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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不再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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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4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他们太不负责任了,太没有人权了!”杨筱光愤慨。


  方竹继续说:“娱乐版主编认为这是一个顺水人情,我最近写选秀的娱评稿子多,他认为无伤大雅,而且这应该是业内炒作,不是我们报纸发,也会是其他报纸发,所以还不如我们先发了。”


  把事实隐瞒一半袒露一半,并非方竹的本意。可是,她若是如实讲出何之轩同她说的那些话,好友又是事件中被无辜牵连的人,于公于私在情绪上都会有影响,平白就会生出不快,这又何苦来哉?


  于是方竹决定还是不同杨筱光把这件事讲得太明报。她转眼望到报纸上好友同选秀新人并肩的照片,内心微微一动,想要问些什么,却终究没能问出口。


  那头的杨筱光还是气呼呼的,可见真的是气得不轻,直报怨:“你们做记者的,怎么可以这样?”


  方竹对好友确有些愧疚的,真心实意道:“真抱歉,阿光。”她顿一顿,叹了口气,说“自从做了记者,我想要一切凭自己的实力。这些年来,我起早贪黑,抢新闻做报道,还要进修课程。我不吸烟,不喝酒,不吸毒,我不收红包做软文,也不挂靠广告部捞外快。我想要光明正大、公平公正干这行,可千防万防,还会出这样的事,不管怎样,我的名字挂在这篇报道旁边,是我对不住你。”


  她这样一说,那头的杨筱光反而抱歉起来:“唉!算了,你也别往心里去。算我们倒霉呗!”


  方竹闻言更为愧疚,说道:“晚上我请你吃饭赔罪吧!”她又望一眼报纸,“叫上莫北?”


  杨筱光没有反对。


  只是晚上饭局气氛仍旧凝重,此次风波对方竹也好,对杨筱光也好,均有不小的影响。看着老友颇为消沉的模样,方竹再次确定自己没有和盘托出所以内情的做法是正确的。


  幸好将莫北交到现场调和气氛,同杨筱光玩笑几句,冲淡不少暗淡情绪。杨筱光大而化之的性格也是方竹的安慰,餐毕之后,她拍拍肚子,大呼:“愉快的晚餐,体贴的朋友,人生还是很美好的!大伙儿放轻松。”


  方竹这才把一颗心结结实实放下来。


  莫北驱车将两个女孩送回家,先下车的是杨筱光,在她下车后,方竹才试探地同莫北说:“我这个媒人还算合格吧?”


  莫北托一托眼镜,说:“八字的一撇得问她。”


  方竹有几分失望:“你们真不在状态。”


  莫北说:“我们是合适的相亲对象,但确实缺点油。”


  方竹说:“那你得加油。”


  莫北说:“方竹,你介绍得不错,我在尝试。这样的女孩,耿直又可爱,一张白纸,自惭形秽的那个倒是我。”


  方竹点头,认同莫北对杨筱光的看法,可是她说:“莫北你不要这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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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4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莫北耸一耸肩:“我这个人的好处在于往事随风,我把灰尘擦干净,过去也就过去了。前几天约了田西夫妇吃了一顿饭,往后她儿子得叫我干爹。”他又问,“你今天约我过来,不单单是要探探我和啊光的进展吧?”


  莫北一贯察事入微,方竹只得点头:“今早我们报纸发了一篇报道,照片上有阿光。这事情和他们公司有点关系,和她没什么关系。”


  莫北笑:“就猜到你不省油。那报纸上的报道对我没什么影响,这是阿光的工作。”


  方竹把心放了下来。


  莫北说:“倒是你,为这亊情操了不少心吧?这报道不是你写的吧?我多少听阿光讲过她单位里的一些情况,何之轩新官上任,有些情况纯属必然。”


  方竹又把心提起来,苦笑:“你们可真够了解我的情况的。”


  莫北说:“这亊情我不来问你,早晚你表哥也会来问你。”


  方竹叹口气,看莫北是要认真追问的态度,就简明扼要地把何之轩同她讲的亊情简述了一遍。莫北听完以后,点点头:“他那边的工作看起来也不轻松,只有杨筱光这种性格的人才会在那种复杂的环境里还只顾着埋头做事。”


  “这不正是她可爱的地方吗?”


  莫北又笑:“你很爱护朋友。”


  方竹也笑:“你们也是,你们一直这么照顾我。”


  隔了一会儿,莫北说:“你真是上辈子欠了何之轩的,为他想得这么多。”


  方竹默默低头,把话贫开:“你们真是上辈子欠了我爸的。”她抬起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刚进报社那会儿,你和表哥没少去打招呼,让我轻松不少。”


  “多大的事,记得这么淸.这事情不就像你为杨筱光考虑的那些吗,朋友之间计较什么呢?”莫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回去看看你爸,往后我们就轻松了。”


  “我好像一直在麻烦你们照顾着,这样说起来,我根本没有独立过。”方竹仍是坚持着顾左右而言他。


  “又别扭了。”莫北正色起来,"这两年你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前几天从北京回来以后就住了医院。“方竹轻轻搓了搓手,指节骨泛白,她咬咬唇,忍住不说话。


  莫北说:“凡事都得有个什么结果吧!一家人老这么耗着没意思。”


  方竹夜里睡得并不踏实,翻来覆去,半夜还爬起来喝了一杯凉水。


  石库门里的邻居小男孩又调皮,他的妈妈半夜起来喝骂,男孩哇哇大哭,在黑夜里,能量惊人。


  方竹把自己嫌在床上,抱着膝盖。


  她小时候挨父亲的揍,从来不哭。父亲揍她的原因,无外乎她没有完成应该完成的功课,或者他安排的补习或兴趣班。他安排的一切,都命令她照顿得踏踏实实。


  幼时记忆中的父亲,甚至没有自己所唾弃的李润那样对待女儿时应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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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4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还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存在心底。


  初三的时候,她因为贪看动画片荒废了功课,模拟考试成绩不算很理想。但她心里琢磨,这成绩还算过得去,下半学年能够赶上去。


  但父亲觉得过不去,甚至担心她因此考不上已评为市重点的本校高中部。


  方竹觉得父亲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一直是十项全能的好学生,父亲根本就不了解学校里的评分制度,只管看表面的分数。


  最后父亲还是用了一个极端的办法,保她免除所有障碍进了高中。她的名字上了学校的直升名单,她替下的名额是那一年参加市作文大赛拿奖的好友林暖暖的。


  这件事情让她自我愧疚和自我不齿了很久,可又无可奈何。父亲为她安排的轨道,她必须不偏不倚地走下去。这是父亲的期望,也是母亲的期望,她没有理由,更没有勇气来违背。


  但是在考大学的时候,她平生头一回有了想要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欲望。父亲是希望她能够去考军校或者军医大,以便今后在他熟悉的领域为女儿安排好之后的道路。


  但方竹不,她填报了师大的新闻系,在让父亲过目之前,就把志愿表交了。交了以后,惴惴不安了很久,不知父亲会如何向她发难。然而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父亲的意思,违背了父亲的意愿,而父亲妥协了。


  她第二次忤逆父亲,就是同何之轩结婚。她知道这一次父亲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她无疑是挑战了父亲的底线。


  其时二十二岁的方竹莫名就有一种叛逆后的扬扬得意,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去世,让她心内有一股气恼无处可泄,便变本加厉地做出自己也没有办法完全控制的事情。


  这样的冲动近乎是一种成长——自以为是的成长。这是方竹在很多年后,为自己下的结论。在那个时候,她没有这么冷静的头脑来分析自已的情绪,判断自己的道路。


  当时的她同何之轩拿了结婚证以后,根本是坚持着不去正式通知父亲。


  一直到表哥徐斯亲自来寻到她,令她直面这个现实。


  徐斯见到她劈头就骂:“疯得家都不回了,你可真够好样的。”


  方竹拧着说:“哪里是我家?以后欢迎你来我的新家。”


  徐斯朝她冷笑,笑她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且一语就中的了:“难道你想让别人以为你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表哥徐斯口里的这个“别人”指的是何之轩的父母。


  何之轩的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又找了个当地的女人结婚,夫妻俩一直没有再生孩子,家中经济条件虽然非常一般,但是对独生子何之轩还是寄予了相当高的厚望。


  承载了父亲和后母厚望以及亲母遗愿的何之轩,凭着髙考重新回到生母出生的城市,正该是大刀阔斧劈开一条全新人生之路的时候,方竹闯入了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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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4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方竹在很久之后也曾想过,自己当时冲动的决定是不是为当时尚年轻的何之轩带来了百上加斤的负重。但是何之轩从来没有同她讲起过这些。


  他是在和她领证的那个下午,打了电话给家里的父母,他和父母亲说了很多话。她一直没仔细听,一个人在床上铺床单。刚买好的蚕丝被,又轻又软,抱在怀里,都是轻松的,可是花了她一个月实习工资呢!虽然轻软,但也是沉重负担。


  何之轩放下电话,过来轻轻抱住她,吻她的颈。他说:“我爸爸想要来看看我们,他希望请你爸爸吃顿饭。”


  方竹心烦意乱,说:“他会不会怪我们?”


  何之轩认真瞅着她,没作声。


  他们根本就是算私奔的两个人,拿了证还是没有名正言顺的底气。盲目的牛郎织女,以为以槐为媒就能作一家,浑然不觉家同家之间,是要有牵扯的。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亊情,世界也绝不是两个人的世界。


  何之轩的不语,让方竹第二回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压力。


  不知他答允和她结婚是不是存在着和她一样的冲动,结婚之后需要面临的这些压力会不会让他开始后梅?


  方竹害怕起来。I何之轩看了出来,对她说:“你最近也才找到工作,我们俩都挺忙的,等我们忙好这阵再说?”


  方竹松了口气。


  但远在呼玛的何父仍是很坚持,甚至私下给方竹打了电话,他说:“之轩是个耿脾气的闷葫芦,请你多包涵,有得罪亲家的地方也要你拾掇拾掇。小两口既然结婚了,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不向亲家赔个罪,我这张老脸过不去。”


  方竹还在电话里听到何之轩继母的声音。


  “这亊情不好就这样办了,一声不吭就领了证,在亲戚期友面前我们怎么做人?怎么说也要办酒席,还有聘礼该怎么算?之轩这一走,多半得留那儿了,每年才能回来两回,不能让她白捡一个女婿去。”


  方竹只有沉默,何之轩在她身边握握她的手,说:“妈妈说话直,你别介意。”


  她望向他,他也正望牢她。


  他们都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压力,这是一个家底组合后所必须面临的、不容逃避的,他们不能再逃避下去。


  何之轩说:“我再找你父亲一次。”


  方竹握紧他的手。何之轩决定不逃避的,她也就不能逃避。


  他们商置什么时候回去,买些什么东西,一直商量到很晚。


  但是何之轩的第二次上门,父亲依旧避而不见,连他的跟班张林都没有出现。


  没过几天,方竹被姑姑叫了回去,姑姑有着同父亲一样严历的面孔,看着方竹直叹气:“傻孩子,你都胡闹了些什么事出来?你爸爸得多为难?”


  方竹不服气,说道:“这有什么为难?难道我丢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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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4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女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说结婚了,你还想怎么丢脸?你随便找了一个小子,还是外地来的,身家背景都不淸楚,换谁的爸爸都不会乐意,更别谈你们这样的家庭。”


  方竹嚷:“你们不就在乎身家背景吗?”


  这话同长辈说得相当无理,但姑姑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还是同她耐心地讲:“你还真是个孩子,娇生惯养大的,受的磨难挺不过去,一失足就会成千古恨,你知道看得长辈多担心?你不好乱来的,要吃亏的。你爸爸这一次是伤透心了,除了你妈妈刚去世那会儿,从没见你爸爸饭都吃不下去,整天板着脸。”


  方竹只凭胸中一口气,讲:“他又要想妈妈做什么?妈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不在,我已经成年了,未来的路怎么走,我自己去走!”


  她当时说得豪气干云,但是父亲仍旧没有松口要见他们。他这样的做法,十足打她同何之轩入冷库,有冤无处诉,讨个说法的地方都没有。


  方竹想,爸爸毕竟是军队出身,干了这么多年政治工作,铁腕作风,迂回手段,让她被冻到心生畏惧了再来一把收拾光。


  那时候是堵了气的,从母亲去世后的桩桩件件,她越想越不甘心低头。


  可办法还没想出来,同父亲僵持了几个月,那头何之轩的父母却坚持跑来了上海。


  何父何母来的这一天,正赶上表哥带着几个人来送礼,大件小件的摆在她的家门口。


  徐斯说:“我妈说你结婚都没送礼,太没亲戚样子了。我见你这小屋少一件听音乐的,正巧有朋友手里有好货,你瞧这套FM Acoustic怎么样?”


  看着这套瑞士顶级的HI-END品牌音响,方竹实实在在被吓住了。


  “姑姑不必这样把?”


  徐斯笑道:“你不是早想买了?早几年考上大学的时候就敲我竹杠要我送你一套。”


  这些儿时往事,难得表哥还记在心头。方竹自当是感激的,但是对方的礼实在送得不合时宜。她擦擦额头的汗:“那是开玩笑的。”随即往自己和何之轩的小亭子间瞧上一瞧,“你看都没地方放。”


  这可难不倒徐斯,他指挥若定,几个搬运工挪出一块地方把大家伙给搬了上去,收拾好才刚走,何之轩就带着何父何母进来了。


  方竹把训练了许久的笑容摆在面孔上,恭恭敬敬地叫“爸爸妈妈好”。


  何母把眼晴往屋里一觑,就说:“之轩,这就是你们的窝?将来有了孩子准备往哪儿搁置?”


  何之轩说:“会租一间大的,等这几年存好首付的钱就可以买房了。”


  何母怪叫:“那你还不得苦死?听说上海一间厕所就抵我们那儿一幢小楼。你说你受这份洋罪干什么哦!”


  方竹只装作没有听见,忙进忙出给何父何母烧水泡茶,动作太忙乱,还被铜铞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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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5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何父瞧见了,忙说:“别忙别忙,都是自家人。”


  他同何之轩有七分相像,只是眉眼慈祥,少一些严肃,多几分宽容。方竹只觉得自己笨手笨脚不好意思。


  这时何母看见了徐斯刚送来的音响,还没把塑料纸全部拆干净,全新铮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搁在狭窄的小屋子里显得特别突兀。


  方竹马上解释:“这是我表哥送的结婚礼物。”


  何母笑起来,她是细长的眼,笑起来像两把刀子,方竹的心跟着颤了颤。


  她说:“表哥倒是先送了东西。这东西也太不实用了吧?不能吃不能穿,就是看着离级。”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何父给喝止了。


  何之轩淡淡地说:“我们结婚匆忙,什么都没准备。”


  那天方竹头一回因为家务而忙碌。她在公用的灶庇间做菜,是对着菜谱练习了一个礼拜的。菜单也是仔细研究了的,有地三鲜、锅包肉,还有自己拿手的本地小菜开洋芹菜和番茄炒蛋,她还特地去东北菜菜馆里买了韭菜盒子和东北大拉皮。


  何父踱步出来,看着她忙碌的模样,又瞧瞧她那双一看就是自小就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头,点头说:“孩子,你们不容易,好好地过曰子,会好起来的。”他叹口气,“你们的亊我都知道了,是之轩这小子犯浑,撺掇你一个年轻姑娘就这样没前没后和他结了婚。他打小就傲气,外头看起来是个好脾气,里子头拧着呢!新家那边我去说和说和,不能让你委屈了。”


  老人家这样一说,方竹全部的委屈都被纾解了,就像孤立无援的人终于有人肯为她撑腰。她一个劲儿点头,死死忍着没有红了眼睛。


  当晚何之轩把父母安置到弄堂口的招待所,回到亭子间,方竹坐在床上不住搓手。他走过来,捧起她的手在台灯下仔细看,两只手红彤彤的,还有些肿起来。


  他皱眉:“怎么回亊?”


  方竹没同他说过,其实她的手—碰洗衣粉、洗洁精就会过敏。此前的二十二年,她从来都不会碰这些活儿,何之轩也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毛病。她今天又刷碗又把何父何母换的衣服拿去洗了,活儿干多了,这症状终于发作出来。


  何之轩知道之后,就小心握好她的手。


  她把自己埋在何之轩的怀里,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房子呢?三室两厅最好,不但以后有儿童房,你爸妈来这里也有地方住,不用挤招待所。音响可以搁客厅里,放在这儿都不能听,一开隔壁好婆就要吵相骂,真不知道徐斯干什么要送这样不顶用的。不过我第一个要自己买的就是全自动洗衣机和洗碗机消毒柜,我不能老让我老公替我洗碗洗衣服呀!”


  她转个身,越说越兴奋,指着挂在屋子中间的帘子:“我们可以把这个图画放在儿童房里,多有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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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5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何之轩轻轻吻着她。


  她回应着他的吻,可还是说:“但我们的麻烦也真多。何之轩,你妈妈对我有意见,今天一顿吃下来她都没一个笑脸。洗碗的时候,她说我洗碗的手势不对,洗不干净还浪费水。洗衣服的时候,她又说我衣服绞得不够干,明天干不了。”


  何之轩堵住她的嘴,深深吻下,不让她再发牢骚。


  临睡觉前,何之轩说:“你说得对,我们的麻烦很多,你爸爸、我妈妈,我们要一步一步来,早晚让他们舒心,我们也放心。”


  方竹紧紧抱住他,不住地问:“我们真的做得对吗?你后悔吗?你才工作不久,负担对你来说是不是过重了?你妈说往年你寄万把块回家,今年你才寄了几千块。”


  何之轩翻一个身,头一回用命令的口吻跟她说话:“方竹,睡觉。”


  也许他烦了,但他毕竟没说出来。方竹赌气翻个身,背对着他睡。


  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站姑的话,她说,“受的磨难挺不过去”。她原先并不知道什么叫磨难,后来想,住漏雨的亭子间是磨难,吃方便面是磨难,自已做家务也能算磨难,计算着工资付水电煤气还是磨难。


  熬过这些磨难,她的路可以自已走出来。但如今一听何母的话,念及父亲的态度,又发觉人生有太多西已没有办法磨平的磨难。


  她在那一夜彻底失眠,一整夜都在计算到底毎年得给何父何母寄多少钱才不算少,又在想如何协调父亲和何家两老的关系。


  淸晨,方竹一觉醒来,在写字台前对着镜子梳好头发,一丝一缕都理干净了,才拨电话给表哥。


  徐斯很是意外,不过挺高兴的,把她父亲住的医院和病房号给了她。


  方竹问:“我爸到底什么病?过年的时候见他还挺好的。”


  “你自个儿干吗不去问问?”


  她咬牙,说:“哥,你好——”


  表哥笑了,说:“我是挺好。”可是又说,“看来昨晚莫北敲打过你以后有些效果。小竹,你爸的好你从来不仔细想想。莫北这样的外人都这么照顾你,全赖你爸当年对他爸的仗义。当年他家老爷子被冤了,你爸为朋友两肋插刀,整整奔波了大半年,最后莫家伯伯沉冤得雪那是靠他。光是这点,就是大丈夫所为。”


  方竹叹气:“他对外人都挺好,就是对自家人不大好。这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亊情。”


  她又哪里不知道,父亲的口碑好,他对亲戚、对朋友、对部下都好,连张林都当他是自己父亲般待着。前些年张林的哥哥得了肝痛癌,父亲为这样不相干的人治病都出力不少,让小张感激涕零。


  张林劝她最常说的话就是:“方竹,你多幸福啊!有这样一个爸。”


  在别人眼中本该是幸福的父女关系,怎么会变作今日模样?方竹一直不愿意去仔细理淸那些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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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5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在最初的最初,她负气离家带着无限的怨言、无限的恨,想要赌气、想要争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情绪竞然逐渐淡去了,她再拼命回想最初时候情绪,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剩下成长以后,留下的那些长年累月的分离带来的尴尬。


  她想,回家能干什么呢?父亲的生活自有小张料理,家里后来也是请了保姆的。自己回去只会想起过往,平添不快罢了,更何况在那个家没有了妈妈,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正常交流了。


  表哥和莫北是在她同何之轩离婚、一个人独居了半年后找上她的,时常会约她吃吃饭聊聊天,他们管得宽些的事就是为她在他们报社里打了招呼,还有在适当的时候干些扛煤气罐的男人活儿。


  这些瞧在邻居眼里,都当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体贴的哥哥照顾。


  她不是不知道哥哥们对她的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原因是什么,她只是没有勇气越过这些点滴的照顾,去探寻那之后的东西。一直到她重新遇到了李晓。


  李晓孤独地走在她的青春年少的迷茫中,背后没有任何人扶持,眼前只有一条黑洞洞的独木小桥通向不知名的远方。


  看到李晓,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她想要挽留无依无靠的李晓,最后却发现自已的徒然无力。


  方竹洗漱完毕以后,开了电脑收了下邮件,把近几日的邮件看过一遍之后,忽然发现线人阿鸣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邮件或短信联系了,最近的一次联系还是阿鸣给了她李晓的客户名单那次。


  她拨了阿鸣的手机,对方一直是关机状态。这不是正常的情况,伹从事夜店工作的人行踪一般都会漂泊不定,她亦不可枉断。不过现状如此,她是毫无办法的。


  方竹关了邮箱,决定还是去一趟西区找找阿鸣。她还想再具体询问关于史密夫和李晓的事情,阿鸣收了钱办了点事,但是并没有把全部讯息吿知她。这需要她花时间和技巧去追寻。


  这是为李晓追寻一个原因,或许,也是为了她自己。


  她给自己做下了个决定,走出了亭子间,取出小自行车,往徐斯给她的地址行去。


  淸晨的空气淸新,她的头脑淸晰,一边骑车一边思忖,是不是要买些什么去?但此时甚早,她找不出应当买的东西。


  这让她无端端又悲哀起来,无论是面对何之轩,还是面对父亲,她都是一种无所适从的彷徨,隔了这几年,这彷徨有增无减。


  当初同父亲、同何之轩斩钉截铁做出各种决定的是自己,可如今在茫茫然然的人也是自已。


  街边的小店内飘出熟悉的老旋律,方竹放慢速度,仔细倾听,原来这首歌叫《爱的代价》。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啊,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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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5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她不知道她年少时的梦、年少时的花算不算已经凋谢了。


  昨晚莫北对她说:“你真是上辈子欠了何之轩的。”


  是的,亏欠,是除了爱之后,她对何之轩最浓最重的情感。


  两人分开后的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但是从没有妄想他会折返,再度同她牵手。牵手连着心,她怕她补不回当初破碎的东西,再面临一次失败。


  “破镜重圆”是一个很美好的成语,但她想,镜子上的裂痕永在,婚姻里的双方,怎么才能在裂痕里天长地久?离婚以后,何之轩远走他乡,一直没有再同她有过联系,一直到这次回来。


  她是忍了很久仍旧忍不住地去猜测,他对她的爱是否依旧如当初?几番相遇,她仍然抑制不住那原本以为已经埋葬心底的情愫。


  只是被埋得太深,无法愈合那条遮不住的永恒的裂痕。


  她和何之轩在结婚之后最激烈的一次冷战,是她深深爱着的男人有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在这两个星期里孤独和空虚几乎让她的心理防线崩溃,她拼命想要寻找一个坚强的盾牌把自已武装起来。


  何之轩在两个星期之后出现在她面前,她说出:“何之轩,我们离婚吧!”


  然后她忘不了那时候他的眼神,没有神采、没有自信、没有淡然、没有愤怒,一切情绪都消失不见了。他那时的眼神就成了她心上的伤口。


  他终于答允了她,就像父亲对她的离家出走最后的默许。在办理好手续的时候,他对她说:“方竹,不是你所想的就是当然的。你武断又冲动,我竟然一次次陪着你一起冲动,你没说错,我们都失败了,我从来没有像这次败得这么彻底,再这样下去,我们或许真的会互相抱怨、互相仇恨,确实没意思。”


  那时候几乎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刻,他的风度、他的姿态都变得不像原来的他,她一直在想,真的是她把他折腾到这步境地。


  当年他的转身离去也是负气了的。


  方竹没有扣擎友们说过那样的情最,她只是在最早的那几年,流下悔恨的眼泪告诉她的朋友们:“你们都想错了,当年错的那个是我,不是他。”


  这是在尘埃落定后的痛悔,一切都无法回到最初。她一昂头走了过去,就不能回头了。


  就像歌里唱的——“走把,走把,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把,走把,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这就如父亲所说过的,一切需要自负盈亏,不好埋怨他人的。方竹想,她还是能正视自己的。但路怎样走,这是一道论述题,她不能去多想,走到了今天,更加不能再去做任何奢望。


  ―路想一路把车骑到了医院,方竹没有费多大的工夫就打听到父亲的病房,值班的护士还多事叮嘱:“要送礼的话直接给他们家保姆就行了,病人要静休,没有什么空来管别的闲事。”但是转眼瞧见方竹手里并没有什么礼物,觉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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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楼主| 发表于 2013-7-19 00:53:5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方竹无奈笑笑,在最后,她还是两手空空回到这个原点来。


  父亲病房所在的这层楼安静整洁,她看好门牌,在门口鼓了很久的勇气,想要敲门,没想到手刚刚碰上去,门使微微敞开了。这是一间复式的病房,门进去是一个小厅,正好有人在里失讲话,声音也是小小的,怕惊醒床上的病人似的。


  “得这病右不能吃火腿,容易上火,阿姨你还是把这个拿回去吧!”


  方竹认得这是张林的声音。


  屋里头另一个陌生的女声说:“我晓得的,这师长啊,跟我说想闻闻火腿汤的味道,我就做了搁这儿给他闻闻。小张你就放心吧!”


  张林重重权了口气:“以前方竹的妈妈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菜。”


  方竹抓紧门边,深深吸口气,又呼了口气。她咬一咬唇,轻悄悄退了出来。


  外头的曰头升得高了,阳光好比利剑,刺到眼睛里,一下就让她流下泪。她慌忙用纸巾镲了个干净,往医院旁的小店处转上一转,只有卖鲜花的开了门。她在花店里挑了很久,最后在店主的建议下,扎了一个适合在病房摆放的百合花篮。她提在手上又回到病房区。


  这一次她才走到病房门前,正好遇到张林推门出来,对方抬头一见是她,又惊又喜。


  方竹低声问:“爸爸睡着了?”


  张林喜不自胜地点点头。


  方竹说:“不要叫醒他。”她把花递给了张林。


  张林侧身拦住想要转身离去的方竹,说:“方竹,你不陪陪你爸爸?”


  方竹别过头:“我还要上班。”


  “下了班再来?”


  “会加班的,来晚了会妨碍他休息。”


  张林急了:“好容易来一次,你别再犟了。”


  方竹便退了一步,说:“告诉爸爸我来过了。”


  张林脸上有些气愤的样子,轻轻推开门,指了指小厅里四处摆着的补品鲜花,都是探病的人送来的,堆得小山一样高。他说:“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女儿。师长从北京回来以后,身子骨就没好转,在北方受的风寒侵到肺里去,这一病就是如山倒。以前他多神气呀,现在我看着都……”


  方竹看他从十来岁参军就跟着父亲,如今同自已年纪一般大了,说话到了激动之处,还是有种孩子气的难以自持,看得她心头也酸涩起来。她说:“小张,我想好了会再来的。”^张林用不太信任的眼神瞅着她。


  方竹摇摇头。


  张林叹气:“我跟者师长这么多年,看着你们家这么多亊,你们父女俩明明就是一路人,才会不对盘的。可父女终归是父女,哪里有隔夜仇?”


  一路人?方竹愣住了。血脉的关联是斩不断的,她是方墨箫的女儿,在外人眼里,他们总归还是一对父女。


  她的心弦颤起来,对张林说:“你放心,我会说到做到的。你们都是有心人,谢谢你们。”‘张林仍然狐疑,问:“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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