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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是逼出来的:万历三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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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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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81#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1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章、劝进(七)

    徐阶正想着,忽然听裕王开口道:“我没什么大碍,老师今晚就回府吧,这么冷的天,一个人待在内阁值房也不好。”

    徐阶要再叩头谢恩,却被裕王给拦下:“这里没有外人,我既是师徒,老师又何必客气。老师等等,我让黄锦送回去。”

    徐阶本要拒绝,黄锦刚才去批红了,自己也不是不识得路。然而还不等他再言,朱载垕便已叫人了黄锦。徐阶见状,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只等黄锦来了,裕王又将刚才吩咐的事又吩咐了一遍,黄锦依言,便引着徐阶离宫。

    徐阶本想再回内阁一趟,晚些再出宫。内阁还有三四个本子,明日是不能拟了,要放只能放到后日。他本就不是个喜欢拖延的人,原想着今日就是再留宿值房也要把这些事先处理完再说。谁知裕王这会儿便让黄锦亲自送他出去,他也不好再回内阁了。

    一路上,黄锦与徐阶并肩而行,身旁有宫人经过,隔着好米便停下脚步,弯着腰退到一旁的墙角下让步,等到二人走了才又前行。

    起初二人也是不说话的,直到过了皇极门侧门后,徐阶才开口,为前日信的事向黄锦道了声谢。

    黄锦却不觉得是件事儿,道:“拦下他也是司礼监职责所在,这登闻鼓虽是太祖设立,但如今立在那里也大多是摆设。若没个什么冤情,谁会去敲那个?再说主子明日就登极了,主子是天,即便有什么事还能大过天吗?历代皇帝登极之初,都需要安定,这个道理首辅比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必要时瞒着主子做一些事,也是必要的。”

    徐阶忽然停下脚步,黄锦上前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望向徐阶,客气的问道:“首辅,说是吗?”

    徐阶知瞒不过了,索性道:“黄公公都知道了?”

    黄锦不否认,也不明着回答,而是道:“东厂要当天子的眼睛,自然要什么都看得见了。不过这眼睛也很清楚,有时候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的,关键还在于心。”他审视着徐阶的神色:“钦天监两个监副一起合上的本子,还有钦天监监正的辞呈,递到通政司时东厂的人便已经知道了。”

    徐阶脸色微变:“这么说刚才王爷都已经知道了。”他仔细回想刚才,并不见裕王脸上有怒气,唯一有异的便是提到了严嵩。徐阶想到这里,心里已外不安。若刚才都是在演戏,那这裕王的戏也做得太真了吧?裕王如此苦心孤诣,难不成是想除去自己,让高拱取而代之?

    好在很快黄锦的话便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同是关乎钦天监的两件事,但我却只报了一件给裕王。”他说到这里却不说了,而是问徐阶:“首辅何不猜猜,我究竟将哪一件告诉了裕王?想来以首辅的聪明,必然一猜即中。”  

    “黄公公递的是辞呈?”徐阶试探着猜道,否则也没有理由解释裕王刚才的态度。事实上,徐阶心里也希望如此,否则裕王即便明面上不说,心中恐怕也记下了自己的欺瞒。

    黄锦也不再卖关子,而是点了点头,说了声“不错”,接着道:“我知首辅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所以首辅觉得暂时不让裕王知道最好的事,我也会从中帮着。”

    徐阶想黄锦到底是个明白事儿的人,做事也懂得分寸,不由得松了口气,道:“这次又要再谢黄公公相助了。”

    “首辅何需客气,我只是做了自己份内的事。”黄锦语气平淡如静水,听不出一丝波澜。

    二人又继续往前走,徐阶有意慢了半步,看着黄锦的后背,也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终于,他开口了叫了声“公公”。

    黄锦回头却没有停下脚步,见他神色知他有话要说,也不问,只等着他开口。

    徐阶道:“公公是否还记得前次在我府中?”

    “首辅不妨有话直说。”

    徐阶也不再犹豫,道:“前次我问公公是否愿意相助,公公并未回答。只是今日公公又一再相助,不知公公心中是否已有答复?”

    黄锦沉默了一下,忽然又回过了头,继续往前走。

    徐阶不明白他的意思,刚想再问,只听他道:“其实我与首辅早已相互依存,何必还要回答这个问题呢?”

    徐阶听得莫名,他和黄锦关系寻常,来往也只是公务上的事,何来“相互依存”之说?

    然而还不等他问,黄锦便又开口:“我记得前次答应过首辅,裕王若有让高拱取代的心思,我便第一时间派人支会一声。”

    徐阶听到这话,*此事要紧,也不再细究刚才的话。

    “不过首辅可以放心,我没有派人支会并不是食言。而是裕王本没有这个心思,相反,裕王还要首辅继续留任。”

    这是好事,徐阶听了也松了口气,黄锦的话倒没什么信不得的,这下自己也好安心办事了。于是道:“多谢公公。”

    黄锦却依旧平静,荣辱不惊,似乎帮徐阶对他而言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首辅不必客气,这些年首辅助我也不少。实不相瞒,我已向裕王请了,等登极大典过后便去为先帝守陵,裕王也已经准了。不过在我离开之前,一定会尽力相助首辅,不会让任何人对首辅不利。”

    徐阶听他这么说,却更莫名了。自己何曾帮过黄锦?黄锦态度的突然转变,似乎自己对他真有什么天大的恩情一,只是对此自己当真没有一点像。

    “黄公公不如把话说明白。”徐阶道。

    然而黄锦却不答,只是停下了脚步,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了,雪夜里路滑,首辅一会儿定要叮嘱轿夫慢行。”

    徐阶这才留意到,不知不觉间二人已走到了午门。

    黄锦虽这么说了,可徐阶却不想走,他还想把事情弄明白。然而还不等他开口,黄锦却先出言告退了:“奴婢还要赶回去伺候主子,就在此告辞了。”说完转身便走,徐阶只来得及说了个“留步”,却见黄锦没有丝毫要停留的意思。徐阶顿时明白,若他不说,自己要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外面风雪也大了,便只能赶着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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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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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1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一章、劝进(八)

    黄锦走了不知有多少步,眼见着就要到皇极门,耳边只剩下风雪,已没了徐阶的声音。他忽然停了下来,回望午门,除了侍卫和个零散的宫人外,早已不见了徐阶的身影。然而黄锦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撑伞,雪花很快便落满了肩头。远处看着,好像石像一般。

    此刻黄锦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满脑子想的都是徐阶,都是那封今日午后宫外秘密送来的信。这送信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有名的铺子——和顺斋。

    和顺斋不卖徐阶消息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虽不知买主是谁,但也能大致猜到。和顺斋这些年帮了他不少忙,他自然也很清楚里面的规矩。听说过没有的消息,倒没听说过不卖的消息,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徐阶便是这和顺斋背后的主人。除此之外,又如何解释这件事。黄锦也没想到,与自己共事多年的竟是徐阶,若没有和顺斋的消息,他很多事都寸步难行。黄锦心下感激,才决定在离宫前助徐阶一臂之力。好在裕王已暂时打消了废徐阶立高拱的念头,否则他定会相助,想方设法为徐阶一争。

    刚才一路出了乾清宫,黄锦本也心有犹豫,本想同徐阶摊牌,让他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一来才万一失。只是后来想想也觉得不妥,徐阶未必会承认这是其一;其二,还有什么事能比明日的登极大典更重要呢?一切等过后再说。

    也是有这的顾虑,他刚才才只随口点了句,并不明言。

    第二日便是登极大典了,天刚亮,大臣们便都候在了左右长安门外。按规矩,今日百官穿着的都是朝服,赤罗衣,白纱中单,领便都是青色装饰的。外面穿着赤罗裳,同是青色边缘。赤罗蔽膝,大带是赤白二色的绢子。革带,白袜,黑履。头上戴的是梁,品级不同上的梁数也不同。一品七梁,二品六梁,以此类推,到了八‖九品就只有一梁了。

    大典还是依礼部的仪注举行,时辰还定在午时。高拱与郭朴站在一起,阁臣们都站在一起,按规矩拜兴。其间居正不时望向徐阶,眼见着宣读遗诏的时候就要到了,他心里难免还有些忐忑不安。

    然而此刻最急的不是居正也不是徐阶,更不是高拱、郭朴,而是李春芳一人。遗诏的事是刚才徐阶告诉他的,只是却说得个不清不楚,弄得他现在只知有遗诏,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么一来李春芳心里难免有怨言,徐阶虽没说,但他也能猜到,这件事居正也是知道的。他们本同在一条船上,何故偏偏瞒着自己?李春芳虽不悦,但想这终究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徐阶和居正也是在帮自己,心里就释怀了一些。只等着一会儿遗诏念出来,他好听听里面写的是什么。

    等到行礼完毕,百官都到了承天门外,便要开始宣读遗诏了。居正是礼部官,依徐阶的安排遗诏也应由他来读。居正上前接过遗诏,放在案上的云盘内,然后捧着云盘由殿左门出至午门外,再从云盘中捧出遗诏,放在云舆内,到承天门上开读。

    居正一口气将遗诏读完,他本声音洪亮,上周围安静,底下的大臣们也都听得外清晰。

    李春芳听得面上有喜,暗想这首辅做事安排果然周全。

    高拱和郭朴听了都是一惊,高拱顿怒要起身,却被郭朴从旁拉住。此处不便说话,郭朴也只能摇了摇头。

    高拱心中的气自是难平,只是郭朴拉着,想着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的确不好发作,也只能暂忍下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等到登极大典结束,高拱赌气也不坐轿,一个人快步回府。郭朴在后面叫了他声都不理,只能小跑着上去拉住他。

    高拱转身却一把手甩开了他,还不等郭朴说话便先质问:“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上去揭穿他们?”

    郭朴神色平静:“揭穿什么?”

    “还有什么!”高拱越说越气,“我真没想到徐阶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利用遗诏收买人心。刚才都看到了,那遗诏宣读完下面百官的表情。现在恐怕徐阶在朝中的声望都要高过裕王了,这大明江山都快不是裕王的了,而要成他徐阶一个人的了!”

    “肃卿小声些,这话可不敢乱说。”郭朴一听也吓了一跳,好在环视周围一眼,并没有什么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道,“这件事的确出乎意料,谁想徐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私拟遗诏,还背着我们,也不知还背着谁。”

    高拱冷“哼”一声:“老狐狸想自己居功,只是必须先过了礼部这一关,除了李春芳他还能和谁商量?”

    “可是今日宣读的是居正,他是徐阶的学生,徐阶说不定也没瞒着他。”

    “太岳不同。”高拱果断道,“太岳虽是徐阶的学生,可为人坦荡多了,哪里像徐阶。怀疑谁可以,就是别怀疑太岳。”

    郭朴不说话,其实他也只是随口这么说了一句,倒不是真对居正有什么。

    “明天我就上疏,徐阶以为收买了这么多人,我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吗?诽谤先帝的罪名,我看他担不担得起。”

    高拱这做法虽有些冲动,但这一次,郭朴却没有当即阻止。他心中也有不悦,徐阶身为首辅,这一个大得人心的机会,竟然不叫上他们。同为内阁辅臣,徐阶这么做实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道:“也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有谁参与。”

    “看了那遗诏后的署名不就知道了吗?何况即便不看,有谁难道我们还猜不出吗?”高拱说完忽然想起什么,道,“不行,我要入宫一趟,这遗诏现在应该在裕王手中,裕王仁孝我都看在眼里,我就不信裕王能这么纵容他诽谤先帝。”

    “诽谤先帝的确罪可恕。”郭朴道,“我陪一起进宫。”

    “去做什么?我一个人去便是。”高拱只是脱口而出,并没有别的意思。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当,立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去就好,有些话我和裕王私下里说也方便,若在裕王说话恐怕会有所顾忌,我也探听不到他的意思。”

    郭朴却摇头:“就从这个‘裕王’,这一趟我还非与同去不可。肃卿性子太直,恐怕再说了这子的话犯了忌讳。我们要见的可不是什么‘裕王’,而是皇上。礼部年号已定为隆庆,今年也不是什么嘉靖四十六年,而是隆庆元年。”

    高拱沉默了一下,为自己辩解:“我不就是一时气急,不小心说错了而已。”

    “不慎小事,必有大错。”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高拱,“走,我同一并去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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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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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1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二章、面圣(一)

    高拱和郭朴的求见倒很快被准了,二人踏雪入宫,一路上郭朴都想着一会儿怎么同皇上说。想来想去最妥当的就是先不开口,先让高拱说,自己在一旁等待时机开口,这才不易出岔子。他本是这么想好的,谁知到了乾清宫外却发现门是关着的。

    他与高拱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疑惑。

    莫不是已有什么人赶在他们之前来了?那又会是谁呢?

    门前候着的内侍中没有黄锦,想来也是在里面。不过见二人来,立刻有个内侍小跑着过来,朝着二位阁老行礼,道:“二位大人请先候着,小人先进去通一声。”

    郭朴问:“皇上可正在见什么人?”

    那内侍不答,只是道:“二位大人等等便是,小人就去。”说完很快起身,小跑着过去,到了殿门前停了下来,缓步进殿,似乎害怕他们再追问什么。

    高拱和郭朴见着他进殿,对望一眼,高拱道:“质夫,以为是谁?”

    郭朴不说话。

    高拱又道:“皇上刚登极召见臣子也是平常的事,质夫多心了。”他虽不惯这个称呼,但也不得不这么称呼。

    “但愿是我多心了。”郭朴暗叹了一句,总有不好的预感。

    很快那去通的内侍回来,对二人道:“皇上让二位大人进去,二位大人请吧。”

    二人闻言也不多说什么,一前一后便进了殿。那内侍只跟到了门口,便从外面关上了门。

    进殿后,二人刚要行礼,却看见裕王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不是徐阶又是谁。高拱见徐阶便气不打一处来,险些当面质问坏了礼数。还好郭朴一只手从后面偷偷扯着他的衣服,硬是让他先跪下同皇上行礼。

    朱载垕道了句:“起来吧。”

    高拱便立刻站了起来,看着徐阶道:“元辅也在这里?”

    徐阶听出他语气的不善,却只客套的说了句:“肃卿、质夫也来了。”

    谁知高拱却一“哼”,道:“我和质夫自然要来,否则岂不是有人要蒙蔽主上,大过天了。”

    徐阶神色如常,心里清楚高拱在说什么,却要装作不明白:“高阁老的意思是?”

    郭朴见势不妙,便出来打圆场:“高阁老的意思是,皇上刚登极,我们内阁应齐心协力,一同辅佐。”

    谁知高拱听了这话却一笑:“说得好!好一个齐心协力。”望向徐阶:“只是不知道元辅是否明白这个道理?是想齐心协力,还是想撇开我们收买人心、独自领功?”

    高拱这话一出,朱载垕也脸色微变。今日登极大典之后,他不顾天色已晚,还要召徐阶入宫,也是为了问清这遗诏的事。如今这遗诏正放在他案上,他已反复读了好遍,绝对不是出自父皇之手。

    徐阶来本也是要同他解释这件事的,只是二人还没说上句,便有内侍来通,说高拱和郭朴请见。

    朱载垕心里清楚高先生和首辅的关系,顿时有些为难。

    然而这时徐阶却主动开口,要皇上见他们一面,朱载垕这才下令让他们进宫。原本他以为徐阶会避一避,只是直到内侍又再度来通,高拱和郭朴已到了门外,徐阶也没有一点要避的意思,这倒让朱载垕有些不解了。

    只是高先生态度如此,倒真让朱载垕也为他捏了把汗,竟也用余光打量起徐阶的神色来。好在徐阶面色如常,似乎本不在意高拱说什么,只是道:“高阁老似乎对我有误会。”

    “误会?今日居正读的那遗诏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其中是真是假自有明断。身为内阁首辅,受先帝器重。皇上仁孝,而却如此诽谤先帝,不是要陷皇上于不义吗?究竟是何居心?”高拱一怒之下说话直接了当,也再不用敬称。

    “肃卿。”郭朴低声叫了他一句,道,“在皇上面前要注意分寸。”

    谁知高拱却道:“皇上是明君,只有在明君面前才会有直臣。”

    这话一出,朱载垕也只能苦笑了,道:“三位都是梁之臣,都身负朝廷重任,有什么可以好好商量,何必伤了和气。”他看向高拱:“先生,首辅也是来同朕说遗诏的事,我们何不先听听他怎么说?”

    高拱本不情愿,但皇上开口,他也只能遵旨了,道:“但凭皇上安排。”心里却想,自己倒要看看徐阶如何自圆其说。

    郭朴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心想多亏自己跟着来了,否则这高肃卿一冲动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徐阶只按照先前计划好的说了一遍,都说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以亲王的身份入继大统,终不如太子来得名正言顺一些,何况先帝驾崩前曾有意立皇上为太子,只是病的突然,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

    朱载垕闻言沉默,这倒当真是他的一块心病。虽然父皇驾崩前确有旨意要宣布,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昏了过去,这要宣布的是否是立自己为太子,恐怕也只有父皇知道。只是徐阶既这么说,他也没必要反驳,默认的点了点头。的确,这道遗诏一出来,自己这皇位就坐得更名正言顺。

    郭朴听了徐阶的话,也觉他说得合情合理,自己倒一时间挑不出什么错来。若是说他诽谤先帝,那皇上的事又怎么算?难不成要反驳皇上是合理继位?想来想去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是自己思虑不全,竟让徐阶钻了这么大的空子,顿时就了上风。看来只能先回去从长计议了,于是道:“元辅既是为了皇上,我们也心服口服。”

    谁知他话音一落,高拱忽然道:“我可不服,即便是为了皇上,可是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找我们事先商量一下?同为阁臣,元辅只找了李阁老,我倒不明白元辅的意思了?难不成我和质夫在元辅眼里还算不上是内阁的人吗?”

    遗诏的事朱载垕本觉徐阶为自己思虑了周全,只是听高拱这么一说,也觉得徐阶这做法有些不妥,道:“这件事首辅的确应该同高先生他们一起商量,不应分什么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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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1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三章、面圣(二)

    徐阶回答:“皇上明鉴,臣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分什么亲疏,而且高阁老误会了,李阁老忙着礼部的事,并没有参与其中。”在这个问题上,徐阶也算是钻了个空子,李春芳是没有参与,可不代表居正没有参与。但高拱刚才没有提居正,显然是没有怀疑到他的,徐阶也没必要自招。

    果然高拱听了他的话不信,老狐狸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写先帝遗诏,不多找个人担着,即便出了事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

    徐阶见他神色也知他不信,却对朱载垕道:“皇上可立刻召李春芳来问,臣若有半句虚言,便任凭皇上处置。”

    朱载垕觉事情闹大了不好,何况这原本也是徐阶和高先生的私人恩怨,若弄得满朝皆知,那这遗诏的真伪不就不攻自了吗?到时天下人该如何看待自己?又该如何看待朝廷?

    想到这里,朱载垕便要立刻开口调解,谁知高拱却恰好抢在他前面一步,开口说了三个字“不必了”。

    高拱这么一说,倒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郭朴更是不解,原本这句话该他或裕王说的,断然没料到会出自高拱之口。

    而高拱接下来的话便道明了实情:“元辅和李春芳向来私交甚密,再说这知道不知道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真辨出真假?元辅这么说,分明是有意期瞒。”

    “我与说不通。”徐阶也有些恼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对朱载垕道:“还请皇上定夺。皇上若觉得臣有罪,臣愿受处置。”

    高拱也不示弱:“皇上自会明鉴,该处置的处置了,绝不会姑息。”

    二人都等着朱载垕发话,朱载垕却左右为难。

    郭朴看准了皇上的心思,忙上前劝道:“二位皆是梁,应该相互配合辅佐皇上才是,何必在这里为这些谓的事起争端。”

    郭朴的话倒是符合朱载垕的心意,只是高拱却面有不屑:“竖子不足与谋。”

    “高大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徐阶言语气势不减,“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敢问高大人,谁是项羽谁又是刘邦呢?谁又要夺了这天下取而代之呢?”

    “......”高拱一时语塞,不想这随口之言竟被人抓住了话柄。

    郭朴见高拱的神色,知道再这么下去定坏事,忙上去劝解,谁知高拱并不领情。郭朴奈只能望向皇上,现在也只有皇上的话才管用了。

    朱载垕道:“这件事多说益,便到此为止吧。”又对高拱道:“高先生,首辅那里也不能再不敬。”

    “皇上......”

    高拱话还没完,便被徐阶抢先道:“皇上既发话,臣等自当听从。”他也不想再和高拱继续吵下去,毕竟这件事再追究下去,对他是没什么好处。只能先断了高拱的话,于是道:“高大人向来对皇上心耿耿,皇上的话也自会听从,这点臣请皇上放心。”

    徐阶这么说,分明是把高拱的话死了。

    朱载垕点了点头:“二位都是臣,自当一起为国效力。高先生,说呢?”

    高拱沉默了一下,皇上的话他是不得不回的,于是道:“臣自当遵从皇上的意思。”他瞥了徐阶一眼,极不情愿道:“这件事就不和元辅计较。”

    朱载垕很清楚高拱的性子,虽然他未必甘心,但既说了,也不会食言。于是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朕也累了,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皇上既已发话,三人论情愿与否,都只能告退。

    出了乾清宫,高拱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郭朴跟上,道:“肃卿,刚才的事......”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高拱却忽然停下脚步,郭朴也慌忙停下,却见高拱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有怒气。

    “肃......”

    “郭大人,现在来同我说刚才的事,刚才怎么不说话了?”

    郭朴一愣,知道高拱在怪自己刚才没有开口帮着他,于是道:“肃卿,听我慢慢解释。”

    然而高拱本不听他说话:“有什么好解释的,事情已摆在眼前了。刚才不是说,徐阶说的心服口服吗?服我可不服!既怕皇上怪罪,刚才不肯帮我说话,那又非要跟着我进宫干什么?”

    眼见着徐阶也走了过来,高拱从郭朴身边绕过,走到徐阶面前,指着他道:“还有徐阶,枉费先帝对如此器重,非但不知恩,还在先帝驾崩后诽谤。不过就是想立自己在朝中的威望,不过就是想让人人都来拥戴,但是别忘了,这大明朝不是徐阶一个人的大明朝,还有皇上。论别人如何趋炎攀附,我高拱,只会依附一个人,那就是皇上,只有皇上才是这大明朝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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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面圣(三)

    徐阶闻言却一笑:“不错,只是高大人有一件事没有说明白。我徐阶也是攀附依存着皇上,即便别人攀附我,也是攀附着皇上。正如高大人所说,没了皇上,我们什么都不是。”

    高拱重重的“哼”了一声:“别以为这副宽容的嘴脸,我就不知道是怎的小人。与严嵩蛇一窝,即便们当初提拔过我如何?举荐过我又如何?是就是,是奸就是奸,哪怕们对我高拱有再大的恩,也休想我高拱趋炎讨好!哼!”说完转身便走,走了步忽然回头:“等着吧!今后的日子还长!最好趁现在多坐坐那首辅的位置,我倒要看看还能坐多久?”他想有些话既已经说出来了,那也不必再表面上惺惺作态。

    徐阶站在原地,看着高拱走远,却也不怒。

    郭朴站在旁边也有些不自在,打圆场道:“肃卿有口心,元辅别放在心上。”

    徐阶闻言一笑:“高肃卿是什么脾气我比了解,刚才皇上不是说了吗?既然皇上有话,我又如何会同他计较?”

    “元辅大度。”这句话郭朴倒是发自内心的。这件事若换成他,也不知是否会有这的气度。

    然而徐阶忽然道:“其实和那高肃卿倒不是一类人,倒是要比他稳重许多。”

    郭朴不会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当即摇头苦笑道:“肃卿虽然脾气不好,但有什么说什么,也不藏着,说不好相与倒也好相与。何况元辅别看他刚才话说的重,其实也只不过是气话而已,我与他相交多年,知他不会真生我的气。相比一会儿回去就气消了,还会主动向我赔罪。”

    徐阶只一笑,不再说话。

    二人并肩出宫,途中时不时聊上一两句,却只是朝政,不关乎私人恩怨。

    其实郭朴与徐阶倒没有太大的恩怨,这么一来对他也有了分好感,只是一想到高拱,便立刻将这分好感打消了。

    二人很快便到了午门外,临别时,徐阶道:“先帝早说过质夫是治国之才,不惜冒着被天下读书人诟病的危险,下旨要夺情。刚才听质夫一席话,倒是让我茅塞顿开了。”

    “元辅客气,承蒙先帝眷顾,已是我三生之幸。”郭朴也不便与徐阶多言,何况现在已天黑了,于是道,“时辰不早了,下官先告退。”

    “质夫称这个‘下官’,便是和我生分了,难不成还为那遗诏的事耿耿于怀吗?”

    “元辅误会了,我知道......”郭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也只能选择了沉默。

    徐阶语重心长道:“质夫,不怕给说句老实话,高拱对我有成见我不是不知。”

    “元辅......”

    徐阶打断了他:“听我把话说完。”

    郭朴不再说话,只听徐阶道:“但是再怎么说也是私底下的恩怨,我心里知道,诚如皇上所言,和高拱都是梁之才。朝廷可以没了我徐阶,但不能没有郭质夫和他高肃卿。”

    郭朴听到这话也有些过意不去,道:“元辅过谦了,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些地自容了。”

    “需这么想,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即便换做今日,我同会举荐和高肃卿。”

    郭朴见徐阶说得诚恳,心中对他不免有敬佩,道:“元辅,今日的事我回去也会劝劝肃卿,他也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

    徐阶却笑着摇摇头:“高拱那倔脾气,头牛都拉不回,岂是能劝得动的,不过既有这个心意,我也领了。在高拱面前,还是不要为我说话的好,否则对自己也不利啊。”

    “元辅......”郭朴心生一丝感动,想来徐阶竟然如此为自己着想,而自己先去却与他为敌,还设计逼走了严讷,实在不应该,实非君子所为。郭朴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于是道,“元辅,严阁老的事......”

    他本想表示歉意,谁知徐阶却摇了摇头,道:“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也是奈。其实说到底,其实比严讷更适合内阁和吏部尚书的位置,这两个位置原本就是的,若不是为回乡守制,也轮不到严讷头上。”

    郭朴沉默,徐阶恰好道中他的心事。

    徐阶见他沉默,只是微微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俩也该回府了。”

    郭朴点了点头,和徐阶又朝着大明门方向走。

    今夜空中阴云密布,看不到月亮,不时有冷风吹着,似乎要下一场大雨。二人没走步,忽然觉得风大的异常,还没回过神来,脚下忽然来一阵“隆隆”声,接着开始剧烈的摇晃。

    徐阶吓得跳了一步,郭朴晃了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大声道:“怎么回事?”

    然而此刻周围也是天旋地转一片,晃动着站不稳脚步,午门上檐边挂着的灯笼也跟着晃动,城楼上的守军本站不稳身子,都扶着一旁的城墙。

    城楼下的守军全都蹲了下来,有得甚至趴在地上,才不至于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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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1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五章、面圣(四)

    郭朴见徐阶不稳,想着他年岁已高,即便自己也站不稳还是摇摇晃晃的过去,扶住了他:“元辅,还好吧?”

    徐阶只觉得有些头晕,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抓住郭朴的手臂,却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身子。

    郭朴忙扶着他坐下,一坐下来从地底来的震动就更厉害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异象!天降异象!”声音凄厉惊恐,叫得众人心中一凉。

    徐阶一下子抓紧了郭朴的袖子:“地......地震,是地震,不能......不能胡言。”徐阶被震的有些结巴,脸上有惊惧。

    郭朴同胆寒,听了徐阶的话却立刻站起来,扯高了嗓音大声呵道:“什么异象!谁敢再乱说一句蛊惑人心,便立刻禀报皇上灭了他十族!”

    郭朴这话一出,周围的确没有人敢再乱说了。

    徐阶也被惊了一下,别看郭朴斯斯文文的,刚才那一呵当真是气势惊人,连他也给镇住了。

    郭朴又蹲了下来,对徐阶道:“元辅,没有事了,他们不敢乱说。”

    徐阶点了点头,好在是镇住了,只是这地震怎么也不停。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转头望向午门内,只见皇极门上的灯笼也在摇晃,顿时又急着:“皇上,皇上。”

    徐阶一急便要拉着郭朴站起来,想要再回宫。谁知刚一站直了身子又一个不稳,连带着郭朴一同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郭朴倒不要紧,他却刚好压在了徐阶身上,急忙一个翻身到一旁,见徐阶已昏迷了过去,忙摇晃着他的身体大声呼道:“元辅,元辅,怎么了?”徐阶还是昏迷不醒,郭朴忙掐他的人中。

    徐阶咳嗽了两声,这才醒过来,感觉到地上的晃动,依旧没有消减,双手顿时抓着郭朴的袖子:“皇上......皇上......”他已没有力气说话,只能重复着这两个字。

    “皇上不会有事,皇上有那么多宫人护着。”

    郭朴话音一落没多久,周围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周围人还在刚才的惊恐中,很多守卫还依旧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徐阶挣扎着起身,拉着郭朴:“不行,我要进宫看看,不然叫我如何放心?”他一个不稳险些又跌倒,还好这次被郭朴及时扶住。

    “元辅,这子恐怕是走不到乾清宫了,不如让我扶吧?”

    徐阶也觉头晕腿软,也只能点点头,让郭朴扶着。

    郭朴不敢走太快,只能一步步小心的走着,徐阶却次试图快脚步,又次差点跌倒。二人只到了午门,并没有出大明门,此再回去也不用再请旨。二人好不容易到了乾清宫,老远便看见皇上在黄锦等一干内侍的拥护下站在宫外的空地上。

    徐阶隔着老远便喊:“皇上,皇上。”

    朱载垕回头,见是二人也十分诧异,立刻走了过来:“们怎么回来了?”

    徐阶停下了脚步,郭朴也渐渐松开了手。

    忽然,徐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朱载垕叩了三个头,仰面痛哭。

    郭朴也跟着跪下来叩头,见徐阶这子,也不禁皱眉,对朱载垕道:“皇上,我和元辅走到午门外边遇到这地震。元辅摔伤了腿,却不放心皇上,非要赶回来,不知皇上可恙?”

    “朕没事。”朱载垕心下有一丝感动,亲自扶徐阶起来,“首辅可伤这?朕让太医给瞧瞧。”转头对黄锦道:“去万邦宁来。”

    “是。”黄锦立刻吩咐手下人去。

    徐阶道:“皇上,臣没什么大碍,只要皇上没事就好。”

    朱载垕却摇头:“什么大碍,朕看就是伤着了,一会儿还得让太医好好瞧瞧。若真有什么大碍,就......”朱载垕想了一下,道,“这,朕便准天假,让在府中好好休养,这病养好才是关键。”

    徐阶一听忙道:“臣并大碍,臣既身为首辅,早已将一己之躯置之度外,又怎能自己而耽误了国家大事呢?”事实上他心想,坐在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可万不能歇着,否则等病好了回来,内阁中指不定要换成怎一片天呢。

    朱载垕倒感念他诚,道:“首辅这一次要听朕的,一会儿等太医诊过脉再说。”

    徐阶见皇上说得如此认真,也只能先依从了他的吩咐。

    不一会儿太医院院使万邦宁便赶来了,他原先以为是皇上伤着了,还吓出了一声冷汗,但过来时见皇上站在那里好好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的子,心里才放心许多。

    然而还不等他行礼,朱载垕便道:“不必行礼了,快去看看首辅怎么了。”

    万邦宁立刻依吩咐为徐阶诊脉,很快便有了结果,回禀道:“回皇上的话,元辅只是惊惧过度,外不慎扭伤了脚,只要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便可,并大碍。”

    朱载垕听了也放心一些,吩咐黄锦:“立刻备轿,送首辅出去。”

    黄锦愣了一下,宫城中乘轿是没有的规矩,即便是最受皇上眷顾的大臣,得了恩赐,才能在皇城中乘坐四人抬辇。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再问清楚皇上的意思了,索性让一个内侍将徐阶背了起来,走出午门后才又安排了乘辇,这么一来不算是坏了规矩。

    郭朴一路上跟着,却不说话,等到出了大明门,才向徐阶躬身一拜:“下官就此别过,还请元辅多保重。”有皇上派人送着,他也可放心了。

    然而他刚一转身,便听徐阶的声音在背后想起:“质夫。”

    郭朴回头,徐阶却也不说话,过了半响才为难说了句:“我怕今晚的事......”

    “元辅放心。”郭朴道,“我回去自会和肃卿好好谈谈,今晚的事我也不会伸。”话一说完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这么大的动静,即便自己不想声,又还会有人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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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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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2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六章、王氏(一)

    郭朴在回去的路上,想着自己答应徐阶的事,不免有些草率。他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悔,高拱的脾气他太清楚,这天象的事是打压徐阶最好的办法,恐怕轻易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若是不说,自己分明答应过徐阶,怎么可以食言呢?

    郭朴越想越觉烦躁,眼见着要到了自家的府邸,便让轿夫调头。

    “去明月楼。”他说,似乎心里要安稳许多。

    轿夫们自然明白老爷的规矩,绕道到明月楼的后门,放下轿子,便有一人去敲门。很快门开了,开门的人自是认得郭朴的轿子的,只是这个时候看到郭大人来了,不免有些诧异。

    郭朴下轿,道:“月娘呢?”

    开门的人说话有些结巴:“姑娘......姑娘睡下了。”

    “睡下了?”郭朴看到他神色有些奇怪,一把推开他,便要进去,“让开。”

    “大人,大人。”那人慌了,跟在后面想阻拦,却也不敢出手。

    郭朴到了韩月娘闺房的阁楼,抬头望去只见楼上还亮着灯,纸窗上隐隐透着女子姣好的身影。郭朴忽然间愣在那里,痴痴的看着窗上的人影。

    这时,身旁那人道:“大人,请回吧,姑娘都睡下了。”

    谁知他话刚一出,郭朴便冲着阁楼大声道:“月娘,是我,还好吗?”

    窗上人影一颤,似乎走得离窗户更近,却也不推开窗,只是道:“是郭大人?”

    “是我,是我。”郭朴似自言自语,沉默了一下,急切的恳求道,“月娘,让我上来,看看,和说说话,我有好多话想和说。”

    窗上的人影沉默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一丝哀伤:“我已睡下了,大人请回吧。”然而她话刚一停,又立刻道:“大人若真想见月娘,明日再来可好?”

    郭朴又沉默了许久,终于道了声“好”,脸上有失落,转身离去。

    郭朴出了后门,门便立刻被关上。

    郭朴站在门外愣了片刻,直到轿夫说了声:“老爷,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府吧。”

    郭朴不答,忽然转头望了周围点着灯笼、挂满各色彩绸的阁楼巷子一眼。再低头看自己的一身常服,从宫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换。他本想一个人走走,但这一身却太过招摇。

    这时轿夫又道:“老爷,有一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郭朴回头看着他:“说。”

    “小人刚才跟着老爷进后院,看见后院有一顶轿子,从前小人送老爷来都没见过,应该是刚停的。”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郭朴的脸色,道,“小人是觉得,这明月楼的姑娘今晚恐怕是有客人了,老爷若真不想扫兴,不如换个地方。”

    郭朴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那轿夫以为说错了话,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了。

    郭朴开始还有些怒气,但很快心里便想,明月楼在勾胡同,即便是有客人也是寻常事,自己又能干涉什么。但心里仍有不悦,说了句“回府”,转身便上了轿。

    一路上,轿夫还试探着问了一句:“老爷,明日什么时辰再来?”

    郭朴有些赌气道:“明日要去见高大人,哪有功夫来?”

    那轿夫又小心翼翼道:“老爷和高大人谈事,不都在这明月楼吗?”

    郭朴一听顿怒:“当我们是什么?什么时候规定的朝廷大事要在这里商量。”

    “是是是,小人多嘴。”那轿夫知老爷今日心有不悦,也不敢再多说,只顾着抬着轿子回府了。心想老爷来京中已这么久了,却总是一个人,也是该接夫人来相聚了。

    郭朴自是不知这些下人的想法,满脑子都是那印在纸窗上的影子。

    刚一回府,府中家丁便迎了过来,兴高采烈的连叫了声“老爷”。

    郭朴本没什么心思,但见他这表情,也不禁问:“什么事?”

    家丁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信,双手捧着递给他。

    郭朴接过,刚要问谁的信,便看见了信封上的落款,原来是老家夫人写来的。于是问:“什么时候到的?”

    “就今个儿下午。”

    郭朴点了点头,也不先看,拿着信进了书房。

    下人忙点灯,等到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郭朴坐在案边,这才拆开那封信看了一遍。这一看不禁皱眉,心里顿时又是一股气。

    原来是老家那姓王的邻居建房,站了自家的一墙之地,两家人各不相让,最后竟闹上了公。那姓王人家家里也有人在京中做官,是谁郭朴倒没留心,信上也没提。想来定是不大的官,否则自己又岂会不认识。只是这么一来,他家里的地方官两边都不敢得罪,也就没法断案了。家里人情急之下便给他写了封信,想着他出面干涉此事。

    看这封信的口气,郭朴便知是自己的妻子王氏口述,让人代笔的。

    心中不免更气,他气倒不是气邻居了自家的一墙,而是气这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只想着这点小事,也不顾他现在处境。

    现在这个时候,要是让人知道他以权谋私帮自家人,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文呢。

    郭朴将信丢在案上,“哼”了一声道:“真是妇人之见,这点小事也要来烦我!”

    下人见老爷动怒,只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郭朴生了会儿气,但想光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官府,不能再把影响扩大了。于是便让下人墨铺纸,自己提笔便写了封回信:“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写完又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叫了声“来人”。

    信上的墨迹还没干,他拿起来放在灯罩上烤了烤,等到表面的一层干了,便装进了信封,交给下人:“连夜让人将这封信送回去,务必亲手交到夫人手中。”

    “是。”下人拿着信退下。

    郭朴叫退了屋里的人,一个人对着烛火,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但又不想睡下。想来想去,便翻出公文来看。只是他心中老想着月娘,看又看得心不在焉,就这反反复复的折腾到半夜。若不是想着明日要去见高拱,他也不会强行让自己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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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2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七章、王氏(二)

    徐阶刚回府不久,便有人送来了信。

    徐阶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安排在勾胡同的眼线。原来刚才,他们见到郭朴的轿子出入勾胡同,进了明月楼。只是没多久就出来了,接着便回了府。

    郭朴这行为的确有些不寻常,不过徐阶知道,明月楼倒是郭朴与高拱的常去之地。明月楼倒是个安全的地方,平日里也不开门迎客,所以他的人也没办法进去探听到什么。

    不过这明月楼的主人韩月娘与郭朴是否有什么关系,徐阶就不能确定了。他正想着,忽然问一旁斟茶的管家:“郭朴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我记得他是有妻房的。”

    那管家回答:“老爷忘了,上次的人来回过话,郭阁老在老家还有一个老母,一个妻子和一双儿女。”

    徐阶这才想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算起来,他来京城已近半年了,这半年里,还一次都没回过老家。”

    管家道:“先帝驾崩,裕王登极,这两件大事儿凑在一起,别说回老家了,恐怕北京城里的诸位大人们连一个好好的年都没有过。”

    徐阶并不否认:“想来他妻房也一次没有来过,毕竟是一家人,终隔着千里,未免有不妥。否则也不用整日流连在烟花之地,毕竟是朝廷命官,让人听去了未免有失体统。看来还是要找人,将他的家人接到京中来。即便他老母和一双儿女不来,他的夫人也是要来的。”

    管家听了这话却笑:“老爷什么时候也开始操心起别人的家务事了。”

    徐阶听了也不生气,道:“不懂,虽是家事却也关系到国事,这件事不能拖,明日就去安排好了。”

    “是,我明日就去。”管家说着,却还是忍不住笑。

    徐阶又提醒:“记着吩咐下去,先别让其他人知道。等把人接过来,就直接送到郭朴府中,到时候他府里的人若问,就说是我的安排。”

    “是,我都记住了,明日一早就按老爷的吩咐去办。”

    徐阶见他还在笑,不禁皱眉:“笑什么?”

    管家回答:“我是觉得老爷如此费心,若不先告诉郭阁老,也不知道他是否能领老爷这份情,毕竟明月楼的美人可比家里的糟要好多了。”

    徐阶微蹙眉:“别胡说。”语气也不怒:“郭朴可不是那的人。先帝曾夸赞他清廉,何况他向来公私分明。想来是到京中,只一心想着为朝廷做事,本暇顾及自身,这才让妻儿老母还留在老家,没有功夫把她们接过来。”

    管家一笑:“老爷说是便是。”

    徐阶眉头渐展,道:“下去吧。”

    管家便告退,出门时不忘嘱咐一句:“老爷今日辛苦了,要早些休息才是。”

    徐阶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便又埋头于公文中。

    此时明月楼中,郭朴已离开很久了,韩月娘还站在窗边上愣愣不说话。眼角有滴泪水滚落,却不抬起绢子擦,不愿被背后的人看见。

    在她身后的圆桌旁,坐着一个年轻人。穿着青色直裰,腰间围着丝绦,用玉带钩。头发由黑色的网巾束着,身旁的圆桌上还放着大帽。他眉目俊秀,鼻高唇薄,倒有分书生气。

    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拱在进士名册中没有找到的汤姓公子。他姓汤,名显祖,号海若,临川人。此时他望着韩月娘的背影,忽然开口唤了声她的名字:“月娘。”

    韩月娘过了许久才回头,只等着泪都落完了,用手抹了抹脸,转头时已一切如常。

    然而她脸上的泪痕,依旧没逃过面前公子的眼睛。他知月娘要强,却又不免心疼,道:“既想见,何不去见他?”

    韩月娘却摇头:“时候不早了,他还留在这里恐怕对名声有损,何况……”她忽然不说了。

    汤显祖接道:“何况我在这里,也不便见他,否则误会了也不好解释。”

    韩月娘不说话。

    “他便是口中的恩人,离开昆曲班子,甘愿到这里来,也是为了他?”

    韩月娘咬了咬嘴唇:“我也是想再见他一面,只是我第一次来京城,也不知他住哪里。也只能一家家的问。我只知道他是京城里的人,我便在这里慢慢找,直到找到他为止。我一个女子,除了跟师傅学了年昆曲,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想要在京城立足,便只能来这里。于是我用全部的积蓄,还有爹妈留下的一些银子盘下了这里,改叫明月楼,才能在京中安生。”

    汤显祖闻言一叹:“这么为他,可他却一点也不知道。若不是我在当铺看到的碧玉簪子,也不会找到这里来。我记得那碧玉簪子可是妈妈的遗物,平日里都是贴身收着,一刻也离不得,怎么现在舍得来当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吗?”

    韩月娘摇头,说的随意:“急需用银子就当了。”

    “急需用银子?”汤显祖沉默了一下,“可是又为了他。”

    韩月娘不说话。

    “月娘,休要瞒我。”

    她还是不说。

    汤显祖急了:“月娘,看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上,就老实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韩月娘叹了口气,忽然拿出随身携带的虎纹玉佩,正是郭朴的家之物。她道:“郭大人为官清廉,但也有需要用钱的时候。”

    “他要多少钱?”

    “三百两银子。”韩月娘沉默了一下,这对她而言,也同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玉佩是他的家之物,他本让我当了,可我却舍不得。我遣人去问过,他们只肯出五十两,连问了家都压着这个价。我手里只有一百两银子,东拼西凑,再把簪子当了,又......”停顿了一下,“例多做了日的生意,才赚够了这么多。”

    汤显祖听了皱眉:“这些他知道吗?”

    韩月娘摇头:“这件事我有意瞒着,郭大人如何知道?”又道:“我只同一个人说了。”

    汤显祖闻言又叹:“既不愿意让他知道,我也自然会帮保守秘密,只是月娘,这又是何苦呢?”

    韩月娘摇头:“没什么苦不苦的,只要能帮到郭大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汤显祖本想说什么,却终叹了口气,“也罢,高兴就好,明月楼好歹也只是戏曲班子,关于名节。”

    韩月娘一笑,笑中有苦涩:“这想,别人未必如此。”

    “怎么?难不成郭朴说了什么?”

    “不,不是的。”韩月娘慌忙解释,“郭大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我自己......终究是在这烟花之地,又何来名节可言?”但她很快又笑了起来,转头望向汤显祖,“不过我很高兴,能信我。”

    “信,我一直都信。”汤显祖看着她,想起从前在昆曲班子的事,不禁感慨良多,“想那时我还没来京城,闲暇时为班子写个昆曲,日子虽平淡了些,但也好过现在的尔虞我诈。”

    韩月娘听他这么一说,方才想起什么,道:“有一件事我还没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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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2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八章、王氏(三)

    “何事?”汤显祖见她说得认真,真以为有什么。

    韩月娘道:“是否有位高姓大人找过?”

    “高姓?”汤显祖道,“说的难不成是高拱?”

    韩月娘诧异:“怎么知道?”

    汤显祖一笑:“高拱与郭朴同为阁臣,想来也是一并来过这里的。”

    “不错。”韩月娘点头,“高大人听我唱了写的昆曲,便向我打听的事。其实我也是自作主,才把一心求功名的事告诉给他,也是想着在京中若有人帮衬,今后也好官运亨通。”

    “哦?那他怎么说?”汤显祖的神色有一丝玩味。

    “高大人说会留意,还谢我,想来也是觉得是人才,想向上举荐吧。”

    汤显祖依旧是那玩味的表情,脸上也不见得有喜色:“向上?皇上吗?”

    韩月娘摇了摇头:“这是们男人的事,我也不懂。”

    他忽然不再说这件事,而是道:“我写的词,倒是自己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唱给听便是。”

    汤显祖一笑:“那好。”

    韩月娘也不换装,只是站在那里,一边唱着一边比划。还是那个开头,听得人意犹未尽,只是却不得停了下来。

    汤显祖听了也不禁赞叹:“当真是好词,可惜只到了这里。但好词也要配上月娘的唱功,否则就是暴殄天物了。”他笑着摇头:“若不是今日在这里听唱起,我倒真的忘了这未完之作了。想当初,也是迫于父命,才不得不进京赶考。想来一开始,心里对仕途也有些期盼,只是一到这京中才发现......”他忽然一叹,言语中有说不尽的奈。

    “高大人可找到了?”韩月娘又问了一遍。

    汤显祖沉默,终摇了摇头。

    韩月娘听了也觉奇怪:“或许是皇上刚登极,高大人正忙着,等再过日空闲下来,定会想起的事来。”她宽慰:“高大人当面赞扬过的才学,想来定不会错失人才,何况当时郭大人也在场,再不济也还有郭大人。”

    汤显祖却苦笑摇头:“恐怕再等多少日都一,不管是哪位大人都不会来找我。”

    “为何?”

    汤显祖一叹:“去年八月我乡闱提名,考中举人,此才紧赶着入京,想赶上二月礼部主持的礼闱,再得个贡士。这等到三月初一,便可参殿试面圣,有幸成为天子门生。”

    韩月娘点了点头:“贡士榜已发,上面定有的名字,定是前三甲。”

    汤显祖苦笑:“莫说前三甲,就是连末甲也不会有我。”

    “为何?”这下韩月娘是彻底不明白了,以他的才学,考中进士一甲,也就是状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何故一个贡士反倒中不了。

    汤显祖道:“这事我本不想同说,但既问了,我也不想骗。都是在进京的路上出了些意外,过山路的时候遇到连日的暴风雪,耽误了时辰,所以我到京师时已经误了时辰。”

    韩月娘也吃了一惊,但更多的是惋惜:“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我原也想过,礼闱既是礼部主持,只是误了到京时辰,真正的会试还没开始,想来只要我说明缘由,礼部官也会通融。我接连着去找了次,都被挡在门外,说是朝廷有规定,让我明年再来。我原本想着也是自己运气不好,但是后来,会试结束后,听客的店家说,有人在我见过礼部官后的第三日才到,却也参了考试,还考中了贡生。我一问才知,原来是我没有行贿赂,所以才没换来着通融的好处。”

    韩月娘沉默,终道:“官场向来如此,看我爹妈的事便知。”说着不禁难过,“好在当初遇到了郭大人,不然我一个女子,当真不知该怎么是好。”

    “他未必是真心帮,只是同情而已。”汤显祖道,“他那时便是吏部的官,若想帮爹洗刷翻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他却有意瞒着他的身份,分明是想置身事外。”

    韩月娘皱眉:“他既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知道的好。”

    “月娘,怎么能这么糊涂。”汤显祖起身,“年前骗我说跟着昆曲班子去外地演出,若不是一年后师傅回来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早就一个人偷偷来了京城。若真有心,便嫁给他,何必弄得像现在这?”

    “郭大人他......已有家室,何况我......”她低下头,“身份低微,原本也是配不上他的。”

    汤显祖一听倒怒:“难不成就这么过一辈子?就在这勾胡同里,一直唱戏。”他忽然上前,拉着月娘的手腕,“这里有什么好,跟我回去,一起回家乡。我们还像从前在昆曲班子一,我写词唱曲,也好过留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好。”

    “放手!”韩月娘奋力挣脱,却甩不开他的手,不禁恼羞成怒,“放开我!我不走!放手!”

    汤显祖却不放手,反而更怒:“不走也得走,我不会再让留在这里。”一边说着,便拽着月娘往门前去。

    韩月娘如何敌得过他的力气,情急之下埋头,在他的手臂上的咬了一口。

    汤显祖虽停了下来,但却一声不吭,任凭她如何用力,终于咬出了血来。

    韩月娘松口,抬头望着他,嘴角还有血迹,眼中却含着泪。是歉意,是难过,神色复杂。

    汤显祖见到她的泪,仿佛一盆凉水灌顶,顿时冷静下来,心软了。注视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就这般不愿跟我走?”

    韩月娘不答,眼中的泪却止不住滑落。

    “也罢也罢。”汤显祖松开了手,眼中有一丝悲伤,“既如此,我便遂了的愿。不过我还是刚才那一句话,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沉默了一下,“我留下,陪着不走了。”

    “可是刚才不是说......”

    “没错,我是说我不喜欢京城,不喜欢官场上的乌烟瘴气,只是......”他忽然一笑,对月娘道,“父命难违,明年不是还要再来考吗?与其又不小心错过了时辰,不如就待在这里,我会写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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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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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22:56:2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第八十九章、王氏(四)

    韩月娘听着还是略觉有不妥,却也一时间说不上来。

    汤显祖道:“不用担心,我在京中自会有住所,若他们来了,我回避便是,也不来找,这便不会有误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月娘忙要解释,汤显祖却打断了她,“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韩月娘又不答。

    汤显祖心中有太多的可奈何,其实月娘说得不错,若可以,他一日也不想留在这京中。他甚至对仕途心生失望,不愿与那些饱受贿赂之人同流合污。只是月娘在这里,即便她不愿跟着自己走,自己也本放心不下。

    气氛略有些沉默,汤显祖起身,取了大帽便要离开:“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然而这一次,韩月娘却急忙拦住了他:“不行,现在早已是夜禁,又不是朝廷命官,又没有公事,就这么出去定受刑。”

    汤显祖一笑,暗想月娘心里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他道:“妨,我知道一条小路。”

    “不行,小路更不行。”韩月娘皱眉,伸直了双手,挡住了他的去路,“勾胡同的更夫与巡夜官兵最多,那些晚上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有翻墙的,又钻洞的,更有甚至还有从水路游回去,但还不都被官兵查获。不比他们,又斯文,如何能抗得过那五十鞭子。”

    汤显祖闻言又一笑:“男儿岂能怕这个。”

    “明月楼还有其他厢房,我一会儿让人带去,今晚就先将就着住,明日一早过了夜禁再走。”韩月娘见他笑着,不禁责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平白去受那五十鞭子。而且那些官兵,下手也没个轻重,指不定被打成什么子。”

    汤显祖依旧微笑着,道:“我若留下,明日一早郭朴来了,岂不正好撞见?若是这,还要我留下吗?”

    韩月娘忽然不说话了,汤显祖见状,便又要走:“我还是回去吧,也不一定会被抓着犯了夜,只要我小心些,应该能避过。”

    “不许走。”韩月娘急了,“留下便是,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何况郭大人明日还有朝廷的事要忙,不一定真会到我这儿来。何况今天晚上......”她说着神色有些失落,“想来他也恼了,也不愿来了。”

    汤显祖见她难过,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若不来,可以去找他。”

    “找他?”韩月娘低下头,有些为难,“我如何去找他?若是让别人看见,岂不是坏了他的名声。”

    “明月楼开门迎客本就不多,何况回回在台上唱戏都化了妆。想来换身普通的衣服去,也没人能认得出。”

    韩月娘还有为难:“可是见到他又该说什么?”

    “有什么便说什么。”汤显祖道,看着月娘没有听明白,又开口,“就当为今天晚上的事赔罪,这个理由名正言顺,他也不会把拒之门外吧?”

    “那倒不会。”韩月娘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又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就依说的,我明日就去。”

    汤显祖点点头,屋中的气氛顿时又变得沉默起来,终于他开口:“时候不早了。”

    韩月娘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吩咐人为他装备厢房。

    汤显祖走后,韩月娘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脑海中想着明日的事,想着刚才,却怎么也睡不着。吹灭了盏灯,只留桌上唯一的一盏,坐在桌旁,就这微弱的光反复看着手中的虎纹玉佩。忽然握紧了手,将那玉佩紧紧的握在手心,闭上眼睛,良久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落。

    汤显祖到了厢房,却不急着睡,而是吩咐领他来得那人拿酒来。

    那人闻言皱眉,道:“先生,还是早些休息吧。”

    汤显祖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他:“这些够了吧。”

    “先生,我不能收。”那人连忙退还给他,“是姑娘的客人,若是让姑娘知道了,定是要怪罪的。”

    然而汤显祖又将银子重新塞给他:“那就不要让月娘知道不就行了吗?”

    那人为难,拿着银子,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小人这就去。”说完推门离去,没过多久便拿来了酒。

    “下去吧。”

    “是。”那人走到门外,刚要关门又忍不住说了句,“先生若有什么吩咐一会儿叫我便是。”

    “知道了。”

    那人关上门立刻。

    汤显祖起身将窗全部推开,将矮桌搬到了窗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仰头长饮一口,不禁叹道:“可惜月。”

    他又喝了口,脸上有红晕,神色也渐渐迷离。痴痴的望着天,念道:“我欲将心向明月,耐何明月照沟。”他长叹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劲一起,思绪飞涌,摇摇晃晃的起身拿纸笔,接着烛光一挥而就,很快就写了两三纸。想来又改了遍,直到觉得满意,才一笑,又饮酒去了。饮到醉时也不解衣,便在窗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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