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的词锋锐利,也不顾童贯面上已出现不悦之色,继续发挥道:
"今日之势,犹如大病久虚,本原早亏,如再用劫药猛剂,未有不变于俄顷的.今日之计,不如暂且稳住郭药师,因势利导而用之,再图良策,千万不可鲁莽从事."
"马廉访你说得太容易了,俺岂不知因势利导这句话?"童贯不禁高声嚷道,"药师如可用,俺也不必问计于你了.正为他已萌异图,尾大不掉,除之既恐生变,留着又恐坐待其决裂,到了那时,还有什么良策可施?"
"计策倒是有一条",马扩不为童贯的发脾气所动,微笑遭,"只不知宣抚能不能用它?"
"计将安出?"
"女真人顾忌的是常胜军,常胜军顾忌的是西军.我以常胜军制女真,以西军制常胜军,岂非长策?今药师之众虽盛,计其新军旧部,也不过五、六万人可用,其间多是马军武勇,宣抚诚能于陕西、河东等处选拔西军马步军六万人,分为三部,一驻燕山府,与郭药师对垒相制,一驻广信或中山府,为燕山一军之后劲,一驻雄州或河间府,又为中山之犄角,三军重重布防,声势相接,气脉相通,前后左右都有照应."马扩说到兴会之处,不禁从童贯的案几上,取了笔墨,临时画了一张草图.他指指点点地比划给童贯看,然后又加重语气说,"今药师虽与刘彦宗书札相通,到底讲了些什么,是否已谈到通虏大事,尚不敢悬测其必然.某策药师之为人,如非形格势禁,无路可走,尚不至于甘心降虏,效一小番之劳.我今如以此项大军临之,使他进有所扼,遇有所忌,更不敢遽萌异图.而金人见我重兵云集,层层设防,也不敢立即南侵,如此才能措大局以数年之安.在此期间,徐为设施,未必不能转危为安.某意今日国家之急,无有逾此者."
"西军奉官家之旨,撤回西北,前后撤了一年余,好容易才撤回原防,如今又要兴师动众,檄调东来,劳师伤财,莫此为甚!即使俺赞同廉访此计,官家又怎肯下此前后矛盾之诏?俺看此议断断难行."
童贯还是用他的老办法——借官家的名义拒绝马扩的建议.马扩洞察他的肺腑,不由得尖刻地刺了他一下:
"解铃还是系铃人,官家的旨意还不是凭宣抚一句话!"他以无可争辨的事实戳穿童贯的欺人之谈,然后,他倒认真地从宣抚司的利家关系来补充刚才的建议,"想当初,原是宣抚力主撤回西兵,官家先还有些犹豫,想把种经略留在真定,兼制两河,又是宣抚与蔡学士力持反对之议,才把种经略遣回秦州.一时军府羽檄交驰,督促西军撤回,急如星火,不许有一人一骑逗留北道,文件俱在,岂能推诿?如今常胜军不稳,宣抚手下又没有一项可靠的军马,徒凭空名,怎制得郭药师?愚意是只能依照前议,暂且稳住了郭药师,虚与委蛇,一面摧促西兵神速进军,三五个月后,河间、中山府都有了重兵,那时一纸诏书,以威望素著的大将杨可世、姚平仲分任燕山路兵马都副总管,协助常胜军戍守燕山,兼顾雁北,谅药师不敢不奉明诏,然后相机行事,徐分其权,宣抚也得凭借西北军之力,驾驭药师,使其效忠本朝,戮力边疆,如此则大局尚有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