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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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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22:03:0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三十八回 贵州府罗灿投亲 定海关马瑶寄信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话说罗灿看见这封书是兄弟罗琨写的,好不悲伤,说道:“自从在长安与兄弟分别之后,至今也没有会面,不知俺兄弟近日身居何处,好歹如何?却将这封书信遗在此地,叫人好不痛苦。”忙拆开一看,上写道:

    愚弟罗琨再拜书奉长兄大人:自从长安别后,刻刻悲想家门不幸,使

  我父子兄弟离散,伤如之何!弟自上路以来染病登州,多蒙鲁国公程老伯

  延医调治,方能痊好,今过鹅头镇,路遇赵姓名胜者,亦到贵州投马大人

  标下探亲,故托彼顺便寄音;书字到,望速取救兵,向边关救父,早早申

  冤为要。弟在淮安立候。切切!

  罗灿看罢书信,不觉一阵心酸,目中流泪说道:“不想兄弟别后,又生出病来,又亏程老伯调养,想他目下已到淮安,只等俺的信了。他那里知道我绕路而走,耽误了许多日子,他岂不等着了急?”章琪道:“事已如此,且收了书信,收拾走路罢。”罗灿仍将书子放在身边,将他的蓝包袱带了,去取些干粮吃了。章琪背了行李,出了古庙。

  主仆二人上路,正是日光初上的时候,那条山路并无人行。二人走有半里之遥,只见对面来了一条大汉,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两道浓眉,一双怪眼,大步跑来,走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将罗灿上下一望。罗灿见那汉只顾望他,来得古怪,自己留神想道:“这人好生奇怪,只是相俺怎的?”也就走了,不想那汉望了一望,放步就跑,罗灿留意看他,只见那汉跑进古庙,不一会又赶回来,见他形色怆惶,十分着急的样子。赶到背后,见章琪行李上扣的个小蓝布包袱。口中大叫道:“那挑行李的,为何将俺寄在庙里的小包袱偷了来?往那里去?”

  章琪听得一个“偷”字,心中大怒,骂道:“你这瞎囚!谁偷你的包袱。却来问你老爷讨死?”那汉听了,急得青脸转红,钢须倒竖。更不答话,跳过来便夺包袱。章琪大怒,丢下讨李来打那汉,那汉咆哮如雷,伸开一双蓝手,劈面交还,打在一处。罗灿见章琪同那汉斗了一会,那汉两个拳头似只斗般,浑身乱滚,骁勇非凡。罗灿暗暗称赞。章琪身小力薄,渐渐敌不住了。罗灿抢一步,朝中间一格,喝声“住手”,早将二人分开。那汉奔罗灿就打,罗灿手快,一把按注那汉的拳头,在右边一削, 乘势一飞腿, 将那大汉踢了个筋斗。那汉爬起来又要打。罗灿喝声“住手”,说道:“你这人好生狂野!平白的赖人做贼,是何道理?”

  那汉发急说道:“这条路上无人行走,就是你二人过去的,我那包袱是方才歇脚遗失在庙里,分明是你拿来扣在行李上,倒说我来赖你!”

  罗灿道:“我且问你,你包袱内有甚么银钱宝贝,这等着急?”那汉道:“银钱宝贝值甚么大紧!只因俺有一位朋友,有封要紧的书子在内,却是遗失不得的。”罗灿暗暗点头,说道:“你这人好没分晓,既是朋友有要紧的书信在内,就该收好了,不可遗失才是。既是一时遗失,被俺得了,俺又不是偷的你的,也该好好来要,为何动手就打?俺在长安城中,天下英雄也不知会过多少,你既要打,俺和你写下一个合同来,打死了不要偿命才算好汉。”

  那汉见罗灿相貌魁伟,猛然想起昔日罗琨的言问,说过罗灿的容貌:生得身长九尺,虎目龙眉。今看此人的身体,倒也差不多,莫非就是他,只得向前陪礼说道:“非是在下粗莽,只因我着急,一时多有得罪,求客官还了俺的包袱、就感谢不尽。”罗灿见那汉来陪小心,便问道:“你与此人有甚关系?为何替他寄书,这书又是寄与何人的?”那汉见问,心中想道:“此处并无人烟,说出来料也不妨事。”便道:“客官,俺这朋友奢遮哩!谅你既走江湖,也应闻他名号。他不是别人,就是那越国公罗成的元孙、敕封镇守边关大元帅罗增的二公子,绰号玉面虎的便是,只因他家被奸臣陷害,他往淮安柏府勾兵去了,特着俺寄信到云南定国公马大人麾下,寻他大哥粉脸金刚罗灿一同勾兵到边廷救父。你道这封书可是要紧的?这个人可是天下闻名的?”

  章琪在旁边听了,暗暗的好笑。罗灿又问那汉道:“足下莫非是赵胜么?”那汉道:“客官因何知道在下的名字?”罗灿哈哈大笑道:“真乃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要问那粉脸金刚的罗灿,在下就是。”那汉大惊,相了一相,翻身便拜,说道:“俺的爷,你早些说,也叫俺赵胜早些欢喜。”罗灿忙答礼,用手扶起,说道:“壮士少礼。”

  赵胜又与章琪见礼,三人一同坐下,罗灿问道:“你在那里会见我家舍弟的?”赵胜遂将在鹅头镇得病,妻子孙翠娥同黄金印相打,多蒙罗琨周济的话,细细的述了一遍。罗灿道:“原来如此。赵大嫂今在那里?”赵胜道:“因俺回来找书,他在前面树林下等俺。”罗灿道:“既如此,俺们一同走路罢。”

  当下三个人收拾行李上路,行不多远,恰好遇见孙翠娥:赵胜说了备细,孙翠娥大喜,忙过来见了礼,四个英雄一路作伴同行,十分得意,走了数日,那日到贵州府,进了城,找到马公爷的辕门,正是午牌时分。罗灿不敢用帖,怕人知道,只写了一封密书,叫赵胜到宅门上报。进去不多一刻,只见出来了两个中军官,口中说道:“公子有请,书房相见。”

  当下罗灿同章琪进内衙去了。赵胜夫妻也去投亲眷去了。原来马公爷奉旨到定海关看兵去了,只有公子在衙:原来马爷生了一男一女:小姐名唤马金锭,虽然是位绣阁佳人,却晓得兵机战略;公子名唤马瑶,生得身长九尺,骁勇非凡,人都叫他做九头狮子。

  当时罗灿进了内衙,公子马瑶忙来迎接道:“妹夫请了。”罗灿道:“舅兄请了。”二人见过礼,一同到后堂来见夫人,夫人见了女婿,悲喜交集。罗灿拜罢,夫人哭问道:“自从闻你家凶信,老身甚是悲苦。你岳父在外,又不得到长安救你,只道你也遭刑,准知黄天有眼,得到此处。”罗灿遂将以上的话,诉了一遍。夫人道:“原来如此。章琪倒是个义仆了,快叫他来与我看看。”罗灿忙叫章琪来叩见太太。太太大喜,叫他在书房里歇息,当时马瑶吩咐摆酒接风,细谈委曲,到二鼓各各安歇。

  次日清晨,罗灿同马瑶商议调兵救父。马瑶道:“兵马现成,只是要等家父回来才能调取。”罗灿道:“舍弟在淮安立等,怎能守得?岳父回来,岂不误了时刻。”马瑶一想,说道:“有了!俺有名家将叫飞毛腿王俊,一日能行五百里,只有令他连夜到边关,去请家父回来便了。”罗灿大喜道:“如此甚妙!”

  当下马瑶写了书信,唤下俊入内。吩咐道:“你快快回家收拾干粮行李,就要到定海关去哩。”王俊领命,罗灿也写了一封书子,唤赵胜进来,吩咐道:“你夫妻在此终无出头日子,你可速到淮安柏府,叫俺兄弟勾齐了兵,候信要紧。”赵胜领了书信,同妻子去了。这里王俊收拾停当,领了书信,别了马瑶、罗灿,也连反飞奔走海关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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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22:03:0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三十九回 圣天子二信奸臣 众公爷一齐问罪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话说赵胜夫妻自此到淮安府,找到柏府,不遇罗琨,一场扫兴,自回镇江丹徒去了。后在李府遇见了柏玉霜,大闹了米府。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言王俊领了书信,出了贵州,放开了飞毛腿的本领,真如天边的鹰隼、地下的龙驹,不到五日已至定海关,正值马爷在关下操兵。这定海关是西南上一座要紧的口子,共有二十四个营头。马爷在那里开操,看了十二营的人马,还有一半未看。

  当日操罢回营,王俊上帐参见,呈上家书。马爷展开一看,不觉大惊:“原来是女婿罗灿前来请兵:罗亲翁虽是冤枉,理宜发兵去救,只是未曾请旨,怎敢兴兵?也罢,待老夫在此选二千铁骑,取几名勇将,备了队伍回去商议,我再写表请旨平关便了。”主意已定,忙取文房四宝写了回书,唤王俊上帐,吩咐道:“你回去可令公子将才营的军兵、府中的家将,速速点齐,连夜操演精熟,将盔甲、马匹、器械备办现成。等我操完了关下的人马,即日回来,就要请旨施行。”王俊听了,满心欢喜道:“日后边关打仗,俺王俊也当交锋,倘可得了功劳,也就有出头之日了。”领了回书,别了马爷,如飞而去。

  不表王俊回来。且言马爷打发王俊回去之后,次日五更,放炮开营。早有那些总兵、参将、都司、游击、守备等官,一个个顶盔贯甲,结束齐整,到辕门伺候,马爷升帐,参见已毕,分立两旁,马爷传令,将十二营的兵马分作六天,每日看两营的人马,都要弓马驯熟,盔甲鲜明,如违令者,定按军法。一声令下,谁敢不遵,辕门外只见刀戈生辉,施旗耀日。一声炮响,人马都到教场伺候,马爷坐了演武厅,三声炮响,鼓角齐鸣,那些大小兵丁,一个个争强赌胜。怎见得威武,有诗为证:

    九重日月照旌旗,间外专征节钺齐。

    麾下纠桓分虎豹,坛前掌握闪虹霓。

  话说那马爷将两营的人马阅过,凡有勇健的军兵,都另外上了号簿,预备关上对敌。按下不表。

  且言那江南总督沈廷华,自从得了淮安府和守备的银子,遂将那锦亭衙被杀,和那反叛罗琨被鸡爪山的强盗劫了法场,抢去罗琨伤了兵马,劫了府库钱粮的话,即日的做了文书,封了家信。又将罗琨遗下的盔甲兵器,拿箱子封了,点了两名将官、八个承差,带了文书赃证,星夜动身上长安。先到沈大师府中投了书信,书内之言不过是臧知府求他开活的话,并求转奏,速传圣旨,追获羽党,安靖地方的事。

  却好沈谦朝罢回府,家人呈上书信。沈太师看了来书,惊道:“原来罗琨逃到淮安,弄出这些祸来,我在长安那里知道。”又将罗琨的盔甲兵器打开一看,果是“鲁国公程府”的字号,想道:“我想程凤虽然告老多年,朝廷一样仍有他的俸禄,他昔日同朝的那一班武将、世袭的公侯,都是相好的。一定是他念昔日的交情,隐匿罗琨在家,私通柏府,要与老夫作对,况且罗琨枭勇非凡,更兼结连鸡爪山的贼寇,如鱼得水,倘若再过两年养成锐气,怎生冶他?再者,京都内这些世袭的公爷,都是他亲眷朋友,倘日后里应外合,杀上长安,那时老夫就完了。老夫原因天子懦弱,凡事依仗老夫,老夫欲退了这些忠良,将来图谋大业;谁知罗家这两个小冤家在外聚了人马,众家爵主又在内做了心腹,看来大事难成,还要反受其害。”想了一想道:“有了,先下手的为强。我想罗增的亲眷在京的就是秦双,在外的就是马成龙、程凤,我如今就借罗琨遗下的程凤的盔甲宝剑为证,会同六部九卿上他一本。就说罗氏弟兄在外招军买马,意欲谋反。前日刺杀锦亭衙,攻打淮安府,抢钱粮,劫法场,杀官兵,都是马成龙、程凤的指使,秦双的线索,如此一本,不怕不一网打尽。”

  主意定了,吩咐差官在外厢伺候,随命两个得力的中军连夜传请六部入卿,头一部是吏部大堂米顺,是沈谦的妹丈;第二位兵部尚书钱来,是沈谦的表弟;广部尚书吴林,刑部尚书吴法,工部尚书雍滩,都是沈谦的门生;通政司谢恩是沈廷芳的舅子,九卿等官都是沈谦的问下;只有礼部尚朽李逢春,是世袭卫国公李靖之后。这老爷为人多智多谋,暗地里与各位公爷交好,明地里却问沈谦十分亲厚,故此沈谦倒同李逢春常常杯酒往还,十分相得。

  当下李爷同各位大人一齐来到相府,参见毕,分宾主坐下,沈谦道:“今日请各位大人者,只因反叛罗琨结连鸡爪山,程、马等各位公爷兴兵造反。现今打破淮安,伤了无数的官兵,劫了数万的钱粮,甚是猖狂。现今江南总督沈廷华申文告急,特请诸公商议此事。”

  众官大惊,忙将沈廷华的来文一看。吏部米顺说道:“此事不难,太师可传文到江南总督令侄那里去,叫他传令山东各州府县严加缉获。卑职也传文到镇江将军舍弟那里去,叫他发一支人马到鸡爪山捉拿罗琨,扫荡贼众就是了。”兵部钱来说道:“不是这等说,罗琨造反非是他一人,他家乃是开国元勋,天下都有他的门生故吏,更兼朝内这些公爷都是他的亲眷朋友,为今之计,先将在京的各位公爷拿了,然后再将云南马府、山东程府一同拿问进京,先去了他的羽党,那时点一员上将,协同镇江米将军,两下合乒到鸡爪山征剿,就容易了。”沈谦喜道:“钱大人所言,正合老夫之意。只是明日早朝,请诸公同老夫一同启奏才好。”众官说道:“愿听太师的钧旨。”

  此时把个李逢春吓得魂不附体,暗想道:“明早一本,岂不害了众人的性命?左思右想,惟有缓兵之计,暗叫各位公爷自己想法便了。”主意己定,忙向众人说道:“我想各位公爷都有兵权在手,明日早朝启奏,恐激出事来反为不美。不着明晚密奏, 似为妥当。”沈谦道:“李兄言之有理,我们竟是晚间密奏便了。” 当下众官起身各散。

  且言李逢春回府,已是黄昏时分,进了书房,写了四五封密书,差几名心腹家人,悄悄的吩咐道:“你们可速到各位公爷家去,说我拜上,叫各位公爷收拾要紧。”家人领命,飞星送信去了。

  次日五鼓,天子临轩。沈太师做了本章,带了江南总督的奏折文书,并六部官员,都在朝房里会了话,将本章交与通政司收了,单等晚朝启奏。早朝一罢,天子回宫,各人都在通政司衙门伺候。将到了黄昏时分,那通政司同黄门官,将沈谦等奏章一齐捧至内殿,早有司礼监呈上,天子一看,龙心大怒。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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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22:03:0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回 长安城夜走秦环 登州府激反程佩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话说天子见了阁部的本章并江南总督沈廷华的奏章、淮安府的文书、罗琨的衣甲,龙心大怒,问内监道:“备官何在?”内监奏道:“都在通政司衙门内候旨。”天子传旨说道:“快宣各官,就此见驾。”内监领旨,引沈太师和六位部堂、通政司共八位大臣,一齐来到内殴,俯伏丹埠。

  天子传旨,赐锦墩坐下,各官谢恩:天子向沈谦说道:“只因去岁罗增谋反,降了番邦,到今未曾半载。朕念罗门昔日功劳,兔了九族全诛之罪,只拿他一家正了法;谁知逆子罗琨逃到山东,结连程家父子,大反淮安,劫了朕的府库,朕欲点兵,急获程、罗二贼治罪,卿等谁去走遭?”沈谦奏道:“罗琨昔日逃走,天下行文拿了半年并无踪迹:皆因罗氏羽党众多,天下皆有藏身之所,所以难获。为今之计,要拿罗琨,却费力了。”天子道:“据卿所奏,难道就罢了不成?”沈谦道:“求万岁依臣所奏,要拿罗琨就容易了。”天子道:“卿有何策,快快奏来,朕自准尔。”

  沈谦奏道:“罗氏弟已如此猖狂,皆因仗着他父亲昔日在朝和那一班首尾相顾亲朋的势,故尔如此,为今之计,万岁可传旨,先将他的朋友亲眷、内外公侯一齐拿了,先去了他的羽党,然后往山东捉获罗琨,就容易了。”天子道:“众人无罪,怎生拿他?”吏部米顺奏道:“现今鲁国公收留罗琨,便是罪案。倘若众国公也像程凤心怀叵测,岂不是心腹大患!陛下可惜程凤为名,将各家一齐拿了,候拿住罗琨再审虚实,这便是赏罚分明了。”兵部钱来又奏道:“仍求圣上速传旨意,差官星夜往各路一齐摘印,使他们不及防备,才无他变。”天子见了众臣如此,只得准奏,就命大学士沈谦传写旨意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敕命大学士沈谦行文,晓偷各省督抚,今有反叛

  罗琨结连鲁国公程凤,纵兵攻劫淮安,罪在不赦。至于罗氏猖狂,皆因各

  世袭公侯阴谋暗助之故,即程凤例观,已见罪案,今着锦衣卫速拿程凤全

  家来京严审外,所有马成龙、尉迟庆、秦双、徐锐等一同拿问;候获住罗

  琨,再行审明罪案,有无同谋,再行赏罚,钦此。

  话说沈谦草诏已毕,呈上御案。天子看过一遍。钦点兵部尚书钱来、礼部尚书李逢春,领三千羽林军,严守各城门,以防走脱人犯。二人领旨去了,天子又点各官,分头擒获:

    一命锦衣卫王臣速往登州,拿鲁国公程凤,看解来京;

    一命锦衣卫孔宣速往云南,拿定国公马成龙,看解来京;

    一命吏部尚书速拿襄国公秦双收监;

    一命刑部尚韦速拿鄂国公尉迟庆收监;

    一命通政司速拿瓒国公徐锐收监。

  沈谦等各领了旨意,谢恩出朝。先是两个锦衣卫各领了四十名校尉,连夜出了长安,分头去了。随后沈谦同米顺、吴法等回到府中,一个个顶盔贯甲,点了一千铁骑,捧了圣旨,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分头拿获,那时已有二更时分。这且不表。

  却说褒国公秦双,头一日得了李逢春的信息,早已吩咐府中众将在外逃生候信,只留家眷在内,公子秦环那里肯服,暴跳如雷,只是要反,秦爷大喝道。“俺家世代忠良,岂可违旨?你可隐姓埋名,逃回山东去罢。”公子说道:“孩儿怎肯丢下爹娘受苦?”秦爷说道:“若是皇天有眼,自然逢凶化吉;若是有些风吹草动,也是命中注定。况俺偌大年纪,就死也无憾了;你可速回山东,整理先人余绪,就不绝秦门的香烟了。”公子道:“爹爹只知尽节为忠,倘若忠良死后,沈谦谋篡,那时无人救国,岂不是大不忠了?岂可拘小节而失大义,请爹爹三思。” 秦爷说道:“就是奸人图谋不轨,自有贤人出来辅助,此时岂可逆乱,遗臭千古?可去快快收拾,免我动气,如再多言,俺就先拿你去了。”公子无奈,只得收拾些金银细软,先令一个得力的家将送到城外水云庵中,交付罗太太收了;然后痛哭一场,拜别爹娘,瞒了众人,出后门上马去了。

  一路上,看见灯球火把,羽林军卒,一个个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公子知道事情紧急,连忙打马,往北门就走。走不多远,猛见对面来了两骑马,直闯将来,马头一撞,撞了秦公子。秦公子大怒,正待动手,听得马上二人说道:“往那里去?”公子一看,不是别人,前面来的是瓒国公徐爷的公子,绰号叫做南山豹的徐国良;后面马上是鄂国公尉迟庆的公子,绰号叫做北海龙的尉迟宝。

  原来二位公子也是得了李爷的信,思量要反,只因二位老公爷不肯,只得别了爷娘,出来逃难的,三人遇见,彼此欢喜。街上不可叙话,把手一招,二人将马一带,随定秦环来至北门城脚,下了马,三人一同站下,秦环道:“二兄来意如何?”尉迟宝说道:“我意欲杀入相府,拿了沈谦报仇,怎奈爹爹不肯。我们出来逃灾,不想遇见兄长,此事还是如何。”秦环说道:“小弟也是此意。只因爹爹不肯,如今只吁在外打听势头,再作道理。”二人正在说话,忽听得炮声震天,一片呐喊,二人大惊,上马看时,只见街上那些军民人等纷纷乱跑,说道:“闲人快让!奉旨闭城,要拿人哩!”三人大惊,打马加鞭,往北门就闯。

  按下三位公子逃灾躲难。且言那吏部米顺领了一千铁骑、四十名校尉,捧了圣旨,一拥来到秦府,将前后门团团围住。来到中堂,秦爷接旨。宣读毕,早有校尉上前去了秦爷冠带,上了刑具。米顺领了校尉入内,将夫人并家人妇女一个个都拿了,所有家财查点明白,一一封锁,却不见了公子秦环。米顺问道:“你家儿子往那里去了?”秦爷回道:“游学在外。”米顺不信,命众人搜了一遍,不见踪迹,只得押了众人回朝缴旨。

  恰好路上撞着兵部钱来、通政司谢恩,拿了徐锐同尉迟庆并两府的家眷,一同解来人朝缴旨。奏道:“秦双等俱已拿到。三家的儿子畏罪在逃。”天子传旨,着刑部带去收监,一面又命沈谦行文天下。追获三家之子,沈谦等奉旨,先将三位公爷并三家一百五十余口家眷,都收了刑部监中。

  沈谦又令乒部钱来领一千羽林军把守各门,严拿三家公子,休得让他逃脱。那兵部钱来带了兵马,前来拿获三人,三人正在北门,得了信,打马往城外逃走,只听得炮声响亮,回头一看,看见远远的灯球火把,无数的兵丁蜂拥而来。三人大惊,连忙加鞭跑到城门口,早有一位大人领着兵丁,在城楼上守门,拦住了去路。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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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22:03:0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一回 鲁国公拿解来京 米吏部参谋相府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话说三位公子见后面灯火彻天,喊声震地,说道:“不好了!追兵到了。忙将马头一带,三个人一齐掣出兵器,往北门就跑。跑到城边,只见敌楼上坐着一位大人,率领着有二三百兵丁,在那里盘诘奸细,你道这位大人是谁?原来就是李逢春,奉旨在那里守城,以防走脱三家的人犯。当下三位公子一马冲来,往城外就跑,早有兵丁上前挡住盘问。秦环猛生一计,大喝道:“瞎眼的狗才!俺们是沈太师府中的人,出城有要急的公务。休得拦住,误了时刻!”说罢就走。众兵要来拦时,李爷在城楼上看得分明,心中想道:“此刻不救,更待何时?”他喝道:“你既是沈府的公干,快报名来!”秦公子会意,就报了三个假名。李爷说道:“既有名姓,快快去罢!”一声吩咐,众军闪开,三位公子催马出城而去。正是:

    打破玉笼飞彩凤,击开金锁走蛟龙。

  按下三位公子逃出城去了。且言钱兵部领了铁骑,巡到北门,会见了李逢春。见他防守十分严紧,下马上城来会李逢春,说道:“如今秦双等三家俱已拿到,只不见了三家的儿子。 为此圣上大怒, 命下官到备门巡缉。”李逢春假意失惊道:“此三人是要紧的人犯,如何放他走了?是谁人去拿的。”钱来道:“是米大人同下官去拿人的,却不曾搜见踪迹,不知年兄这里可曾出去甚么人?”李爷道:“下官在此防守甚严,凡军民出入,俱要报名上册,并无一个可疑之人出去,敢是往别处去了。”钱来道:“下官再往别处寻缉。”说罢,上马而去。”正是:

    不知鱼已投沧海,还把空钩四处寻。

  话说钱来别了李逢春,领了兵马,到各门巡了一回,并无踪迹,回奏:“三家儿子避罪逃走,求万岁定夺。”天子大怒,传旨。”颁行天下各处擒拿!如有隐匿者,一同治罪。”沈谦领旨,随即行文天下去了。

  且言三位公子当晚逃出长安,加一鞭,跑了六七里,离城远了,方才勒马歇了片时。 秦公子说道: “若不是李伯父放我们出城,已久被擒了。”徐国良说道:“我们无故的被奸人陷害,拿了全家,此仇不共戴天!虽然逃出城来,却往那里去好。”尉迟宝道:“俺们下若也学罗琨,占个山头,招军买马,各霸一方,倒转快活,过几年杀上长安,”一发夺了天下,省得受人挟制。”

  秦环说道:“不是这等讲,俺们这场祸都是因罗舍亲而起。昨日闻得江南总督的来文,说俺二表弟罗琨在山东登州府程老伯家借了兵马,攻打淮安,劫了府库的钱粮,上鸡爪山落草去了。俺们如今无处栖身,不如找到登州程老伯家访问罗琨的下落,那时就有帮助了。”徐国良道:“既有这条路,就此去罢。”秦环道:“俺们爹娘坐在天牢,此去音信不通,教俺怎生放心得下?”尉迟宝道:“事到如今,只得如此。”秦环想道:“有了!离此十里有座水云庵,俺家姑母现藏身在内,二兄可到庵里去躲避些时。一者打听打听消息;二者日后我们的人马来,也做个内应,倘若刑部监中有甚么急事,可寻到沈府的章宏,便有法想;三者,你我三人同路不便,恐怕被人捉住,反为不美。”徐、尉二公子说道:“秦兄说得有理,俺们竟到水云庵里去便了。”当下秦环引路,乘着月色,一同往水云庵而来。

  且言那罗老太太,自从逃出到水云庵中,住了六个多月,每日里忧愁烦恼。思想丈夫身陷边关,生死未保,又思念二位公子向两处勾兵取救,遥遥千里,音信不通,好生伤感。又见秦环送信说:“罗琨在山东登州府程爷那里借了人马,攻打淮安,劫了钱粮。皇上大怒,传旨拿各公爷治罪。”太太又悲又喜,喜的是孩儿有了信息,悲的是哥哥秦双,同各公爷无事的受罪。太太满腹愁肠,那晚心惊肉跳,睡也睡不着,叫老尼捧一张香案,在月下焚香,念佛看经。

  忽听得一声门响,太太忙令老尼问是何人。秦环回道:“是我。”老尼认得公子声音,忙忙开门,请他三人入内。太太问秦环道:“这二位何人?”秦公子道:“这一位是徐国兄,这一位是尉迟兄,都是避罪逃走的。小侄引他来到姑母这里暂躲一时。 ” 太太惊道:“如今事怎样了?”秦环就将上项之事细说一遍,又道:“小侄闻二表弟在山东程伯父家勾兵落草,程伯父必知二表弟下落,小侄欲去投他,同表弟商议个主见,不知姑母意下如何?”太太甚喜,说道:“贤侄去找罗琨也好,只是路途遥远,老身放心不下。”秦环说道:“不妨。小侄骑的是龙驹,一日能行千里,回往也快。”太太道:“儿呀,你找到表弟可速速回来,免我悬望。”公子说道:“晓得。”随即吃了饭,喂了马的草料,收拾行李路费、干粮等件,别了太太,辞了两位公子,上马连夜往登州府而来。

  这秦公子的马行得快,又是连夜走的,行了三日,已到了登州府地界。那奉旨来拿程凤的校尉才到半路:公子先到登州,间到凤莲镇,正是日落的时候。秦环一路寻来,远远望见有座庄院,一带壕沟,树木参天,十分雄壮,便赞道:“好一座庄院!”正在观看,猛然听得一声呐喊,拥出一标人马,赶出无数的山鸡、野兽,四路冲来。

  众人正在追赶,忽听得吼了一声,山头上跳下一只猛虎,吓得众人四散奔走,只见后面一骑马上坐着一位年少的公子,头戴将中,身穿紫袍,手举宣花斧,将那虎追赶下来,那虎被赶急了,吼的一声,纵过山嘴,往外就跑,那人喝道:“你这孽畜,往那里走?”拍马赶来,挂下宣花斧,左手提弓,右手搭箭,飕的一箭射来,正中虎的后背,那虎带箭望秦环的马前扑来,秦环就势掣出一对金装铜,照定那虎头上双锏打来,只听得扑通一声,那虎七孔流血,死于地下。

  那小将恰好赶到秦环面前,两下里一一望,原来是程佩,昔日在长安会过的。程佩问道:“打虎的英雄,莫不是长安秦大哥么?”秦环仔细一看,说道:“原来就是程家兄弟!小弟特来奉拜。”程佩大喜。二人并马而行,叫家人抬了死虎,收了围场,一同来到庄前。

  下马入内,见了程爷,行礼坐下。程爷问道:“贤侄到敝地有何贵干?令尊大人好么?”秦环见问,两泪交流,便将长安大变,因罗琨掼下衣甲,被沈谦奏本拿问众公爷之话,细细说了一遍。程爷怒道:“这衣甲宝剑,委实是老夫不在家分付小女送的,这借兵之话,却从何来?”程佩怒道:“等他来时,杀了校尉,反上长安, 看他怎样? ”程爷喝道:“胡说!老夫到了长安,自有分辨。”秦环说道:“不是这等讲,如今皇上听信谗言,拿到京师,岂能面圣?从何辨起?老伯尽忠也罢,只是程兄随去,岂不绝了程氏宗祠!”程爷道:“老夫只知尽忠,听天由命。”

  程公子急得暴跳如雷,忙到后堂同玉梅小姐商议。小姐大惊道:“不如我们躲到田庄去,再作道理。”当下程佩忙叫家人将小姐送到田庄去,把一切的细软都收拾了,邀秦公子一同去住,天天来家讨信。程爷只是静候圣旨。过了几日,程佩正同秦环来家讨信,才到书房,只听得一声吆喝,众校尉同登州府带了人马,将前后门俱皆围住。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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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22:03:1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二回 定国公平空削职 粉金刚星夜逃灾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话说那四十名校尉协同登州府,带领五百官兵来到程府,呐喊一声,围注了前后问,拥上堂来,大喝道:“圣旨已到,跪听宣读。”那程爷是伺候现成的,随即吩咐家人,忙摆香案,接过圣旨,早拥上四名校尉,将程爷的冠带去了,上了刑具,便到后堂来拿家眷,吓得合家大小鸦飞鹊乱,叫哭连天。

  二位公子乘人闹时闪入后园,只见那前后门都围住了,秦环看见,急向程佩说道:“俺们打出去罢!”程佩道:“这里来!”来到靠外的一堵院墙跟前,程公子照定墙根一脚,只听得哈落一声,将墙打倒了半边,二人跳墙出来走了。这里众校尉来拿家眷时, 都不见了, 只有二三十名家人妇女。校尉大怒,忙向程爷说道:“程先生,你家眷那里去了?快快送将出来,免得费事。”程爷道:“老夫并无妻室,所生一子,在外游学,别无家眷。”校尉大怒,喝令中军官:“与我细细搜来!”中军官听得吩咐,一声答应,先将拿下的家人妇女一个个上了刑具,押在一处,然后前前后后,四下里搜了一遍,并无踪迹,只有后园内新倒了一堵墙,前后门都有人守住,别无去路。程爷在旁听得明白,心中暗喜,想到:“是两个冤家踏倒院墙,逃出去了。”

  那校尉听得中军说院墙新倒,忙来看了一回,复问程爷道:“你这堵墙四面坚固,为何倒了一块?想是家眷逃走了?”程爷道:“诸位大人倒也疑得好笑,老夫好好的坐在家中,并不知道圣上见罪,前来拿问。一切家眷都在这里,难道是神仙,未卜先知,逃走了不成,就是一时拆了墙,也去不及,求诸位评论便了。”校尉道:“你既私通反叛罗琨,焉知不预先逃脱。”程爷听得“反叛”二字,勃然大怒道:“老夫自从昔日告别了罗增,并不知他的儿子罗琨是个甚么面貌,怎诬我结交反叛?我既结交罗琨,久已避了,何得今日还在家中被拿?我知道诸公受了嘱托来的,不必多言,只带老夫进京面圣,自有辨白,决不带累诸公便了。”众校尉见程爷说得有理,只得吩咐登州府封锁了程爷的家产,押了众人进京去了。

  且言那火眼彪程佩、金头太岁秦环,打倒院墙,跳出家,望山后小路就跑。跑到庄房,见了玉梅小姐,两泪交流,就将校尉同登州府领兵来拿家眷的话说了一遍。玉梅小姐哭道:“父亲偌大年纪,拿上长安,如何是好?”程佩道:“不如点些庄兵去救了他罢。”程玉梅道:“不要乱动,惟恐校尉拿不到我们,拷问家人,找至庄上,那时怎生逃脱?”这句话提醒了程佩。程佩忙唤百余名庄汉,各执枪刀,准备厮杀,程佩坐马提斧,在庄前探望。秦环也顶盔贯甲,手执双锏,上了龙驹,向程佩说道:“待俺探信来!”拍马去了。

  秦公子一马闯到山头,远远望见一标军马,打着钦差的旗号,解了数十名人犯,上大路去了。秦公子见人马去远了,方才缓缓的纵马下山,到程府一看,只见前后门都已封锁了。秦环叹了口气,回到庄房,以上的话告诉了程佩一遍。程佩入内,同小姐哭了一场,请秦公子商议安身之计,秦环道:“他今日虽然去了,明日知府来查田产,那时怎生躲避?依弟愚见,不如收拾行李,一同到鸡爪山去投奔罗琨,再作道理;况且这场祸是他闯的,如今他那里一定是兵精粮足,我们到他那里,就是有官兵到来,也好迎敌。”程玉梅道:“秦公子言之有理。”遂吩咐收拾起身。程佩叫庄汉备了十数辆车子,将一切金珠细软装载上车,将一百余人分作两队。秦环领五十名在前开路,程佩领五十余名在后保护小姐、行李,离了庄房,竟奔登州而去。

  在路非止一日,那日已到鸡爪山下。秦环在马上看时,见那山势冲天,十分险峻,四面深林阔涧围护着十数个山头,有一二百里的远近,秦环赞道:“名下虚传,好一个去处!”正在细看之时,猛听得一棒锣声,树林内跳出有三十名喽罗,拦住去路,大喝道:“来人丢下买路钱来!”秦环大笑道:“众喽兵,你快上山去报与罗大王知道,说是长安秦环、登州程佩前来相助的。”那头目听得此信,飞上山通报。

  裴天雄、罗琨等众大喜,随即吹打放炮,大开寨问。罗琨飞马跑下山来,大叫道:“二位哥哥请了。”秦环同程佩见了罗琨,好不欢喜,就在马上欠身答礼,说道:“贤弟请了。”罗琨又见程府的小姐也来了,心中疑惑,先令喽兵将小姐车辆护送上山,自同秦环、程佩并马而行,来到山上,进了三关,早见裴天雄与众将一齐迎出来了。二人连忙下马,来到聚义厅,行礼坐下。

  茶罢三巡,秦环说道:“久仰裴大王威名,无从拜识。罗舍亲又蒙救拔,小弟不胜感仰。”裴天雄说道:“罗贤弟道及二位英雄,如雷贯耳,不想今日光临草寨。”罗琨问道: “二位哥哥到此必有原故, 莫非长安又有甚么事?”秦环含泪说道:“一言难尽。”遂将沈廷华申文告急,被沈太师串同六部,以衣甲为题奏了一本,拿问众公爷全家治罪,多蒙李国公暗中寄信,“弟与徐、尉二人逃出长安,将际,将二人送入水云庵躲了,及至到了登州,程公爷全家也被拿了”,——说了一遍。罗琨听得此言,直急得暴跳如雷,说道:“罢了!只因俺一个人闯下祸来,却带累诸位老伯问罪,于心何忍?”说罢,泪如雨下,哭倒尘埃,众英雄一齐劝道:“哭也无用,且商议长策要紧。”

  当下裴天雄吩咐头目杀中宰马,大摆筵宴,代二位公子接风,又命打扫内室,安顿小姐,小姐在后寨自有裴夫人等开筵款侍。大堂上却是裴大惟等款待秦环、程佩,大吹大擂,饮酒论心。从此两位英雄就在山上落草了,每日操演人马,积草咆粮,准备伸冤雪恨,不表。

  且言众校尉将程凤解到长安,来到相府,恰好吏部米顺正在沈府议事,听见程凤解到,忙向沈谦说道:“程凤已来,切不可令他见驾!等拿到马成龙,再审问虚实,一同治罪。都除了害,才无他变。”沈谦依言,随即传令收监候旨,早有校尉将程凤一家押入刑部监中,同众公爷一处锁禁。下文自有交代。

  却说定国公马成龙自从得了罗灿的信息,慌忙在定海关连夜操兵,看完了二十四营的兵马,选了三千铁骑。垦夜回到贵州,进了帅府,将选来的三千铁骑扎在后营;进了私衙,早有马瑶同罗灿叩见,将操的家兵、家将花名册献上,马爷一看,大喜道:“这些人马同我带来的那三千铁骑,也够做前站兵了。”随即安慰了罗灿一番,然后写了一道自求出征的表章,点两名旗牌,到长安上本去了,当晚马爷治宴,在书房同罗灿、马瑶饮酒,猛听得一声嘈嚷,忽见中军官进内报道:“不好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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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22:03:1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三回 米中粒见报操兵 柏玉霜红楼露面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话说马爷上过出师的表章,正在书房同女婿罗灿饮酒谈心,讲究兵法,忽听见一声嘈嚷,早有那两名值日的中军跑到书房禀道:“启上公爷,今有朝廷差下四十名校尉,同贵州府带领兵丁,奉旨前来拿问,已到辕门了。”马爷吃惊,忙忙出了书房,传令:“升炮开门,快排香案迎接。”换了朝服,到大堂接旨。

  且言马瑶同罗灿听得此言大惊,一直跑到后堂,向太太说了一遍:“母亲,快快收拾要紧!恐事不谐,准备厮杀。”太太闻言大惊,忙同小姐商议。这小姐却是个女中豪杰,一听此言,忙传他帐下的一班女兵一齐动手,将珠宝细软收拾停当,自己穿了戌装,立在后楼,保护太太,不表。

  且言公子马瑶同罗灿、章琪、王俊四位英雄,一个个顶盔贯甲,领着五百家将,伏在两边。四位英雄站在大堂屏风之后,来看马爷接旨。

  且言马爷来到大堂,俯伏接旨。校尉开读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敕谕云南都督、世袭定国公马成龙知悉,朕念尔

  祖昔日汗马功劳,是以官加一品,委尔重任,以奖功臣,今有反叛罗增,

  兵败降番,理宜诛其九族,因念彼先人之功,从宽处分。不料伊逆子罗琨

  勾同程凤,攻劫淮安,劫库伤兵,滔天罪恶。个据大学士沈谦报奏,罗琨

  猖狂,皆因尔等暗助之故,有无虚实,可随锦衣卫来京听审。钦此。谢恩。

  校尉宣过圣旨,马爷谢恩,自己去了冠带,说道:“诸位大人请坐。”众校尉说道:“不必坐了,圣上有旨,请马千岁速将兵粮数目交代贵州府收管,可带了印缓、家眷一同进京覆旨。”马成龙道:“今早本帅也有本章进京去了,此地乃是咽喉要路,不可擅离,况且本帅这颗帅印还是太宗老皇上与金书铁券一齐赐的,至今传家九代,并无过失,岂可轻弃?再者,沈太师所奏之事,又无凭据。本帅再修一道本章,烦诸位大人转奏天廷便了。”众校尉闻言大怒,说道:“俺们是奉旨拿人,谁管你上本?快些收拾,免得俺们动手!”这一句话未曾说完,只听得屏风后一声点响,两边刀枪齐举,五百家将八字排开,中间四位英雄跳上大堂。一个个相貌轩昂,身材雄壮,更兼盔甲鲜明,射着两边灯光,十分威武。

  众校尉见了这般光景,吃了一惊。马公子向众人说道:“俺家祖上九代镇守南关,蒙老皇上恩典,赐了这颗帅印,执掌兵权;同苗蛮大小战过三十多场,不曾输了一阵,汗马功劳不计其数。俺家并无过失,何至合家拿问?烦诸公速速回朝奏过圣上,叫他速拿沈谦治罪,赦了众家公爷,方得太平;若再搜求,俺就起兵亲到长安,捉拿沈谦对理便了。”这一席话把众校尉吓得面如上色,向马爷说道:“既是如此,卑职等告退了。”马爷连忙喝退公子,向众校尉陪笑说道:“小大无知,望诸位大人恕罪。还有一言相告。”众校尉说道:“老千岁有何话吩咐,卑职等遵命便了。”马爷道:“今日天色已晚,诸公远来,者夫当治杯水酒,以表地主之情,还有细话上禀。”众人不敢推辞,只得齐声说道:“怎敢多扰千岁盛意?”马爷说道:“这有何妨?”遂邀贵州府同众校尉到后堂饮宴。

  当下,众人到后堂一一坐下,共有十席,早有家将捧上酒宴。安坐已毕,肴登几味,酒过数巡,马爷开言说道:“老夫有一本章,烦诸公带回长安,转奏天廷,只说老夫正与苗蛮交战,不得来京,静在辕门候旨便了。”众人齐声应道:“俺等领命就是了。”当晚席散,就留在帅府过宿一宵,

  次日清晨起身,马爷又封了四千两银子,将一道本章,送了四十名校尉,说道:“些许薄礼,望乞笑纳。”众人大喜,收了银子,作别动身而去。

  马爷送了众校尉动身之后,随即回到书房,向罗灿说道:“贤婿不可久住此地了。昨日圣旨上说,你令弟勾串山东程年兄,结连草寇,攻劫淮安府军,为此,圣上大怒,才拿问众人治罪。俺想淮安乃柏亲翁所居之地,那有自己攻打之理,况且柏亲翁现任都堂,又无变动,事有可疑。莫非柏亲翁不认前亲,令弟恨气,又往别处借兵,攻打淮安,报眼下之仇不成,你可亲自到淮安访寻令弟的消息。会见了时,叫他速将人马快快聚齐,恐怕早晚随我征讨鞑靼,救你父亲要紧。”罗灿听了此言,忙叫章琪收拾行李,辞别马爷、太太,出了帅府,上马赶奔淮安去了,不提。

  且言马爷打发罗灿动身之后,又拔令箭一技,叫过飞毛腿王俊,吩咐道:“你可暗暗跟着众校尉进京,打听消息。再者,你到老公爷坟上看看。”王俊领了令箭,随即动身,暗随校尉上了长安大路。

  不一日到了京都,众校尉进了城,先奔沈太师府中,将马爷的言词告了一遍:“现有马成龙的辨本在此,请太师先看一看。”说罢呈上。沈谦道:“他前日到了一道请战的表章,是老夫按下来了,他今日又有甚么表章。”随即展开一看,只见句句为着众公侯,言言伤着他自己,不觉大怒,说道:“罢了!待老夫明日上他一本,说他勒乓违旨,勾通罗增谋反,先将他九族亲眷、祖上坟墓一齐削去便了。”次日,沈谦早朝奏了一本,说“定国公马成龙勒兵违旨不回,他还要反上长安来”等语。天子闻奏大怒,随即传旨,命兵部钱来点兵先下江南,会同米良合兵先拿山东罗琨,后捉云南马成龙一同进京治罪;钱来领旨出朝,回衙点将,不提。

  再言天子又传旨意一道,着沈谦将马成龙家祖墓削平,一切九族亲眷拿入天牢,候反叛拿到,一同治罪。沈谦领旨,天子回宫。

  且言沈谦出朝,回到相府,即领羽林军出城,来到马府祖莹,将八代祖坟尽行削平,那些石像华表、祭礼祠堂一同毁了。那王俊得了这个信息,偷在坟上哭拜一场,连夜赶回云南报信去了。

  且言沈谦领兵回城,来拿马府在京的那些亲眷、本家宗族、祖宗上的老亲。也不论贫富老少,在朝不在朝,一概拿人天牢监禁。沈谦将已拿的人数开了册子,上朝覆旨。所有未拿的人数,该地方官巡缉追拿,不表。

  再言兵部钱来点了两员指挥,一名马通,一名王顺,带了五千人马,到镇江来会镇海将军米良,去拿罗琨,三军在路,不一日已到镇江,通报米良,米良随即差官同镇江府出城迎接。进了帅府,马通、上顺与米良见礼坐下,将沈太师的来书与米良看了。米良道:“本帅与二位将军操演人马,再往山东去便了。”当下就将五千人马扎入营中,留马、王二将在帅府饮宴,次日五更起身,并教儿子、侄子一同前去操兵。

  原来米良有个儿子,名唤米中粒,年方二十,却是个酒色之徒;他的侄子,名唤米中砂,跟在里面帮闲撮弄,一发全无忌惮。当下弟兄二人饱食一顿,全身披挂,跟了米良、马通、王顺来到教场演武。他二人那里有心看兵,才到正午,就推事故,上前禀告回家,就去寻花问柳。也是合当有事,二人却从李全府后经过,恰恰遇见柏玉霜同秋红在后楼观看野景。不防米中砂在马上一眼望见,忙叫:“兄弟,你看那边楼上有两个好女色呢!”米中粒原是个酒色之徒,听见回头一看,已见了柏玉霜同秋红面貌,不觉魂飞天外。

  看了一时,说道:“好两位姑娘!怎生弄得到手就好了!”米中砂道:“这有何难?待我一言,保管你到手。”米中粒大喜道:“哥哥,你若果有法儿,情愿与你同分家产。”米中砂说道:“有何难处!”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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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米中粒二入镇江府 柏玉霜大闹望英搂 -《粉妆楼》-古典小说

  却说那米中砂说道:“兄弟,我想你要此女到手,也不难。我看他这一座高楼,必是富厚人家。好在兄弟不曾定亲,明日访问明白,就烦镇江府前去为媒,不怕他不允。”米中粒道:“说得有理。”二人越看越赞,却被秋红看见了,忙请小姐进去,呀的一声,早把楼窗关了。

  米中粒在马上骂道:“这小贱人,好尖酸!他倒看见我们了!”遂缓辔而行。二人转过楼墙,来到柳荫之下,知是李府的后门,后门内又有一位年少的妇人,也生得十分齐整,米中粒见了,笑道:“美人生在他一家,真正好花开在一树!”两个人只顾探头探脑的朝里望,不想那个妇人早看见了,赶出门来骂道:“好瞎眼的死囚!望你老娘做甚的?”米中砂一吓,忙扯兄弟,纵马去了。

  看官,你道这位妇人如此勇敢,却是何人:原来就是瘟元帅赵胜的妻子孙翠娥,他夫妻二人自从云南别了罗灿,带了书信,到淮安找寻罗琨,到了淮安,打听得罗琨被柏府出首,拿入府牢中治罪,后来又劫法场,大闯淮安,勾同草寇,反上山东去了。他夫妻二人走了一场空,欲回云南去候罗灿的信,又恐罗灿离云南,因此进退两难,只得仍回镇江丹徒县家内来往。恰好遇见小温侯李定,李定爱赵胜夫妻武艺超群,就留他夫妻二人在府:赵胜做个都头,孙氏在内做些针指。那孙翠娥同柏玉霜小姐十分相得,谈起心来,说到罗琨之事,孙翠娥才晓得柏玉霜是罗琨的妻子,小姐才晓得罗氏兄弟二人不曾被害,暗暗欢喜。

  闲话少说。 且言米家弟兄两个慌忙回府, 即唤一个得力家人,上前吩咐道:“丹徒县衙门对过,有一所大大的门楼,他家有一位绝色的女子,我大爷欲同他联姻,只不知他家姓甚名谁,是何等人家。你可快去访来,重重有赏。”那家丁领命去了,不在话下。

  且言那米良等操了一日的兵,回府饮酒,马通、王顺向米良说道:“闻得罗氏兄弟十分英雄,我们前去拿他,非同小可,必须商议个万全之策,方能到手。你我偌大的年纪,倘若受伤,岂不是空挣了一场富贵?”米良说道:“将军之言正合我意,我们只须点一万精兵前去,到兖州府城里扎营,令地方官前去讨战便了。

  商议停当,次日五更,马通、王顺同米良等三人一同升帐。众将参见已毕,马通、王顺领了长安带来的五千人马在前,米良点了本营的五千人马在后,共是一万精兵,分作两队,中军打起“奉旨擒拿反叛,剿除草寇”的黄旗,耀武扬威,摇旗呐喊,杀奔山东去了。当下镇江府合城的官员,同米府的二位公子,送到十里长亭,饯行已毕,各自相别而回,不提。

  且言米公子送了他父亲出征之后,回到府中料理料理家务,忙了两日,心内时刻想着那美女的消息。正在书房同米中砂商议,忽见前日去访信息的家丁前来回信。米中粒大喜,忙问道:“打听得如何?”家丁回道:“小人前去访问,县衙门口的人说他家姓李,那老爷名叫李全,目今现在宿州做参将哩。那女子只怕就是他的小姐了。”米中砂听了大喜,说道:“这宿州参将李全,莫不是那小温侯李定的父亲么?”家丁回道:“正是。”米中砂哈哈大笑道:“这个就容易了。那小温侯李定,我平日认得他,他父亲住在此地,现是我叔父的治下,兄弟,你只须见镇江府说一声,保你就妥。”米中粒大喜,忙唤家人备马,拿了名帖,拜镇江府。

  不一时已到,家将投了名帖,知府迎出仪问,请中粒到内厅相见,当下二人携手相搀,进了书房,见礼上下。茶罢,知府问道:“不知公子驾临,有何见谕。”米中粒道:“无事也不敢惊动,只因晚生年登二十,尚未联姻,昨闻宿州参将李全有一位小姐,十分贤德,敢烦老黄堂执柯,自当重谢。”知府笑道:“包在本府身上便了。”米中粒大喜,忙忙起身拜谢而去,正是:

    御沟红叶虽丢巧,月内红绳未易牵。

  不表米公子回府。且言知府次日拿了名帖,就来请李定,李定见本府相召,怎敢怠慢,随即更衣上马,来到府宅门上。家人投了名帖,只见里面传请。李定进了私衙,参见毕,坐了。李定说道:“不知公祖大人见召,有何台谕?”知府笑道:“无事不敢相邀。昨日有定海将军米大人的公郎前来托本府作伐,说年兄家有一位令妹小姐尚未出门,特烦本府代结秦晋,不知台意如何?倘若俯允,据本府看来,倒也是一件好事。”李定闻言,吃了一惊,忙起身打了一躬,说道:“治晚生家内并无姐妹,想是米府中错认了,求公祖大人回覆他便了。”说罢,起身告退,上马回府,不提。

  且说米中粒自从托过镇江府为媒之后,回到家中,过了三日,不见知府回信,好不心焦,又叫家人备了四样厚札,到府里来讨信,投了名帖,知府请书房相会:米公子叫家人呈上礼物,说道:“些微菲礼,望乞笑留。”知府再三推让,方才收下礼物,说道:“前日见委之事,据他说并无姐妹,托本府回覆。本府连日事冗,未及奉覆,不想公子又驾临敝署。”米中粒闻言,好生不悦,说道:,‘晚生亲目所见,家兄又同他交往,怎么说他无姐妹,这分明是他推托,还求老公祖大力成全美事,自当重重相谢。”知府道:“既是如此,公子可浼一友人,且说一头,果是他家姐妹,再等本府来面言便了。”公子称谢,别了知府,上马回家,一路上好不烦恼。

  回到府中,将知府的言词告诉了米中砂一遍,说道:“哥哥,此事如何是好?”米中砂想了一想,说道:“我有一计,只是太狠了些,然为兄弟,只好如此。如今兄弟只推看桂花请酒,先请知府前来说明了计策,然后去请李定前来看花饮酒,当面言婚。他欲依允,便罢;若是不允,只须如此如此。那时,他中了计,就不怕他不肯了。”米中粒大喜,说道:“好计,好计!”

  到了次日,米中砂先到李定家走走,并不提婚姻之事。过了五日,米中粒吩咐众家将安排已定,即命家人拿帖子先请知府,向知府细说一一遍,知府暗暗吃惊,只得依允。又叫家人拿帖去请李定,家人到了李府,投了名帖,入内禀道:“此帖是家少爷请公子看花饮酒的。”李定想道:“此人来请,必非好意,但不去倒被他笑俺胆小了。”只得赏了家将的封子,说道:“你回去多多拜上尊爷,说李某少刻就来。”那家人先去回报。

  李公子随即更衣,叫家人带马,出了府门,到了米府,家人通报,米公子连忙出来迎接。进了帅府,见礼已毕,就请到后园看花。当下李定到了花园,正遇知府在亭子上看花,李定忙上前参见,坐下。李定说道:“多蒙米兄召见,难以消受。”米中粒说道:“久仰仁兄大名,休要过谦。”彼此各叙寒温。知府便道:“前日代令妹为媒的就是这米公子。”李定道:“可惜治晚生并无姐妹,无缘高攀。”米中砂忙向镇江府摇头,知府会意,就不说了。

  一会儿摆上酒席,米公子邀人席中。二人轮流把盏,吃了一会,又叫府中歌姬出来敬酒。到席上唱了两支曲子,便来劝酒。李定刻刻存神,不敢过饮,怎当得米氏兄弟有心弄计,只管叫歌女们一递一杯来敬。又换大献,吃了十数献。李定难口,直饮得酩酊大醉,伏几而睡,不知人事。

  米中砂忙唤家将抬入兵机房内,吩咐依计而行,不可迟延。众家人将李定抬到兵机房内睡下,将各事备定,井将绊脚索安排足下,只候李定醒来,以便行事。米中砂又吩咐:“家将伺候,我在那里听信,不可动他,俟他一醒,你们速速报我。”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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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20 22:03:1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四十五回 孙翠娥红楼代嫁 米中粒锦帐遭凶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词曰:

    义侠心期白日,豪华气夺青云,堂前欢笑日纷纭,多少人来钦敬!

    秋月春风几日,黄金白玉埋尘。门前冷落寂无声,绝少当时人问。

  话说李定被米中粒灌醉,抬入兵机房内。这兵机房非同小可,里面是将军的兵符、令箭、印信、公文、来往的京报,但有人擅自入内,登时打死,这是米中砂做成的计策:用酒将李定灌醉,抬入兵机房,将兵符、令箭暗藏两枝在他靴筒内,以便图赖他。当下李定酒醒,已有黄昏时分,睁眼一看,吃了一惊,暗想道:“这是兵机房,俺如何得到?”情知中计,跳起身来往外就走,不防绊脚索一绊。此时李定心慌,又是醉后,如何支撑得住?两脚一绊,扑通一交,跌倒在地。众家将不由分说,一拥齐上,将李定捺住,用绳子捆了。

  李定大叫道:“是我!”众人不睬,将他绑上花厅,禀道:“兵机房捉住一个贼盗,请公子发落。”米中粒大喜,说道:“乘府太爷在此,速带他来审问。”众人把李定押到花厅,只见灯烛辉煌,都是伺候现成的。众人将李定扭到知府面前跪下,李定大叫道:“老公祖在上,是治晚生李定,并非贼盗。米府以势诬良,求老公祖详察。”米公子说道:“不是这等讲!我这兵机房非同小可,兵符、令箭都在其中。求公祖搜一搜身好。”

  当下众人将李定浑身一搜,搜出两枝令箭、一张兵符,双手呈上。米公子大怒,说道:“我好意请你吃酒,为何盗我的兵符,令箭?是何道理?目今四海荒荒,被反叛罗琨弄得烟尘乱起,咋日奉旨才去征剿,你盗我的乒符,莫非是反叛一党么?”喝令家将:“请王命上方剑过来,问明口供,快与我枭首辕门示众。”家将得令,将王命上方剑捧来,放在公案上。米中粒向知府丢了个眼包,打了一个躬,说道:“拜托公祖大人正法,晚生告退了。”

  米公子闪入屏风,知府喝退左右。向李定说道:“年兄,你还是怎么说?”李定回道:“这分明是米中粒做计陷害,求公祖大人救命!”知府说道:“无论他害你不害你,必定是你在他家兵机房出来,又搜出兵符、令箭。人赃现获,有何分命上方剑来,就斩了你,你也无处伸冤,叫本府也没法救你。你自己思量思量,有何理说?”李定道:“公祖若不见怜,治晚生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还求大人搭救才好!”知府笑道:“李年兄,你要活命,也不难。只依本府一言,非但性命不伤,而且荣华不尽。”李定明知是圈套,因说道:“求公祖大人吩咐,一一谨遵。”这知府走下公座,悄悄向李定说道:“只因他前日托本府作伐,求令妹为婚,世兄不允,他怀恨在心,因而与此一举。依本府之言,不若允了婚姻,倒是门当户对,又免得今日之祸,岂不是一举而两得?”正是:

    劝君休执一,凡事要三思。

  李定闻言想道:“我若不许他的婚姻,刻下就是一刀两段,白白的送了性命,连家内也不知道。不若权且许他,逃命回家,再作道理。”便道:“既是公祖大人吩咐,容治晚生回家禀过家母,再发庚帖过来便了。”知府笑道:“他若肯让你回去再送庚帖来,倒不如此着急了。你可就在此处当着本府,写一庚帖与他为凭,方保无事。”

  李定无法脱身,只得依允,说道:“谨遵公祖之命便了。”知府见李定允了,哈哈大笑,忙向前双手扶起,解了绑,请他坐下,一面大叫道:“米公子出来说话!”米中粒故意出来说道:“老公祖审明了么?”知府回道:“本府代你们和事。”米公子道:“这兵机房重务,岂有和事之理。”知府笑道:“姻缘大事,岂有不和之理。”这一句话把堂上堂下一众家人,都引得笑将起来。正是:

    王法如家法,官场似戏场。

  话说知府向米中粒说道:“公子昨日托本府为媒,就是李世兄令妹。你们久后过了门,就是郎舅,那有妹丈告大舅做贼之理!依本府愚见,今日就请世兄写了庚帖,公子备些聘礼,过去定婚;拣了好日,洞房花烛,你们就是骨肉至亲了,何必如此行为?”米中粒笑了,忙忙向知府与李定面前各打一躬,说道:“方才得罪,望勿挂怀。”遂叫家人取过一幅红锦绣金的庚帖并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就请李定写庚帖。李定拈起笔来,随便写了一个假庚帖与知府。知府大喜,双手接过,送与米公子。米公子收了庚帖,重新序礼,摆酒陪罪。

  吃了一会,天色已明,李定告退。米中砂道:“李姻兄何不同公祖大人一同起身,舍弟的聘礼久已完备,请公祖大人同李姻兄一起动身,送至尊府,岂不两便?”李定暗想道:“他今日就送聘礼过去,如何是好?”只得回道:“遵命便了。”米公子大喜,说道:“不消大舅劳心,一切大小诸事,连酒席都是小弟代兄备现成了。”一面叫家人传齐执事,升炮开问,将那些金珠彩缎、果盒猪羊,摆了二百端。前面是将军的旗号,后面是知府的执事,细吹细打,迎将出来。米中粒送了知府,同李定出了帅府,吩咐中军官道:“送到李府,叫众人即便回来领赏。”中军答应,同众人去了。

  且言李定和知府一路行来,心中烦恼,唤过一名家丁,附耳吩咐道:“你速回去向太太说如此如此。”家丁领命,星飞回去,这里知府押着米府的聘礼,下一时已到李府门首,三声大炮,将聘礼摆上前厅,入内道喜已毕,早有中军将礼单双手呈上,李府一一收下。太太命家人赏了众人的封子,治酒款待知府,知府饮了三怀,随即作别去了。

  且言李定走入后堂,太太忙问道:“今日收了他的聘礼,他久后来娶,把甚么人与他。”李定说道:“只推爹爹回来方能发嫁。迟下了日子,来报他病故,退回礼物,岂不两下里没话说了。”太太道:“就是如此,你也要望你爹爹任上走一遭,恐他要来强娶。”李定回道:“晓得。”遂唤洪惠并赵胜夫妻过来,吩咐道:“俺不幸被米贼设计弄出这场祸来,我如今到老爷任上去,家内诸事,拜托你们三人照应。”三人回道:“公子放心,我等知道:“李定收拾,辞了太太,竟奔上江宿州去了。

  且言柏玉霜小姐,自从闻了米家这番消息,好不优愁,幸有秋红同孙氏早晚劝解,一连过了几日。那日上好妆楼闲坐,忽见秋红上楼来报道:“不好了!米家送信来,要娶小姐了。”柏玉霜大惊,同孙氏下楼,到后堂来打听消息。

  只见两个媒婆,押了四担礼盒,来到后堂,见了太太,叩头呈上礼物,说道:“我家老太太请太太的安,本月十六日是个上好的日子,要过来迎娶小姐,诸事俱己齐备,不劳太太这里费事。”李太太大惊失色道:“为何这等急促,我前日打发公子到我家老爷任上去了。诸事俱未曾谨办,烦你回去回覆太太说,还要迟个把月才好。”来人说道:“婚姻大事,两下总是要吉利的,那有改期之理?府太爷也就要来通信了。”说罢,二人就起身告退。

  李太太好生着急,正在没法,忽听得一声吆喝,镇江府早已到门,进了后堂,见了太太道喜。知府说道:“老夫人在上,卑府此来非为别事,只因十六日米府前来迎娶千金,特来通信。”太太回道:“公祖大人在上,本当从命,奈拙夫小儿俱不在家,一无所备,仍求大人转致米府,求他改期才好。”知府道:“此事从无改期之理。夫人不用费心,只送令爱过门,倘有甚话,都有卑府做主。”说罢,起身告退,回衙去了。

  太太好不着急,忙请柏玉霜同孙氏来商议,说道:“此事如何是好?”小姐哭道:“这是甥女命苦,惟有一命而已!”孙氏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将一个丫鬟装做小姐嫁过去,再作道理。”秋红道:“不可了,那日小姐在楼上被他看见,所以只认做本府内的小姐, 今日换了人嫁去,那里瞒得他眼!如今小姐'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有女扮男装,速去逃命。但是公子、老爷都不在家,我们逃走之后,他来寻太太要人,如何是好。”孙氏沉吟道:“我有一计,我夫妻二人昔日蒙罗公子救命之恩,如今米贼又去同罗公子交兵,他儿子又来谋占小姐,我不报恩,等待何时?你们只去如此如此,他来迎娶,等我去便了。”太太同柏玉霜只得依允。

  不觉光阴迅速,已是十六日了,太太吩咐张灯结彩,等候黄昏时分。镇江府全班执事,押着米府的花轿,全付仪仗,大吹大打,到了李府道喜。饮过酒,只听得三番吹打催妆,请新人上轿。里面柏玉霜同秋红,久已改了装扮躲了。孙氏大娘藏了暗器,装扮已毕,别了小姐、夫人,上轿去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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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柏玉霜主仆逃灾 瘟元帅夫妻施勇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话说那日米府排了镇海将军的执事,大吹大擂,抬了八人花轿,到李府来迎娶小姐。早有诸亲六眷、合城的文武官员,到两边道喜。

  那李夫人在外面勉强照应事务,心内好生烦恼。花轿上了前厅:喜筵已过,三次催妆,新人上轿。那孙氏翠娥内穿紧身软甲,暗藏了一口短刀,外套大红宫装,满头珠翠,出房来拜别夫人,说道:“奴家此去,凶多吉少,只为报昔日罗公子救我的恩,故此身入虎穴。生死存亡,只好听天而已。太太不可迟延,速速安排要紧。”太太哭道:“难得你夫妻如此重义,叫老身如何过得意去?”孙翠娥道:“太太休得悲伤,干正事要紧。”复向柏玉霜说道:“小姐可速上长安,投令尊要紧。奴从此告别了!”柏玉霜哭拜在地,说道:“多蒙姐姐莫大之恩,叫奴家如何答报?”二人哭拜一场,孙翠娥径上花轿,听得三声大炮,鼓乐喧天,排开执事,往帅府去了。

  此时,赵胜忙会了洪惠的言语,浑身穿了铁甲,提了一条镇铁棍,暗跟花轿,到米府去了。那洪惠知道必有一场恶祸,同米府是不得好开交的,预先问赵胜大妻商议定了,前数日已经过江来到瓜州。约了镇海龙洪恩同王氏兄弟三个,带了五十个亡命,叫了十多只小船,泊在镇江边上接应,不表。

  且言柏玉霜小姐打发孙氏动身之后,诸亲已散,开了大门,方才同秋红下妆楼来拜别太太,说道:“舅母在上,甥女上长安找父亲,此一别。不知何日再会?”说罢,泪如雨下,哭拜在地。太太哭道:“我儿此去,路上小心要紧。到了长安,会见你爹爹,可叫他暗保你家舅舅要紧,眼见得同米贼不得甘休。你们快快收拾去罢。”当下柏玉霜拜别了太太,同秋红依日男装,带了行李包袱,瞒了府中的家人,悄悄的出了后门,并不敢张灯,高一步,低一步,乘着那月色星光趱路。多亏出海蛟洪惠送二人上了大路,出了府城雇了一只小船,急急开船,往氏安去了。

  再言洪惠送了柏玉霜上船,急急回府,来见了太太,说了话,忙催太太收拾动身要紧。太太将细软打了四个大包袱。先付供惠挑到江边船上,交与洪恩,复回府来,早有二更天气,太太向众家人说道:“连日你们也辛苦了,早些睡罢。”众人听得太太吩咐,各人自去安歇。太太见家人睡了,就同洪惠悄悄的出了后门,备了一匹马,扶着太太上了马,走小路赶出城来。到了江边,早有洪恩前来迎接,扶太太下了马。洪惠送太太上了船,叫声:“哥哥,好生同夫人作伴,在此等我,我同王氏兄弟去接应赵胜夫妻要紧。”当下同了焦面鬼王宗、披头鬼王宝、短命鬼王宸,各入带了兵器,赶进城来,按下不表。

  且言洪恩见兄弟去后,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不好了!他们此去,非同小可,倘若关了城门,不得出城,如何是好?此事不可不防。”忙向带来的五十个亡命说道:“你们快快去,如此如此。接应他们要紧。”众人须计,飞风去了。

  再言米府迎娶新人,好不热闹。米中粒浑身锦绣,得意扬扬:先是知府同合城的官员前来道喜,后是辕门上那些参将、守备、游击、都司、千总、把总一班军官前来道喜。帅府中结彩张灯,星萧齐奏,共有八十多席,都是米中砂管待。

  将近二更时分,三声大炮,花轿进门,抬进后堂:宾相行礼,新人出轿,双双拜过天地、祖宗,笙萧细乐,金莲宝炬,送入洞房。众姬妾丫鬟掌金灯宝烛引新人坐过富贵,合卺交杯,米公子满心欢喜,自从那日在楼上相逢,只至今宵才算到手。

  看官,你道柏玉霜同孙氏是一样的花容么?米公子就认不出真假?不是这个讲法。一者,孙氏大娘也生得美貌,年纪又相仿;二者,满头珠翠垂眉,遮住了面貌,又是晚上,越发真假难分;三者,此刻米公子早也神魂飘荡,欲火如焚。那里还存神在意,故此没有看得破。

  当下交杯已后,早有那些亲友、官员前来看了新人。就扯米公子前上饮酒,米公子开怀畅饮,吃到三更,各官员方才起身告退,这米公子被众客多劝了几杯,吃得大醉,送众客去后,踉踉跄跄的吩咐米中砂道:“府中一切事情、上下人等,拜托照应。小弟得罪,有偏了。”米中砂笑了一声,吩咐家人照应灯火,自己却同一个少年老妈去打混去了。

  那米公子醉醺醺的走进后堂,早有四个梅香引路,掌着灯送米公子上楼。进得洞房,净过了手,脱去上盖衣服,吩咐了丫鬟:“下楼去罢。”随手掩上了房门,笑嘻嘻的向孙氏道:“自从那日小生在马上看见娘子一面,直到如今才得如意。请娘子早些安歇罢。”就伸手来替孙氏宽衣。

  孙氏大娘耐不住心头火起,满面通红,就是劈面一掌,推开米公子,一手脱去外衣,那米公子不知时务,还是笑嘻嘻的来搂孙氏。孙氏大怒,骂一声“泼贼”,拦腰一拳,将公子打倒在地,公子正欲挣时,孙氏掣出短刀,喝一声,手起一刀,刺倒在楼上,赶上前按住了脸,一刀割下头来,顺手将烛台往帐幔上一点,望楼底下就走。不防楼底下众丫鬟使女还不曾睡,听得楼上喊喝之声,忙奔上楼来看时,顶头撞见孙氏下楼。手起刀落,一连搠死了两个丫鬟。

  众人一看,大叫道:“不好了!楼上有强人了!”这一声喊叫,惊动了合府家丁。抢上楼来一看,只见公子倒在楼上,鲜血淋淋,头己割了。众人大惊,扶下尸首来时,楼上烧着床帷帐子,烟雾迷天,早已火起。慌得太太同米中砂在梦中爬起来,听得这个消息,只吓得魂飞魄散,大哭连天,一面叫人抬过公子的尸首,一面叫众家人救火,一面问有多少强人,新娘子往那里去了,众人回道:“并没有强人,公子同两个丫鬟都是新娘子杀的!”太太大惊,说道:“快快与我拿住这贱人!重重有赏!”当下众人听令,个个手执刀枪,来捉孙氏。孙氏在火光中,在人手内夺了一条枪,且战且走,却不识他家出路,只顾朝宽处跑。

  正在危急之时,恰好赵胜、洪惠等见里面火起,喊杀连天,就知道孙氏动手,五条好汉一齐打入后门,奔火光跟前来接应。正遇米府众家将围杀孙氏,洪惠大叫道:“鸡爪山的英雄全伙在此,谁敢动手?”一齐端兵杀来,众人喊叫一声,回头就跑,五位好汉保定孙氏,往外就走。

  太太着了急,忙叫辕门上擂起聚将鼓来聚些大小将军,忙忙起身,奔到帅府,只见火光罩地,喊杀连天。一时镇江府、丹徒县游击、参将、守备、文武官员,一同都到帅府请安,救火。米太太向众官说道:“诸位与我追拿强盗要紧!”众官大惊,忙忙调齐大队人马,追将来了。

  五位英雄保定孙氏,回头一望,只见远远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约有二三千人马,鸣锣打鼓,呐喊摇旗,追杀而来,六位大惊,奔到城下,城门己关,并无去路;回头看时,追兵渐渐的赶进来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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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小温侯京都朝审 赛诸葛山寨观星 -《粉妆楼》-古典小说

  话说六位英雄见后面追兵紧急,慌忙上前奔走,来至城下,那城门早已闭了。王宸道:“不要慌!我们爬上城头,绕城走去,遇着倒败的缺子就好出去了。”众人扒上城头,顺着城边走无数步,忽见乱草丛中,跳出两条汉子,拦住去路。赵胜大惊,掣铁棍就打。那两个人托的跳开,火绳一照,叫道:“不要动手!洪大哥叫我们等候多时了。”王宸听得是瓜州带来伴当的声音,大喜,说道:“洪大哥叫你等在此,必有计策。”二人说道:“洪大哥怕你们不得出城,叫我们如此如此,就出去了。”六人依计,跟着二人,顺着城头去了。

  且言那合城官员将校,带领二三千人马,高挑着灯球火把,一路追来,喊杀连天,只把那镇江府的一城百姓,吓得家家胆战,户户魂飞。听见是鸡爪山的英雄杀入帅府,放火烧楼,连公子头都不见了,又是黑夜之中,不知有多少人马,那些来追赶的兵将,却也人人惧怕。追到城门口,绝无踪迹。

  众官正在疑惑,猛听得四面一片喊声。有人报道:“府衙后面火起!”知府大惊,忙上高处一望,四面火光冲天,十分利害,吓得知府胆落魂飞,忙叫本衙兵丁快快赶回救人,又见四面嘈嚷,一霎时烟雾迷天,接连又是七八处火起,只烧得满大通红,火球乱滚;耳内喊声不绝,哭声震地,那些军校入等、靠辕门住的军官,个个都是有家眷的,见城中八方人起,犹如夭崩地裂,势不可当,喊叫一占,文武官员、兵丁将役,都四散奔走,回去救人,哪里禁止得往!知府见军心己乱,忙叫守备守城,说道:“本府回衙保守府库去了。”说罢,带了众人,飞马而去。

  且说那守备吴仁带了四个部下的把总,有二三百乓丁,到了城下,只见那些百姓,一个个觅子寻爹,哭声不绝。守备忙吩咐众将:“快些吩咐四问巡缉,以防破城。”当下吴守备带领人马,绕着城脚缉着奸细。一队人马来至城门,忽抬头见城头上有十数个人在那里扒城。众军呐喊,说道:“强盗在这里了!”一齐赶上城来。

  原来洪惠等同王氏三人到四处放了火,约定在此搭软梯跳城。吴仁见了,领兵赶至城上。众人叫道:“不用来,俺们去也!”一个个望城下就跳,下面早有洪恩来接,只有赵胜夫妻二人未曾下去。吴仁早已赶到,纵马大叫一声:“往那里去?”举枪就刺赵胜。赵胜闪开,扬起那条摈铁棍,照吴仁顶上打来,吴仁一闪,那一棍却打在马头上,那马往后一倒,连吴仁一齐滚下城根去了。

  众军急来救时,赵胜趁人乱里,抱着孙氏大娘,一并跳下城去了。这里众军救起吴仁看时,早已跌得脑浆直流,死于非命,吓得众军飞马来报知府,知府大惊,急忙传禀都统、游击,领兵出城追赶,不表。

  且言赵胜夫妇跳下城来,早有洪恩接住,一同来至江边:查点人数,一一个也不曾伤损,众人大喜,分头跳下小船。那李太太吓得战战兢兢,来问孙氏道:“你们怎么弄得掀天泼地?将来怎样?”孙氏告诉了太太一遍,说道:“太太大惊了。”太太未及回言,猛见一派人光,镇江府协同都统、官军,带领一标人马,赶出城来了,洪恩一见,忙叫解缆开船,每船上摇八把桨来,如流星掣电,如飞似的过江到瓜州王家庄上安身去了。

  且言知府同都统、游击、参将、兵丁、将校,赶到江边,并不一人。大家吃惊,忙问江边上附近居民,人人都说并没有见甚么人马,只有十数只小船上有十数个人,在此住了一夜,方才过江去了。知府说道:“无十数多个人如此凶险之理,想是走到别处去了,且回去救火安民要紧。”当下文武官员回转城中,救灭了火,安慰了百姓,整整忙了一夜。

  次日天明,各文武都到将军府里请安。米太太正在后堂哭公子,听得众官请安,太太收住了眼泪,叫家人请家内大爷米中砂同知府到后堂说话。家人去下多时,只见米中砂同知府进了后堂,见了米太太,行了礼上下。

  太太向知府说:“多蒙老公祖代小儿做得好媒!娶进门就杀死丈大,放火烧了房屋,又听得他是呜爪山的强盗,全伙在此。我想鸡爪山是反叛罗琨同伙住地,现今老爷奉旨领兵前去证剿,莫不是李家同罗琨是一党,故此强盗婆装做新人前来害我儿性命,此事不明,要求老公祖前去查问查问,好出文书与老将军知道。”知府无奈,只得连忙起身,向李府而来,

  却说那晚李府家丁是辛苦了的,个个进房都睡着了。睡到半夜里,听见外面嘈嚷,老问公起身开问看时,听得人说米将军府里夫了火了。门公大惊,上街一看,只见天都红了,连忙入内禀告。众丫鬟妇女,一齐惊起,传至上房,上房门已开了,入内看时,不见夫人在内。众人惊疑,各处找寻,并无形影。众人慌做一团,猛又听得一片喊声,七八处火起,外面宣传说鸡爪山的贼兵来了。众家人大惊,来寻赵胜、洪惠二人,也不见了。

  闹到天明,正没布摆,却好知府到了,进了中厅坐下,便叫家人快请太太说话。众家人一齐跪下禀道:“太爷在上,昨夜火起之时,我家太太就不见了。”知府喝道:“胡说!”遂起身率领皂快人等进内搜查,果无影响。知府着急,审问家丁口供,也无实迹。知府想道:“一定是同反叛罗琨一党,故此强盗婆装做新人,刺杀了米公子,他却暗暗先走了。”只得将李府家丁一齐拿住,封锁了李府的大门。

  知府起身回到帅府,见了米太太,说了一遍。太太变色说道:“此事却要贵府作主,交还我的贼子来。”知府喏喏连声告退。这里一面收了米公子的尸首,一面差家将到老将军行营报信。那镇江府满腹愁烦,火速回衙,将李府众家人收了监,随即将受伤兵将被火之事,细底情由,细细做成文书,申详上司去。

  且言小温侯李定自从受了米府的聘礼,连夜赶奔宿州,到他父亲任上,将柏玉霜表妹被害投奔,又遇见米府强聘之事,细细告诉一遍,李爷大惊,说道:“你既受了他家聘礼,如何推托?”想了一想,说道:“有了。我写一封书与你,连夜回去见镇江府,说我在任上已将女儿许聘人家了,仍烦府尊大人将原聘礼送还米府,方无他事。倘若不从,你可连夜写信送来,我自有道理。”

  李定领命,带了书信,别了李爷,翻身上马,复转镇江,他在路上却并不知米府来娶。孙翠娥杀人放火,弄出这场祸来,他单人独马,只顾赶路,那日到了镇江,已是黄昏时分,迸了城门,打马加鞭,奔到家问首一看,只见知府的封条封锁了门户。李定大惊,说道:“这是为何?我的母亲却往那里去了?”正无布摆,猛听得一声呐喊,四面拥上七人十个官兵,钩镰套索,短棍长抢,一齐上前,将李定拖下马来,捆进府衙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再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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