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善于发表议论的刘延庆自从挂了帅印后,忽然变得哓哓多言了.他力主持重,反对进兵.后来他又进一步阐述道:我军溃败之余,士气不振,兵力不足,万无可以战胜辽军之理.为今之计,只有派人到金军军前去乞师,请他们回军攻取燕京,我家送些金帛与他,从金人手里取回燕京,才是万全之计.
马扩知道刘延庆向来言不成章,是西军中出名的脓包货.现在即使议论的还是一条歪理,却也能够说得头头是道.这分明是别人借他的嘴巴说出来,试探试探大家的意思.而他也乐得按兵不动,坐享其成,可以说是投其所好的.
一天,刘延庆又在统帅部大放厥词,宣抚司的僚属们从旁你一句、我一句地帮腔,西军旧人都默不作声.马扩实在气愤不过,当着童贯的面,就和刘延庆争论起来.马扩针锋相对地指出:让金人进入居庸关,暴露我方无力攻取燕京的弱点,是愚蠢不过的行为,其后果不堪设想.他斥责刘延庆身为统帅,掌管着七、八万大军,如何说出这等没气力的话来.刘延庆一驳即倒,气得张口结舌,不知所云.这时宣抚司的僚属们又一齐起哄,为刘延庆解围.
"马宣赞有这等本事,单枪匹马去拿下燕京城,事情倒好办了,既省得兴师动众,又省得去与完颜阿骨打那厮盘口舌!"
"马宣赞这等本事也难免在雄州城下吃败仗,如今吃了三天太平饭,又来高谈阔论,信口雌黄了."
这种风凉话是马扩听惯了的,见怪不怪.值得奇怪的倒是向来有些见识的赵良嗣此时也加进来替刘延庆说话.说什么我军暂时无力攻取燕京,借助金军之力,收我渔翁之利,也未始非良策.
"赵龙图直如此小觑我军力量,"由于赵良嗣是辽的降人,他的话特别引起马扩的反感.马扩当即理直气壮地反驳他道,"怎见得我军就无力攻取燕京城?再者你赵龙图久与完颜阿骨打打交道,岂不知他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的贪欲?辽之五都,金军已取其四,剩下一个燕京城,还待借助于他,叫他小看了我将来灭辽以后,岂不将矛锋直指于我……"
马扩还没有说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话,童贯自己先把这层意思抢着说了:
"将来的事,哪里论得定?只好到时再议了."不过他说的恰巧是马扩想说的反面,表明他是一个十足地道的实用主义者,"我军两番兴师动众,如若连个燕京城也拿不下来,岂不令官家觖望,朝议嚣然?如今打听到金主正在云中奉圣州督师,近在咫尺之间,赵龙图与马宣赞得便前去走一遭,听听他的口气,也无不可."
童贯的话说得首鼠两端,他的目的却是清楚的,就是要不惜任何代价拿下燕京城,以便向朝廷交帐.可见赵良嗣的这个建议早已得到他的默契,可能还是出于他的授意,现在是等于向马扩发布命令了.对此,马扩作了严正的答复:
"今日之事,宣抚要马某去冲锋陷阵,捐生沙场,马某万死不辞.如要马某去干这等丧权辱国、贻祸子孙的勾当,马某却期期不愿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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