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犬牙相错,都在平坦沮洳的地面上构筑临时阵地,双方都无险可凭.这个地势对进攻的一面有利."
这是无可辩驳的军事常识,如果情况真是这样,我军确属危殆万分,马扩不禁在心里暗暗着急.
"我军一再获利,攻势旺盛,"耶律大石完全没有顾到马扩心里想的什么,"相形之下,贵军就显得士气萎靡,抵御不力.只如今日之战,东线的杨惟中,西线的辛兴宗都是不战而溃,放弃了阵地.倘非王禀等力战,俺早已挥兵直趋雄州城下了.形势如此有利,俺决于三数日内,再发动一次猛攻,必得把贵军逼退到雄州、霸州一线,闭关自守,无出击之力.那时才谈得上前线稳定,对今后的军政局面,才能操纵自如."
耶律大石畅快地谈论着,不怕把自己计划中的一次攻击告诉马扩,只因他对自己要想争取的目标已有充分的把握.只有当他说到"操纵自如"时.才意识到马扩是敌方人员,于是带着一点歉意说:
"俺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话,宣赞要处在俺的地位上,一定也是如此做的,宣赞休得介意.宣赞回去后,不妨把这话传与种师道知道,叫他预作准备,严阵以待,与俺一决雌雄.休怪俺乘他之不备,又发动了一场袭击."
耶律大石说得十分坦率,并无夸耀自己、凌侮对方之意,但在他的坦率之中,仍然充满了自信,这使得马扩听了,非常刺耳.
"林牙一面力主双方议和交好,"他反驳道,"一面又一再主张发动袭击,岂非言行不一,自相矛盾?老实说,俺马某就信不过你的建议,又怎能使宣抚和经略相信你家议和的诚意?"
"两朝既以兵戎相见,还有什么仁义礼让之可言?"耶律大石振振有词地回答道,"战戎之事,总是以势相凌,以力屈人.俺刚才不是说过,今日我军乘胜前进,穷追猛打,才能稍戢童宣抚乘时谋利,定要灭亡我朝的野心.惟有他们一伙人的野心稍戢,才谈得上两朝联防共御金寇之计.否则唯有使我泥首乞降而已,还有什么联防不联防?俺说的都是老实话,宣赞莫怪."
"以势相凌,以力屈人,这也是谈何容易的!林牙老于军事,岂不知小小进退,乃是兵家常事?"马扩猛然刺他一下道,"当初达鲁古城下之战,贵朝出师之盛,为近年所未有.林牙身在行间,单骑突阵,猛搏粘罕,意气何等轩昂?结果如何,林牙自己可知道得最清楚了."
达鲁古之役是辽、金间的一场主力决战.当时辽集合了七万步兵、二万骑兵,准备一举消灭女真.激战的结果,却是辽军受到全歼,只剩得少数残兵败将回去.从此伤了元气,一蹶不振,再也不能与金军抗衡.两军酣战方殷之际,辽的两员骑将,甩脱大军,突然冲到金军的核心阵地,直扑大将粘罕.粘罕狼狈逃走,辽将乘势急追,马尾马头相衔接,只差得寻丈之间.这时金主完颜阿骨打从斜刺里驰上,用力一箭,射透了一员辽将的胸甲,堕死马下,完颜阿骨打的亲将也一齐拥上.另一员辽将看看势不得逞,乘金军尚未合围之前,挥戈大呼,驰突回去了,这员辽将就是耶律大石.这件事是马扩使金时,二太子斡离不亲口告诉他的.现在马扩用来当作当面奚落的资料,有意揭他的疮疤,这当然是一种火药气十足的挑衅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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