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扩气恼异常,到了深夜,他实在忍无可忍,第四次跑到宣抚司,推开值班守卫的卫兵们,排闼直入童贯的卧寝.
童贯的贴身随从跟他争闹的声音把睡梦中的童贯吵醒了.
"如此深更半夜,"童贯听清楚了是马扩的声音,隔开一道屏风,故意恼怒地问,"是哪个敢到这里来吵闹?"
"是俺马扩,"他大声地回答.
"这小子,"童贯想,"今年新正,撒野撒到政事堂,居然和王太宰当面顶撞起来,全亏咱在旁一力回护他,才得下台.如今又闹到咱卧寝中来.真怪不得他们说他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童贯嘟哝了两句,接着就显然不高兴地问,"马宣赞夤夜来此,有何贵干?"
"进兵之议,尚无定论,"马扩的嗓音更加响亮了,"傍晚时分,辛统领传话于俺,说宣抚有事相召,来了又来传见.刘参谋也不知哪里去了,一天没有找到他,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俺也无法知道.如今大局堪虞,祸变之来,即在顷刻,岂是宣抚高枕无忧之时?俺此来正是要和宣抚谈个决定之计."
童贯在黑夜中,摸索了一回,喝声:"取火来!"似乎有起床之意,后来又改变了主意,重新躺下去,恼怒地说,"宣赞真是少不更事,撤兵进兵.何等大事,难道几句话就谈得妥当!宣赞还是回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议."
"俺不走!"马扩听出童贯的说话中有变卦的兆头,更加坚决地回答.
"宣赞果真不走?"
马扩索性掇条板凳在屏风外坐下来了.他的行动和说话的声音都表示出非常的坚定性.
"这等大事,未经谈妥,叫俺怎生回去睡觉?晌午时分,宣抚与监军谈论了一个多时辰,可有定论,朝廷可别有旨意?俺今夜不得宣抚的一句话,就在这里坐守一宵,决不回去了."
随着马扩的密度越来越强硬,童贯倒软下去了.
"宣赞真是个急性子的,"他又嘿嘿地笑起来,"宣赞自己睡不着觉,遮莫要咱奉陪不成?夜来接待崔监军,闹到初更才睡了一个更次,不想又被宣赞吵醒,这日子可真不好过."
"谁叫宣抚挑起这付千斤重担?事至今日,如果撤兵进城,祸在俄顷之间,如果议而不决,前线士气动摇,溃败也只在数日内.应付稍有差池,大局就不堪闻问,宣抚今后休想再有贴席之夕了.大家作速议定了进兵之计,转危为安,让监军上复朝廷,也好教官家放心."
最后童贯变得十分温和了.他主动提出解决办法,实际上是解决马扩赖在这里不走使他睡不好觉的办法.
"既然如此,宣赞且请回去,俺明日知照刘参谋,卯正时分,都来俺这里相会,当场谈个明白,定下进退之计,岂不甚好!"他考虑到"进退之计"四个字还说得太圆滑,未必能满足马扩之要求而把他打发回去,接着又讨好地加上说,"撤兵之议,俺的初衷不变,宣赞放心回去好了."
黑夜之中,又隔着一道屏风,马扩既看不见童贯的嘴脸,又不能够从他的说话中听出他究竟具有几分诚意.但是他身为宣抚,既然说了"初衷不变"的话,总不至于完全赖帐.这时马扩不可能得到更加满意的保证了,只得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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