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渥的喉咙口"咯碌"一声,似乎有一句话要跳出来对付郭药师.童贯唯恐他闻出乱子.急忙抢先安慰郭药师道:
"太尉总统兵旅,捍卫北道,不愧为国家干城.本使此番出京时,官家一再嘱咐,定要把朝廷倚任之诚当面说与太尉知道,可见圣眷非凡,旷古未有.将来再立大功,歼灭金寇,名垂竹帛,当与汾阳王媲美,至于悠悠之口,不根之论,何代无之?只要官家心里明白,此等浮议,何足介意?"
这番话说得婉转动听,郭药师的气性似乎平了一些,童贯趁机带着显然讨好的意思央告道:"太尉拥貔貅之师,虎踞北边,俺等来此,已有三日,尚未得见盛大军容.阅师之议,已承玉诺,如不使俺亲眼目睹,未免是入宝山而空手归去了,太尉其有以示我?"
童贯一向趾高气扬,今日在人屋檐下,不免要矮下一截,说起话来,和和顺顺,倒像是下属在向上司请求什么.郭药师几经曲折,一番做作,首先把童贯的气势打下去了,十分得意,当下哈哈大笑道:
"常胜军十万,半数驻防前线,其余的五万大军,就藏在此处山谷之内,恩相枉自带了这许多耳目,如何看不见此处的大军?"
"太尉休得见欺,"童贯再一次把周围的山谷地势仔细看了一遍,不禁骇然道,"这里群山万壑,都近在咫尺,一目了然,如今静宕宕的没听到半点声音,又不见有人马旗帜的影踪,如何藏得下五万大军?太尉敢是在戏弄下官?"
"恩楫既是不信,麾下可要放肆了,惊动了尊驾,请勿罪责."
郭药师把这篇文章做得笔酣墨饱,无懈可击,然后从衣兜内倏地取出一面三角红旗,迎风展开,再向正前方连飐三下.只经过片刻的静止,就听见山谷里扬起一缕缕凄厉的号角声,接着就有无数面擂鼓一齐敲响,那号角声和鼓声好像拔地而起,顷刻间就震动云霄.
童贯等一行人都被弄得稀里糊涂,还来不及拭一拭眼睛,就看见漫山遍谷都有彩旗转动,一队队服装整齐,精神抖擞的步骑兵在那连绵不断的旗帜指引下,都从隐蔽的山谷中转出来,向高丘下一片大平原集合.
那片平原就在高丘东面的山脚下,正好被前面一列屏嶂挡住了视线.如今看到人马向这里集中,大家不由得再走数十步路,走上丘顶,平原这才豁然显露.它有百把亩地开阔,更兼土地平整,周围并无一点杂木灌丛,是一块天造地设的阅兵场所.士兵们从四周的山谷间走出来向这里集中,山间隘路,转身不开,行走困难,可是他们走得行次分明,秩序井然,谁也没有越位乱次,搅乱队伍.不多一会,所有的队伍都集中起来,恰像山间无数奔湍,千转万折,最后都汇进了一片大湖泊内.
队伍虽多,行列却十分清楚,各队与各队之间仍然保持着匀称的间距,似乎这几万名士兵已在这块平原上演习过多次,大家都熟悉自己固定的位置.现在是把他们自身连同坐骑、武器都在这个位置上冻结起来了,新的命令没有下达以前,人和马都不走动,不发出喧哗的声音,高举的武器像植立的树林,没有一点晃动,只有五色缤纷的军旗,被山风吹拂,不断飘动,还发出呼呼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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