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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这种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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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卷子
图书馆最近重新摆放了书籍,我只好一一走过,分辨下需要的书籍一般放在哪个部分。
发现这本书,完全是个偶然,蹲下,站起,眼睛平视的前方,编辑两个字戳中我的需求点。
对这方面一直很感兴趣,如果成为不了作家,就做编辑,有这样的想法(笑)。
除了序章和代后记,分为三个部分,作家症候群,编辑症候群,出版者症候群,这个排列是极其有意思的,通篇看完后更觉得如此,照见城彻的意思而言,正是有了这批与他共事的作家,他才得以成为一个出色的编辑,然后走向成功出版者的道路,除却自己的能力与魄力外,作家资源和人际关系几乎起了绝大部分的作用,这种看法听起来似乎很功利性,行文中不断标榜自己为了这些作家怎样操心操肺,投资精力与金钱,甚至赌上自己的前程云云,在某种程度上让人怀疑他对作家们的友谊是否百分之百真诚,但后来细细思索,人与人的交游,再怎样心意相通,互相欣赏推崇,也总免不了会产生隔阂,而支撑人们渡过隔阂期的除却二人昔日的友谊,更多的可能就是对方的存在对自身的影响,对自己是否有利益等等。
作家症候群这个版块,我了解到了日本一些作家的日常生活状态和写作状态,对歧视和快乐都非常敏感的村上龙,不安的捷豹坂本龙一,在矛盾中挣扎求生的中上健次,走上绝望之路的铃木泉美,天真心性的银色夏生,习惯于隐藏自己的山际淳司,哲思的巨人五木宽之,还有孤独绝望癫狂的尾崎丰等等,这是我不曾想象到的作家的生活。
据我所知道的那些作家,或者朝九晚五的工作,或者马不停蹄的赶稿,或者光鲜亮丽的参加年会,或者极度颓废的力将宅进行到底,有的每年固定要去一个国家旅行,有的则不断用身体在土地上游荡,有的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写信,有的则隐居某地专心写作,诸如此类,种种,我们所了解到的作家们的生活,都是来源于只言片语的透露或者微博上的状态,或者独家访谈之类的揭秘,但极少有作家会向对他们抱有憧憬的读者们透露,自己是如何的不断自省不断逼迫自己的精神不断苦痛不断挣扎,他们下意识的在镜头前把那个费尽心思写作品的自己隐藏起来,从不表示自己在精神上所遇到的困难,而在这本书中,透过见城彻的角度叙述,能分明的感受到那些日本作家的天才和敏感而带来的对他们本身生活的冲击与分裂,他们唯有透过创作才能平衡和安抚那种绝望和挣扎的苦痛,他们创作是为了能活下去,不是物质上活下去,而是心灵。
这些细腻的部分,可从摘录中窥其一二。
“诡异的是,他不只因为自己身处大自然中感到晕眩,也因为他所爱的这个大自然,竟然就是让他背负污名的祸首,为此而痛苦不堪。为了彻底斩断这难以调和的矛盾,他在艰困中挣扎求生。”
“我们若不肯正视人性的黑暗龌龊,就只能看见最肤浅的人生。”
(《富饶而悲绝,中上健次》)
“她总是戕害着自己的身体,试图证明着些什么。对她而言,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追上被痛苦折磨的阿部薰。这个早熟的少女,在遇见阿部薰之前,就已经死过一次。换句话说,这个过分规矩的爱着这个世界的少女,就生活在与世界激烈地碰撞丶然后被拒绝,被抛弃如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中。”
(《留给世间的遗泽,铃木泉美》)
“我得了胃癌,但是只要把胃切除就可以痊愈。”
他一如往常,淡淡的告诉我这个消息,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当时他是用淡然的态度对我说话,但那应该是他最后的肺腑之言。见到他的遗容,我才终于恍然大悟,那次应该是他因为写不出自己理想中的作品,感到非常焦急,所以无意识的从内心向我发出求救讯号。”
(《再来一个慢速曲球,山际淳司》)
“我心想,世界上大概没有人像尾崎这样,因为渴望周遭之人了解自己而写作,又因为想自我救赎而创作,可却又难以自抑的对其他人感到胆怯与惶恐。如同遭到攻击而受伤的小鸟,翅膀受伤淌血,飞到某户人家的屋前休息的同时,身体仍微微颤抖的自己,却无法自我控制丶狰狞残暴如猛兽般凶猛的自己,如何是两种同时存在却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在内心里和平共处,相比让尾崎感到非常痛苦。这种苦楚也唯有透过写作方能纾解如此的痛楚。”
“他那时究竟作何感想?我觉得他必定认为,亲自演出死亡这出人生大戏,我们三个就会回到他身旁,所以他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自杀,结果就真的死了。”
“任何人都必定会在生命的某个阶段,亲身感受到自己的无可救药。”
“所以尾崎永垂不朽。”
(《为什么害怕孤独,尾崎丰》)
酒,色是见城彻工作以外的消遣和放松方式,是他的能量来源,亦是展开下一步工作的跳板,看这本书时,我想起了《世界第一初恋》,是以漫画编辑生活展开的耽美故事,看那部动漫时,基本了解到编辑的工作是怎样的,这本书中,见城彻也许是出于保密的原因,对于自己的编辑要领并未有详实描写,通过反复的夸耀数据来强调自己的成功,我相信他个人一定有极其出色的编辑能力,否则也绝不会取得成功,在日本出版界享有盛名,所以对他没能多多提及一些具体的工作事例而觉得遗憾,不过仍旧能够把握出他工作的一些主干。
首先,强调与作家交往的心灵共鸣和精神碰撞。
其次,对待作家们,要敏感而富有激情,尽己所能帮助他们。
然后,建立足够多的人脉。
最后,要有对市场的敏锐眼光和出版界的风向的把握以及杀伐决断的魄力。
但个人觉得,世间万物想通,工作亦是如此,看人的天赋和研究精神。
编辑这行,如果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尔虞我诈和腐败糜烂的酒色生活,多把精力放在与作家沟通的重头戏上,相信会事半功倍。而编辑,则要抱着对这份工作的极大热情去接触每一个天才型作家,呵护以及挖掘更深的东西,要富有研究精神和好奇心,这也是一种能力。
作家都是双重或者多重性格的人,这是在《创意书系》中一直在强调的一点,我个人对此深有体会。
最后吐槽下,见城彻比起自己写书果然更适合帮别人出书,从这本书中可见一斑。反复强调业绩容易引人视觉疲累,虽然不排除中日文化的差异问题,但还是难以适应这种自夸的浮燥态度,这本书的最大看点和卖点就是一些知名作家的一部分私生活,其中不乏已经去世的作家,所以其真实度待考,但仍不影响热爱文学向往作家生活的人们去看这本书,总之看书就是各取所需,而见城彻出自己书美其名曰告别出版界的纪念书籍,实则借贩卖作家的私交来捞最后一笔金,同时也唤醒大众对于那一代作家的关注,进而继续销售那些书籍。
怎么说呢,印证了见城彻的出版原则,不打没准备没目的的仗,怕是他在当初和这些作家交游时就有那种出这本书一石好多鸟的想法了(笑)。
总体来说,不错的一本书,对编辑或者作家们感兴趣的可以毫不大意的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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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yi3
“不能畅销,何必出书”
刘柠 发表于2012-08-05 00:48
日本出版萧条二十年,多少百年老店湮没无闻,多少新社倒闭复“更生”(指破产出版社根据《会社更生法》,在重新调整股东和债权人关系之后,复以原公司名重新登记注册,但法律上已是不同的法人。如著名出版社草思社),却已面目全非了。幻冬舍的崛起,诚可谓绝无仅有的奇迹。而这种奇迹的出现,端赖一位“病人”——编辑家见城彻(Toru Kenjo)。此人患了一种疑难杂症——“编辑病”。用病人自己的表述,就是“书籍若无法畅销,便失去出版意义”。是耶非耶,姑且不论,这确是见城其人奉为圭臬的出版原则。
见城彻1950年出生于静冈县。从小有严重的自卑情结,“直白地说,那时我总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其貌不扬的……我当时体弱多病,个性又阴郁孤僻,在班上总是受同学欺负”。小学六年级时,一次与某女生擦身而过,因手指甲不小心勾到对方的裙子,便被冠以“好色卷裙男”的绰号,见城深感耻辱。上了中学,虽然情况多少有所改观,但绰号变为“章鱼”,同样苦不堪言。成年后,他去寿司店或意大利餐厅,绝对不碰章鱼和乌贼。
见城曾买下八卷本《海明威全集》,反复研读。直到成年后,一直把收录于全集第一卷的短篇小说集的书名“胜者无所得”当成座右铭。对卷首的题词更是没齿难忘:“与其他任何争执和战斗不同,胜利者就是一无所获——不仅不给予胜利者宽适和喜悦,也不赋予荣耀,甚至在赢得胜利的同时,也不要让他得到任何回报。”受海明威的影响,他认为没有强健的体魄,就没有坚强的意志。因此,在从二十七岁到三十七岁的十年中,几乎每天做重量训练,一周只休一天,硬是把自己塑造成肌肉男。一度中断训练,后又恢复。在日本文人中,见城大约是唯一能与三岛由纪夫对抗的健美选手,而两人的动机亦不无相似之处。后来成立的幻冬舍的社标,是一个投标枪者的图案,据说原型就是见城彻本人。对见城来说,“高中时代的格斗至今还在持续着”。
大学毕业后,专门出版实用生活类图书的广济堂录用了见城。他属于那种带有强烈主观性的编辑,认为凡畅销的内容产品(无论是书籍、电视或任何传媒),须具备四要素:原创性、浅显易懂、与众不同和感染力强。回过头来看,他在广济堂策划的第一本名为《公文式数学的秘密》的实用补习考试用书,恰恰符合上述条件,见城开始觉得卖三万册不成问题,不成想居然卖了三十万册!
旗开得胜的“新米”编辑,踌躇满志,开始谋划小说出版。作为资深文青,见城自然也有过小说创作情结。但结识了一些后来获得芥川奖、直木奖等重要文学奖项的小说家后,他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他感觉自己没有小说家朋友身上的那种与整个世界和现实社会格格不入,必须借助文字的力量来自我救赎的强烈激情。于是,转而“想要成为刺激这种作家的触媒,希望帮他们策划文艺作品,如此热切的想望深深召唤着我”。
他旋即跳槽到以小说出版见长的角川书店。最初负责的工作是将森村诚一在社办文艺杂志《野性时代》上连载的小说《人性的证明》集结成书。该书后来被改编成电影(即《人证》),总销量逾四百万册,堪称一本超级畅销书。巨大成功的最直接结果,是“病症”加剧,“编辑是要跟作者精神私奔,既然是私奔,去向就只是地狱,不会是天堂。可是,对于表达来说,地狱却正是黄金之地,所以简直是被分裂的一天天”;“把悲惨变成黄金的瞬间,我就在那诞生的地方,那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的陶醉境地。这就是编辑的准确的病症之所在”。
真正让见城“领悟到文学世界的悲惨和富饶”的,是与小说家中上健次的交往。中上是战后出生的作家中,第一个获芥川奖的人,但跟见城每天晚上在银座喝酒时,尚未成名。直到有一天,中上突然来电话,张口向见城借三十万日元,并发誓“我若得到芥川奖,再用奖金还你”时,见城才知道芥川奖的奖金是三十万日元。原来中上是在店里醉酒闹事,打伤了客人,对方提出愿以三十万私了,否则就报警。见城见状,二话没说,带中上直奔银行,把原打算新春到纽约旅行的川资取出来,交给中上。后中上果不负众望,荣膺芥川奖。得奖后第一件事,是来到见城的会社,把自己关在编辑和作者校对用的房间里,整整两天两夜,写了八十枚稿纸的小说《荒神》,交见城任总编的《野性时代》发表。“在天刚亮的校对室里,我们两个互相握手,并以微温的啤酒干杯。”
颁奖结束后的第三天一早,中上打来电话:“我现在就去找你,先别去上班,等我一下。”两小时后,中上出现在见城的公寓,刚进门,便很霸气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大叠钞票:“谢谢!我按约定把三十万日元拿来还你。”见城从钞票中抽出五万日元,然后两人出去喝酒。“那家位于新宿区公所大道上的酒馆白天也营业,我们是那儿的常客。”哥俩边喝酒,边谈小说。“梯子酒”喝到第五家店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中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他欠身坐进车里,还生气地大声对我嚷道:‘喂!我没有出租车资啦。’话音刚落,我赶紧跑上前去,把一张万元钞票塞在他手里。我对这一切感到无比满足,打心底希望这种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当时,见城二十五岁,中上二十九岁。
如此浓密的日子,并非编辑与小说家所独有。有四五年的时间,几乎每天晚上,见城都会在西麻布的一间叫做“Purete”的酒馆里与音乐人坂本龙一对酌。“明知没有出口,我们还是每夜去那里报到,借酒浇愁,然后随着早晨的阳光回到日常生活的地方。可等到夜幕低垂,我们又开始寻找看不见的出口,迷失在从西麻布往广尾的街道中。”
坂本接下为《末代皇帝》配乐的项目,同时参与该片的演出,出发前往中国。“然而,他似乎怎么也没办法喜欢中国。他说自己和那里的土地不亲,电影制作过程中,只要稍有空当,便返回东京。一到成田机场,他便打电话给我,和我约在西麻布碰面,最后再到‘Purete’喝到天亮。”
彼时,见城当《角川月刊》的总编辑,拉坂本写专栏。交情在那摆着,坂本难却,便一月一篇吭哧吭哧地写,一写就是五年。原本发行五千册的刊物,竟膨胀三十倍,变成月均发行十五万册的畅销月刊。而对坂本的诸如开设私人经纪公司等事务,见城则当成是自己的事情,为之奔波,责无旁贷。《末代皇帝》公映后,大获全胜,一举拿下十二个奥斯卡奖。那个电影的制作班底,包括导演贝托鲁奇和坂本在内,绝大多数人都是同性恋。结果,害得陪同坂本赴美出席奥奖颁奖典礼的见城也被当成了“同志”,经常被娱记问道:“你是坂本的伴侣吗?”
如此,见城广交作家与各界名流,开拓稿源,打造畅销书无数,在社内和业界建立了相当的声望,四十一岁,成为角川社的董事,“角川的见城”是含金量极高的名片。日本出版业的行规是,编辑跟作者吃饭,约定俗成由出版社埋单。见城在角川待了十七年,是交际费花得最凶的编辑,不仅酒钱,连作者酒后的出租车费,都是见城掏腰包。“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也是最替公司赚钱的人,公司也认同我的做法,从来不对我罗嗦。”
然而,如此成就斐然的出版家,终于在四十二岁(1993年11月)让自己“归零”:从角川离职三个月后,与五位同道注册成立了一家新出版社“幻冬舍”(社名为作家五木宽之命名)。虽然不少企业愿意出资,但见城一一婉拒,只以个人的一千万日元储蓄作为资本金来维持运作。第一批付梓的书是六种单行本。见城突发奇想,在《朝日新闻》上打整版广告,广告费用高达六千多万日元。业绩为零的无名新社,在宣传上如此巨额投入,连报纸的广告业务员都担心风险。可见城对广告人员说:“幻冬舍若无法支付的话,我会自掏腰包付款,请上这个广告吧。”这时,所谓“角川的见城”的业界名头无形中帮了大忙,印刷公司的社长表示,印刷费可以迟付一两年。“有他们的付出和鼎力相助,让我真切地体悟到独立门户是正确的选择。”结果毫无悬念,开张大吉:六本书全部打响,登上各大书店的畅销榜。
公司创立第三年,又进军文库本(即口袋版书)市场,竟一口气推出六十二种新书。何以偏偏是有整有零的六十二种呢?因为十五年前,光文社曾斥资六亿日元,推出三十一种新书构成的文库系列,此后十五年间,几成绝响。“因此,我便投入双倍的资金,斥资十二亿元,首发六十二种新书。”见城的想法,借用其新事业首航时的宣传文案,就是“如果不敢在新的创意上冒险,你还能妄想改变什么呢”?如此大手笔,自然不是按常理出牌的玩法。但见城平生最鄙视的就是上班族的所谓“常识”——“工作顺遂的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一切”。若照出版市场的“常识”,幻冬舍创立的1993年前后,正是所谓“出版大崩溃”论甚嚣尘上之时,而且,幻冬舍定位的文学与文化,是整个书业中最动荡的板块,这更是彻头彻尾的无视“常识”之举!用见城自己的表述,叫做“破除世界行规,超越编辑常态”。
然而,正是在书业最不景气的时期,凭着见城其人的敏锐的嗅觉、广泛的人脉、精准的学术定位及一个少而精的高度专业化的编辑和营销团队,幻冬舍居然在逆境中起航,一路“逆风飞扬”:2003年11月,出版社成立满十周年时,在日本创业板JASDAQ上市。截至2007年,创业十四载,共出版了十四种百万级畅销书,创造了日本出版史上难以复制的奇迹。
幻冬舍特立独行,后来居上,其动静之大,确乎超出了历来以保守著称的日本出版业绝大多数从业者的想象。据《朝日新闻》2009年5月报道,幻冬舍一名财务非法侵吞公金,八年间竟多达九点一亿日元。而彼时,照李长声先生的说法,这家新锐出版社仅有员工六十人,资本金才三亿余日元(《日下书》,世纪文景,2009年3月版,81页)。这在日本是严重的贪污事件。对东洋文化事情多少有所了解的人会知道,日本出版早已进入微利时代,锱铢必较。一名经理居然能贪污逾资本金三倍的公款,且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未被察觉,在暴露出管理问题的同时,也从一个侧面凸显了幻冬舍呈几何级数的发展态势——换一个社的话,早倒闭几回了。
当然,这毕竟是负面新闻,在见城彻的回忆录日文版初版的2007年2月,事件尚未被发觉,见城自然也未提及——此乃题外话了。 ■
录入编辑:任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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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越星
其实很不熟,无论是对这个人还是这家出版社。如果不是溜到一眼“从角川书店出走”这行字,可能也不会拿起来看。但这样真是很对不起作者见城先生。他在不惑之年放下角川董事的职位,创立新的出版社幻冬舍,就是为了摆脱“角川书店的见城彻”这个身份。
最早知道角川书店,是从李长声先生的一篇文章里。创立之后很快与严肃的岩波文库背道而驰的角川文库,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卖点,而角川书店也逐渐成为日本大型出版社之一,是不少年轻人向往的地方。见城起初在一家实用类图书出版社工作,他策划的第一本书《公文式数学的秘密》卖出三十多万册,无意中激发了他只做畅销书的信念。从实用类转向文学类的出版社并不容易,但机缘巧合,他成为角川的兼职员工,后来转正,便一路以不同阶段的“最年轻”最终成为角川的董事编辑部长,而且几乎以每年一本百万畅销书的战绩延续他的“现役编辑”生涯。
与一般描述一个出版人与一家/几家出版社共同成长、回溯每个阶段的传记不同,这本个人风格极其强烈的编辑生涯小结,讲述的都是基本关系——编辑与作者。对作品与作者用情至深如见城的编辑真的不多见吧。碰撞、包容、挖掘、呵护,无不尽心尽力。而这种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为朋友全心投入的生活方式,每次为跳脱框架所做的努力,都恰恰为见城带来了丰厚的商业回报。见城笑称,外表显现凶猛,说到底是因为怯懦所致。因为胆小无为,才把什么都当做最后决战。在他看来,双方坦诚相对,才有可能创造出好作品。当编辑的举棋不定,因为缺乏热情跨不出去,因为没有感动举步犹疑,这样能做出什么呢。如果把自己留在安全岛上,却要求对方赶快写出来,几乎不可能留下什么隽永的作品。
见城时代的角川书店,在文艺方面完全没有势力,新潮、文春、讲谈社又咄咄逼人,很难说见城抓了一手什么好牌。但村上龙、石原裕次郎、坂本龙一、尾崎丰这些人气王还是成为了他的作者。读着他们交往相处的片段,不会想到技巧或者手段,只是彼此之间的信任与依赖。见城引用了一段毛的说法,我不知道是否为真,但不乏道理——“革命的三个条件是,无名、年轻和贫穷,我要加上天真,作为第四个条件。因为我很天真,所以可以突破困境。”这段话出自五十多岁的见城之口,别有一番意思。
背负着诸多麻烦和压力,难免接着问是否想过逃避这回事。见城承认确实存在,但没法逃避,逃避了这件还有另外一件。他年轻时被海明威说的“胜者无所得”所打动,做事情并非只讲单纯的胜败,而是应当尽力去超越自己的界限。当你尽力的时候,其他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对他来说,人在规模越大的公司越容易倚着公司的名号办事,而一旦走到那步田地,便毫无可谈之处。他看重的是经常处在可以随时跳脱旧有框架的状态下的工作,一旦顺遂就产生质疑,不断归零的工作(哎所谓天生劳碌命这个概念就被他精彩地诠释了一番)。
如此一来,即便见城其人还没有进入到日本出版史的过去时当中,成为一个盖棺定论的楷模,却实在值得好好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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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内
郭敬明微博:
看到见城彻先生的书的介绍,他是幻冬社的社长,日本非常有名的出版人。他说了一段话我特别被触动,原话记不得了,大意是:上帝造了一群羊,其中一只和另外所有的羊都不一样,它望着不同的方向,想着不同的问题,做着不同的事情。它孤独地站在角落里。这只羊,被称为作家?我的工作就是为这种人服务。看了一本书,书名叫《编辑这种病》,作者是见城彻,有「日本畅销书之神」的封号,嗯,这样的叙述或许离大家都有点远,从字面上看还会以为是教如何编辑的专业书,但,且慢没力,书名的副标是—「记那些折磨过我的大牌作家们」,这才是重点,这才是让人看了热血澎湃的卖点。日本的资深编辑谈他与日本作家交手的点点滴滴,之所以会看得兴趣盎然,很有共鸣,理由很简单,就是对书中那些大咖作家超有 FU,日系迷铁定不陌生,阅读过程仿佛走进时光隧道,既温故又知新,怀旧感十足。先说推理系三名家:森村诚一、夏树静子、内田康夫。见城彻最初在「角川」负责的工作就是把森村诚一连载的小说集结成册,这本书叫《人性的证明》,卖了400万册,绝对的超级畅销书,前几年还再次被改编成日剧,竹野内丰、松阪庆子主演。老实说,森村诚一的小说看多会很累,而且有严重的无力感,不过若要选森村诚一的代表作,私心推荐就这一本,本书的成功不仅让森村诚一身价大涨,同样也使见城彻的编辑之路大门敞开。如果你曾经是「林白」、「志文」出版社的忠实读者,想必夏树静子的作品吞过不少,特别是《W的悲剧》,不管是原着还是当年药师丸博子的电影版,一看再看,又怜惜又不舍。收录于本书中的文章是见城彻为夏树静子的小说《Dual Life》所写的导读,这个时间点刚好是角川社长出大纰漏,见城彻离职,成立「幻冬舍」的人生转折期,所以他的有感而发解读夏树静子真实与故事中的 Dual Life,格外深动,也更让读者贴近夏树静子。另一位名家内田康夫,一直都很喜欢他的「浅见光彦」系列,他的第一百本著作《在繁花盛开的树下》给了当时刚成立不久的幻冬舍,有情有义,也足以印证见城彻长年来对交手过的作家建立的深厚交情。再来提的是一些先从日剧看来的大作品。天童荒太《永远的仔》和五木宽之《大河的一滴》,前者拍成连续剧,后者是单元SP,推出的那段时期刚好很迷渡部笃郎,当然必看,特别是《大河的一滴》菜贩没收,记得片源还是远自加拿大的板友进贡的。石原慎太郎的《弟弟》,故事讲的是慎太郎和裕次郎真实人生的兄弟情。慎太郎是东京都知事,来台湾好几次;裕次郎是艺能界的超级巨星,但英年早逝。2005 年拍过连续两夜的特别篇,长濑智也和德重聪共演,水准很优,日剧中加入大量裕次郎生前的纪录片段,看了让人热血沸腾 + 动容。还有呢?见城彻花了很多篇幅谈了两位音乐人:尾崎丰和坂本龙一。尾崎丰对很多日剧迷而言属传说中的人物,虽然他已非现在进行式,不过一堆日影情节动不动就会缅怀尾崎丰,把时空拉回那段属于尾崎丰发光发热的美好时光。坂本龙一,最早认识来自古早那部David Bowie主演的电影《俘虏》,到了《末代皇帝》配乐得奥斯卡奖,坂本龙一事业达最颠峰,而现在的日剧迷,则或许更熟坂本龙一的女儿吧!这两位斤两十足的音乐人,都与见城彻的私交匪浅,从文字的叙述中,我们更懂尾崎丰和坂本龙一,也更加认识他们的真性情。从角川的小编辑做起,一路干到董事位置,然后又毅然决然离开角川,成立「幻冬舍」,这是作者见城彻的职场历。而除了上述之外,与见城彻交手合作过的A咖还包括唐泽寿明、藤原纪香、乡广美、重松清、北野武、村上龙、吉本芭娜娜、松任谷由实、小室哲哉、银色夏生、弘兼宪史……,真的不简单,够骄傲的,从本书中也让大家见识到更多大明星的另一面。《编辑这种病》,满特别的一本书,书中记录身为编辑和作家间的互动和搏感情,感觉就像日剧演的一样,不眠不休,不离不弃喔!最后,希望这本书能给国内出版社当编辑的多一些鼓舞,也期待日后也能看到有国内的编辑人写出他们服侍大牌作家的心酸史,应该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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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内
日下漫记
编辑与作家
见城彻说,当编辑不能喝酒不行,好奇心不强不行
◤日本有个说法:害谁就让谁办出版社,但见城彻的出版社,2010年度销售额131亿日元,赢利9个亿
□李长声
编辑常被说是为人作嫁,乃至幕后英雄,这是世上对编辑的赞许,也是编辑行中的自许。好像很有点委屈,乃至苦恨,就是说他本可以或应该当作者以及作家,却伏案劳形,让别人出书风光。
说到编辑,想起见城彻。他原先是日本排名在前的出版社角川书店的编辑,器重他的社长因毒品被捕,江山易主,他主动请辞。拿出1000万日元,1993年和五位同僚兴办出版社,名叫幻冬舍。日本有一个说法:害谁就让谁办出版社,但见城却一举成功,2010年度销售额131亿日元,赢利9个亿。他被称作实业家。有人问:你没想过当作家吗?
见城说,和年龄相仿的作家们交往,也曾梦想写小说。可是读他们的作品,和他们喝酒聊天,发现自己跟他们根本不同。他们具有对这个世界或社会不妥协的强烈的不和谐感觉,有一种靠文字表现来拯救自己的难以抑制的灵魂冲动。他们拥有自己的整个世界,不得不写它,不写就活不下去。作品当中有谁也没见过的、哪里也没有的色彩。相比之下,他怎么也没有那种强韧的激情与不和谐感觉,写不出惟独自己有的色彩。怎么努力也不过是混合的在哪里见过的色彩。即使不成样,文章拙劣也无妨,能写出那种哪里也没有的色彩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表现者。这一点不是靠学习掌握的,生来与俱。所谓表现,大概是夏目漱石主张的“艺术始于自我表现,终于自我表现”罢,那简直像犯罪行为,并非谁都能付诸实践。既然自己不具备,那么,与其创作什么,不如编辑出版它们更有趣。
当作家无须上岗证,编辑想要当作家,不缺少良媒,反而可能是近水楼台。之所以不当,各有各的理由,其一是甘居幕后。当你开车带女友兜风时,制造这辆车的各色人等都居于幕后,无论甘与不甘。书的版权页尚且印上责任编辑(日本无这个规矩,通常是作者在后记中感谢一番),而车上没有任何人的姓名。重松清也当过角川书店编辑,是见城的后辈,辞职当写手,譬如把北野武执导的电影改写成小说。见城办出版社,拉他入伙,但他不要当编辑,矢志创作,几年后获得直木奖。
编辑,尤其大出版社编辑,无非上班族,甚而官僚化。日本基本是终身雇用制,编辑饭碗比较铁,作家的饭碗漂亮是漂亮,却是青花瓷,专事写作就不免冒险。有个叫樋口毅宏的,当了几年编辑后转行写小说,2011年2月出版小说《杂司谷R.I.P》,书后附文,恳请图书馆半年后出借此书,庶几书店多卖出几本。据说日本出版行业平均年收入为610万日元,而他用大半年时间写出这本小说,印数六千,按定价1600日元计算,版税为96万日元。他说,大家从图书馆借书等于白吃蛋,鸡可就瘦死了。
日本更多的是编辑到年龄退职,人生开始第二春,闲闲地写作。他们最拿手的就是写作家。人们吃了鸡蛋,还想看看老母鸡到底什么样,卖点在作家。上帝寓于细节,作家也活在自己的细节里,读来都是些逸事秘辛。例如和田宏,大学毕业进文艺春秋出版社,30年间担当司马辽太郎的责任编辑,退休后写小说获奖,也写了一本《司马辽太郎其人》。他说:司马先生有罕见的天赋,但更令我感动的是他平素的严于律己,也是勤奋之人,所以我以他为师。要是没遇见他,一定会觉得编辑工作很空虚。还有一位叫冈崎满义的,也是在文艺春秋出版社工作了一生,主编过《文艺春秋》杂志,他写了《与人相遇》。书中有这样的趣话:纯文学作家吉行淳之介报税,说自己总是以女人为主题,采访她们花销了很多经费,应计入写作成本,当地税务部门予以核准。武侠小说家柴田炼三郎闻听,说自己也常写女人,但所在地税务部门不认可。他大怒:难道纯文学与大众文学不同对待吗?税务部门回答:你那更像是寻欢作乐。
历史小说家司马辽太郎写《街道行》,在周刊上几乎不间断地连载25年,先后有5名编辑当助手随行,其间村井重俊担当了6年,他写有《街道随行》。司马辽太郎饶舌,和编辑谈天说地,而川端康成寡言。三岛由纪夫曾写道:“川端给初次见面的人印象不好是有名的。默不作声,被盯着看,胆小的人就会一个劲儿擦冷汗。甚至有这样的八卦,说一个初出茅庐的编辑小姐头一回造访,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竟没有其他来客,三十分钟之间什么都不说,她终于受不了,哇的一声哭倒了。”给川端康成当编辑,“必须是喜欢几个小时呆呆沉默的氛围的人”。女编辑伊吹和子领教过川端的沉默。她和几位编辑说完事告辞,川端却挽留,留下来的结果是一起沉默两小时。伊吹进中央公论社,笔录并编辑谷崎润一郎口述的《新译源氏物语》,又责编过川端康成、井上靖、司马辽太郎的作品,退休后撰写《谷崎润一郎最后十二年》、《川端康成:瞳的传说》等书。
宫田球荣也是中央公论社编辑,而且作为女编辑,首个当文艺杂志的主编,退休之后写《追忆的作家们》,追忆松本清张等七位作家。松本由纯文学出道,后成为推理小说大师。由于编委之一的三岛由纪夫顽固地反对,中央公论社出版八十卷《日本的文学》竟没有收他,松本得知后大怒。三岛剖腹自杀,他恨道:因为才尽了,写不出来了。宫田给松本当责编,从头到尾帮他写《黑色的福音》,几乎一个人承揽了调查、采访等工作,倘若抱怨为人作嫁,说不定就要求署名罢。
1997年村上春树打算就地铁放毒事件进行采访,当然不想写小说,因为事件还过于鲜活,写小说为时太早,他要写一部非虚构的实录。但他不是记者,不能迈开双腿到处仔细地收集事实,并逐一检证。既没有这个技术,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山崎丰子写小说的得意之处正在于采访。村上只能坐下来听人讲,再写成文章,这是他的擅场。于是找讲谈社,该社便派出两名编辑跟班,为他找人、联系、交涉。村上说:“我非常怵头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事,这是我一个人绝对做不来的工作,所以很感谢这两位编辑。”他这样写出的就是《地下世界》。
见城彻认为,所谓文学衰退,实际上衰退的是编文学的。他常说:当编辑不能喝酒不行,好奇心不强不行,没有把自己的感动分给别人的热情不行。第一个不行可能是日本的独特现象,如今也有点过时,年轻编辑不大喝酒了,后两个不行确乎是编辑应该能行的。最近还读过一本《神的伴跑者》,是13位责任编辑回忆“漫画之神”手冢治虫的真人真相以及创作秘密。采访者本身也当了一辈子漫画编辑,退休后自由撰稿。把编辑叫作“伴跑人”,这个观念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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