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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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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3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还谈对象!


就在我快要晕菜的时候,我们同时发现了段柏文,他站在五楼的楼梯口,斜背着他的大书包,看着我们俩,那眼神里洞悉一切的意味,简直可以把我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


“是因为他吗?”横刀明知故问地问完这个蠢问题后,没等我的回答,就把手里的塑料袋一把甩上肩头,“噔噔噔”地往段柏文的方向走去了。我生怕他胡来,赶紧追过去,哪知道他经过他时根本没停下脚步,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就直接下楼去了。


“吵架了?”倒是他,斜着眼睛笑着问我。


“不是你想的!”我觉得我都要哭了。


“我想什么了?”他真是赖皮。


“你心里清楚!”我答。


他突然愣了一下,好像我们之间的对话让他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双眼瞬间失神。


“你找我?”我问他,因为平时,他根本不会从四楼到五楼来闲逛。难道是因为今天过节……


但很快我就知道我表错了情,他收回他那恍恍惚惚的思维,对我说道:“啊,不是啊,今天文学社开个短会,准备元旦诗歌朗诵会,我去楼上的高三(7)班一趟。”


原来如此!


“那个韩卡卡,长得可真像小耳朵老师。”我觉得我必须要报复一下,必须!


“就会胡说!”他果然中招,瞪我一眼,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不过我心里还是舒服的,至少,他没有跟斯嘉丽在一起!


“喂!”我实在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偶遇”的机会,连忙喊住他:“我妈问你今晚去不去我家吃饭?她说研究了心的菜品,急着献宝呢。”


“我不能去了。”他说,“今天很忙。”


“哦,再见。”我早该知道他很忙,我早该知道,就算是借着我妈的名义发出这样的邀约,到头来都是自取其辱,他怎么会同意呢?他太忙了,永远都忙不过来。他早就不是那个一遇到不痛快就死赖在我家不走的段柏文了。


我转过身往回走,恨自己恨到发疯,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回到了教室,把整个教室扫了三遍,一直扫到我手软为止,心里才稍稍好受点。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我发泄痛苦的方式都显得那么愚蠢。打过自己的脸,在日记本上把自己画成猪的样子,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不吃不喝不说话,甚至“自杀”。


那是很小的时候,有一天看一张我和我妈的合照,忽然觉得我和我妈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很想不开,连续想不开很多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用枕头蒙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停止呼吸。要不是在关键时刻,被来我房间替我盖被子的妈妈扯走那块枕头,我恐怕早就化身成为小天使了。


在表达自己的感情这种技术问题上,恐怕我真的遗传了我妈的“失语症”。


如果是这样,那我对他的这份感情,是不是也像我妈被我发现之后,就再也没写过的日记本一样,注定只能留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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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有这种绝望的感觉。我明白,这种绝望一旦滋生就变得很可怕,就像馒头上的小霉点,洗不干净,揉搓不掉,除非放弃欲望,彻底扔掉拉倒。


直到天黑我才锁上教室的门回家。走到校门口,才发现横刀竟然还没走。他坐在离学校大门不远的马路牙子上,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埋着身子,一动不动。


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涌上心头。


当我被深深伤害之后,我才知道随心所欲地伤害别人是一件多么不应该的事。我稍稍犹豫,终于决定走近他,轻声对他说:“对不起。”


他猛地抬头,看到我,惊喜地说:“你出来了?”


我把他放到花坛边的那个塑料袋拿起来,轻轻放回他怀里,对他说:“以后都不要给我送礼物了,好不好?”


“你不喜欢吗?”他说。


“不是的。”我说,“这里不是你老家啊,我们家的规矩是,女孩子不可以随便接受男生的礼物。”


“你知道为啥一定要送七样吗?”横刀说。


我摇摇头。


“你看我送你的七样礼,是不是七个颜色?”


我回想,翻白眼的鱼挂坠是蓝色,围巾是桃红色,金嗓子喉宝是绿色的盒子,纸扇子是金色的,手电筒是橘红色,防狼喷雾的外壳是紫色,超市优惠劵,则是罕见的雪青色。


果然是七个颜色。我点点头。


“在我们那儿,送这样的礼物给女娃,就是告诉她,她比七种颜色组成的彩虹还要美,还要珍贵,还要招人喜欢。”


招人喜欢?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但他却很坦然:“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招人喜欢的女娃娃。你别觉得‘女娃’很土,我倒是觉得,‘女娃’比女孩子、女生这些普通的称呼听上去要可爱,你说呢?”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好意思地微笑。


但不知道为何,我心里的郁闷扫去了大半。


那天他送我回家,我们说了很多的话,我知道了他爸爸是个船长,每年暑假,他都会到他爸爸的船上去度过一段时间。他喜欢大海,喜欢在网上编故事,没我想象中土的是,他喜欢吃的甜品是提拉米苏,跟我一样,还喜欢跟着寂寞的妈妈学织毛衣。还有,他说:“我还喜欢……”说到这里,他却戛然而止,过了半天才补充说:“喜欢这样跟你聊天。”


他说完这话脸就红了。我是透过明亮的路灯才发现这一点的。


像他脸皮这么薄的男生,我估计在天中要打着手电筒找才行了。


我在我家小区不远处跟他告别,他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掏出那个让我几近抓狂的塑料袋,对我说道:“真的当我是朋友,就选一样吧,不要让我失望。算是,圣诞礼物,好不好?”


我也不想扭捏下去,于是我闭上眼睛,伸手在袋子里随便抓了一样,当我拿起来的时候,发现是那支可笑的防狼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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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要是有人欺负你,就用这个对付他。”他说完,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我作势要去喷他。他很配合我,夸张地抱头逃窜。跑出老远,又回过身来给我挥手说:“米粒儿,再见!”


他又忘了我的规定,但我好像不那么讨厌他了。


不是,我觉得我已经不讨厌他了。


(7)


   回到家里,才发现妈妈不在家。


   我刚在沙发上坐下,家里的电话就响了,是妈妈,告诉我公司今晚聚餐,她推来推去都没能推掉,所以要吃过晚饭才能回来。


   “推掉干啥,你好好HAPPY!”我对她说。她甚少在外面应酬,我真担心她有一天什么朋友都没有。


   “可是你吃啥呢?”她又犯愁了,“冰箱里都是剩菜。”


   “哎呀,我没事呀,随便吃啥都行。你就放心吧!”


   挂了电话,我就躺在沙发上发呆。我依稀听到窗外有烟火燃放的声音,于是趴在窗户上向外看,果然看到了小簇的绿色烟火,在不远的天空升起,可是才跳出来几朵,就很小气的不再出现了。我灰心地拉上了窗帘,又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机,各种无聊的综艺节目正在努力大放异彩,别人都在狂欢,我却享受孤单。


   我记得初二那年的圣诞节,正好也是周末。段柏文的爸爸娶他的后妈过门,他很不开心,不想回家,一个星期都赖在我家里。那一个星期,他放学就待在我家的书房里上网,打游戏,作业也全是抄我的。我妈却对他倍儿好,给他买新衣服新鞋新书包,还说是圣诞礼物,我却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也不是生他的气,我就是觉得我妈偏心他太过分了,所以那晚我为了一件小事跟我妈顶了嘴,且一直挂着一张臭脸。一个晚上他逗我我也不笑,和我说话我也爱理不理。直到他爸爸来接他回家,他敲开我的房门,丢给我一张MERRY CHRISTMAS的卡片,打开一开,里面用胶带粘着一支话梅棒棒糖。


   我感动得要死不活,可他已经走了,说谢谢也来不及了。我舍不得吃那颗糖很久,却在其后的某一天被我不小心放在暖气片上,糖融化了大半,我心疼得要命。后来,我将那张纸条和那根棒棒糖的棒棒都保存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随手送给我的礼物,其实都被我小心珍藏了起来。甚至包括有一次他临时有事,塞进我手里的一张看过的报纸。


   可是他留住我送给他的什么呢?哦,我忽然意识到,我除了给他带早饭和其他各种零食,貌似真的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要送他点什么圣诞礼物呢?


   平安夜再思考这个问题显然为时已晚。除了斯嘉丽给我的香水,我找不到一样合适的礼物。


   什么时候我不要再比别人“慢半拍”,我的人生才会有精彩的可能。


   我看看表,晚上七点。这样的夜晚,他在干吗呢?换成以前,我早就八百个电话追过去了,但现在,有种无形的距离将我们越拉越远,也让我越来越自卑,我在他的心目中,比不上小耳朵老师我愿意,比不上韩卡卡我也可以勉强接受,但若比不过斯嘉丽,我觉得我就可以去死了。我躺在那里,给他发了一条很无聊的短信:“你介意女生帮你洗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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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他过了半小时才回复我:“不介意。”


   “什么样的女生都不介意?”我又追发一条。


   “同学情谊,有啥介意。”


   我很绝望,看来“洗衣服”事件并不是斯嘉丽凭空杜撰出来的,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天经地义,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同学情谊,同学情谊,口口声声的“同学情谊”,是什么玩意呢?不过是赤裸裸的男女之情的推托之词!眼看事态正向我最不希望出现的真相一点点靠近,我怎么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这样想着,我果断地拨通了段柏文的电话。


   很久很久的忙音之后,他接起来,很大声地说:“喂?”


   他似乎在一个很嘈杂的地方,我也要很大声地说话,他才可以听得见。


   “你吃饭了吗?”我问。


   “你有事啊?”他仿佛没听见我的问题。


   “没事就不可以打电话给你呀!”我调整了一下语调,温柔地补充,“我妈不在,我害怕死了,你来我家陪陪我,好不?”


   上天作证,这是我这辈子跟他撒的第一个娇,我立刻没出息的脸红了。


   “哦。”他似乎没有听出我话里的似水柔情,急切地说,“我等下再打给你啊,我现在很忙。”


我刚刚想接着说话,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我把电话铃声调到最大,在我站起来喝了两杯水,上了一次厕所,洗了一次脸,梳了三次头之后,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我脸上的红晕仍然久久不肯散去。


   段柏文依然没有再打来,我妈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看来这个平安夜,大家都很忙,除了失败的于池子。


   我挣扎起来上网,看到斯嘉丽久不更新的私人博客昨晚居然有更新。


   圣诞的假面舞会


   公主不穿水晶鞋


   王子不哀伤


   公主和王子的最后一曲华尔兹


   跳给自己欣赏


   请给出场费


   否则滚出场


   算了 算了


   我怎么可能和你算了?


   我脑子飞速旋转,圣诞假面舞会?谁和谁跳舞???难道他和她?


   谁给出场费???难道是我!


   我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于是我按捺不住地打了斯嘉丽的电话,我要知道今晚她在哪里,究竟在干什么,不然,我今晚都没法睡觉!


   然而,她没有接。


   斯嘉丽的电话我是知道,只要不在学校,她的电话铃声比马路上的车喇叭声音还要大,她不可能听不到我的电话,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不想接,或者,她忙得没空接!


   我反复看她语无伦次的博客,忽然,有两个字让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算了,算了?我想起天中附近那个著名的酒吧,它的名字就叫做“算了”。那是一个无论谁提起来都津津乐道的地方,除了初中毕业那个晚上,在它的大门口从一个疯女人手里解救了喝高的段柏文之外,酒吧里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但却听过许多有关它的彪悍传闻,其中属“醉酒”和“艳照”最有名,总之,说起“算了”就代表了刺激和新奇。天中甚至流传着一个说法——“没有进过‘算了’的九零后,不是真的九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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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那么,今晚的那里,是不是也在酝酿着什么阴谋的舞会或者华丽的暧昧呢?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冲进很多奇异的想法,像一锅味道复杂的火锅,翻腾许久,意味深长。


   直到深夜十一点——段柏文都没有再打来电话。


   随着午夜的临近,我的呼吸都变得紧迫了。我拼命按住满脑子慌乱的想法,用最快的速度戴上口罩、帽子,换了一套我在学校从没穿过的衣服,拿着我的小数码相机,背着包出了门。


   如果那是伤疤,我要揭开它;如果那是秘密,我要让它大白于天下!


   是的,我有我的特别计划,我把它叫做——为爱便狗仔!


   我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我发誓,要彻查出斯嘉丽的底细,彻查出她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彻查出她的惊天大秘密,不让他落入她早就布置好的温柔陷阱。


   我在餐桌上给我妈留了个纸条:出去看烟火,很快就回,不用担心。


   十二点,应该是酒吧最“high”的时候,这样特别的节日,更加如此。我老远就看到那个酒吧不大的门,被各种形状的彩灯挤挤挨挨地包围着,如一颗结了太多果子的树,随时都会折断腰一样。隔着磨砂玻璃,五彩斑斓的灯光像要迫不及待地从那个充满魔力的小房子里溢出来一样。


   我简直就是我妈大年夜的那一桌满汉全席里最端不出去的那盘窝窝头,只有待在厨房里发硬的命!


我还嫌人家横刀土,没想到我自己也土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喝啤酒大赛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音乐的鼓点节奏越来越强烈,我的心脏快被敲得裂成八瓣了。有服务生端着托盘经过,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到一瓶啤酒,先猛灌一口。靠,又苦又辣,但我忍住恶心咽了下去,我要证明,关键时刻,我的忍耐力并不比正在做秀的斯某人差。


   忽然,音乐戛然而止。人群爆发出一阵强有力的欢呼,我再次往台上看去,那五个要钱不要命的女生已经停止了喝酒。有一个女生一个趔趄,歪在地上,却在傻笑,大概是醉了。这些人对自己的丑态疯态毫不介意,斯嘉丽也一样,她的脸上挂着胜利的表情,好像做了什么学雷锋的好人好事似的。她面前的桌子上几乎前是空的大马克杯,至少有十几只。一个貌似DJ的人走到台上来,数了数她们各自面前的酒杯,几乎毫无悬念地,他握紧斯嘉丽的手举起来,同时,递给她一个很大的信封。


   台下的人们疯狂地替她欢呼,她更是高调得一塌糊涂。不仅立刻拆掉信封,还扬起那些钱,一边欢快地亲吻着她手上的粉红色钞票,一边兴奋得双脚不停地跺地。


   我则冷静地用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切。


   越来越多的人们纷纷涌到台上,我差点被人推倒。我听到收音机里传来DJ的声音:“欢迎大家在平安夜光临‘算了’酒吧!零点马上就要到了,希望大家响应我们的活动,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和你身边的陌生人也好,熟悉的人也好,来一个拥抱,并祝他们‘圣诞快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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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好!”台下的人群兴奋起来。


   我也禁不住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再加上揭开斯嘉丽真实面目的证据在手,我不禁洋洋自得,只要把这些证据交到段柏文手中,任她斯嘉丽再有能耐,也耍不起花枪了吧……


   我为自己暗暗叫好。


   这时,DJ继续说:“好,下面跟我一起倒计时,10、9、8、7、6、5、4、3、2、1……”


   是啊,新年就要来了,新年的于池子,也肯定会和往年不一样。我要争取属于我的一切,我要争取我想要的一切!我陷在人群里,和大家一起欢呼着,伴随着欢呼,我扭过头,往台上的斯嘉丽看去——


   是的,这关键时候的拥抱非常之重要,如果能把它做成大幅的海报贴在天中的论坛里,再配上一个绝妙的标题……我心中狂妄的复仇计划正越描越离谱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却将我的世界瞬间贴上了一块让我行动不了开口不得的强力胶带——


   段柏文和斯嘉丽紧紧抱在一起。


   我奋力地眨眼,再眨眼,但眼前的一切定格在那里,不是错觉,是事实,无法再刷新,或被改写。


   就在这时,我感到自己也被一个陌生人抱住了,再一看,是个胖乎乎的女生,个子还不如我高。她很害羞很快乐地对我说:“圣诞快乐!”


   我默默地挣扎开她环绕过来的友好拥抱,从人潮里退出。


   我走出“算了”,手机却意外地震动。


   我以为是我妈妈催我回家,打开来,看到横刀的短信:


   “我最亲爱的朋友,这个平安夜,别忘了吃苹果;愿你的圣诞老人保佑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我关掉了手机,扯掉了口罩。


   迎接我的,是扑面而来的一阵冷风。


   寒冬真的说来就来了吗?


   圣诞的大街,很少在夜里出门的我从不知道,节日的夜晚可以如此闪亮华美。可我该如何,才有勇气面对这个瞬间破碎冰冷的世界?


(8)


小学一年级的暑假,体育馆的游泳池边。


我静静地坐着,把双脚放进暖洋洋的水里,顿时感觉下身失去了力气,好像随时都会滑进水里似的。我一面瞅着他浮在水面的脑袋发呆,一面紧紧抓住泳池边的扶手。


“下来啊于池子!”他忽然转过头,伸手招呼我。


我把游泳圈往腰上用力提了提,看了看他身后“一望无际”的水面,使劲摇了摇头,严肃地说:“我不敢呐!”


“来嘛!”他游到靠近我的地方。我怕被他拽下去,扭了扭屁股,想挪到远一点的地方,可没想到手一松,滑进了水池。


于是整个浅水区里,直听到我一个人恐惧的尖叫声。后来,眼泪汪汪的我被他捞上岸,他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猛敲我的头一下说道:“你是于池子啊!‘鱼’池子,我以为你不怕水呢!”


三年级,美术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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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他没带水粉颜料,老师用塑料小尺在他的手心打了一小下,让他“长长记性”。


下课的时候,他瞧着桌子凶横地对我说:“于池子,把手伸出来。”


我伸了出去。


他用他的熟料尺子在我的手上敲了三下,说:“以后这些东西,我不记得的你要提醒我,记得了不?”


后来,我习惯了水面都买两份:两支自动铅笔,两块橡皮,两把尺子,两个圆规,两瓶修正液???再后来上了初中,他惭愧地对我说:“以后这些文具,就不用你替我买了啊。怪不好意思的。”


但我还说买了两份,如果他刚好没有铅笔用了,我就把另外一支满不在乎地扔给他说:“凑巧买的。”


上了初中,他比以前沉默多了,多半原因是他妈妈死了的缘故。他的嗓音也发生了变化。但是偶尔下课,他还是会酷酷的对我说:“笔记本借来抄抄。”可是与此同时,他的文字却越写越好看了。在老师评奖作文的时候,他的名字也越来越多地被提到;下课时我总是出其不意地冲到他座位旁边,抢过他在看的书,他就撅着眉头告饶状:“别闹了行不行?”


???????


往事一幕幕,像我一个人的旋转舞。


而他,只是广场中央那座不变的雕塑,任由我不知所终,舞了又舞。


可笑的是,我以为只要再多经历一些沧桑变幻,我总有一天可以靠近他身边;我以为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会是我和他共同珍视的回忆;到今晚我才发现,在他和别人的爱情面前,于池子只不过是一个可以“稍后通话”的人;只不过是王子和公主舞会上一个微笑的点缀。


我臆想的那一切出来都不存在,只徒留一个可悲的笑话。我跟斯嘉丽所描过的每一个和他有关的细节,此刻就像是一记又一记响亮的皮鞭,抽打在我的全身,疼得我几近窒息。


太丢人了。


走着走着,我走到了那条熟悉的河边。


我在这里经历过疯疯癫癫的跟踪,经历过傻里傻气的约会,真是有缘。我情不自禁得蹲下来,风经过我的耳边,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一根紧绷的弦,被人用力地弹拨之后,发出了致命的震荡——


如果我就这样跳下去,会怎么样?


风在刮,树叶在动,冰箱里没有吃完的菜明天还会继续吃;我的离去会对谁造成影响?妈妈的世界里可不可以少掉我—即使我真的死了,像她这样为了爱情可以缄默三十二年的坚强女人,一定可以挺下的;横刀,算了,就算他肯为我掉几滴眼泪,总有一天,他也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会真心喜欢他的女生;最重要的,也是唯一重要的--段柏文,他,会感到难过吗?如果我真的死了,这是我唯一想知道的问题。


   他会不会和今晚的我一样,回忆起我和他共同度过的童年岁月,捡拾那些不起眼的碎片,想到再也不可能的拥有,由衷地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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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那一刻,我充满私心地想,只要他痛苦,我便没有白白去死。


   于是,我探试性地把脚伸进河水里。


   好奇怪,伸进水里之后,我没有感到冰凉,不知道如果我继续再往下面走一些,会是什么感觉?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叫我,:“小姑娘!”


   我一个条件反射,双脚紧缩,几秒钟就站回了河岸上。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我心里狐疑,转身看到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人。要不是她拿着手电,我一定以为遇到了鬼。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那女人看上去不过25岁的样子,估计是从我背的双肩包,看出了我的稚气。


   “ 今天是圣诞节。“我急于解释。


   “哦,没错。所以,圣诞节快乐!”她微笑着看着我的双脚,说:“这么冷的天你还玩水,我家酒在附近,要不要去我家把鞋子烘干?”


   “不用了。”我想掩饰,把脚往后缩,却发现根本无从掩饰。


    她看出了我的窘迫,笑着说:‘我是那边阿布风筝店的老板娘,如果你常来这儿,应该知道的,就在桥头’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西落桥。没错,我想起来了,那里是有个风筝店,门面不大,总是挂着五彩斑斓的各种风筝。


   她又拉了我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天空:“看,那是我们店里新开发的荧光风筝,能在晚上放的,看见没?还可以把你的愿望带上天,所以,我们给起了个名字,叫许愿风筝,你说会不会有人愿意买呐?”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燕子形状的闪着紫色和红色光芒的风筝,在漆黑的天幕上一闪一闪的,漂亮得惊人。


   冬天的晚上放风筝,还真是少见呢。


   我仔细打量她的穿着,才发现她的腹部是微微隆起的。她注意到我的表情,怪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那个疯子非要试验一下他的新发明,不然这么晚了我才不带宝宝出门呢。”说罢,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顶,又伸出手来,替我拉了拉我的大衣帽子,对 我说:“小心冻到.”


   我看着她的肚子,问:‘“能让我摸一下吗?”她笑着说:“当然可以。”


   我的手很冷,我自己用力搓了搓,又哈了口热气在掌心,才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放在她的肚皮上,一阵微弱的温度从她的身体里传出。生命是如此脆弱。我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男孩还是女孩?”我问。


   “不知道。”她说,“男孩女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平平安安地长大,我这个当妈的就满足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我发现她长的很漂亮,她差不多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准妈妈了。


   “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不然你妈妈会担心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个坏学生。整天整夜的不回家,就知道在外面疯玩。”她笑着对我说。说完,她转头扯着嗓子对远方发出亲热的呼唤声:“阿布,我们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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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在她亲热的呼唤声中,我的魂收回来了三分之二。是的,我还有家,我还有我妈妈。她现在一定在找我,一定很着急!和那个半夜降临的救世主般的风筝店老板娘告别之后,我往家的方向飞奔。我决心把半个小时前的那个不争气的自己抛在脑后,要死,也要轰轰烈烈地死;决不能让我的人生和我妈妈的人生一模一样成为一场由等待变为失去的悲剧。


一口气跑到我家楼下,我抬头看,家里的灯果然亮着,我忽然很想哭,那时被我抢压下去的委屈又回来了,我真担心见了我妈的面会扛不住,扑到她的怀里一阵猛抽,那她一定会吓得半死非要问个究竟不可,到那个时候,我该编一个什么样的谎言才能够搪塞过去呢?就在我稳定情绪一步步往楼上走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往楼下跑的声音,那脚步声我很熟悉,直到我们在楼梯狭路相逢的时候我才确定真的是他。


我揉了揉我的眼睛,没准备好任何表情,只能低下头去。


“你回来了?”他站在比我高一级的台阶上,用很凶的语气问我?:“你跑哪里去了,你妈都快急疯!”


“没事啊。”我努力的调整我自己的口气,让它变得正常一些。“放烟火去了,觉得好玩就忘了时间。”


他伸出手,重重地敲了我的头一下,然后转身先上楼了。


我跟着他回到家里才发现家里很热闹。除了我妈,居然还有好久不见的段柏文他爸。餐桌上有一些夜宵,看来他们在找我之余还没忘记享受。


“哈喽,圣诞快乐哦~!”我对大家打招呼。


“你去哪里啦?我们找了一大圈~!这么晚了,你电话也不打一个,是不是脑子坏了?”我妈愤怒的指了指墙上的钟,凌晨一点十五分。


我口齿伶俐地说:“今晚有焰火晚会,超漂亮的,就是在城郊,离市区有点远,我得到通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我打你电话没通,所以留了纸条在餐桌上呀。本来想通知段柏文一起去,哪晓得他也没理我。”我横了段柏文一眼,他果然是识趣把头低下去。


我妈的表情还是很愤怒,她声色俱厉地说:“你想吓死我们?你人不在家,手机又关机,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这么晚了还害得我麻烦你段叔叔和段柏文,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偶尔嘛,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笑嘻嘻的回敬,“老妈别生气,我给你们倒水喝赔罪。”


说完,我拿了三个杯子,到饮水机前接了水,放在他们面前,每放下一个杯子,便侧头微笑着说一句:“圣诞快乐。”标准的五星级大酒店服务员素质。


我妈把水被一推,水洒了一桌子。


我赶紧乖巧的拿了毛巾擦水,段叔叔则看了一眼手表打圆场:“好了,池子回来了就好,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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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楼主| 发表于 2013-7-9 23:31:4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段柏文瞪了我一眼。


我用身子挡住他,左手拿着湿淋淋的毛巾,右手伸出去,手心朝上,不依不饶地问:“礼物呢?”


“欠着!”他也伸出手来,在我手上用力拍了一下,拉开门,走了。


“给我老实交待去哪里了,都跟谁在一起?”人刚走,我妈就开始审问。


“母亲大人,我向天发誓我真没干坏事。今天太累了,明天再审讯好不好?”说完,我微笑着推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我捂着啦啦的巴掌,也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关上了灯。走到窗边,挨到枕头。黑暗中,预谋了好几个小时的泪水,这才终于滚滚而下。


(9)


     在很多事情上,我认为我缺乏的只是天赋。


     从小学到高中,我的成绩一直处于中游状态,还全靠的是拼命加油和背地里的努力。初三那年,他放弃网游,有如神功,成绩节节高升,我每晚喝两杯苦咖啡逼自己背英文单词,咬着牙做数学题直到凌晨二点才考上天中。有机会和他做同桌。


    除了学习,我其他所有的力气都放佛是用在如何讨他欢喜上。但可惜的是,看来我对爱情这件事情同样毫无禀赋,不然为什么我用尽了心计,却还是换来这样灰头土脸的结局?


    先天不足,后天可补。这个世界太残酷,转个身就会变一张脸,唯有改变自己,才是最最上策。


    我找到那个我曾经不屑一顾的网站——杀死所有的萝莉,并研究它。那里的女孩子,每一个都可以成为我的教材,让我学会如何保护好真正的自我,以及那个自我应该拥有的自尊,骄傲还有希望。而所有的肮脏,不快,痛苦,让造出的另一个“我”承担就好。


    听上去,很有技术含量。


    但想到斯嘉丽和他那个拥抱,想到他们合伙对我的欺骗,我就有小脑燃烧的感觉,克服什么挑战我都在所不惜。


    故此,我需要做好设计,步步把关,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那个新年里,我好像豁然开朗,心里开出一个小窗,窗里跳出一个我。她如影随形,像我的双胞胎姐妹,时时提醒我:“于池子,想不被耍死,首先要学会耍别人.”


    我选择的第一个对象,依然是横刀。


    那天中午我来到他的教室门口。他很惊喜地跑出来,问我:“是找我的吗?“


    “废话。”我微笑着说,“不然我找谁?”


“嘿嘿。“他搓着手笑了一会,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不是说,要低调的么?”


       “你跟我来。”我说。说完,我朝着学校花蕾剧场那边一直走过去。他很听话地一直跟了上来,此时正是午休时间,花蕾剧场静悄悄的,大门紧闭。就在前几天,这里结束了一场成功地新年朗诵会,这段朗诵会让一个叫段柏文的男生成功地成为了天中的头号明星。他朗诵了一篇叫《偏偏喜欢你》的诗歌,据说很感人,据说是送给他学会的女孩子的,据说那天在台上的他超有范儿,据说有女生冲上台给他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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