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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的银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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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0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在为银行起草法律构架时,我同时也在努力构想一个格莱珉的专用标识。开会时我经常在笔记本上胡乱涂写,而现在所有的乱涂乱画都与专用标识有关。有三个主题占据了我的心思,它们都和乡村有关。一个涉及编织,特别是竹藤编织,我认为那是一个美丽的象征,因为编织能够将一些很散碎的东西汇编成一个有力的整体。我尝试过许多编织图案的设计,但没有一个真正达到我期望的效果。另一个主题是“五”这个数字,因为我们所有的小组都是由五个借贷者组成的。我用五根棍,五个人,五只手,五张脸,尝试过许多组合。第三个主题是一个乡村茅草屋。它设计简单而能充分地体现乡村的含义。


  这段时间里,每当我去一个格莱珉的村子都要仔细地注意观察:未完成的竹编,脱粒,各类农活,住所,用具与装饰品等等,看是否能挑出某些细节性的东西,用在我们新的专用标识中。正在曼谷出席一个研讨会时,我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专用标识的轮廓。我不关注研讨会了,仔细琢磨那个茅草屋的主题,突然间产生了一种设计。我把它画了几个版本,立即就喜欢上了其中的一个。我知道,我找到了我的专用标识,我甚至把它的配色写了下来。


  一回到达卡,我就让人把这个专用标识画出来,并上了颜色,拿给穆扎梅尔(Muzammel)、迪帕尔、努加罕和戴杨看。他们的反应很谨慎,问了许多问题。它象征什么?这些颜色是什么意思?我做出我的解释:这个专用标识的茅草屋代表乡村,但也可被读解为一支向上射的箭,箭的红颜色象征速度。茅草屋中央的绿色代表新的生活,那就是箭所瞄准的目标。


  一开始,我的同事们并不十分热情。我争辩说,我们应该马上采用这个专用标识,把它放在所有的地方——我们的信纸抬头,信封,小册子和所有其他文具上,使它成为整个规划的有机组成部分,被这个新的银行继承下来。为了使这个专用标识与格莱珉更加密切而不可分割,我提议,在我们的开业典礼上使用它。我们可以用竹子和彩纸做出一个出色的专用标识来。把它作为一道大门,人们通过它走进格莱珉银行。


  我们在坦盖尔的贾莫基村(Jamurki)的一大片空地上举行了开业典礼。我们邀请了一些借贷小组和几个分行的所有工作人员来观礼,还有其他来自达卡的来宾,人们挤满了那片空地。穆希思大臣、贷款者代表,还有我坐在讲台上,那天天气好极了,阳光灿烂。如典礼场合的惯例,我们背诵神圣的《古兰经》作为庆典的开始,然后是妇女贷款者们充满感情的发言。对于为此目标奋斗了这么久的所有人来说,这是一个成真的梦想。我望着身着各色纱丽的妇女,红、绿、橙、粉构成了一片纱丽的海洋。所有这些前来参加庆典的成百上千赤脚的借贷者们,他们用自己的脚投了票,他们想要摆脱贫困的决心无可置疑。那真是美丽的景象,充溢着能量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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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0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格莱珉从一个在充满敌意的银行体系中运作的试验项目,转变为一家为穷人服务的独立银行,这一挑战使我和我的同事们,还有我们的借贷者都非常激动。我们继续遭遇着孟加拉银行家们的怀疑,但是从1983年10月2日起,我们就可以一个同等机构——而且其金融运作绩效超过传统的商业银行——的身份来坚持我们的立场了。最重要的是,独立使我们得以成长。我们惊人的速度急速增加着新的支行。我对我们的培训手段以及小额贷款方法的质量充满自信,我看不出此时有任何降低速度的必要。


  在20世纪80年代的后五年中,我们不仅经历了数量上的增长,而且对整套方法做了许多改进。截至那时,我们招募的员工都是临时工,他们不由得经常忧虑这个试验是不是会终止,那样他们就会失业。格莱珉成为一家独立的银行之后,他们都自动成为这个新机构的正式员工,他们所有人都是大赢家。我们还普及推广了十六项决议,那些决议产生于借贷者们的一个全国性工作会议(见第八章)。我们的规划加入了住房贷款,在社会开发方面的努力得以扩展,并进行了灌溉贷款与其他季节性贷款的试验。虽然遇到一些挫折,如1987年、1988年的洪灾与坦盖尔地区的还贷危机(我们的第一次危机),这仍是一个成长、革新与充满信心的时期。但是我们意识到了,要使我们的成长可持续,我们需要解决向独立银行转型过程中遗留下来的一些治理方面的问题,其中最紧迫的就是要将格莱珉从一家国有银行转变为一家主要由其借贷者拥有的银行。我们指望着穆希思的引领来完成这件事。


  不幸的是,还没有机会完成他要改变格莱珉股权结构的承诺,穆希思财政大臣就在1985年辞职了。所幸的是,穆希思的好友,财政部终身部长赛义德扎曼也对格莱珉十分热情。赛义德扎曼了解穆希思对我的许诺,当我提醒他这件没了之事时,他向我保证,他会支持穆希思的决定。


  他说话算话,悄悄地变动了格莱珉的股权结构,将75%的股权授予贷款者,25%留给政府、国有的索纳里银行(Sonali Bank)和孟加拉农业银行。


  但是,随着我们治理状态的变化又出现了另一些复杂因素。1986年,董事会构成变更,大多数成员来自贷款者股东,于是我们的境况变得很奇怪,格莱珉成了一家由一名“政府官员”掌管的非国有银行。根据我们的法律构架,我是一名由政府指派的董事经理,因此,我必须遵守一名公务员须遵守的所有规章,包括我出国参加任何会议之前,都要得到总统的批准。一件尤其令人恼怒的事发生在1985年,我因出国申请被总统驳回而无法出席在内罗毕召开的联合国妇女大会,他的问题是:“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出席联合国的妇女大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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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0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的任命也是悬于游丝之上,官方委任书上说,我“担任董事经理,直至发出进一步的指令”。换言之,只要政府没有对我的工作感到不快,我就可以坐在这个位子上。很可能我哪天早晨醒来会在报纸上看到,已任命别人取代我在格莱珉的董事经理职位。政府无须解释将我解职的理由,也无须解释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这种组织上的安排没有稳定的保证,我一直在担忧,这届或下届政府会突然把我取而代之,从而使格莱珉陷入危机之中。于是我去咨询帮助我们建立起银行的律师卡马尔·侯赛因博士,草拟一份要求国会批准修改格莱珉银行法律构架的提案。提案须经由财政部递交到国会,但部里的官员们根本不想让这个条款得到修改,他们干吗要去变更那个赋予他们变更董事经理的无限权力的条款呢?我送去了我的修改提案,财政部果然对它不予一顾。我又将它呈送给一个更高级机构,是由部长们组成的名为全国经济理事会执行委员会。他们推荐采用我的建议,而财政部的终身部长仍不予理会,当我亲自向他提出这个问题时,他争辩说那个委员会不是政府,财政部无须听取其指令。这是我从迟钝的政府机器中得到的一个无法忘记的教训。


  我继续不断地去敲各种各样的门。最后,我向阿萨德总统本人提出了这个问题。他命令他的财政部长在下一次内阁会议上提交审议我的提案,但是那位财政部长给总统的建议是不要修改那一条款。我没有放弃。我向总统的秘书长说明了情况,这位高级官僚恰巧是我在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教书时我的数学班的一个学生。我请求他的帮助,他答应将尽全力。他组织了一个高级别的专题会议,邀请了副总统、中央银行行长、财政大臣、财政部长、计划大臣和我本人参加,由总统担任会议主席。


  我竭尽全力为我的提案力争,除财政部长以外的所有与会者都表示了对我的支持。财政部长的反对理由是,他担心政府会失去对这家银行进行必要监管的能力。尽管他提出了警告,会议还是批准了修改提议。提案终于被送呈国会,就在阿萨德政府被一次人民起义赶下台及国会被解散之前,提案得到了批准。根据新的条款,一名董事经理必须由董事会而不是政府任命。经过一些法律程序之后,董事会任命我为格莱珉的董事经理,我不再是一名公务员,而是银行的一个雇员了。更重要的是,格莱珉银行现在可以自由地选择一位为其股东利益服务的总裁,而不必听从政府的吩咐了。


  这一修正,是格莱珉银行的法律构架中一项关键性的转变。但为了更加确保格莱珉银行的未来,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董事会主席的任命,它目前是由政府指派的。如政府的一贯作风,这一任命的有效期是“至发出进一步的指令”,那就是说,这位主席随时可以被政府撤换。这种安排对银行的稳定性构成威胁。董事会主席的作用至关重要,尤其是对我们而言:十三人董事会中的九位贷款者代表们一般都是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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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1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格莱珉银行积极进取的扩展规划使我们每年大约新增100个分行。从乔布拉与坦盖尔进行的六年试验中学到的许多经验,使我们得以对整套方法加以完善,这些新的分行质量都非常高。到1985年,我们拥有了一支由年轻的专业人员组成的出色的骨干队伍,他们都拥有好几年乡村工作的经验,能够指导并管理数以百计乃至数以千计的新进员工。我们在吉大港和坦盖尔的一些最老的分行碰到了一些问题,我们在那里运行检测与纠错的程序时,贷款者受到许多政策变更的影响。但是,在1983年之后建立起来的分行的运作都非常好。


  起初我们将全国总部设在达卡郊区的夏莫里(Shymoli),地处城市金融区的外围。我试图推迟至首都的搬迁——在那里,有权势的官僚们看起来难免会脱离乡村现实,但是到1983年,我们别无选择了。但我仍坚持所有人都要庄严承诺,保持我们源于乡村的草根本色。我们决定,只有在乡村支行工作过几年的人员才有资格在总部工作,在过去十五年里,这个规矩只被打破了屈指可数的几次。


  伴随着自身的扩展,我们眼看着贷款者通过接踵往复的贷款周期而进步着。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随着业务与自信的增长而增加贷款的数额。一些最精干的贷款者用他们的利润造起新房子或修缮了现有的家。我下村走访时,每次看到一栋用格莱珉贷款资助的业务挣来的利润建起的新房子,我都会感到震撼,但我仍因更多的贷款者无力承担如此大的投资而深感遗憾。我开始考虑如何创立一个新的规划,向具有良好偿付记录的可靠的贷款者们提供建房与修房的长期贷款。我想象,这项新的贷款规划应该以奖励突出的贷款者作为启动。但是我并不清楚应该如何着手。之后,在1984年,我注意到孟加拉中央银行发布的一个广告:乡村地区住房贷款的新的再资助计划。格莱珉银行对此做出响应,向中央银行提出申请,请其帮助格莱珉为其贷款者推出的住房贷款规划。我们解释说,由于我们的贷款者的朴素境况所限,他们无力偿还中央银行广告中所提到的大额贷款,我们的贷款者贷不起75000塔卡(大约两千美元),但是我们确实想贷给他们5000塔卡(125美元)的住房贷款。


  中央银行驳回了我们的申请,央行的专家和顾问们断定,用125美元建立的无论什么东西都不会符合对一座房子的建筑学方面的定义。他们特别指出,这样的房子不会被计入“国家住房累计”中去。


  我提出抗议。“谁又在意这个‘国家住房累计’呢?”我说,“我们只是想要我们的成员有个不漏雨的屋顶和干燥的住处。”


  我们试图使中央银行的顾问们理解,即使如此微不足道的居住条件,对于我们贷款者的现状都将意味着多么重大的改善。但是我们的争辩徒劳无功,他们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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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1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们又想出了另一个主意。我们送去第二份申请,解释说,我们不再想做住房贷款了,而是想做“遮蔽之所贷款”。我们指望着他们没有一个对“遮蔽之所累计”的定义或数据,也就不会说我们不符合资格了。然而,尽管负责那个项目的顾问们没有对我们的遮蔽之所贷款提出反对,小组里的经济学家还是争辩说,我们的贷款者承担不起根本不产生收入的贷款。格莱珉能做得好的,是利用贷款产生收入,用他们的话说是“有生产力的活动”,但“遮蔽之所贷款”是消费项目,不能产生收入帮助偿还贷款,所以我们的贷款者无力承担。


  于是我们又从头开始。这次我们说,我们想向贷款者提供“工厂贷款”。我解释说,我们的贷款者中绝大多数是妇女,“她们在家里工作时还得照看孩子们,所以她们的家就是工作地点,我们宁愿称之为工厂。再者,季风雨每年要使她们遭灾五个月,在那段时间,由于没有结实的屋顶她们无法工作。为了持续工作保证收入,需要保护她们不受风雨的侵袭,所以我们想向她们提供工厂贷款。的确,这个‘工厂’也是家,但更重要的是,由于它能使她们得到长年工作的条件,因而对她们产生收入的能力具有直接的影响。”


  那些顾问第二次驳回了我们的申请。我安排了一次与央行行长本人的会面,请他否决他的官僚们的决定。


  “你肯定那些穷人会偿还贷款吗?”行长问道。


  “是的,他们会还的,他们一定会。这些穷人不像有钱人,他们不敢冒不还贷款的风险。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行长看着我,说:“你在我们的官员那里碰到了一些困难,对不起。我会允许格莱珉推行一个试验性的住房贷款规划,祝你们好运。”


  到今天,我们已经发放了总额1.9亿美元的贷款,用于建造了56万栋房子,每周的分期付款记录近乎完美。商业银行的惯例住房贷款项目是无法取得如此成功的。他们的贷款者很少有人偿还贷款,过上三年那个贷款项目也就中止了。我们的住房贷款项目持续至今,而且仍在扩展。


  1989年,由世界上一些顶级建筑师组成的评审团选中了格莱珉的住房项目,授予它阿加·汗(Aga Khan)国际建筑奖,这也是对我们的承认与表扬。在开罗举行的颁奖仪式上,一些卓越的建筑师不断地问我,我们的原型设计——一座花费了300美元的小房子——的设计师是谁。我回答说,根本就没有专业建筑师为我们的贷款者做建房设计,那些贷款者是自己房子的建筑师——正如他们是自己命运的建筑师一样。


  第八章 为穷人服务的银行(1)


  ——成长与挑战,1984—1990


  长久以来,孟加拉一直吸引着那些关于人口问题的研究者们。他们告诉我们,我们贫困的原因是在太小的一块土地上有了太多的人。在与佛罗里达州差不多大小的地域,居住着大约1.2亿孟加拉人口。如果美国的一半人口决定都搬迁到佛罗里达去的话,他们就能体会到我们孟加拉现有的人口密度。这对于孟加拉都意味着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削减出生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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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1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相信,在国际开发机构所倡导兜售的人口政策之中,存在着一种强烈的惧怕因素。我们在第三世界常常盲目地附和他们的观点,从而在自己的国家造成了更大的恐惧。自从孟加拉独立以来,我们的人口几乎翻了一倍,但是我们肯定没有加倍的贫困。与二十七年前相比,我们今天的日子的确好过了许多,尽管要养活加倍的人口,食品短缺却减轻了,我们在粮食方面远比以前更加自给自足。


  我怀疑,各国政府与一些国际开发机构是成心要把人们吓得慌张盲动,借以转移人们对他们自身无能的关注。他们不该去限制人口的增长,而是应该将精力集中在提高人民总体的经济状况,尤其是处于底层的人们的经济状况。各国政府与人口机构在改变穷人生活质量方面的努力,远不如其用于实施恐吓策略方面的投入,如压制文盲的男人女人们及至剥夺其生育能力。


  联合国在四十多个发展中国家中所进行的研究表明,出生率会随着妇女获得平等而下降。这种状况的原因有许多,因接受教育而推迟婚育,受教育水平较高的女性更可能使用避孕手段,更可能参加工作,等等。我相信,较之通过恐吓策略“鼓励”计划生育的现行体系,赋予贫苦妇女以挣钱的机会,并把她们组织起来,将更有助于减缓人口增长。“家庭”的计划应该留给家庭去决定。


  在有关人口的讨论中,人们经常引用格莱珉银行的例子,因为在格莱珉成员中,采用计划生育措施的家庭是孟加拉全国采用率的两倍。1994年9月在开罗举行的人口大会上也提到,格莱珉家庭的出生率大大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一旦通过自雇增加了收入,格莱珉的贷款者们便会显示出少生育,教育子女,以及积极参与民主活动的非凡决心。如果小额贷款能够帮助众多的家庭意识到计划生育的好处,对于人口增长如此忧虑的政府与诸多国际机构为什么不去更加积极地促进小额贷款呢?是因为小额贷款是赢利业务吗?在现行的人口规划项目中又是否存在既得利益呢?我相信,是对于削减人口增长的强调,转移了人们对于那个更为重大的问题的关注,即如何去实施一些能够使得人口自顾自足的政策。我们越迅速地重新安排好我们的优先顺序,对于这个星球上现在和将来的所有人来说,就越好。


  在我们为所有分行的中心干部举办的年度讨论会上,我开始看到一些社会问题在一个个的格莱珉家庭里得到解决。讨论会把中心的领导们汇聚在一起,重温他们的问题与成绩,确认令人忧虑的领域,并寻求应对社会与经济方面挑战解决方案。这些讨论会如此卓有成效,于是在1980年,我们在坦盖尔召开了一个由挑选出来的中心领导人参加的全国讨论会。会议结束时,与会者集体达成了四项决议。我们以为人们最多也就是把这些决议当作会议汇编,不会更为认真地对待它们,但是,我们很快就接到来自全孟加拉各个中心要求得到那四项决议复印件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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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1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在1982年举行的第二届全国大会上,我们以“十项决议”结束了会议。1984年我们在乔迪夫普尔(Joydevpur)召开的讨论会上,十项决议被增加到十六项,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决议会对我们的成员产生那么深刻的影响。今天,在所有格莱珉的支行里,我们的成员都会充满自豪地背诵这十六条决议。它们是:


  1?在我们生活的所有方面,我们都将遵守并促进格莱珉的四项原则——纪律,团结,勇气与苦干。


  2?我们要使我们的家庭繁荣。


  3?我们不要住在破房子里。我们要修缮我们的房屋,并努力工作争取尽早建造新房子。


  4?我们要一年四季种菜。我们要多吃青菜,把剩余的卖掉。


  5?我们要在种植季节尽可能地多多种植秧苗。


  6?我们要做好家庭计划,保持小家庭。我们要尽量节省开支。我们要照料自己的健康。


  7?我们要教育我们的孩子,一定要教会他们挣钱谋生,要为他们付学费。


  8?我们要保持我们的孩子干净,环境清洁。


  9?我们要修造并使用厕所。


  10?我们要饮用从管井中打出的水,如果没有管井的水,我们要把水烧开,或是使用明矾把水纯净。


  11?在儿子的婚礼上,我们不会接受任何嫁妆;在女儿的婚礼上,我们也不会送嫁妆。我们要使中心远离嫁妆的诅咒。我们不会实行童婚。


  12?我们不会做任何不公正的事,我们一定会反对任何试图做不公正之事的人。


  13?我们会集体承担较大的投资,来争取更高的收入。


  14?我们随时准备互相帮助。如果任何人有困难,我们大家都会帮助他或她。


  15?如果我们得知在任何中心出现违犯纪律的情况,我们大家都会到那儿去帮助恢复纪律。


  16?我们要在我们所有的中心引入体育锻炼活动。我们要集体参加所有社会活动。


  现在在我们的全国讨论会上,我恳请与会者们不要增加决议的数目了。我的理由是,我们应该集中精力,好好地实施现有的十六条决议,而不是再增加新的决议。然而,格莱珉的一些地区支行,可能会做出一些决议来解决本地区特有的问题。穷人一旦在经济上获得了自主权,他们就会成为最坚定的战士,为解决人口问题,消除文盲,过更健康更好的生活而斗争。这些决议正是对此的展示。当决策者们终于能认识到穷人是他们的伙伴,而非漠不相干者甚或是敌人时,我们就一定能够取得比现在快得多的进步。


  孟加拉是一个自然灾害频仍的国家,这是我们事业中的一个不幸但无可避免的因素。但是,无论一个贷款者遭遇什么大灾难,无论是自然灾害还是个人的不幸,我们的一贯宗旨都是要坚持使她或他偿还贷款,哪怕一周只还半分钱。这个原则意在激发那个贷款者自力更生的意识,激励他或她的自尊和自信。如果一旦免除一位贷款者的偿还责任,则可能要花上好几年的艰难工作,才能恢复他或她对自己能力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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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1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如果村庄遭遇严重的水灾或饥荒,贷款者的庄稼和牲畜都被摧毁,我们就会马上发给他们新的贷款,使他们重新开始。我们从不划销旧的贷款,而是把它们转为长期贷款,以便贷款者可以更缓慢地以更小额的分期付款来偿还。在贷款者去世的极端情况下,我们尽快从中心紧急基金(为贷款者们设立的一种人身保险基金)拨出资金给予死者的家属。随后我们就会要求那个小组或中心,从那个家庭中吸收一个新的成员,使这个小组的成员回复到五人。


  孟加拉有太多的自然灾害,一个地区可能在同一年内遭受几次侵袭。曾有过一个村子,一个区,或整个地区一年内遭受多达四次洪灾,那足使一个家庭的所有储蓄财产丧失殆尽。我们在1981、1985、1987、1988年遭受了几次洪灾,特别是1988年那次,海外国际媒体报道了我们的困境。还有一些地区性的灾难,如1989年侵袭马尼格甘杰(Manikganj)地区的龙卷风。在此类情况下格莱珉总是按照相同的程序运作。首先,我们暂停执行银行的常例规章,当地的银行经理和所有员工被指令立即到灾区参加搜寻,尽可能地救出更多的生命,并提供栖身之所,药品,食物和保护。接着,银行工作人员会对我们的成员们进行家访,告诉他们,银行和他们的伙伴成员都会支持他们,以帮助重树受害者们的信心。然后我们要搞清楚幸存者具体的需要并采取措施来提供所需物品,提供紧急救援食品,预防脱水与腹泻的水和含盐溶剂,还要发放用于购买紧急种子和耕牛的现金,以及新的资本金,还为人们提供灾难贷款。我们希望我们的成员有悼念亲人的时间,但不希望他们从绝望转而沉溺于漠然与呆滞之中。我们想要他们尽快开始思考生存下去的计划。由于国家与国际上的救助通常姗姗来迟并且不符需要,受害者们只有通过自己重建家园来摆脱苦难而获得劫后余生。在灾难期间,旧有贷款的偿还期被修订并被给予偿付宽限期。当地中心在一个特别会议被赋权决定宽限的期限。我们还会研究实施一些能使该地区更为安全的长期项目,如建立一些抗龙卷风的避难所。我们在沿海地区的许多格莱珉分行现在的办公室都是用坚实的坚固混凝土建造的。


  格莱珉并没有保存所有抗击自然灾害的完整统计,但据我估计,我们的贷款有5%是发放给了自然灾害的幸存者。普拉米拉·格尼·戈什(Pramila Rani Ghosh)的故事就是我们的贷款者所经常面对的灾难情形的例证。1971年,在解放战争时期,普拉米拉的房子两次被巴基斯坦军队烧毁。1984年她加入了格莱珉。1986年,她患了肠炎,住进坦盖尔医院动了手术,并被告知几年内不能工作。她的组员们提议从他们的小组基金中给她一笔贷款来付手术费用,但钱还是不够,她卖掉了她的奶牛和食品杂货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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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1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她用一笔新的贷款买了奶牛,而这些奶牛死于一种莫名的疾病。她又去每周中心会议从小组基金中贷了一笔60美元的贷款,用这笔钱买了一头新的奶牛。在1988年的洪灾期间,查比萨(Chabbisha)村被淹没,普拉米拉的房子被冲塌了,她失去了所有的庄稼。流行疫情又在村里暴发肆虐了三周,银行的工作人员每天都来探访村民,发放纯净饮水的药片。普拉米拉和数以千计的格莱珉家庭一样,收到了40公斤的麦子。她后来将那些卖麦子的钱还到中心的灾难基金,还从我们这里买了成本价的蔬菜种子。三周以后情况渐趋正常时,她已经做好准备,将食品杂货店重新开张了。


  1992年,打翻的油灯引起的一场火烧毁了普拉米拉的家。邻居和村民努力帮助她扑灭了那场火,但是在复燃的烈火中,普拉米拉失去了她所有的庄稼、粮食、整个食品杂货店,还有她的两头牛,剩下的仅有她和丈夫身上穿着的那几件衣服了。大火过后的第二天上午,格莱珉的工作人员走访了普拉米拉,并组织了一个特别会议,在会上,他们提出向她提供一笔出自中心灾难基金的贷款。但是她决定接受一笔季节性贷款和一笔小组基金的贷款,用一部分贷款开了一个小食品杂货铺,其余的用来购买了水田的肥料。在她已长大成人的三个儿子的帮助下,她又有能力开始偿还贷款了。三个月以后,格莱珉批给她一笔住房贷款,于是她为自己建造了一个新家。


  普拉米拉现在正在使用她的第十二笔贷款。她拥有的以及租用的土地足够养活她的全家,并且一年大约卖10莫恩德稻谷。


  格莱珉从最初就采取与传统的扶贫方式背道而驰的做法,我们发放现金贷款,而从不考虑首先提供技能培训。这一方针给我们招来了许多批评,甚至包括来自一些朋友的批评。在乔布拉村我们根本看不到有任何进行正式培训的需要,20世纪80年代的经验,使我们更加确信我们的方法是正确的。


  为什么要先发放贷款呢?


  我坚定地相信,所有人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我称之为生存技能。穷人活着,这一事实就清楚地证明了他们的能力,不需要我们来教,他们已经知道如何去做这件事了。所以,我们不去浪费时间教给新的技能,而是努力去最大限度地利用他们现有的技能。使穷人能得到贷款,就是使他们得以立即实践他们已经掌握的技能——编结,脱粒,养牛,拉人力车,等等。而他们挣到的钱继而转变为一种工具,成为一把开启一系列其他能力的钥匙,得以探究自己的潜力。贷款者经常彼此传授新的技艺,以更好地利用他们的生存技能。他们比我们能做到的要强得多。


  许多政府决策要人、非政府组织和国际顾问们在开展扶贫工作时,通常要首先推行一些非常详尽的培训规划。他们这样做是基于“穷人因缺乏技能而所以穷”的基本假设,并使他们自己的利益得以长久续存——为他们自己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而不必承担任何必须产出具体成果的责任。有赖于多方援助的源流与善款预算,仅为此类培训,就在全世界兴起了一个庞大的行业。扶贫方面的专家们坚持说,穷人要想攀上经济的阶梯,培训是绝对必不可少的。但是如果你进入到真实的世界中去,就一定会看到,穷人之所以穷,并非因为没有经过培训或是没有文化,而是因为他们无法得到他们的劳动报酬。他们无力控制资本,而恰恰是控制资本的能力才会使人们摆脱贫穷。利润是坦然地倒向资本的,穷人处于毫无力量的境地,只能为生产资本控制者的利益劳作。他们为什么无法控制任何资本呢?因为他们没有继承任何资本或贷款,又因为被认为没有任何信贷价值而不能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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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7 00:04:1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相信,许多培训规划带来的是副作用。如果格莱珉要求贷款者们必须先去参加一个企业管理培训课程才能得到做营生的贷款的话,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会被吓跑。对于我们的贷款者来说,正规的学习是一件很吓人的事,那会使他们觉得自己渺小,愚蠢,毫无用处,甚至会毁掉他们天生的能力。这类培训还经常提供物质刺激来吸引人们参加培训——有时参加者会即刻得到以培训津贴为名义的好处,或是以参加培训作为得到现金或其他好处的先决条件,由此来吸引那些对培训本身可能根本不感兴趣的穷人。


  这并不是说所有的培训都不好,但是不应该将培训强加于人。只有当人们积极寻求并愿意为其付出代价或费用的情况下,才适于提供培训。例如格莱珉的贷款者,就确实在寻求培训,他们可能想要学会看懂存折上的数字,或是想要搞清楚已经偿还和待偿的数额。常有格莱珉的贷款者想要读懂十六条决议,学会记账,或是随时掌握业务信息,他们或者可能想学习饲养家禽,养牛,或是学习种植,储藏,粮食加工的一些新方法。格莱珉也正在将新的技术带给他们:手提电话,太阳能,互联网。很快,贷款者们就需要学会计算打电话的费用,或是学着去阅读计算机屏幕上的词语了。


  在尚未创办格莱珉银行时我就对在孟加拉的国际援助机构提出过批评,我批评的最严厉的、也是现今最具影响力的一个机构,就是世界银行。这些年来世界银行与格莱珉有过那么多斗争与不合,以至于一些评论员称我们是“拳击对头”。世界银行里总还有些人懂得小额贷款是怎么回事,但由于风格迥异,多年里我们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干架上,而不是互相帮助。


  在1986年世界食品日的电信会议上发生了一次公开的冲突。世界食品日美国委员会的全国协调员帕特丽夏·杨(Patricia Young),邀请我和时任世界银行总裁的巴伯·科纳布尔(Barber Conable)作为专题发言人,一起出席向三十个国家进行同步卫星转播的电信会议。


  我并不了解电信会议是怎么回事,但我接受了邀请,把它看作一个可以阐释我的观点的机会。我认为,贷款的权利应被视为一种人权,贷款能够在全球摆脱饥饿方面起到一种极具战略性的作用。


  我并没有打算去和世界银行总裁吵架,但科纳布尔说到世界银行向孟加拉的格莱珉提供了经济援助时,令我恼怒了。我认为我应该纠正这个错误的信息,于是很有礼貌地插话说,世界银行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科纳布尔不予理会,又提到是世界银行的贷款帮助了格莱珉。这次我坚决地反驳了他。科纳布尔对我的抗议置之不顾,继续重复说世界银行向格莱珉银行提供了经济支持。我认为我应该对卫星电视的观众们澄清事实。我们这些格莱珉银行的人从来没有想要也没有接受过世界银行的资助,因为我们不喜欢那家银行的行为方式。他们的专家顾问经常会插手接管他们所资助的项目,在项目被纳入他们的运作方式轨道之前,他们是不肯罢手的。我们不想要任何人来干预我们的体制,或是来吩咐我们如何行事。实际上,就是在那一年,我们的确拒绝了世界银行的一笔两亿美元的低息贷款。我还告诉科纳布尔——他正在喋喋发表关于要雇用世界上最佳干才的议论——雇用聪明的经济学家并不一定能转化为有益穷人的方针和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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