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落

小小看客

晚饭照常丰盛，我只管埋头大吃。我妈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一回家怎么就变成猪了”，这句话对于不经常回家的我来说不算是句坏话，总比说你一回家怎么就变成人了好。在和老爸秀了一会儿恩爱之后，老妈把目光转向我，然后是一顿婚姻观念的教育，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你该找个正经的女朋友了。”但是她却有能力说半个小时，直到我放下筷子，她才道出了这次谈话的重点：“把你今天带去做人流的女朋友带回来让我看看。”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掏出手机麻利地拨了安琪的电话，然后我把手机递给老妈。


三分钟之后，老妈一脸失望地把手机还给我。


安琪在电话里问：“哥，你是不是有点喜欢白雪，不然怎么主动说是人家的男朋友？”我说不是那么回事，只是不想让她在那个利嘴的徐大夫面前难堪。安琪长长地叹了口气表示理解我用心良苦的同时，向我致以无限的同情。


每次回来都要陪老爸下象棋，这是规矩。老爸也有两大爱好：下象棋和夸赞老妈的厨艺。与赞赏老妈的功夫相比，老爸的象棋技术的确不怎么样，早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一举打败了他。那以后，我们每次都下两盘，我赢一盘送一盘。下棋的同时，老爸还担负着老妈交代的任务，针对我的婚姻观念进行再教育。与老妈的长篇累牍相比，老爸比较喜欢言简意赅，他对我说，儿子，顺其自然就好了，爱本来就是自然的本能，不过，抓点紧还是应该的。


                  爱不落10


闷骚暗恋在小学时代是美德长大之后是缺陷


爱是本能，但恋爱绝对是门学问。关于恋爱，有人爱现，喜欢用钱砸，有人喜欢死缠乱打，有人闷骚，搞的像暗杀那样搞暗恋，也有人喜欢直奔主题，说什么小妞小妞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我是受过正宗高等教育的高智商人才，喜欢骗。


我个人认为用钱砸是败家行为，是对人类纯洁美好的情感的亵渎，死缠乱打是大脑平滑四肢发达的表现，闷骚暗恋在小学时代是美德长大之后是缺陷，直奔主题的说好听了是超级自信，说不好听了就是自大狂或者神经病，唯独骗才是恋爱的精华所在。当然这里的骗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骗，而是满怀深情热情感情爱情以及自我牺牲精神的，超越所有凡夫俗子的陈词滥调的伟大的爱的欺骗。爱情是真实的谎言，一万个深陷爱情的人就有一万种爱情，如果大多数人说爱情是蓝色的，可是在我看来爱情是粉色的，那么我就是在欺骗？就是这么回事。


解释起来很困难在情理之中，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对于一般人来说也可能不容易理解，不过看了我的行动你可能就会对我的骗的真诚有所了解。


周六中午，高强开着他心爱的坐驾准时出现在我家楼下。

小小看客

高强长久一来一心要成为一位个性鲜明的良好青年，当上酒吧小老板之后不久，他也迈入了有车一族的行列。一辆白色的桑塔纳2000是他的坐驾，也是他的个性所在。据他说全市乃至全省再也找不出第二辆白色的桑塔纳2000，我当然不信，在他说过此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对马路上车辆的品牌和颜色留意有加，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没有发现第二辆，估计副驾驶那侧的车门是焊死的就更没有了。


我们飞车来到W大的正门。一路上高强一直追问我看好的那个小妞儿长什么样，我告诉他我也说不清，反正我喜欢。


我们坐在车里，像警匪片里的警察蹲点一样盯着学校大门里出入的人群。半个小时无声无息地过去了，那个小妞儿还没出现，高强叹了口气说我应该找李伟而不是他来干这件事。


春天里人容易犯困，尤其是阳光温暖的午后，高强又是夜猫子，白天本来就要睡觉，没一会儿他就呼呼起来，在他的传染下，我也开始打盹儿。


我在身体失去控制前倾的一瞬间醒来，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个让我心仪的小妞儿走出学校的大门，顿时血液澎湃激动万分。这是个好兆头，说明我们命中注定要有这么一段美丽的姻缘，我不相信命运，但偶尔拿出来解释一下说不明白的事情也未尝不可。


                  爱不落11（1）


所有知情的人都认为我没有办法忘记桑迪


小妞儿穿着白色的耐克运动鞋，普通板型的蓝色牛仔裤，乳白色韩版半身薄绒大衣，头发干练地扎在脑后，沿着学校门前的马路不紧不慢地向23路汽车站走去。我们开车超过她，在车站后面农业银行门口停下来等着她。高强只是高中肄业，却是个近视眼，直到小妞儿走到车站打算上车的时候，他才看清她的长相。他皱紧眉头一脸不服气的表情看着我，问为什么我总能发现有气质且漂亮的女孩儿，而他认识的永远都是些俗不可耐的货色，我说这需要天赋，正所谓世界上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这名小妞儿是在两周前我送安琪回学校时发现的，我花了一周的时间做了认真细致的跟踪调查，初步掌握了她的基本资料和周末行动规律。该小妞儿系W*语系一年级研究生，住在W大二号女研究生宿舍楼，非本市人，根据一次远距离电话监听中的口音猜测是江南一代的大家闺秀，另外还有目测三围数据一份，出行记录若干，其他皆不详。


为了恋爱我曾经特意向李伟借了一本他们警校的侦查教材回来研究，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做医生，完全有资格开家私人侦探社。


高强开着车尾随在小妞儿所乘的23路公交车的后面，抱怨她为什么非要坐公交车而不是打车。我说这说明小妞儿懂得节俭，懂得节俭的小妞儿肯定是好姑娘。

小小看客

小妞儿在人民广场下车，一直向西，走进望香花园小区。高强在小区门口下车跟进去，一会儿转回来说二号楼三单元几楼不知道。我说：“好了，暂时到此为止。”


高强问我小妞儿到这儿干什么，我说我哪知道，估计应该是做家教，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帮他问问，高强不以为然地说也可能是她对象住在这儿或者哪个有钱人在这儿给她买的房子。“好男不找W大女啊！”说完，他意识到什么，补充说当然安琪除外。


时间是下午两点过八分，我和高强离开望香花园小区回到绿色酒吧。根据上次我自己的跟踪调查结果显示，小妞儿应该在四点左右才离开，期间历时两个小时，正好是一般家教的时限。四点整我们又回到了小区门口，这次还带了高强的酒吧里的两个服务员兄弟，他们会在我一会儿的计划中出场，并且扮演重要角色。


我们等到五点，天已经渐渐黑了，还没见小妞儿出来。高强说要么小妞儿已经走了，要么还没走。我心里这个气，这不废话一样吗，她又不会飞。高强继续说：“如果走了，今天恐怕找不到了，所以我们应该打道回府；如果没走，今天可能不走了，也就是说她和这里的一个男人有关系，我们还是应该打道回府，并且不用再来。”他说的这两种可能我都不相信，于是让他把车开回W大，中午当她出现在门口时我有如神助的醒来让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她。车开得很慢，绕着W大转了一圈，最后，就像我想的那样，在路边的一家小面馆里寻觅到她的身影，她一个人在吃晚饭。我们把车倒回十米，坐在车里静静地等待。我有点紧张，手心竟然沁出细细的一层汗。我扭头看了看两个服务员兄弟，他们向我笑笑，看得出来他们比我还紧张。只有高强满不在乎地看着车外的人群。


天已经黑了，路边摆出很多小摊，有卖各种小东西的，有卖盗版书和盗版光碟的，还有炸臭豆腐的，很快整条街都沦陷在奇丑无比的味道中，大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来，有男有女，都穿的溜光水滑，身上香喷喷的，却偏偏停在摊位前津津有味地吃起那黑绿色像在剧毒中浸过的方块豆腐。看着他们上下翻飞的嘴唇，我想起化腐朽为神奇这个固定用语。


                  爱不落11（2）


小妞儿吃饭够慢的，看似一碗面条，她足足吃了四十分钟。走出小面馆，她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姿态。我下了车跟上去，先是走然后跑起来。在车上看，街上的人并不多，可真正走在其中才知道可用的空间并不大，我先后撞了几个人，一个女人还骂了我一句，我没去理会，我兴奋得有些异常，我自己也感觉到了。以前追女孩儿的时候并没有这样兴奋的状态，可能这次是真爱？这样一想我的心跳就更快了。跑到小妞儿的身边，我猛然停下来，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随着她的步调往前走，她理所当然地吓了一跳，停下来，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我。我紧了紧搂着她肩膀的手，把头偏向她，压低声音说：“求你，帮个忙，后面有人追我。”由于激动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听起来更逼真，甚至自己都有点相信自己在被追杀。她蹙起眉毛，然后猛地一下子推开我，甩手给了我一个实实在在脆脆生生的大嘴巴，打得我眼前全是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我心里想，看来还是个刚烈的女子，我喜欢。这时，高强的两个服务员兄弟赶上来，不由分说，把我按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业务之熟练让我不禁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出身，表演竟能如此登峰造极，原来好演员在民间啊！在遭受殴打的同时，我不忘神情凄惶无辜地看着小妞儿。小妞儿显然又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我，表情很复杂，迷茫又夹杂着些许怜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两个服务员兄弟把我拽起来，架着向车的方向走过去。我回头看了一眼，小妞儿还站在那里，正极其迷茫地看着我。

小小看客

刚才小妞儿在，自己处于兴奋状态，没感觉到，上了车，浑身上下都疼起来，才顿悟并不是两个服务员兄弟的演技高超，而是自己的抗击打能力不错。


送我回家的路上，高强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装什么忧郁。


“你自己没觉察出来吗？”


“什么？”


“这个小妞儿和桑迪特别像。”


“是吗？我还真的没注意。”


“简直就像孪生姐妹。”


“那又怎么样？万一真的是呢。”


高强无奈地摇摇头。


“关键是在你每个女朋友身上都能多多少少地找到桑迪的影子。”


“你的意思是这个就算了？”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所有知情的人都认为我没有办法忘记桑迪，曾经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时间不这么想，它如流水一般把再浓的情愫也冲淡了。初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像一场遥远的梦，梦醒了，时间久了也就开始忘记了。至于我的生活和爱情是否幸福，我会努力去掌控，与初恋无关。


我对高强应付性地笑笑，不说话。


高强叹了口气说：“你早晚要为自己不听人劝的倔驴脾气付出代价。”


                  爱不落12


安琪认定了无论她把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把她怎么样


周日上午十一点多才勉强醒来，因为追女孩儿的第一步完美成功，以至于情绪亢奋异常，又逢中央六台，《佳片有约》播放《闻香识女人》，顺便友情重温一遍。


周一，起了个大早，跑步来到W大二号女研究生宿舍楼门前，开始了新一轮的蹲点行动。由于资料有限，我只能守楼待妞儿了，这样也能显出我的诚意。


时间为六点过一刻，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小时四十五分，除去走路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我可以等上一个半小时。如果小妞儿第一节有课，吃饭走路加起来怎么也要用去二十分钟，照那天她吃饭的速度，可能需要的时间更长，那样的话我们至少有五分钟的时间用来相遇，如果她是个勤奋的小妞儿，时间会更长，几率会更大。就算她第一节没有课，也不可能一周每个早上都没有课吧？我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我坐在楼前的长凳上胡思乱想，又有点昏昏欲睡。


天还没完全亮，也许是我被压在大楼的阴影里才有这样的感觉。晨雾很浓，微微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凉。看楼门的大爷，在门口的台阶上做老年操，一丝不苟的样子十分滑稽。宿舍楼内一片灯火辉煌，其中人影闪动。我稍稍仰着头望着那里，猜想着哪个窗口里的影子是那个小妞儿。


突然，背后有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我一把，我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好的预想好像总比坏的准。安琪搂住我的肩膀，一屁股坐到我的旁边。她的小脸红扑扑的，挂着惊喜和不解。我们小时候，老妈总是逼迫我们早起跑步，迫于她的淫威我一直忍受到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我不费吹灰之力地改掉了这个好毛病。不过现在看来，安琪并没有改掉这个坏习惯。

小小看客

“哥，你干吗呢？”她瞪圆眼睛，学着我的样子，向楼上看。


我闭上眼睛装出很累的样子说最近发现自己胖了，所以打算跑步减肥。


“哦？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胖了？是不是在等女朋友？”她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没有，真的是跑步来的。”


“来找白雪？”她喜欢在一个问题上纠缠不清。


我做出不耐烦的样子。


“没有。”


“哦——那既然来了，和我一起吃早点吧，怎么样？”


虽然她用的是疑问句和商量的口吻，但实际隐含的意思是：我想好了，要你和我一起吃早饭，你不能拒绝我。


我太了解我这个宝贝妹妹了。在我面前她从来都像至高无上的女皇一样，而我从来都只是个随从跟班或者打杂的主儿。都是娇惯惹的祸。


小时候，她长得跟小天使似的，这也是老爸给她起名叫安琪的原因。她的皮肤**的，透明的一样，我看了，碰也不敢碰一下，生怕碰坏了碰脏了或者碰疼了她。后来长大了一点，我们都能跑出去玩的时候，我也很少出屋，不是我喜欢安静，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其实是安琪总黏着我，活蹦乱跳地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我怕我出去玩，她被其他小朋友碰坏了碰脏了碰疼了。就算再后来我懂得了很多事情，也还是不能把这种想法从我的脑袋里根除。安琪认定了无论她把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把她怎么样，于是开始无休无止地使唤我：安爽把字典拿给我，安爽给我削铅笔，安爽给我倒杯水，安爽去煮方便面，安爽去开门……最可恨的是她还拿我做实验。那时候我们都还挺小的，一天她对我说：“安爽，我去给你买冰棍儿吃。”可那是三九天，她只是想看看冬天里人吃了冰棍能不能变成冰人，结果冰人没变成，我成了病人，拉了三天稀不说，还要忍受老妈的冷言冷语，她说：“你怎么那么馋，你看你妹妹比你小都没像你。自己本来脾胃就虚弱，告诉你多少遍了，别吃凉的别吃凉的，偏吃。活该，看你长不长记性。”我躺在床上，像个吃了黄连的哑巴。有一段时间她还企图安排我的生活：安爽你不许再跟那个谁说话，安爽不允许你再去踢球……那时候我都恨不得叫她小妈。感谢她，那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终于，她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开始不再直呼我的大名，也学会了用请求的语气，说：“哥……怎么样？”可无论是什么事，我的回答永远只能是：好，行，是，明白……


吃完早饭，也到了我上班的时间。分开时，安琪又问：“哥，你真的不是来找女朋友或者白雪？”我视死如归般看着她，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告诉她不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相信，这一点我十分肯定。为了检验我的话，她会连着一个学期，每天早上都监视我，这一点我也十分肯定。

小小看客

早上再去守楼待妞儿是不可能了，于是改到晚上，小妞儿总要回宿舍睡觉吧，尽管蹲点的时间要长些，可貌似稳定性更高一点。


                  爱不落13


她和桑迪真的很像，这让我欢喜之余有点郁闷


在我的精准计算和耐心等待下，我和小妞儿又相遇了。


夜已深沉，阴天，空气湿漉漉的，但很暖和。远远的，我看见小妞儿从灯火阑珊的教学楼方向走来，红色的棉布运动裤，白色紧身毛衣，披散着头发，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抱着挺厚的书，一本也许是几本，自己一个人，还是不紧不慢的步态。我从长凳上站起来，迎着她走过去。她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次见到我，一见我就停住了脚步，吃惊又不安地看着我。也许她认为我可能是来报复的，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里的书，头微微偏向宿舍楼的方向，好像在时刻准备跑向那里，样子就像一只机警的小猫。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我友善地笑笑，向她点点头。她谨慎地盯着我，也点点头。


“我是来道歉的。”


她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懂我的话，不安的神情在慢慢消失。我向前走了一小步。


“那天我太鲁莽了，吓到你了吧？”


“你没事吧？”她小心地问。


“嗯？”我以为我这样的方式让她厌烦，在说我有病。


“我的意思是，那天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我都想报警了。”


我笑了，幸好她没报警，不然事情很有可能暴露。


“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她笑了，原本紧绷着的肩膀松弛下来。


“那倒不是，只是有点内疚，我还打了你一个耳光，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


“主要是我不对，没有事先跟你打招呼。”


我俩相视笑了。


“我是诚心诚意来向你道歉的。”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她又有点紧张起来。


“我打哪知道啊，只是觉得你像学生，才来这里碰运气，没想到真碰到了。”我装作腼腆地挠了挠脑袋。


“今天是第一次来？”


“那倒不是，每天都过来转一圈。”我露怯地笑笑。


“他们为什么打你？”她略微想了一下问。


“因为……”我停下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又抬起头，表现出很难为情的样子，“我偷了他们店里的东西。”


她又眨了眨眼睛，不解又怜悯地看着我。


“不过，我并不真的是小偷，不然也就不会被抓到了。”


她不说话，还看着我，等着我说下去。


“可能是心理疾病吧，感到焦虑紧张的时候就想偷东西。”我说得跟真事似的。


她点头表示理解。


“你不会报警说你抓住了一个小偷吧？”


她笑着摇摇头。


“我不歧视病人。”她说得很俏皮。


“那么，”下面的话是重点中的重点，我故意说得很慢，“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我不掩饰话语之间流露出来的对她的好感。

小小看客

“当然可以，我叫韩靓。”她微微收了收下颏。她的爽快让我禁不住想她一定对我也有好感。


“我叫安爽。”


“是真名吗？”


“不像吗？”


“像女生的名字。”


“我是男生。”


她抿着嘴看了我两秒钟。


“我知道。”


“我得回去了，”她紧接着说，“还有点东西要写。”


“再见。”


“再见。”


我一直看着她走进宿舍楼，她没有像我希望的那样回头看我。


她和桑迪真的很像，这让我欢喜之余有点郁闷，就像在骂我是一头拉磨的蠢驴，始终没有走出那个圈一样。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就像有人喜欢吃米饭有人爱吃馒头，但是我们不能把顿顿吃米饭的人叫做蠢驴。


                  爱不落14（1）


我表面上装得特镇静，其实心里跟猫挠似的，痒得恨不得用点皮炎平


我不知道两个人认识多久才能真正相爱，也不知道一见钟情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算真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佳的表白时刻，相信也没人知道——如果有人说自己知道，只有一种可能，他在吹牛。


对于爱情，我相信感觉，在我觉得友情已经不能满足我的情感需求的时候，我就会向姑娘表白，有时候成功，也会失败，值得一提的是成功比失败多。


在我和韩靓第五次见面的时候，我告诉她我爱上她了。


我们的第三次见面是在他们学校附近最好的饭店，我请她吃饭，借口还是向她赔礼道歉，有点勉强，但她同意了。她问我为什么会患上那么一种心理疾病，我告诉她因为我的初恋女友，自从被她甩了之后我每次感到紧张就忍不住地想偷点什么东西。一般我都去小的商店，被抓的几率一半一半吧，被打的机会不是很多。她说她有一个学心理学的同学，可能有能力帮我，等她问问再告诉我。我说那太好了。我们还聊了许多别的，从小学到大学，从文艺到股票。我告诉她我是学音乐的，还给她讲了一下贝司和吉他的区别。她饶有兴趣地说：“它们还有区别啊，我一直以为是一样的呢。”“其实贝司也是吉他，就像男人和女人都是人，而且两者的区别也挺像的，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她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自豪地挺了挺胸脯。我被她逗乐了。“你的思想怎么那么不纯洁呢。”她瞪我。“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男人比女人粗壮，贝司的弦比吉他粗，你想哪去了！”“讨厌！”


最后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


第四次见面是一次随机行为。那个周日晚上，我们乐队在W大附近的一家酒吧卖唱，我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她便来了，一直待到结束。我把她介绍给其他三个人，然后五个人一起喝酒聊天。张彬突然叫我卫哥，这是我上高中时的内部绰号，已经有好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韩靓狐疑地看着我问：“你到底叫什么？”

小小看客

“他是叫安爽。”张晓东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叫他卫哥？”韩靓看着张彬问。


“安而乐，安爽，像不像一家子？”张彬坏笑着说。


“我们一直想用安爽注册一个商标来着，安全爽快，再合适不过了。”李伟跟着起哄。


“也算我一个。”韩靓看着我，得意洋洋地说。


“安爽，她是你第二十几任女朋友？”


看着张彬幸灾乐祸的样儿，就知道他是故意拆我的台。他的表现有点奇怪。


“谁说我是他女朋友了？”韩靓反驳道。


“不是吗？”张彬问我。


我保持沉默，看着韩靓。


“不是。”韩靓帮我回答。


“不是最好，永远不是才好。”


韩靓疑惑不解地看我。


“他是个大色狼，希望所有漂亮的妞儿都是他的女朋友，你最好离他远点。”张晓东说。张彬配合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我告诉你个秘密，”张彬向韩靓眨眨眼，“你和她的初恋女友长得特别像，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你就知道了。”


韩靓喝了口饮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你的朋友挺奇怪的。”送她回学校的路上，她说。


“你是指张彬吧？”


“是，他对你的态度很奇怪，你们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好像真是吧。他嫉妒的时候就是那副德行。”


“嫉妒你什么？”


“我先认识你而不是他。”


“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爱不落14（2）


“看来你还不了解自己。”


“照你这么说下去，我还能引发世界大战呢。”


我停住脚步扭头仔细看了看她。


“那有点夸张，但单身的你绝对是社会不和谐的因素。你还是单身吧？”


“我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倾国佳人。”说完她自己先抿嘴笑了。


“你真的交过二十多个女朋友？”


“没有，也就十多个吧。”我注意观察着她的表情，没什么反应，于是补充说我是花心大萝卜。她又笑了。


之后的一周，我们没再见面，只是互相发了几次短信。


“你在哪呢？”


“图书馆。”


“我去找你。”


“好啊。”


“我能进去吗？”


“好像不能。”


“如果我哭着求门卫大爷呢？”


“好像还不能。”


“那我不去了。”


“哦。”


“你在哪呢？”


“排练。”


“张彬在吗？”


“在。”


“能把他赶走吗？”


“好像不能。”


“如果你哭着赶他呢？”


“好像还不能。”


“那我不去了。”


“哦。”


所有短信都以这两条为范文。


再一周，我们连短信也没发。我表面上装得特镇静，就像深山里道行颇深的老和尚，其实心里跟猫挠似的，痒得恨不得用点皮炎平。我爱上了她干脆爽朗的性格，爱上了她明亮欢快神气活现的眼神，我爱上了她温暖的笑容，我爱上了她上上下下完完整整的人，我想尽快地和她确立恋爱关系，随时见到她，想拉她的手，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脸颊上，睫毛上，头发上以及腰上，感受到她的气息和温存，但是我忍了。米兰?昆德拉告诉我慢其实也是门艺术，再说我已经够快了。

小小看客

在绿色酒吧里，高强忍不住问我：“你这样能搞定她吗？”我说我也不知道，试试看吧。


“我怎么想就怎么说，你听了可别不高兴。”高强犹豫了一下说。


“你别说了，我肯定不高兴。”


高强推了我一把。


“我并不看好你和她，她叫什么名来着？”


“韩靓。”


“对，韩靓，我不看好你们。”


“为什么？”


“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她的前车之鉴啊。你说你对待每个女友都是真诚的，可最后都分手了，为什么？你想过吗？”


我摇头。


“都是真的就都是假的，这其中没分别，就像我的酒吧卖酒一样，只卖一种酒，只要客人喜欢就无所谓真假，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客人喜欢我的酒我就赚钱，漂亮姑娘喜欢你你就高兴，跟我的酒真假你是否真的爱他们无关，我想赚钱，你想高兴，你只不过是个爱情商人。”


“你就是想说我很自私呗。”


“我没那么深刻，我只是想劝你放弃韩靓。”


“然后孤独一人了却残生？”


“桑迪回来了。”


“你绕这么大圈子累不累？”


“你要是相信我，就和桑迪在一起，保证你幸福。”


我和桑迪在一起那会儿，高强就跟我们的贴身保镖似的。他和桑迪就像亲姐弟一样，有时候让我都觉得妒忌。


“为什么我和韩靓在一起就不能幸福？再说了，哥哥，七年了，我再怎么强悍痴情，也干不过蹉跎的岁月和寂寞的长夜啊。如果说我没想过和桑迪重新开始那是骗人，可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你知道四五年前是什么概念不？如果你那时候种下一个孩子，现在他就已经能打酱油了，要是没养好吃了什么含激素的东西都可能开始暗恋某个女小朋友了，这么算来，四五年就是情感的一个轮回。你还想我怎么样？”


“那为什么人家桑迪就能干过蹉跎的岁月和寂寞的长夜？”


                  爱不落14（3）


“也许有一天我还会想起她，并且试图与她在一起，但肯定不是现在。”


“你敢保证此时此刻你再见到桑迪一点也不动心？”


“我也不敢说看见别的漂亮姑娘不动心。我现在是爱情商人，你还能指望我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德行？有时候你真的特别烦人。没什么事了，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我的生意。”


高强不耐烦地把我赶出了他的酒吧。


高强的话让我有点着急。我在心底追问自己，我真的是一名爱情商人吗？我想我不是，我可能有点自我，但绝对不是爱情商人，我要用对韩靓的爱证明这一点。


接下来的周六我安排了我和韩靓的第五次见面。


我让李伟帮忙把我抓进了人民广场旁边的派出所，他有个同学在那儿当差。李伟把情况和那位大哥说完便走了。韩靓认识他，如果他在事情就败露了。那名民警大哥依照我的要求演练了几遍之后拨通了韩靓的电话，告诉她我因为在商店偷东西被抓起来了，在人民广场旁的派出所，让她帮我来交罚款。她只在电话那头“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就在我反复思量她那声“哦”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已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派出所，那架势不像是来交罚款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为了演得尽量逼真，民警大哥当着韩靓的面义正词严地把我说服教育了一顿，然后收了她的两百块钱，最后才放我离开。临走，我暗示性地告诉民警大哥有空一起喝酒。韩靓狠狠地在我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民警大哥平白无故得了两百块钱高兴得晕了头居然对我们说“有空再来”。韩靓气得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麦喝的”。

小小看客

出了派出所，我悄声问韩靓“麦喝的”什么意思。她像看文盲一样看了我一眼，说：“法语，他妈的。”我们肩并肩沿着大街一直走到人民广场，大约五分钟的路，谁也没再说话，我们的样子特像刚刚摆脱婚姻束缚的夫妻。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坐在广场旁的长椅上看广场中央的老头儿放风筝，另外还有两个孕妇、四个少妇、三辆童车和若干情侣在我们的视野中。晃晃悠悠已经是四月初，路边的银杏树都跃跃欲试地发出了绿芽，草坪被环卫工人放了把火烧成了黑色，但隐约还是能看见其中的星点绿影，春天的萌动再热的火焰也阻拦不住。天空呈现出靓丽的白蓝色，让我想起自己高中时的一件仿海军衬衫，当时喜欢得不行，大学时却被我当成了擦脚布。我清了清嗓子，问韩靓有什么感想。


“什么感想？”她一直看着天空中那个手掌大小弄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风筝。


“到派出所赎一名小偷，对这件事有什么感想？”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把两百块钱还给我。”她保持着看风筝的姿势不动，脸上挂着笑容。


“现在就能。”


“嗯？”她扭过头来，迷惑地盯着我看。


“我想你了，想见你。”


她的表情更迷惑了。


“我一直处在焦虑之中，没什么事比喜欢上一个人却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喜欢自己更让我焦虑了，所以我就忍不住偷了东西。”


她扭回头继续看风筝。


“我爱上你了。”


“你根本不了解我。”


“在我老妈肚子里的时候，我也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可我还是来了。”


她笑了，咬了咬下嘴唇。


“先把两百块钱还我！”她语气专横地说。


我拿出钱包取出两百块钱递给她，她麻利地接过去，从银行抢钱的劫匪都没她动作快。


“我也爱上你了。”她面无表情地说，就像在说一加一等于二。


                  爱不落15（1）


她狠呆呆地瞪了我一眼，就像能瞪疼我一样


向韩靓表白成功的当天晚上，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信这样说：想和你见个面，请你吃个饭，就在桃园酒店，明天中午十二点半。我马上反打过去，我身边的人可都坏着呢，说不准是哪个人闲来无事买个新号四处骗人玩。那边马上接了，这让我觉得有点用自己的小心眼度别人的大肚子的意思。


“喂，怎么样？有时间吗？”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美妙女声。


“您是？”


“桑迪。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七年间，这是我们第一次在电话里说话。见面每年倒还有几次，高强会张罗聚一次，也可能是我的朋友的朋友是她的朋友的朋友，然后我们在我的朋友的朋友的生日聚会上见面，每次我都会带着我的女朋友。大学时候的我允许自己在某一段时间内是单身，但不允许这段时间是寒暑假。所以，我们以前的见面都很仓促，顶多只是打个招呼，简单地说两句话，只有一次她对我说了她的电话号码，而我只听到一半——当时的女友是个醋精，没等她说完就把我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