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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看书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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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就像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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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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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91#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2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方文说道:“咱们赶快回青城山吧!”


      我说:“干吗?


      她说:“找我师傅。”


      我诧异地看着她:“我手指都快断了,不上医院找你师傅干吗?”


      方文急切地看着我:“我师傅用手给你一摸,就全好了。”


      我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上是对我的关切,我只觉得浑身无力,好像身体现在才开始真的失血,我说:“方文,你不会吧?”


      “真的。你听我的,杨想。”


      我狂怒地吼道:“你他妈有病吧?你真以为你师傅用手一摸,我的指头就跟没砍过一样?”


      她低声地说:“真的,杨想。”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的女友。我和她相隔一米对视着,我觉得我跟她相隔了十万个世界,十亿次轮回,一亿光年的玻璃幕墙。我能清楚地看到她浅绿色衬衫上密密的纹路,和纹路在掐腰的地方,像二维空间折叠成为三维一般的变化;她精巧的鼻梁,眼底棕色的忧伤,还有她鬓角细细的茸毛,在夕阳下面幼嫩地飘飞。但我已经走不过去,走不到她的身边。我永远无法走到她的身边。


      我转头拦住了一辆出租,上了车。车很快往医院驶去,我的女友方文站在原地,孤零零的,从后视镜里消失。


      实习医生拿着弯弯的针头给我缝合,动作笨拙得像我自己在缝裤子。但我已经懒得跟她计较了,失血和麻药让我昏昏沉沉,头靠在桌上就要睡着一样。指头的背面缝得还行,针脚细密,做工精细。到了反面,发现坏了,背面用的皮肤太多,反面已经缝不上了。她像个过了门儿才开始学习妇工,缺乏家教的大脚婆娘一样,手忙脚乱地捣腾着,用棉签把多余的组织死命往伤口里塞,麻药又过劲了,我的肾上腺也被掏空,再也无法保护我,一阵一阵的疼痛逼得我咬紧了嘴唇。我什么都不能想,无论你想如何分散注意力,疼痛总是轻而易举地把你的注意力集中起来,脑子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喊:痛就给我认认真真地痛!我奄奄一息地想,他妈的这个时候神经怎么就不衰弱了?


      我跟方文再次和好以后,我决定想些办法来面对我们关于信仰的分歧。我想,也许我是错的呢?也许世界上真的有奇迹?既然我要求别人在面对实验事实的时候勇于承认错误,为什么我自己不能先试试呢?我决定以身作则,从我自己开始做起。我问方文她能不能让师兄给我表演一下耳朵认字——她以前说过她师兄会的,只要按照让我信服的方式进行表演,如果她师兄真的能认出来,我就马上全面改变人生观,我马上拜她师兄为师,或者拜她为师,终身不敢有二心。方文很高兴,说好啊,这个太容易了,耳朵认字算什么,开了天眼的人,


    看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的。我说那他知道明天的上证指数吗?方文白了我一眼,说人家才没你这么无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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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懒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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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92#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2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手指还缠着纱布,我就急忙忙找了一本医学辞典,抄了几个生僻的拉丁医学名词,恶狠狠地想,靠,老子把眼睛瞪得溜圆看了十几遍都记不住,你用耳朵就能认?我小心地把纸条像农民卖鸡蛋的钱一样,放在贴肉的口袋里,连方文也不让碰。她轻蔑地嘲笑我小人之心,我有点惭愧,就竭力辩解说,这是为了让实验结果更科学,更有说服力。


      师兄说,对不起,我不能做这个表演。


      我说,为什么呢?


      师兄说,耳朵认字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我们的神通是用来行善的,不是用来表演的。


      我说,这就是行善啊!你表演给我看,超度我,不正好是救我吗?


      师兄说,你是断灭种姓,不是有缘人。


      我躺在床上,搂着方文,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结结巴巴地念道:“吡嘧司特钾,这他能认出来吗?”


      我又掏出一张纸条,念道:“盐酸曲托喹酚,这多容易,他能认出来吗?”


      “丁酰苯吩噻嗪羟基脲,这他能认出来吗?”


      方文说:“杨想,你永远生活在黑暗中,所以不相信别人可以生活在光明里面。”


      我说:“是啊,不错啊!你师傅和师兄永远正确,永远光明。我只是一只呆在黑暗中的虫豸,万劫不得超生。可是咱们俩怎么会搅到一块儿的呢?这也是注定的吗?”


      方文说:“这是宿因。我的修行也很浅,我不知道。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谁也说不服谁。”


      我穿着背心,送她出门。她转头说:“我这段时间要做论文,很紧的。以后我一周来一次吧。”


      她走下了楼梯。


      我说:“别离开我,我会死的。”


      她停了一下,然后走过了楼梯的拐角,消失了。


      “这太过分了吧?”老汤把一封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扔到我办公桌上,我拿起来,认真地看着,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B大环科董事会:


      你们这样一个企业,不配做现代化的高科技企业,你们给B大丢脸!


      在新世纪的今天,你们还在搞地域歧视,居然在公开招聘启事里面声称“某某省人暂不考虑”,你们脑子里装的是猪屎!


      不要以为你们可以翻云覆雨,为所欲为。告诉你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董事会的某些人,某些行为,早已经让关心B大声誉,关心高校产业发展的同志们看不惯了。你们抽逃注册资金,营私舞弊,用B大的牌子、技术牟取个人利益,腐败,贪污,收受贿赂,从事腐化涩情活动,你们坏事做尽!你们以为B大的招牌可以由你们任意使用,跟自己的财产一样,告诉你们,做不到!


      我们会随时向学校有关部门和国家纪律检查机关反映相关问题,奉劝你们,还是洁身自好吧,当心偷鸡不成,反成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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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3#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2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知情人 于即日


      我笑笑,把纸放到桌面上,说道:“写得不错啊!”


      老汤沉吟着,没有说话。


      这里边说的所谓“地域歧视”,是办公室金主任干的。公司打算招几个人,我让她在一家人才网站上发了一个招聘启事,当时我有点忙,就让她全权负责了。没想到她自作主张,在招聘启事上加了一句“某某省人暂不考虑”,害得公司接了好多抗议电话,有的说几句就算了,有的直接找总经理,等我拿起电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大堆“SB” “白痴”就灌进耳朵里来了。而且还有两个记者要采访我,被我婉言谢绝了。


      “我已经狠狠批过小金了,让她写个公开检查,贴出来。再到那家网站上发个更正,挽回一下影响!” 我说道。


      老汤点点头,说道:“杨总,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


      “你再看看,杨总,”老汤拿起那封信,“这封信可不光是冲这件事来的。而且可以说,它根本就不是冲这件事来的。”


      “那是冲什么事来的?”


      “它不是对事,它是对人来的。”


      “对谁?”


      “龚老师,”老汤念道,“营私舞弊,腐败,贪污,收受贿赂,用B大的牌子技术牟取个人利益——这还能是说谁呢?说你吗?说我吗?说归总吗?向学校有关部门反映——这就更清楚了。杨总难道看不出来?”老汤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拿过来重新看着,说道:“还真是。”


      “这么干就过分了。且不说这些都是捏造,而且写这封信的人,太不了解龚老师的性格了。越是这样,目的越达不到!” 老汤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规劝。


      “你觉得这是谁干的?”我问道。


      老汤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是希望龚老师下台的人。”


      “那我也有嫌疑。” 我笑道。


      老汤摇摇头说道:“讨论这个没意思,反正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关键是,这封信可能会把龚老师激怒,B大环科就真正完了。”


      我开玩笑地说:“有没有可能龚老师觉得陪这帮下三滥玩儿太没劲,反而放手了呢?”


      老汤苦笑一下,说道:“那就得看这帮下三滥到底有多烂了。”


      老汤起身离去,随手带走了那张桌上的纸。我知道他可能直接就奔龚老师的办公室去了。他会去挑起龚老师的怒火呢,还是去安抚这位前辈?都有可能。老汤的处境跟我相似,知道龚老师和归总的较量终须分出个胜负,对我们而言,关键是在打扫战场时能收获多少战利品。


      信是昨天晚上从五道口一个无名的网吧发出去的,用临时注册的一个免费邮箱,发到公司邮箱转董事会收。老汤是董事长助理,他第一个看见。信的文笔很差,口气有点傻,真的有点下三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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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2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牌已经摊开了,就等着见个分晓吧。


      “太阳世纪”夜总会门脸儿很不起眼,在一家三星级宾馆的二楼。我和陈处、老邝三个人走进一个中包坐下来。陈处还是那个拔毛的陈处,老邝是他同事,信贷处的,官儿不大,但跟陈处关系很铁。老邝带着眼镜,是个斯文的中年胖子。


      二十来岁,娘娘腔的鸡头小卞进来,温柔地看着我,说道:“杨总,今天来得挺早么,今儿可得好好玩玩儿,新来两个小姐都是你喜欢的。”


      我说今天我们不唱歌,是这样小卞,我们明天去山西玩儿,路上无聊,想带两个小姐路上一块儿热闹,明天走后天回吧。


      小卞有点失望地:“哦,这得问问小姐了。两天啊?”


      我说小卞你放心,你这儿包间费你该收我多少就收多少,小姐那儿,反正要她愿意才行,我还能绑架她吗?


      小卞忙说:“杨总您说哪儿去了?都熟人了,我哪儿能还收你包间费。只不过我们这儿还真没这种事儿。带出台的当然有,但是带出去玩的还挺新鲜。这么着,我先叫进来你们挑,挑完了再说。”


      我说好,叫好的来啊,不过不用叫我喜欢那种,多叫几个苗条点儿的。我转头对陈处说,是吧老陈?老陈暧昧地笑着。


      小卞说当然,杨总的朋友,眼光低不了。


      成行的小姐进来了。穿晚装的,穿旗袍的,做清纯打扮的……女人或搔首弄姿,或故作镇定,或面带倨傲,总之是想快快卖了出去。陈处摸着下巴,面带笑容地品评着,不时转头跟我和老邝调侃两句,我便凑趣地逗两句,有时惹得小姐也笑起来。说老实话还真有几个好看的,有个女孩穿着一件黑色的薄纱紧身上衣,蕾丝胸罩里乳防高高耸起,乳沟在薄纱下面,像个重力异常的地堑,让人想一头坠落下去,但我忘了她脸长什么样了。我暗骂自己恶俗,每次看见蕾丝和纱布就叮昂昂昂,不过我今天可不是来给自己挑女人的,而是给陈处挑。这些女人也不是两三百块的小时工,要贵得多,不用公款我是坚决不沾的。


      从表情上看不出来陈处的态度,但我跟他相交日久,知道他对看过的小姐全部心中有数。陈处这方面简直就是个天才,在我见过的人之中,关于女人外貌的瞬时记忆能力,陈处当之无愧是第一。除了记住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以备第二轮挑选以外,他还能帮别人记。在我词不达意地比画“就是那个,这儿大……这儿大那个……”的时候,陈处就会很自然地说:“穿Esprit T恤,右边耳朵上穿了三个眼儿,大波,宽脸。” 我总是赞叹地望着陈处,说你又不喜欢大波,你记她干吗?陈处就谦虚地说,我也没有刻意要记,可就是能想起来,真怪。我说,难道还有记女人这种天赋吗?陈处露出回忆往事的神情,说,应该不是天赋,记得刚恢复高考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复习,就把一整本一整本的数学语文全部背下来了,我是这么想的,你再怎么出题,对我来说都是开卷考试,那有什么难的?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是了,就是这儿了,都是高考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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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5#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3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三轮过后,陈处挑了一个高个苗条的南方女孩,模样不俗,是为三陪甲。老邝这个架着无框眼镜,举止斯文的中年胖公务员,居然与在下口味相似,挑了个身材丰满的白净肉弹,是为三陪乙。这让我很是丧气,再一次意识到我的审美口味跟集市上的屠夫很有一比。管他的呢,老子也不是第一次感到自己这么粗俗了,就许你粗俗不许人家公务员粗俗吗?关于我对肉感女人无可理喻的迷恋,虫子和阮质曾经恶毒地评价过,说我去找女人的时候,那副架势简直不是去满足性欲,而是奔着满足食欲就去了。


      陈处和老邝让我也挑一个,我婉言谢绝了,说我刚陪归总一个朋友混了好几天,这两天真没兴趣;再说我们一辆车坐五个人正好,多一个人坐两辆车就不好玩儿了。两人一再说不好意思,我说没事儿没事儿,你们要是实在过意不去让我也蹭点儿就行。陈处哈哈大笑说不错不错,三打二正好,现在这帮女人哪是轻易能喂饱的?


      沿京石高速向西,上石太高速,过娘子关,奔太原而去。奥迪1.8T在奥迪里算差的,但跟一般车比起来,动力性能和安全性都很不错了,自重大,很稳。三陪甲三陪乙都换上了比较休闲的良家妇女装束,大家风言风语,摸摸搞搞调笑成一片。我和陈处、老邝三人换着开车,这样,后座上不是两男一女就是两女一男。要是男的被夹在中间,自然是左拥右抱;要是女的在中间,肯定就要应付两边的毛手毛脚。两个女孩熟练掌握了三陪文化,会讲很多段子,高个的三陪甲很有些风情,丰满的三陪乙很了解自己的身体对男人的吸引力。陈处和老邝都很高兴,意气风发,谈笑风生。也难怪,他们在北京城里无论怎样玩,都无法做到彻底放松,心里总有根弦绷着。现在出来了,离城市越来越远,离单位,领导,老婆,孩子越来越远,他们感到了自由。


      男人在一起玩,对于各自叫的小姐有一种模糊的所有权共识,一般谁叫的就是谁的“老婆”,别人一般不碰,其态度类似于对待别人的刮胡刀、牙刷之类的。但熟了之后,大家也可以混用,这样感情就更深了一层。像我们这一路,三陪甲算陈处的,三陪乙算老邝的……


      这趟出来是陪陈处求签,好像是他家里有点事儿,想找个寺庙上上香,问问吉凶。我们没有去五台山,陈处嫌那儿人多。我们过太原、榆次,到了绵山。这是个新开发不久的风景区,上山时已是黄昏时分,我开车沿着一匝匝的盘山公路绕上去,湿冷的雾气从山谷里升起来,很快车窗内外都有了雾迹。我打开暖风喷着前窗,开大灯雾灯小心地往上走着。陈处问我要不要换手,我说不用。还是自己开吧,别人开更不踏实。路面是新修的还行,但是很窄,碰到会车就很麻烦。幸好靠着悬崖那边有桩子挡住,不然就更吓人了。闹了一天,两个女人和老邝都睡着了,陈处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车里只有空调呜呜的声音。外面能见度几乎降到零,一碰到那种一百八十度的拐弯我就摁喇叭,却奇怪地没有碰到什么来车。我精神高度集中地驾驶着,几乎没有时间去想,患有严重恐高症的我,上了六楼就想往下跳的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和另外两个嫖客,以及两个来历不明的三陪在一起。如果这辆车坠下半米外的悬崖,被崖壁上突出的岩石颠得翻着跟斗,在百米下面的山涧里摔成一堆金属和血肉的混合物的话,我们各自认识的人将会如何凭吊我们的人生呢?这几个毫无干系的男女又是为何如此血肉交融地死在一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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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3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海拔越来越高,雾也散了,大概车已经从云里钻了出来。终于到了目的地,倒是处有趣的所在:紧靠着壁立千仞的悬崖,盖起了一座三星级宾馆,傍山而立,一片灯火辉煌,外挂的观光电梯简直就挂在直上直下的悬崖上。我们啧啧称赞着,觉得果然不虚此行。


      饭毕,陈处老邝各自带女人回房打炮不提。我谢绝了陈处“欢迎观赏”的邀请,出门走到山涧边上。手放在栏杆上,我直直地盯着深不见底,只在下方极远处有几点灯光的山涧,体味着我内心的恐惧。那恐惧是复杂的,是对于数百米海拔的恐惧,是对于心中纵身而下的黑暗欲望的恐惧,是对于这恐惧的恐惧。


      回头就是灯光,人间。照样有推杯换盏的筵席,鬼哭狼嚎的KTV,紧贴悬崖的数百个标准间和豪华套间里,照样有人在乱搞。我的朋友陈处和老邝在远离妻儿的深山享受着陌生的腴白肉体,年轻的女子,三陪甲三陪乙。这栋在奇怪的地方以奇怪的姿势靠在悬崖上的宾馆,像一个寓言一样,暗示着所有悬在空中短暂偷欢的生命。夸张的补充是,在它旁边的崖壁上,开发商挖出了一个个的石龛,将一尊尊佛像立在里边,用彩灯装饰着,努力印证着景区说明书上“人文自然旅游”的响亮口号。从下面看去,果然有庄严的感觉,虽说彩灯还是那些四处可见的彩灯,但挂在上百米高,参差嶙峋的岩壁上,装饰着乡办旅游企业开发的后现代云冈石窟的时候,还是很人文,很自然,很旅游的。


      “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给你打电话?” 我拿着手机问她。我的身体在栏杆的外面,右手拉着栏杆,左手拿着手机。事实上你不能说翻过栏杆就是悬崖,准确地说,我有半米的地方可以活动,这是很绰绰有余的。我的背后是万丈深渊。


      “我不知道。”


      “我在一座山上。我面前有一面岩壁,上面起码有一万个佛。你肯定会喜欢这儿!”我说。我的右手紧紧攥着栏杆,脚不动,身体向后弯出去,我敢肯定我的屁股下方是空空荡荡的。


      “嗯。你是去玩儿吗?” 她说。


      “我陪别人来求签。你说求签有用吗?” 我用屁股探索着悬崖上的风。


      “信就有用。” 她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陪两个跟我毫无关系的SB来旅游吗?为什么我这个严重恐高症患者愿意开车沿着方便面那么细的盘山公路到这个我一个人打死也不会来的地方?为什么我嚼着草珊瑚含片用我的咽炎嗓子陪他们聊天开玩笑?为什么我愿意把我的肝取出来直接泡在酒精里做成标本如果这能够让这帮SB觉得我够意思?” 我一下一下地伸展着肢体,一边说着。


      “为什么?” 她低低地说。


      “我想挣钱。我想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你不是想要一个安定的生活吗?我想跟你在一起,安静地、稳定地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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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3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她沉默了一阵。然后她说道:“我说的安定,跟钱没有关系,是别的。”


      “我可以,我可以安定的,我可以做到,” 我急切地说,“你知道人的成长是有一个过程的,以前跟你在一起的只是一个男孩。现在我是一个男人了,我也需要安定的生活。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愿意直接变成一具尸体躺在你身边,如果这样才算安定的话。”


      她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没有说话。


      我说:“你知道我初三的时候还是我妈给我洗澡,我姐也从小就让着我。我从小就觉得别人爱我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去爱你,我学会方法了!你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相信我。”


      “可是我已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 她低声说。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恳求只能是对以往恳求的重复,我已经说不出新鲜的恳求了。可是我恳求你方文,想想我们曾经拥有的快乐,我恳求你。”


      “杨想,收发室要关门了。” 她说。


      我没说话。


      “那,再见!” 她说。


      “再见!” 我收起手机,揣到兜里。我用两手抓紧栏杆,身体肆意地向后伸展,黑暗山涧吹来的风将我的衬衫裤子鼓起来,把我塑造成一个人型的气球,我看起来就是一棵长在悬崖边上的变态人参。恐惧就像艺术品一样是可以创作的,你显然没有办法消除它,但至少你可以加剧它,这样显得你对恐惧并不是那么无能为力。你可以把恐惧染上色,让它在心里现出模样,虽然你还是不敢看它,但是你知道它在那儿,从最初,它就在那儿。


      我还是浑身战栗着,恐惧得簌簌发抖,但我觉得我已经没有了对恐惧的恐惧,我认可了它的存在,它是我的,我是它的,我们彼此拥有。我的心里有了一丝沾沾自喜的乐趣,我能够处理我的恐惧。


      不!你不能!有个讨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为什么不能?我不是在悬崖上吊着吗?


      坠入深渊不是你最大的恐惧,讨厌者说。你之所以能面对它,是因为它是较小的恐惧,你用它来逃避更大的恐惧。


      笑话!我掉下去就死了!我脸色苍白地驳斥着。


      失去方文呢?


      我靠!我靠!你给我闭嘴!我靠!


      没有任何声音,除了山谷里的风在空中穿刺。


      我穿着短裤,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就着路灯看棋谱。吴清源的弃子战术真NB啊!你尽管去吃他的棋,你吃了一块又一块,最后发现自己还是输。吴大师说,都弃了,就赢了。他说得倒是轻松,我要是都弃了,就输了。被大师在十番棋战中搞得欲哭无泪的对手们也许还可以说,都吃了,就输了。但对我这种低水平的爱好者来说,都吃了肯定就赢了。可见世界上的道理简直,就跟历史一样,翻来覆去地折腾都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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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3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拍打着腿上嗜血成性的蚊子,看着棋谱,赞叹着。从昏暗的街道尽头,我的女人方文骑车过来了,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简单干净,风姿绰约。可爱的二六英寸车轮细细地碾压着路面,把我的女人送到了我的面前。她的脚从坐凳前面轻盈地撇下来,跳到了地上,她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美得让我无力形容。


      我站起来抱住她,说道:“老婆,我这周都没有手淫哎!我想死你了!”


      她没有说话,身体有点烫。“老婆,我每天晚上都在这儿看书,我想万一要是你来了我就可以早五十米看到你了。我想你,老婆!” 我对她的耳朵说话。


      她忽然大声哭起来。


      我大惑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啦?”她大声地哭泣着,眼睛早已经是红红的,看来已经哭了一阵了,现在只是把中断的哭泣再连续起来。她像个小孩子那样一抽一抽地哽咽着,用手背抹着泪水。我抱着她,拍着她的背,想让她平静下来。


      她的哭泣渐渐停止了。然后她一把推开我,力气很大,我毫无防备,差点坐到地上。她瞪着红眼睛质问我:“你说,你在外头有几个女人?”


      “你胡说什么呀?”我说道。


      “你有AIDS!你肯定在外头有女人了!” 她愤怒地说。


      “谁说我有AIDS?” 我问道。


      “我师傅说的。我师傅说你有!” 她说。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你干吗?” 她叫道。


      “找你那个老不死的师傅算账!” 我气冲冲地走着,脚步没停。


      “你回来!” 方文在我身后叫道,我没有理她。她骑车过来,别在我的面前。“你不许去!” 她说。


      “我凭什么不去?我早就想他算账了!” 我说。


      “不行!你要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看着我说道。


      我跟她对视了五秒钟,屈服了,转身往回走。她推着车跟在我身边,又问我:“你为什么要在外面乱搞女人?”


      我说:“你是神经病还是弱智啊?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吗?你看看你老公,又穷又懒又邋遢,住在这么个贫民窟里,我想搞女人,女人愿意跟我搞吗?我每个月400多块钱的工资,能拿多少出来请女人吃饭喝茶唱歌?四年以来除了您这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还有哪个女人愿意跟我上床?啊?”


      “那你为什么会得那个东西?” 她说。


      我只能苦笑,说道:“你师傅说什么你就信吗?你怎么就这么……弱智呢?我要是得了AIDS,能这么好好的吗?”


      “有潜伏期的。” 她说。


      “他怎么知道我得了?”


      “他看见的。”


      “我真受不了你!我就不明白,你师傅一个小学文化的农民,怎么就能把你们这帮人唬得团团转呢?”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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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99#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3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你肯定有女人了!” 她说。


      我拉住她的自行车,站在原地,抓住她的手,看着她,我愚蠢可爱的美丽老婆。她湿湿的大眼睛清澈见底,脸上还有泪痕。粗粗的大辫子从左边肩膀甩下来,绕成一个巨大的问号,代表了我老婆对于世界无尽的追问。


      “你应该怀疑我在外面有男人才对!” 我说。


      她破涕为笑,又不能真笑,担心这会破坏自己悲痛的情绪。她挤着鼻子,表示对我的无聊的轻蔑,但是她想了想又笑了起来,骂了一句“讨厌!”我们一起推着车往家里走去。


      我坐在床上,看着正在梳洗,穿着睡衣的方文。“我明天就去做检查,要是没有,你是不是就不信你师傅的鬼话了?”


      她走过来,说道:“我已经求师傅给你发功了,能不能治好就看你的缘分了。”


      我说:“是不是这个意思:要是查出我有病,就说明你师傅说对了;要是没有,就是你师傅给我治好了,对吗?”


      她跪在床边,说道:“对。”


      我举起双手,说道:“好,我投降!我们不说这件事了。我现在想跟你莋爱,我已经憋了一个星期了。”


      她说:“可是你有AIDS呢!”


      我把她扑倒在床上,叫道:“我靠AIDS!反正你师傅能治,你怕什么?”


      她说:“不行啊!”


      ……


      我用嘴唇堵住了她余下的絮絮叨叨。今天,没有讲故事,没有性幻想,没有角色扮演,没有命令与服从。我们亲吻,抚摸,莋爱,用最普通的传教士姿势莋爱,从头到尾没有换过。我爱她,用最平实的男欢女爱与她媾好,爱她呀。湿润的嘴巴被我爱,红肿的眼睛被我爱,她是上帝在人间展示的容颜。可以啊,现在你可以让我信仰一切信仰,崇拜一切崇拜,让我即刻便死,让我死后重生,都没关系。我在舔舐她的鼻梁,吞咽她的头发,啃咬她的肉,世界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滚一边儿去,我和方文在莋爱呢。我和我的女人在莋爱哪,你们瞎了眼没看见吗?你们没看见又有什么关系,你们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在十万人面前跟在无人之境一样笨拙欢乐哭哭笑笑地茭欢,我们可以在人类诞生之前和绝灭之后一样旁若无人地茭欢,在斧钺挥舞的劳作和原子爆炸的蘑菇云下面茭欢,在词语堆砌的婚床上颠鸾倒凤。


      我们不爱吗?我们不爱吗?我们爱啊。


      我和她摊开手脚平躺在床上,浑身湿透,汗水把凉席染得滑滑的。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胸口起伏地呼吸着。


      “你还爱我吗?”我问。


      “我不知道……还爱吧……”她说。


      “你会离开我吗?”


      “我也不想。可是你从来不关心我,总是我去爱你,我觉得我心里的爱快用完了,我感觉我总是不断地往外掏往外掏,快把自己掏空了。而且我们俩太不一样了,一点儿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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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13-3-28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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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100#
     楼主| 发表于 2013-7-21 01:44:3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我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想死。”


      “你干吗呀?”她支起胳膊,关切地看着我。


      “不,我不是要死,”我说,“我在想死亡这件事情。死亡是怎么回事呢?太奇怪了,人怎么会死呢?人怎么会活着呢?”


      早餐桌上,陈处和老邝暧昧地开着玩笑,交流着昨夜的衾底风光。两人都责怪我太不讲义气,说好了三打二,却一个人溜回房里睡了。我当然只好再三赔不是,说,实在对不起老陈,下回我一定恭敬不如从命,处长大人指哪儿我就打哪儿。老陈笑着,说这才是杨总的样子嘛,有魄力,不过昨天我已经把你那份儿任务也完成了,就是不知道我这个假杨总,我老婆满不满意。满不满意啊,老婆?他转头色迷迷地对着三陪甲问道。三陪甲春意盎然地笑着说,我哪儿知道啊,又没有跟真杨总比较过。陈处连忙又恨又爱地骂道,你这个小淫妇,欠


    练!


      爬上几百级台阶,到了此地一处大庙。善男信女熙熙攘攘,香火极盛。陈处不开玩笑了,脸色变得严肃,让人觉得奇怪。本来就是专程陪陈处来求签的,我和老邝就让陈处进去,说我们俩在外面等等。然而陈处突然犹豫不决,死活要让我和老邝先进去,他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忽然显得萎缩,脸上皱纹愈发地显现出来,被欲望涂抹的神采褪去之后,现出介于中年男人和老头之间的形貌。两个三陪女倒是早已嘻嘻哈哈,花枝招展,走进庙里上香求签去了。


      老邝用眼神示意我,我就跟他往庙里走去,把陈处留在外面一个人呆会儿。我问老邝,老陈怎么啦?老邝摇摇头,叹口气说,他儿子,白血病,等骨髓等不着,不死不活地吊着,也不知道能拖多久。


      我往功德箱里扔了50块钱,跪在蒲团上面求了根签,走到一旁让一个缁衣芒鞋的老头给我解签。老头一惊一乍地说,贵人好福气啊,上上签,上上签哪!你看你这29号签,前面28号27号都是下下签,30号是个中平签,31号又是下下签,贵人偏偏就抽中29号上上签,大吉大利啊!


      老头为了表示所言不虚,拿出一个大本子,我粗粗一看,果然前后几根签都不怎么样,我还真抽了一支上上签。


      老头说,看这签文,“策马东西任尔游,谋事顺水放行舟,婚姻和合求财遂,若问田蚕大有收”。就是说先生做事得心应手,事业成功,社会各方面荣誉地位都得到,家庭幸福和睦,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恭喜发财,国泰民安,佛祖保佑先生一生大富大贵,心想事成。


      老头的山西方言在善祷善颂时让人产生一种荒唐的感觉,尾音翘翘的。他要是用方言说别的我可能听不懂,但这套耳熟能详的话语,永远是能明白的,只是多了一层奇妙的距离感。老头翕动的嘴巴像在念经,但更像是在歌唱。在那一刻我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信心,就算他是用马达加斯加话,或者瑙鲁方言说这堆东西,我也总是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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