亚一家。像史诗《吉尔伽美什》里的大神埃阿一样,上帝也告诉诺亚要造一艘巨船,但不像史诗中那样是方的,而是长方形的。却也像史诗所说的那样,把各种生物至少带一对上船。因为要淹死其他所有的人,上帝没有要诺亚带别人和钱财。而在史诗里,乌特那庇什提牟不仅带上了各种工匠,还带上了金银财宝。对他来说,那只是一场大灾难,未必是人类的世界末日。他认为灾难的祸首是勇猛之神恩利尔,而且他竟敢说不许恩利尔来享受牺牲品。显然,他并不在道义上认同神的做法。史诗中的洪水篇章只是讲述一场灾难,而诺亚方舟的故事旨在骇人为善,臣服上帝。否则,惩罚是残酷的。当然,惩罚是为了人类的长治久安,所以上帝的动机不容置疑,不像史诗里的诸神那样仅仅为了自己安宁就让让洪水泛滥。因此,上帝仍是至善至美的,至少可以让人们这样理解。
史诗《吉尔伽美什》谈到大洪水,是把它当作一件史实来讲叙的。乌鲁克国王吉尔伽美什在不打不成交的好友恩奇都因助他诛杀天牛而受天罚死去后,为了寻求永生之法,翻山过海,历尽艰辛,来到他们长生不老的始祖乌特那庇什提牟居住的地方。始祖告诉他自己长生不老的缘由。原来始祖受大神埃阿的宠爱,得知洪灾将至,按大神的吩咐打造了方舟,得以幸存。在祭祀谢恩时蒙神赐永生,但必须离群索居,住在遥远的众河之口。不难想象,那就是独自一家永远住在一个三角洲上,虽有老妻相伴,所受寂寞之苦大概和“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嫦娥不相上下。即便是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永生机会也仍是可遇而不可求,因此吉尔伽美什闷闷不乐。始祖又告诉他去深海采仙草,可以返老还童。吉尔伽美什好不容易采到仙草,还没吃,就被蛇偷走了,令他大恸不已。他看到蛇脱的皮;显然,蛇在不断重生。史诗讲述的是一个悲剧故事——人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人会遭受神祗的任意捉弄,也就是遭受自然伟力的打击。洪水只是其中一劫,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没有什么教训可学。这是先民对自然灾害的人格化描述,既生动,又无奈。虽然很悲观,却是真实的写照,堪称是感人的文学作品。
但《圣经旧约》里诺亚方舟的故事将史诗的那一片段演化为“创世纪”第六到第九章,从兴洪降灾到恩赐诺亚,其中有一段空前绝后的骇人后果:“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水势比山高过十五肘,山岭也都淹没了。凡在地上有血肉的动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和爬在地上的昆虫,以及所有的人都死了。凡在旱地上,鼻孔有气息的生灵都死了。凡地上各类的活物连人带牲畜、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了,只留下诺亚和与他同在方舟里的生物。”颤栗吧!有罪的芸芸众生。我曾听过牧师讲道,以此先例,恫吓信徒。他说:虽然上帝以彩虹为记与人立约,表明不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生物了,但不要以为那意味着无论你们犯什么罪行,上帝都将饶恕全体后人。上帝还是保留了随时惩罚部分恶人的权利,证据就在祂降硫磺天火,毁灭罪恶之城所多玛与蛾摩拉。而义人诺亚则得到恩赐,一直活到950岁才死。大洪水的故事在圣经里演变成了这样一个教义,教人并骇人要敬畏上帝,善待他人。否则,万能至善的上帝将行使正义的暴力,惩罚恶人。
比较史诗《吉尔伽美什》和《圣经旧约》中有关大洪水的篇章,我们看到,多神已演变为一神,文学已演变为教义。多神无非是初民对自然伟力人格化的表述。他们知道世间人的本领超过其它生物,那掌握雷霆电闪,江河大地的神祇一定是和人相似的生物,只是更伟大一些而已。他们崇拜这些神祇,无非乞求风调雨顺,其神话故事大多都是解释世上万物为什么会是那样,与人类自身的道德行为关系较小。那么多神,功能大小不一,品行各异,也让人难以适从。而且在不同情况下,祈求不同的神祇才可能灵验,更无法形成统一的道德标准。然而,一神教的特点是,祂无所不能,无所不在,至善至美,而且是不二法门。因此,一神教容易规范道德,能够威慑信徒,有助于团结、号召、统一氏族部落并发挥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其教义也大多是为了实现这些目的。于是,文学为教化服务了。
2012年9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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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鹿菲
有一些值得注意的點。
1. 吉爾伽美什半人半神的身份——英雄的意涵
2. 他原先的殘暴統治是如何因為恩奇都的出現而轉變?
3.他和恩奇都不打不相識,惺惺相惜的關係
---在吉爾伽美什決心要去殺死怪人芬巴巴和恩奇都流著淚的勸誡;進入森林時,吉的猶豫和恩對他信念的肯定。
---恩奇都宿命般的死去時,吉的悲傷與哀嘆,他與恩的幽靈見面時的對話。
4. 吉爾伽美什拒絕女神伊什妲爾的理由中體現出的女神的性格。神妓(做妓女的女巫)的身份是怎麼來的?為甚會是貌美的女巫來充當?
5.與希臘神話的相通之處:得罪了神“必有一死”的命運。其中對生命的追尋,思考。
6.仙草與蛇的隱喻;大洪水與船和諾亞方舟的相似性。也許可以和《聖經》比照起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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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ogo
见到大千世界的多姿多彩,我们满心欢喜,只是对物欲横流之际潮流更叠的繁复与个体信仰的缺乏始料未及。同样居于这亦大亦小的地球上,很多民族此时已经抢先一步,从让世人浑浑噩噩数十年的虚无主义中脱身而出——我们已经从大量极端音乐作品中清楚地得到这一信息: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近年能在书店见到越来越多对世界各民族文化的译作、论述当为明证,尽管能够完整并客观翻译的根基作品一直难觅其踪。
译林出版社的《世界英雄史诗译丛》正是为我们广大乐于挖掘受到此类文化精髓深远影响的极端音乐爱好者们提供了久待的精神食粮。其中当首推《埃达》与《吉尔伽美什》。
与散文体的《萨伽》一样,诗体《埃达》同样是对古斯堪的那维亚人伟大功绩的夸耀和光辉过去的回忆,而它前十四篇关于北欧神祗的长诗,更可谓北欧神话的总纲。Odin既是战士命运的主宰者又是智慧的给予者是因为第二首《高人的箴言》(Havamal)中,他给出了在尚武的北欧生活的经验,挪威BURZUM(黑暗)的Varg Vikernes将自己1997年出版的书籍定名《狼之箴言》(Vargsmal)的原因也一定与此密不可分。参详之后,你会更进一步了解北欧宗教复兴的理论支柱以及Asatrú组织和维京金属的伟大目的;你还会清楚知道基督教到底欠下北欧多少难以偿还的债务。
由于《埃达》一直是口头传颂,待到十三世纪用文字记录下时,基督教已在那里建立了三百年左右,它阻碍了北欧神话及英雄传说的广大化、精湛化和组织化,实是确凿无疑的事。《埃达》不但在最末被添上了三首不遗余力宣扬基督教义的伪善说教,而且在《高人的箴言》结束时利用Ragnarok(北欧之众神劫难)将基督信仰隐约地衔接上去。那些人概不会强调基督教的地狱(Hell)源于北欧阴间女神Hel,土耳其的圣人尼古拉斯又怎么到北极成了驾着驯鹿雪橇的圣诞老人?那或许是骑八蹄神马的天神Odin,或许是驾鹿车的众神之后Fryja,在冬至日后十二天散发礼品……一旦异教传统太难打破,基督教就开始盗用而力图融合,好像《神曲·地狱篇》第十四章中,但丁采用对罗马天神Jupiter不敬的卡帕纽斯作为基督教所谓渎神罪的典型正体现了中世纪调和异教文化的基督教行为……不再赘言,尽管这部译作某些用词带有浓重的中国色彩而稍许弱化了原作悲壮的英雄气概(像“各路神仙”和“仙丹妙药”这样典型的道家词汇等等),毕竟是我们接触维京金属不可或缺的参考用书——尤其是附录的人名对译表中可查得大量乐团及乐手的名称来历,颇为难得。
《吉尔伽美什》要译得更加精确详尽,而成为我们对两河流域苏美尔这一已知最早可读写文明解读的首选资料。刻于泥板上的文字由于大量反复而得以互相参补,首次大规模呈现读者面前。美国的MORBID ANGEL(病态天使),英国的FIELDS OF THE NEPHILIM(菲利姆之场),加拿大的KATAKLYSM(巨变)和瑞典的DIABOLIQUE(妖魔)的诸多背景在此可寻其源,例如《伊南娜下冥府》(Descent of Inanna)。Inanna下冥府遇到另一个自我,冥府的女王与审判者Ereshkigal,这不仅验证了苏美尔神话的主题“永恒的归来”,还阐明了其深邃与神秘。没有希腊神话中神人同场竞技的欢乐场景,没有北欧神话中得宝物者必有灾祸的无宁天命,苏美尔人无尽的下坠/上升循环或与道家有些接近,却那么遥远,似乎高不可攀。
或许这本书读起来要艰难一些,我还是比较喜欢。文质之争中我永远站在文的一方——为文通字顺而掺入译者主观,怎比得上详实通译,使读者在最接近原文的译稿基础上去自己感受?严肃、忠实不容马虎,让大家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有人觉得新鲜的没什么味道。
本文原载于《极端音乐》杂志第三期,200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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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曼查
“吉尔伽美什呦,你要流浪到哪里?
你所探求的生命将无处寻觅。
自从诸神把人创造,
就把死派定给人无疑,
生命就保留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 …….”
——《吉尔伽美什》第十块泥板三(B)
吉尔伽美什为大神阿鲁鲁所创造,他身世非凡、膂力过人、英姿绝伦,他“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这位“英雄中的英雄”统治着乌鲁克这座美丽雄壮的城池,可他给这座城池带来的却不是祥和与富足——怨声载道的人民这样倾诉他们的不满:“吉尔伽美什不给父亲们保留儿子/「日日夜夜」,他的残暴从不敛息……「吉尔伽美什不给母亲们保留闺女」/「即便是武」士的女儿,「贵族的爱妻」!” 这股怨气直达于天,诸神开始讨论对策。讨论的结果就是另一个“吉尔伽美什”的出现,于是,恩奇都被塑造并降临人间。神妓收服了“野蛮人”恩奇都的心,并指引他来到吉尔伽美什的地盘。在那里,两个英雄展开了殊死鏖战,不打不相识,鏖战却成为友谊的开端。伟大的友谊使吉尔伽美什性情大变,他使城内宴平,又开始征讨森林中的杉妖芬巴巴。凯旋的吉尔伽美什英姿尤胜平时,连大女神伊什妲尔都开始向他表达爱意。可是,水性杨花、阴险刻毒的她怎能中我们伟大英雄之意。遭拒的大女神老羞成怒,央使其父降下凶恶的“天牛”。“天牛”被两位英雄搏杀,众神因此决定了恩奇都的死期。痛失爱友,吉尔伽美什想到自己也难免去地狱走一遭,就去国离乡、翻山越岭去找寻不老的秘密。路途中的女店主想劝阻疲惫不堪的吉尔伽美什,于是就唱出了文章开头的诗句。
女店主唱出了诸神的诅咒,却不能阻挡吉尔伽美什寻求永生的决心。历尽辛苦,终于找到了第一个求得长生之人,圣贤乌特纳庇什提牟。乌特纳庇什提牟告诉他远古的大洪水的秘密,并指引他取得长生的水草,不幸的是这水草竟为蛇所叼去——可怜的吉尔伽美什空手而归,在找寻生命的艰苦跋涉中他空手而归!
吉尔伽美什空手而归。我们又何尝不是?!
吉尔伽美什曾艰苦地找寻,我们呢?
我们也在艰苦地找寻,从古至今,一代一代,从未停止。“人啊,认识你自己!”,这是希腊著名的德尔菲神庙的门柱上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几千年前的希腊哲人想要我们认识什么?当然,认识自己的短处、长处,认识别人,认识社会…最终极的,我认为是认识自己之于宇宙的位置和自己的命运。人类之于宇宙的位置是什么?人类的命运为何?人生的意义在哪里?何为永恒?希腊哲学家们或仰望星空,或钻到桶里,或逃入深山,或大隐于市,或庙堂施训,他们给出各个不同的解释,这些解释影响深远,却只能引发更多的迷惑与思索。从笛卡尔到康德、叔本华、黑格尔、马克思、萨特,从贝克莱到休谟,等等,哲学家越来越多,著作越来越厚,问题却越来越扑朔迷离。哲学家很自信,却不能给出完美的答案。人的意识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意识到人的存在,以及死的不可免,日子一天天减少,这意识越来越浓稠,甚至一旦人们放开想象就会“于声中听惊雷”般被吓一大跳,心有余悸地拭一拭额角的冷汗,像甩掉秽物般摇一摇头脑,去投身那些可以让人忘怀的具体事件。这逃避似的作法是多数人的选择,但多数人的恐惧并未消弭。宗教总是趁人不备地潜入人们心灵的裂隙。乔达摩悉达多本是蓝伽国的王子,荣华富贵又兼聪颖英俊,只因出得宫门见到那生老病死人间疾苦,便就看破红尘,苦修悟道,意欲得不死及永恒之法。可终不免死去且被火化,在别人的意识里到了虚无缥缈的灵山圣境。耶稣、安拉,同处于一个地方——天堂,只是在不同人的脑海里。哲学家、宗教对于生命的解释真是各个不同。可是,科学家只看到了细胞的死亡,告诉人们哲学和宗教只是人们自己“编出”一套理论来让自己相信或是“骗自己”的“自愚”之法,他们直截了当地让我们停止找寻生命的真谛,他们说这样形而上确实很没有意义。
那么,找寻就这样结束吧?既然毫无意义。
不能,也不会结束。古往今来,人们一直试图解开“诸神的诅咒”而找到永恒的意义。其结果可能不能令人满意,但人们探寻的努力却不曾稍息。和吉尔伽美什一样,历来的探寻不可避免地以悲剧结束,可探寻的路程与感受却是探寻者的并将留给后人的财富。人类文明的开始,首先要求人们能认识自己,因为认识自己就和大自然有了疏离感,人类这个大自然的孩子开始成为较为独立的个体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人们脱离不了自己的自然性,人们发达的意识将自己作为客观存在来审视,发现了自己的根本悲剧还是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在于“诸神的诅咒”,人们忙忙碌碌一生到头来为了什么?一抔黄土,古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归宿;“西西弗的悲剧”,加缪这样总结西方人的思考。或是为了逃避,或是为了升华,或是为了意义,人们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探寻生命真谛的路上,沿途的人们肤色各异、穿着不同且举止迥然,可人们的都在辛苦地跋涉,人们收获了自己的东西:文学,美术,音乐,哲学,宗教,还有科学,虽然这些东西很不同,人们得到的精神升华和心灵安慰却是相同的。这就创造了人类自今的文明,并将沿着这条路走下。
《吉尔伽美什》正是目前所知的人们在这条道路上最早的脚印。它之所以成为文学成为史诗,除了因为那显得幼稚的技巧以外,我认为,主要因为他对生命的自省、审视和探寻。吉尔伽美什在征讨芬巴巴之前,勖勉恩奇都说“我的朋友啊,谁曾超然人世升「上」了天?/在太阳之下永「生者」只有神仙/人的(寿)数毕竟有限/人们的所作所为,无不是过眼云烟!” ,之后又说“我一旦战死,就名扬身显——/‘吉尔伽美什是征讨可怕的芬巴巴,战斗在沙场才把身献’,为我的子孙万代,芳名永传” ,此时的他可谓是志得意满,虽知人生如过眼云烟,还是要把功名积攒。而一旦好友死去,他才真正切身体会到死亡的可怕,才抛弃荣华富贵,历尽千辛万苦,去找寻不死的秘诀。这位暴君,这位贤君,体验到世间的一切快乐,却把这些快乐看成不值一钱,抛弃一切去寻找永恒的生命——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啊。当然,他失败了。他也没有像哲学家和宗教那样给出人们各种眼花缭乱的解释,他只是去追寻,只是赤裸裸地提出这个问题,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也对所有人提出,留给我们的是疑问和思索而非解释。以后的文学虽然技巧不断发展,可是吉尔伽美什询问过的生命以及人生仍然是它的永恒主题,因此,此书也可以算是世界文学的开端了。
追寻不一定有结果,但是追寻的过程给了我们安慰和升华,艺术和科学或许仅是意外的收获。追寻使我们的生命有了尊严。可是,我们仍不能放任自己的寻索,像海子一样高度精神生活的人都在说“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都在祝愿我们“在尘世获得幸福”,毕竟,这幸福不在尘世取得又能在什么地方呢?或许,“诗意地栖居”比较好。如果哪根弦绷得太紧,或许我们也可以听一听那女店主的劝告:
“吉尔伽美什哟,你只管填满你的肚皮,
不论白天黑夜,尽管寻欢逗趣;
每天摆起盛宴,
将你华丽的衣衫穿起;
白天夜里你(尽管)跳舞游戏!
你洗头,沐浴,
爱你那手里领着的儿女;
让你怀里的妻子高高兴兴,
这才是「做人」的正理。”
《吉尔伽美什》,赵乐甡译,译林出版社,1999年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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