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首创"海上之盟"的赵良嗣已受诛戮,参加谈判活动的马扩也处于不利地位,他的冤狱,迟迟不得昭雪,可能与此有关.否则王渊、李质的诬陷十分明显,一审就可以判明是非了.何至于把马扩在真定狱中关了九个月,一直不能释放?这方面虽无直接的史料证明,道理却可以推想出来的.
平心而论,不管李邦彦、吴敏等人的动机如何,诛杀、放逐宣和权贵集团这些环蛋却是大快人心,十分必要的.把这一条放在"却管"里面,似乎不太妥当.
"不管河北地界,却管举人免解."
"不管河东,却管陈东."
这两条都容易理解.
"不管二太子,却管立太子."
二太子即斡离不,东京两次被围,最后沦陷,斡离不即为戎首.这里提二太子而不提大太子粘罕,可见在东京人的心目中也把斡离不看成为最可怕的敌人.太子即渊圣与朱皇后生的皇长子,围城时尚封为国公,此时正位太子.
十管十不管反映了东京老百姓对朝廷施政轻重缓紧失当的愤懑情绪.其重点在于谴责朝廷在军事上拿不出有效的办法,防止金军再度南侵.在这个问题上,者百姓十分敏感,而当局者,无论是徐处仁,无论是吴敏都已麻木不仁了,真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其实这些当权派并不都是瞎子、聋子、哑子,他们心里也有一整套想法:
他们最好是希望金军由于某种原因,改变南侵政策,停止进攻.譬如说,一场大瘟疫,一场大地震,粘罕、斡离不、兀术,阇母、娄室等积极主张南侵的将帅,统统卷入了,个个死绝,一个不留,那就很有希望天下太平了.至少几年之内,金军不会南侵,这自然是上策.
万一既不发生瘟疫,也没有地震,金军一定要来,那也只好由它来.他们还有一个泥首乞降的办法.好在宋朝有的是土地财帛.金银财帛随它要,土地也可商量,贿以三镇不足,那就划黄河为界,如还不满意,再送多少都可以.只要存在一个小朝廷,他们保得牢太宰、少宰的官职就好,至于这个叫做宋朝或者其他的什么朝的疆域有多大,人口有多少?倒也可以不计较,这不失为中策.
万一乞和投降都不行,金朝一定要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那当然可怕.为未雨绸缪计,他们也有一策.即在金军出动以前,先就借个因头,脱身而去,榴之大吉,把这里的国事,"投大遗艰"于后来者,虽然丢掉宰相之位,却可保牢身家财产,这也算得是一条下策.
那段时期,太原方面的警报,雪片似地飞来,吴敏、徐处仁两人的心情都不舒畅.一天,在政事堂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起来.一个怪他不该对蔡京下手太重,致使他患故潭州,一个怪他不该对太学生纵容迁就,致使他们十分嚣张,不肯敛迹.一个骂他沽名钓誉,一个骂他贪天之功.后来越骂越凶了,竟涉及个人隐私.徐处仁先骂吴敏纵情声色,帷簿不修,成何体统?这指的是吴敏宠爱远山,但与侍婢鬼混,原为当时社会风气所允许,除非远山别有所欢,否则就谈不到帷簿不修的话.这件事吴敏一直自认为风流千古,值得自豪,根本不以为耻.他反击一句却十分厉害,他骂徐处仁是"白日俨俨,外窃清刚之名;夤夜幢幢,内行贪赂之实."'这吴敏原是"风雅绝世"的人物,骂起人来,也用对仗精工的四六,音调铿锵,这一句却击中了徐处仁的要害.当时他正在据案作书,一时恼羞成怒,把一支饱蘸浓墨的笔直往吴敏面上掷去.吴敏不防有此一着,躲闪不及,面额上早已著了他的飞笔,唇鼻之间,一团乌黑,忙乱之间,他用手揩抹,顿时把白脸郎君变成了"黑面大王"②,真正成为"近墨者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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