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刘锜在教场上看了禁军的教头们正在训练新兵.教头呼五吆六,满头大汗,十分卖力,新兵们却好像学塾里的顽童,转来躲去,不肯听话.叫他们前进,他们偏向后退,叫他们向左,他们偏转向右边,闹出不少笑话.刘锜回去把这些情况跟家里人说了.
"贤侄,照这个样子,他们上得了战场?"卧床养病的赵隆关心地问.
"差得远哩!"刘锜不满地摇头道,"这些游民,好逸恶劳,懒散惯了,一时间哪肯听军法钤束?"
"就算训练得差不多了,"马扩补充道,"别看他们在教场上抡得动抢,跑得动马.一旦上了战场,见得敌人,真刀真枪地厮杀起来,可又是另一样了."
"上了战场,见得敌人,只要手里的枪拿得稳,口里咽得下唾液,就算能打仗了."赵隆再一次补充,"他们哪里就做得到这两样?"
这是经验之谈,可是刘锜娘子和亸娘都不相信,天下哪有咽不下唾液的人?她们看看丈夫,刘锜和马扩却点头同意赵隆的话.
职业军人的刘锜、马扩都记得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时,嘴里干呼呼好像要冒出烟来似的.他们是军人世家,对战争有长期的思想准备,初上战场,尚且会发生这种生理变态,这些仓猝成军,又未经好好训练的新兵,就顶得了事?不消说,他们对这是十分耽心的.
可是王黼、童贯又有另外一种想法,他们并不要求新兵在战场上咽得下唾液,抡得动枪,跑得动马.这些都无足轻重.因为根据情报,根据他们乐观的估计,目前天祚帝逃走,辽廷已呈土崩瓦解之势,朝廷大军,只要在河北前线虚张声势,耀武扬威一番,残辽的君臣就会纳土归降.真正的战争是不存在的.无论西军、无论这支新兵都是备而不用.他们既不愿让西军白捡了这个便宜去,又怕种师道不听约束,擅自动兵.万一真的打几仗,给了西军立功的机会,那时种师道就更跋扈难制了.《兵法》上不是有过"上兵不战"、"不战而屈人"的话.童贯此去的任务不是让西军而是让他们自己去取收获之功.在约束西军不使立功这一点上,王黼与童贯的利害关系和见解都是一致的,虽然王黼也不喜欢童贯独自揽权.
为了约束西军,他们除了让童贯自携一军北上外,还怕种师道难制,不听话,特别奏准了官家,请官家亲自制定《御笔三策》.御笔写了,付与他们保管.《御笔三策》的内容也无非是告诫前线将领,不要与辽军认真作战,而要让它自行纳降,才是上策.
深信一场规模盛大的"告庙大典",一盆由宠姬手制的"新法鹌鹑羹"就可使完颜阿骨打乖乖听话的宣和君臣,自然更相信一次耀武扬威的阅兵典礼,一番虚张声势的勒兵巡边就可使辽廷俯首臣服,这是十分肯定,毫无疑问的事情.有什么必要花费很大的气力去训练一支真能作战的部队呢?
抱着这个乐观的想法,认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以后,宣抚使童贯就面圣奏请出师之期,还乘机提出一项他久已羡艳的要求.要求把宫廷的军乐队"钧容直"暂时拨借宣抚司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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