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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夜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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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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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61#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0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瓦莱丽疯狂地挣扎着,发出一声声尖叫。乔希死死地按住她。瓦莱丽凶暴地张着着利齿,一次又一次,结果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和口水混成的泡沫顺着她的嘴巴淌了下来。她拼命挣扎,可乔希·约克终究占据优势,令她无法反抗。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沉重的身体退回原来的位置,但那双盲人一般的白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天空中的太阳。


      乔希伸出双臂将她揽在怀里,心中充满了绝望。“阿布纳,”他说,“在测深索下面有—样东西。昨天晚上他们出去抓你的时候,我把它藏在那里了。拜托。阿布纳,快一点。”


      马什停下手中的船桨,取出测深索。这是一条三十二英尺长的绳索,用于探测水深,顶端是一只灌满铅的管子。在盘绕的绳索下面,马什找到了乔希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只没有贴标签的酒瓶,灌得满满的,有三夸脱多一点。


      约克从他手中接过瓶子,拔掉瓶塞,将瓶口塞进瓦莱丽肿胀开裂的唇间。酒液顺著她的下巴流了出来,大部分洒在她的衬衫上,但乔希还是把少许液体灌进了她的嘴里。看来这一点酒装起了作用,她突然贪婪地吮吸着瓶口,像婴儿吮吸乳头。


      “别急。”乔希·约克说。


      阿布纳·马什放下绳索,皱起了眉头。“只有这一瓶吗?”他问道。


      乔希·约克点点头。现在他的面孔也像被烫伤了一样,出现了一片片水泡和裂口。“朱利安把我的存货都收进了他的舱室,每次只给我一瓶,而我不敢抗议。他总是耍弄手段,声称要把这些药酒全部毁掉。”他把瓶子从瓦莱丽唇边拿开,现在瓶中的液体只剩下不到一半。“我想——我原想,在制造出新的药酒之前,这一瓶就足够了。可我没想到瓦莱丽会跟咱们一起出来。”他的手在颤抖,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瓶子放在自己的嘴上,喝下一大口。


      “疼。”瓦莱丽呜咽道。她默默地蜷起身体,浑身发抖,但很明显,那阵嗜血的饥渴已经过去了。


      乔希把瓶子递还给马什。“阿布纳,把它收好。”他说,“我们得靠它坚持下去,必须定量配给。”


      “靠岸。”马什对托比说,两人竭尽全力朝西岸划去。


      他们冲上河滩时,马什跳下船,站在齐膝深的淤泥中,将小艇拉向岸边。他一面环顺四周一面想,即便在这天杀的河岸上,也没有一处阴凉,没有一棵树能让他们躲避无情的烈日。


      “快靠岸,”马什冲托比·兰亚德吼道,“咱们得把他们弄到岸上去。”他说道,“再把这只该死的小艇拖上去,翻过来,让他们躲在下面。”


      托比点点头。


      他们先把法兰抬上岸,然后是瓦莱丽。马什托着瓦莱丽腋下将她抬起的时候,她疯狂地战栗着。她的面孔变得异常可怕,他甚至不敢碰一下,唯恐自己的手会让那张面皮整个剥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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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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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62#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0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他们回来搭救乔希时,他已经自己爬出了小船。“我来帮忙,”他说道,“它太重了。”说罢便斜过身体,顶在小艇的一侧。


      马什朝托比点点头,三人将小船抬离水面。这只船果真很重,马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岸边的淤泥又湿又粘,裹缠着他的双腿。要是没有乔希,他们可能根本无法达到目的。但最后他们总算抬着船越过河堤。来到了田野中。把它翻过来就容易多了。


      马什再次抱起瓦莱丽,把她拖进船下。


      “乔希,你也进去。”他转过身说道。


      托比在法兰身边照顾他,正将一捧河水灌进舵手苍白的唇间。可乔希不见了。马什皱起眉头,绕着小艇四处寻找。他的裤子浸透了河水,现在又沾满淤泥,又湿又重,紧贴在双腿上。


      “乔希,”他叫道,“你他妈到底在哪儿——”


      乔希·约克瘫倒在河岸上,那双通红、灼烂的手在淤泥中不住地抓挠。


      “见鬼!”马什大吼一声,“托比!”


      托比连忙跑了过来,同马什一起将约克拖进阴影中。约克紧闭着双眼,马什找出那只酒瓶,将一些液体灌进他的喉咙。


      “快喝,乔希,喝下去。天杀的,你无论如何也要喝下去。”


      约克终于开始吞咽,一直将瓶子喝了个空。


      阿布纳·马什皱着眉头把瓶子拿在手里,将它底朝上翻转过来。乔希·约克的最后一滴私酿流出瓶口,落在马什糊满泥巴的靴子上。


      “见鬼。”马什说道,将空瓶子扔进河里。“托比,你留在这儿照顾他们。”他吩咐道,“我去找人帮忙。肯定有人住在附近。”


      “是,马什船长。”托比应道。


      马什迈步穿过田野。土地上的甘蔗已收割完毕,日野显得格外广阔,空无一物。但越过一片高地之后,马什望见了一缕纤细的青烟。他朝那里走去,盼着那是一座房子,而不是另外一堆燃烧的甘蔗渣。他的希望落了空。但经过火堆后没走几分钟,他看到一群奴隶正在田间劳作,于是朝他们大喊起来,一面拔腿跑了过去。他们把他领到了一幢种植园的宅子。


      在那里,他向监工讲述了自己悲惨的故事:锅炉爆炸让他们的汽船沉入水底,船上大多数人都已丧命,只剩下几个人乘坐测深艇逃生出来。


      女人点点头,随后请来了庄园主。


      “有两个人烧伤得很严重,”马什告诉他,“咱们得尽快赶到。”


      几分钟之后,他们为一辆车套上了两匹马,穿过田野前去救援。


      当他们赶到底朝天的小艇旁边时,卡尔·法兰已经站了起来,看上去头昏眼花,极度虚弱。


      阿布纳·马什跳下马车打了个手势。


      “快行动吧,”他对一起赶来的人们说,“咱们要把船下面烧伤的人弄出来,送到屋子里面去。”他朝法兰转过身,“你怎么样了,法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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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3#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0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法兰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好多了,船长。”他答道。“但刚才真见鬼,我感觉糟透了。”


      另外两个人把乔希·约克抬到马车上。他一动不动,白色套装上沾满了泥巴和酒液。


      第三个人——庄园主的小儿子——从小艇下面爬了出来,皱着眉头,双手在裤子上擦来擦去。这孩子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他说道:“马什船长,下面那个烧伤的女人已经死了。”


      第二十九章


      格雷种植园,1857年10月


      两个仆人把乔希·约克从马车后厢里抬出来,架着他进了宅子,登上宽敞的楼梯,朝一间卧室走去。


      “找一间黑屋子!“阿布纳·马什朝他们叫道。“拉上该死的窗帘,听到了吗?我可不想让该死的阳光照进来。”


      说罢,他回身去找随行的人。


      此时,庄园主和他的儿子们已经同几名奴隶走到外面去看瓦莱丽的尸体了。


      法兰将一只胳膊架在托比肩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法兰先生,你得吃些东西才行。”马什说道。


      舵手点点头。


      “而且要记往咱们的故事:咱们从伊莱·雷诺号上来,她的锅炉爆炸了,除了咱们之外,所有的人都送了命。她在上游很远的地方沉到了水下,那里深不见底。你只知道这些,明白吗,其他的事让我来讲。”


      “其实我知道的比这更少。”法兰说道,“我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别为这个操心了,只要听我说就好了。”马什转过身,噔噔噔地走上楼梯。托比搀扶着法兰坐到一把椅子上。


      他们把乔希·约克平放在—张带帐幔的大床上。马什走进来时,他们正在给他脱衣服。


      乔希的脸和手灼伤得非常厉害,变得焦黑可怖,但在他的衣服下面,苍白的皮肤只是稍稍有些发红。他们脱下他的靴子时,他的身体只是无力地晃动,嘴里轻轻呻吟着。


      “先生,这人已经烧坏了。”一个奴隶说道,摇了摇头。


      马什看到房间的窗扇都大敞着,便皱着眉头走过去,关上窗子,合上百页窗。


      “给我找一条毯子之类的东西,”他命令道,“挂在窗子上。该死的阳光太亮了。还有,把床边的帐子放下来。”


      他摆出汽船船长的架势,咆哮着发号施令,绝不容旁人有半点异议。


      房间终于按照马什的要求陷入了黑暗之中,而后,一个形容憔悴的黑种女人上楼来,用药草、油膏和冷毛巾敷治约克的烧伤。


      看到—切安排停当,马什这才走下楼来。


      庄园主和他的两个儿子正同卡尔·法兰一起坐在餐桌边。


      主人做了自我介绍,他名叫亚伦·格雷。这个汉子举止坦率,长着一张石头般的面孔,下巴向前突出。


      食物的香味让马什记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他感到饿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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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0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一起用餐吧,船长。”格雷说道,马什便满心欢喜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让他们在他的盘子里堆满炸鸡、玉来面包、豌豆和马铃薯。


      “你那个黑鬼身情况还好。”大家离开餐桌时,格雷的小儿子说道,“罗伯特已经出发去请摩尔医生了,他会来治疗另外那两位。同时萨丽也会照顾他们。船长,你不必担心。或许你也需要休息一下,你遇到的麻烦够多的了,失去了汽船和其他那些朋友。”


      “是啊。”阿布纳·马什答道。一听到这个建议,他立即感到极度疲惫。他大概有三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非常感谢。”他答道。


      “古姆,领船长去卧室。”庄同主吩咐儿子,“对了船长,罗伯特还要去找承办丧事的人,安葬那位不幸的女人。太惨了,悲惨透顶。你说她的名字叫——”


      “瓦莱丽。”马什答道,但他就算是用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想不起她姓什么。“瓦莱丽·约克。”他临时编造了这个姓氏。


      “我们会为她安排一个上等的基督徒葬礼。”格雷说,“也许,你想把她的尸体送还她的家人?”


      “不,“马什忙说,“不必了。”


      “好吧。吉姆。送马什船长上楼,把他安排在他那位可怜的朋友隔壁。”


      “是,父亲。”


      马什几乎没时间看一眼安排给他的这个房间,马上像根木头似的沉沉睡去。


      “阿布纳,”低语声打扰了他的梦境,“阿布纳,”那个声音在唤他,“让我进去。”


      阿布纳·马什猛地坐起来。乔希·约克站在窗外的阳台上,用布满疮疤的苍白的手敲击着窗玻璃。


      “等一下。”马什说道。外面仍是一片黑暗,整座房子寂静无声。马什爬下床,蹑手蹑脚地朝乔希走去。他的脸上布满裂口和水泡,死皮已经结成了硬痂。马什打开阳台门,乔希走了进来。他还穿着那套脏得一塌糊涂的白衣,上面污渍斑斑,全是皱褶。等他走进屋里,马什蓦地想起自己扔进河里的那只空瓶子。他猛地后退一步。


      “乔希,你——怀不会义显感到饥渴了吧,是吗?”


      “不。”乔希·约克答道。风从打开的阳台门口吹进来,鼓动着他的灰色斗篷。“你瞧,我并没有砸坏门锁,也没想打碎玻璃。别害怕,阿布纳。”


      “你现在好些了。”马什端详着他,说道。


      约克嘴唇仍然满是裂口,双眼深陷在青紫色的眼眶中,但他已经恢复了许多。中午的时候,他看上去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是的,”乔希说,“阿布纳,我是来告辞的。”


      “什么!”马什大吃一惊,“你不能离开。”


      “我必须离开,阿布纳。他们看见了我,这个种植园的人。我模模糊糊地记得,今天还有一个医生给我治过灼伤。但明天我就会痉愈,他们会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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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5#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0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但是,当他们送来早餐时,却发现你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们又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会迷惑不解,但这总比编造解释容易得多。阿布纳,到时候你只需装作和他们一样震惊就行了。告诉他们,我肯定是因为高烧昏了头,自己走丢了。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找到。”


      “瓦莱丽死了。”马什说。


      “是的,”乔希说,“外面的马车里有一具棺材,我猜是为她准备的。”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我辜负了她,辜负了所有人。咱们真不该带她出来。”


      “是她自己作出的选择,”马什说,“至少她逃出了朱利安的魔掌,暂时享受过自由。”


      “自由,”乔希·约克痛苦地说,“难道这就是我给自己人带来的自由?真是个可怜的礼物。过去,在丹蒙·朱利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之前,我从不敢梦想有一天瓦莱丽和我会成为爱人。我们并不是以本族的方式相爱——那只是被鲜血激起的疯狂。我和她之间的爱恋是一种柔情,是由衷的爱慕,还有彼此共有的欲望。”自责让他的嘴角扭曲起来,“她信任我,可我却害死了她。”


      “你不能这么说,”马什说,“没人逼迫她跟咱们一起逃出来,是她自己要来的。你说过,每个人都要作出抉择,我想,她作出了正确的抉择。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士。”


      乔希·约克的身体战栗起来。“她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他念道,声音非常平静,而后低下头,盯着紧握的拳头。“阿布纳,我经常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个小时的时间,能让我们这个种族享受安宁。夜晚充满了血腥和恐怖,而白天又是如此残酷无情。”


      “你要去哪儿?”马什问道。


      乔希瞪起眼睛。“回去。”


      马什皱起眉头,“你不能回去。”“我别无选择。”


      “你刚从那里逃出来。”马什急切地说,“咱们大家经历千辛万苦才脱身,你不能回去自投罗网。再等等吧。先藏到树丛里,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要不然就找个镇子躲起来。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咱们再会合,制定一些计划,把汽船夺回来。”


      “卷土重来?”乔希摇摇头,“没用的,朱利安太强大了。阿布纳,放弃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马什怒气冲冲地问道,“现在应该是朱利安和他那帮吸血鬼惶惶不可终日才对。没有舵手,那艘天杀的汽船哪儿都去不了。”


      “我能掌舵。“乔希·约克说。


      “可你会为朱利安掌舵吗?”


      “是的。”


      怒气和被出卖的感觉令马什突然勰呕吐。“为什么?”他问道,“乔希,你跟他们不一样!”


      “如果我不回去,就会跟他们一样。”约克阴森森地说,“除非我能喝到自己的药酒,否则饥渴会控制我,多年来被我禁锢的狂暴会被释放出来。然后我就会开始杀戮,饮血,变成与朱利安一模一样的东西。等我下一次在夜里走进某个人的卧室时,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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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0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好吧!那你僦回去吧!去找你那天杀的药酒!但在我到达之前,千万别开动那艘该死的汽船。”


      “你会带着全副武装的人赶来,手持削尖的木桩,胸中燃烧着仇恨,来杀戮。我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们的人那一边。”


      “朱利安那一边?”马什说。


      “不。”乔希·约克说,他叹了口气,“听我说,阿布纳,而且请你理解。朱利安是血族主宰,他控制着大家,所有人。其中有些人像他一样,堕落,邪恶。凯瑟琳、雷蒙,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心甘情愿地追随他。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你看见瓦莱丽了吧,也听到了她今天在小艇中说过的话。我并不是孤家寡人。我们的种族与普通人类没有太大的不同。在我们中间,同样有恶有善,而所有的人都有梦想。然而,如果你进攻汽船,如果你与朱利安为敌,他们便会保卫他,不管私下里有什么样的希望。多少个世纪以来的敌意和恐惧将驱使他们战斗。昼与夜之间隔着一条鲜血汇成的河流,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即便他们中间有谁曾经犹豫,到时侯也会被迫与你们为敌。


      “如果你和同伴前去进攻,阿布纳,我们的人全都会死,绝不只是朱利安一个人。其他人会保护他,最后被全部杀掉,而你们的人也一样。”


      “有时候,谁都得冒点风险。”马什说,“如果谁想帮助朱利安,他就该死。”


      “难道我们的人都该死吗?”乔希悲哀地说,“或许如此,或许我们全都该死。是你们创造了这个世界,我们与之格格不入。你们的人可以把我们全部杀死,毕竟我们已经所剩无几了。或许现在是将最后的幸存者赶尽杀绝的时候了。”他冷酷地说,“如果你想这样做,阿布纳,请一定记住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我的朋友,但我与自已人血肉相连。我属于他们,他们是我的子民。我想,我是他们的王。”


      他的声音中充满痛苦和绝望,马什的怒火不由得逐渐消退,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你已经做过努力了。”他说,“我们都要作出抉择,这是你告诉我的,乔希。而且你说得没错,作选择并不总是很容易的。我想,总有一天,你也要面临选择——在你那些暗夜的子民和——唉,姑且称之为善良良的一方吧,你总得在二者之间选择。你懂我的意思。乔希,你一定要作出正确的抉择。”


      “彼此彼此,阿布纳,你自己在做选择时也要明智些。”


      乔希·约克转过身,将斗篷在身后一甩,走了出去。他轻松而又优雅地翻过栏杆,随即纵身一跃,双脚稳稳落在了二十英尺之下的地面上——如此轻而易举,好像他天天都在做这种事。而后,他迈步离去,动作迅疾,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仿佛一下子融进了浓浓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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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0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或许他化作了一团该死的夜雾,阿布纳·马什心想。


      第三十章


      疯狂的岁月:1815年11月至1870年4月


      乔希·约克失踪几天之后,当卡尔·法兰的体力刚刚恢复得足以应付旅行,他们便马上离开了亚伦·格雷的种植园。


      回到圣路易斯以后,整个漫长而阴郁的冬天里,马什始终在搜寻。他发出了很多信件,在河边的酒吧和桌球厅四处游荡,雇用好几个侦探打听消息,查阅了不计其数的报纸。


      他找到了约尔戈、格洛夫以及伊莱·雷诺号的其他船员,派他们在大河上下和每一艘汽船的舱室里到处探查。但他一无所获。


      没有一个人见过菲佛之梦号,也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奥西曼提斯号。阿布纳·马什估计他们又为汽船改了名字。


      他把拜伦和雪莱写的那些天杀的诗篇读了个遍,但这次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记住那些该死的诗已经让他精疲力尽,而他又去查找了其他诗人的作品,但唯一的收获只是——他发现了一艘模样寒碜的尾轮船,名字叫做海华沙①。


      【① 美国诗人亨利·瓦兹沃思·朗费罗所作长诗《海华沙之歌》中的主人公。】


      马什从他雇用的侦探那里得到了一份报告,但里面的内容都是他已经知道的事情。


      十月的那个夜晚,舷侧明轮船奥西曼提斯号驶离纳齐兹,船上运载着大约四百吨货物,舱室中有四十位乘客,甲板上还有多出一倍的搭乘者。货物没有送到目的地,汽船和乘客再也没有出现,只是在纳齐兹下游的几个堆木场发现过些许踪迹。


      阿布纳·马什皱着眉头把这封信看了五六遍。乘客的数量太少了,这意味着索尔·比利的活儿干得实在太糟。也可能他是有意少载乘客,让朱利安和他那些暗夜子民更容易对付。但还是有一百二十个人不见了,消失了。想到这个,马什出了一身冷汗。


      几个月来,阿布纳·马什一直被—个可怕的噩梦纠缠着:一条船顺流而下,通体漆黑,所有的灯盏和蜡烛都熄灭了,巨大的黑色柏油帆布将整个主甲板罩得严严实实,让锅炉的红光一丝也透不山来。这艘船像死神一般阴邪,像罪恶一般黑暗,有如幢幢鬼影,在月光和迷雾间穿行,几乎不露形迹,悄无声息,速度飞快。


      在他的梦里,那艘船疾行时悄然无声,—个个苍白的身影在各层甲板上静静地四处闪现,在豪华的大厅中游荡出没,魂飞魄散的旅客在自己的舱房中缩成一团。最后,在一个午夜,所有舱门訇然洞开,旅客们放声尖叫。


      有一两次,马什也是尖叫着醒来。


      即便醒着的时候,他同样无法忘记那艘船,那艘梦中之船,裹挟着阴影和尖叫,冒出的黑烟像朱利安的眼睛一样漆黑,蒸汽像鲜血一样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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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河上游的冰开始解冻的时候,阿布纳·马什面临着困难的抉择。他没有找到菲佛之梦号,而长久以来的苦苦搜寻又让他濒临破产。他的账目记录显示出冷酷无情的结果,保险箱里几乎空无一文。他拥有一家船运公司,但没有一条船,而他缺乏资金,无力建造一条哪怕最普通的船;因此,马什无可奈何地给代理人和侦探们写信,让他们放弃搜寻。


      他用仅有的一点钱当盘缠,出发前往下游,找到了伊莱·雷诺号——这艘汽船还被困在那条让她严重受损的岔河中。人们又为她装上一只新舵,将尾轮稍作修补,然后等待春汛来临。


      随着洪水涌来,岔河又可以通行了,约尔戈和他的船员将雷诺号小心翼翼地驶回了圣路易斯。


      在那里,这艘船装上了新桨轮、双倍推力的引擎,又增加了一台锅炉。她甚至还重新涂了一遍漆,主舱铺上了一条明黄色的地毯。


      尽管这条船太小、太破旧,而且组件安装得并不妥贴,但马什还是立即将她投入了新奥尔良的运营,这样他便能亲自驾船继续搜寻。


      阿布纳·马什尚未开始寻找,便感到极度的绝望。单单从新奥尔良到开罗,就有大约一千一百英里的水路。其后,在开罗和圣安东尼瀑布之间还有上密西西比河、密苏里河、俄亥俄河、亚祖河、雷德河,以及大约五十条可容汽船通行的二级航道和支流——这些河流中,大多数又有自己的支流,更不要说小河、溪流和那些一年中只有部分时间可以通行的岔河了。一个好舵手是必不可少的。


      菲佛之梦号有可能躲在任何一条河流中,如果伊莱·雷诺号错过了她,那就意味着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在密西西比河系,数千艘汽船穿梭往来,每个月都有新船投入运营,而这意味着要在报纸上寻找许许多多该死的船名。但马什顽固透顶,他仍在搜寻。伊莱·雷诺号变成了他的家。


      这艘船没有揽到多少生意。最大、最使、最豪华的汽船都在竞争圣路易斯到新奥尔良的航线,而雷诺号已是又老又慢,只能吸引大船不愿将就的小客户。


      1858年秋天,马什在新奥尔良的代理人通知他,自己要另寻新的差使。


      那人告诉马什:“见鬼,我得向你说老实话。生意这么差,并不只是因为这船慢得像蜗牛,而且丑得出奇。你也不对头。”


      “我?”马什嘟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河上的伙计都这么说:他们说你是最倒霉的汽船主。他们说你受了诅咒,比德莱安·怀特号的诅咒更可怕。他们说,你有一艘船的锅炉发生了爆炸,船上的人都死了。四艘船在凌汛中被挤碎。一艘上所有的人都死于黄热病,结果整艘船只好烧掉。还有,你最后那艘船,他们说是你自己把她搞得不能动弹,而且你还发了疯,用一根棍子痛打了自己的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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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0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那个该死的家伙。”马什骂道。


      “现在我要问问你,到底有随愿和这样一个被诅咒的人共事?我可不干,我实话告诉你,我可不干。”


      马什雇来顶替齐纳森·杰弗斯的那个人不止一次提出请求,让雷诺号退出新奥尔良航线,去上密西西比河或是伊利诺斯河碰碰运气,那里更适合她;再不然还可以去密苏里河,虽然那儿的条件既艰苦又危险,但只要汽船没有撞成碎片,他们肯定能大发横财。


      阿布纳·马什拒绝了这个建议。那人一再坚持,马什只好解雇了他。


      马什明白,自己几乎不可能在北部这些河流中找到菲佛之梦号。另外,最近几个月里,他曾趁着夜色在露易斯安那州的几座堆木场偷偷停船,还秘密拜访了密西西比河和阿肯色河上的几个荒岛。他从这些地方接载逃跑的奴隶,将他们带往北方的废奴诸州。经托比牵线搭桥,马什联系上了一个叫做“地下铁路”的组织,一切安排都由他们来做。阿布纳·马什对天杀的铁路丝毫不感兴趣,自作主张地坚持将这个组织称作“地下河”。有时他会和逃奴一起坐在主甲板上,向他们打听暗夜的子民和菲佛之梦号的下落。他总以为黑人懂一些白人不知道的事,但他们唯也不曾向他提供任何有用的消息。


      将近三年中,马什始终不停地搜寻着。这是一段相当潦倒的时光。到了1860年,运营雷诺号所造成的亏损让马什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之前,他一直勉强维持着自己设在圣路易斯、新奥尔良和其他河滨城市的办事处。但现在,他迫不得已,只能将它们全部关闭。尽管他已不再被噩梦纠缠,但在河上漂泊的日子里,他变得越来越孤绝世外。有时候马什觉得,他和乔希·约克一起往菲佛之梦号上度过的那段时光才是他真正的生活,此后的岁月仿佛只是个梦,正不知不觉地飘走。还有的时候,他的感觉正相反,感到现在才是真实的:账簿上的红字、脚下伊莱·雷诺号的甲板、蒸汽的味道、黄色新地毯上斑驳的污溃。而在他的记忆中,乔希、他们一同建造的壮观的大汽船、朱利安在他心中激起的恐怖的寒意——这些东西才是梦。马什想,难怪它们一去便再无踪影,难怪河上那些家伙都认为他疯了。


      那些同马什患难与共的人开始一个个从他的生命中陆续离去,1857年夏天发生的事情于是更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回到圣路易斯后刚刚一个月,老托比·兰亚德便逃往了东部。他受够了重新沦为奴隶的滋味,于是决定躲开蓄奴州,逃得越远越好。1858年初,马什收到了他的一封短信,上面说他在波士顿的一家旅馆里谋得一份厨师工作。从那以后,马什再没得到过托比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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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4-13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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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7 18:54:1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丹·奥尔布赖特也在新奥尔良的一艘崭新的明轮船上找到了差事。1858年夏天,黄热病在新奥尔良大肆爆发,奥尔布赖特和他的船倒了霉运。数千人在这场惨祸里丧生,奥尔布赖特也在其中。最后,那座肮脏的城市不得不大力改善卫生条件,让自己看起来不再像个酷暑中的露天下水道。


      约尔戈船长为马什掌管着伊莱·雷诺号,直到1859年的航运季节结束,之后他便退休回到威斯康辛州自己的农场。一年后,他在那里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约尔戈走后,马什亲自担任这艘尾轮船的船长,只是为了省钱。但在船员中,熟悉的面孔已为数不多。


      去年夏天,道格·特内在山下纳齐兹遭到抢劫,死于非命。


      而格洛夫离开大河前往西部,先去了丹佛,后来又到旧金山,最后去了中国或是日本,再不然就是某个偏远之地。


      马什雇了菲佛之梦号的副轮机长杰克·伊莱来替换特内,又招募了几名曾在那艘消失的汽船上干活的船员,但这些人后来不是死了便是溜了,或是另谋了其他工作。


      到1860年,在所有经历过1857年那场恐怖事件的人里,只有马什和卡尔·法兰留了下来。


      法兰为雷诺号掌舵,而他的技术足以自如地操控更大更有名气的船。法兰心中藏着许多他不愿谈论的事情,甚至对马什也不愿提起。这位舵手仍然和蔼温厚,但他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爱讲故事了。


      马什在他的眼睛里能够看到过去从来有过的冷峻。


      现在的法兰整天都佩戴着手枪。“以防万一,说不定马上就会找到他们。”他解释道。


      马什嗤之以鼻。“这种小玩意儿伤不了朱利安。”


      卡尔·法兰咧嘴一笑,笑容显得很勉强,他的金牙闪闪发光,但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他答道:“船长,我没想用它来对付朱利安。这是为我自己准备的。他们绝不可能再活着抓到我。”他看着马什,“如果万不得已,我也同样能帮你解脱。”


      马什板起面孔。“我绝不会落到那个地步。”他说,随后离开了驾驶舱。


      1859年。在圣路易斯举行了一场圣诞晚会。那个晚会由俄亥俄河上一艘大船的船长做东,马什和法兰一起出席,到场的还有城里所有的船员。大家灌下一些佳酿之后,有人开始讲起了大河上流传的故事。


      这些故事马什全都耳熟能详。不知为什么,每当听到人们对那些从未听过这些奇谈的商人、银行家和漂亮女人重新讲述这些旧事,他总有一种平和而又安心的感觉。


      那些人讲到了鳄鱼之王老阿尔,讲到了拉库西截道的幽灵船,讲到了迈克尔·芬克、吉姆·鲍威,进有“咆哮的杰克·拉塞尔”,讲到了日蚀号和A·L·舒特维尔号之间那场著名的大赛,还有那位死去之后还引领汽船在凶险的河道中穿行于浓雾之间的舵手,还有那艘天杀的汽船,二十年前将天花传到大河上游,让两万名印地安人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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