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老虎（上下） - 书评

天天向上

　　《白玉老虎》（后传《白玉雕龙》）作于1976年，是古龙后期的一个很有意义的创作，是他试图力挽狂澜却终于又重蹈覆辙的作品，但即使从没有完成的部分来看，并无愧于经典二字。《白玉老虎》这次失败对古龙的打击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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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孤村

　　
　　《白玉老虎》缺点太多，但还算是一本不落俗套的、有趣的书：赵无忌这位主角的命运，几乎可以说是“反武侠”的。
　　
　　尽管武侠小说高下有别，主流武侠基本上就是拿来给男生代入yy的，就像言情小说是拿来给女生yy的一样。所以男主角无外乎两种：雄姿英发型英雄，或者悲情苦逼型英雄，或者是二者不同比例的混合。
　　
　　雄姿英发型英雄不用说了：路遇美人，洞遇秘笈，道遇恩师，打怪升级，一战成名。
　　
　　悲情苦逼型英雄也是yy的大好工具。像傅红雪那种，像狄云那种，像令狐冲的早年生活那种，被世界整得苦逼得要死，冤枉得要死，但是最终还是有人理解赏识，得到出口归宿。这种英雄特别适合给那些一脸青春痘运动功课双无能被老师家长轮番骂得跟孙子一样转头又被女朋友甩了的男生们yy。本来么，中二病的准则之一就是“我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可怜我们的主角赵无忌两头不沾。
　　
　　其实一开始他似乎两头都沾，他也潇洒了，也悲情了，可是到了最后一章，忽然他不仅潇洒不起来，甚至悲情不起来了——
　　
　　他只是变得多余了。
　　
　　简述一下主要剧情。赵无忌所在武林至尊组织“大风堂”有三位堂主，赵无忌的父亲赵简之外，是上官刃和司空晓风。赵简在自己儿子婚礼当日，被上官刃砍掉了脑袋。于是上官刃投奔“大风堂”的死对头“霹雳堂”的联姻门派“蜀中唐门”。于是，赵无忌走上了英雄复仇路。
　　
　　直到最后一章以前，赵无忌的形象还是典型古龙式英雄。冷静，聪明，忍耐，勇敢，能赌，会喝，知道怎样与朋友相交，也懂得如何与女人调笑。
　　
　　可是，这个准英雄在终于面对上官刃的最后时刻，从捏碎了的白玉老虎里知道，他的“杀父之仇”只是一出演得太过真实的戏。父亲赵简自愿杀身成仁，上官刃背负骂名取得唐家堡信任，司空晓风坐镇后方，为的都是在未来里应外合对付霹雳堂/唐家堡。
　　
　　赵无忌的作用呢？父亲被杀，儿子要报仇理所当然，所以这个计划要瞒着他才演得像；但是又不能让他真的杀了卧底上官刃，所以司空晓风交给他白玉老虎，要他在最后关头放弃杀戮。
　　
　　在白玉老虎粉碎的一瞬间，赵无忌的人生失重了。他的英雄已不能成立，他的复仇已不能继续。更可怕的是，他在这个保卫家园的计划中，根本无足轻重，英雄让三位前辈做尽了，他只是需要避免的一个“小麻烦”！他和白玉老虎一样，是个道具。这是他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这是一个非常不适合拿来yy的与众不同的武侠小说。在诡秘浪漫的九大章之末，忽然翻转成贫瘠荒凉的现实主义成长故事。成长就是发现你并不是那个一剑定乾坤的英雄，而只是一段程序里一个需要修复的小bug。赵无忌看到这一点，接受下来，对自己说“活下去”，他就这样长大了。
　　
　　书里有些写得挺出色的人物，在结尾都赶不上交代。卫凤娘，红白衣两个小孩（“一个爱生气，一个笑嘻嘻”），千千和曲平，萧东楼和地藏，唐家三兄弟，就这样烂尾了（……）。我不相信这是作者故意为之，不过这么个潦草仓促的落笔，也配得上赵无忌这个多余人的命运啦。
　　

茶茶妈

　　　　古龙小说虽还看得不多，但我已摸出个规律，他笔下的主角大都是无需练级的，这一点和金庸形成鲜明对比。古龙世界里的少年英雄，不管有多年轻，都在初次登场时便已身怀绝世武功，就算不是全书里的第一高手，也不会跌出前几名。《白玉老虎》里的赵无忌却显然不是，尽管他是某一名震江湖的帮派的公子，可是敌对帮派的几个边缘人物，已经把他搞得差点送命，他为父寻仇的对象，就更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然而这个主角很会动脑筋，而且非常豁得出，不是金庸主角那种或捡皮夹子或傻练的风格，这就使得这部小说看起来颇为特别。
　　
　　　　更特别的是赵无忌的妻子卫凤娘。一开始，我以为她也是某个武林世家出来的姑娘，看到后来才发现，她居然是武侠小说里堪称稀有动物的女人类型——贤妻良母。就是这样只会烧饭做菜写日记的她，楞是把赵无忌又美貌又能干的妹妹比了个体无完肤，楞是像玛丽苏般让一堆高手中的高手迷上她。她如同一个掉进异世界的普通人，面对光怪陆离的境地，作着普通人的反应，所以我一点都不责怪她第一次在地下遇到丈夫时，非但没有认出，还被熏得出来呕吐。或许，正因为江湖里已有太多怪人，她这样的反倒成了至宝。可以说，卫凤娘是我看这部小说的动力，比起风四娘什么的，她才是奇女子，没有智谋没有技巧，只凭着自己恰到好处的善良与涵养，就融化了一干武林中人的心。
　　
　　　　可惜，故事中后期占了大量篇幅的不是卫凤娘而是连一莲，这个人物刚登场时，我就估到了她是上官怜怜，名字相似得太明显了，唐玉给自己起的假名李玉堂也是。我不知道古龙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疏忽了，从他一些旁敲侧击的暗示来看，我倾向于前者。拖到最后再揭晓某个角色的真实身份，试图震撼读者，这种悬念招数他也许已不屑使用了。这种情况使我想起当年看诺兰的《致命魔术》，我从一开始就看出贝尔的角色有两个，直接导致这张底牌的失效。
　　
　　　　但是，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白玉老虎》异常精彩，堪称我至今看过的最好的古龙小说。查了下资料，它属于古龙的晚期作品，难怪字里行间总透着历经巅峰之后的精纯、老到，与疲惫。阅读它的感觉也酷似我当年看《致命魔术》，虽然已经猜出了底牌，可是人物命运层叠交织，排山倒海地扑面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深受感染，跌进巨大的精神漩涡。正如古龙自己在后记里总结的，情节的变化总有穷尽之时，情感的冲突才永远激荡人心。
　　
　　　　《白玉老虎》的故事是男人的故事，只有男人才会想出这种伤敌1000，自损800的计谋，《白玉老虎》的故事也是以弱对强的故事，我从来没有见过唐家这样可怕的敌人，带给主角一方毫无胜算的恐惧。面对这种恐惧，大风堂子弟作出的牺牲，已经不是简单的流血丧命了。这一点在两个配角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曲平和小宝，两个英俊的年轻人，本该有各自光辉的未来，可是为了自己效忠的道义，一个不惜充当反派，一个不惜作为男宠。这部小说在男性角色的塑造上，丰富得超出我的想象，在女性角色方面，则有返璞归真的意味。卫凤娘和上官怜怜，一个柔弱，却温暖了灵魂，一个稚拙，却化解了仇恨。
　　
　　　　据说这部小说是一个著名的坑，后面有人狗尾续貂了个《白玉雕龙》。个人以为，其实故事就此结束也未尝不可，所有的戏剧矛盾已集中在这一部，接下去的事情可能就很落俗了，无非是赵无忌和上官刃联手，开始努力扳倒唐家，这样的故事已有无数个，《白玉老虎》的故事却只有一个。
　　

八百里

　　一开始我是想给它一个“很差”的评价，因为写不完的作品是怎么也称不上优秀的。
　　
　　但最后还是不忍心，给了一个“还行”的评价，那是因为白玉老虎给了我太多的遐想！
　　
　　我也读过不少武侠小说了，从老一辈的到现在的玄幻武侠都有所涉猎。但是，没有哪一部像白玉老虎那样生生地创造了一个奇特的经典门派——唐门。
　　
　　我第一次知道唐门这个名字还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很小，第一次玩网络游戏，叫剑侠情缘，也就是现在很火的剑3的前身。按照惯例，建立一个人物都要选一个门派，我当时选的就是唐门，纯粹是因为他的介绍太酷了：易容，刺杀，暗器，毒药。当时我还不知道江湖上的主流武功都是以刀剑等非常普遍的武器为主。像什么武当太极剑法，少林达摩剑法，甚至独孤九剑，都说的天花乱坠，最后摆脱不了一个尴尬的身份：这就是一个剑法而已！
　　
　　先玩了网游后才对那些武侠小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我从金庸看起，读遍了他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都没有看到像游戏中唐门那样酷酷的刺客门派。中间看过几部古龙的小说，好像是大旗英雄传和楚留香和陆小凤传奇，我当时还挺失望。因为古龙除了写作上刻意求酷之外，结尾通常都很差，让人提不起来读第二次的兴致。
　　
　　之后过了几乎有十年，偶然在网上看见一个武侠小说的排名，排在第一的竟然是我从未读过的白玉老虎，比我最为推崇的射雕三部曲还要高。本来我对网上泛滥成灾的排名不是特别感冒，但是在那个排名中，作者对白玉老虎的简短评价有一个让我必须拿起书的理由：它塑造了一个经典门派，唐门。又见唐门！我终于可以知道唐门的出处了，它竟然是古龙凭空创造出来的！这可不像金庸的经典武当少林等都是借鉴于现实。于是我马上跑到图书馆借了一本白玉老虎来看，只花了一个白天加半个晚上就看完了。
　　
　　看完的感觉十分微妙，既有“这破书是什么玩意浪费我时间“的愤怒，也有”这书要是写完可不得了了啊“的遗憾。讽刺的是，如果古龙真把这书写完了，没准白玉老虎比白玉雕龙还不如（我没看过白玉雕龙，但看评论似乎是非常差）。当初他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当世两大剑客决战于紫禁城之巅！多么令人浮想联翩！最后草草收场，让我不得不把这美好的回忆定格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对立在紫禁之巅上，不能再往后回忆了。
　　
　　也许古龙也意识到了他这个作品的命运，就突然罢手不写了。遗憾的美总比狗尾续貂要好看一些。但这也反映出古龙对作品的驾驭能力不仅远逊于金庸，也不如其他名家，甚至现在几个后起之秀。
　　
　　抛开作品惨遭腰斩的问题，古龙笔下的唐门简直就是栩栩如生，独具一格。在一般的武侠小说里，用暗器的似乎都是什么五虎断刀门，海沙帮之类的不入流三脚猫们，被大侠们三两下就制服了。只有唐门体现出了刺客之美！从鹿皮手套，铁蒺藜，黑毒砂，等等，到天女散花，每一个细节无一不体现除了唐门对暗器的极端追求。
　　
　　而唐门在书中的第一次暗杀行动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三个唐门弟子在酒店伪装成酒保伏击赵无忌虽然失败了，但他们的行动配合令人叫绝，既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内力比拼，也不是眼花缭乱的剑法刀法，而是最简单，最有效的一击致命！这其中充满了智慧：配合，技术，心态等一样都不能少。后面唐家两兄弟用武力要挟女眷就反而没什么看头了，当刺客大摇大摆地出现时，他就失去原来的魅力了。
　　
　　再往后就是唐玉。说实话，我认为唐玉的精彩之处到她男扮女装之前就结束了。虽然行动又一次失败了，但我们还是能够看见不少唐玉的风采。这里豆瓣上有好多人写过精彩的评论，我不认为我自己能写得出更好的，就不再写了。
　　
　　唐缺是这书在唐玉被废掉之后的唯一闪光点。他内心阴沉狠毒，但表面上又是个自控力极差的大胖子，让人感觉不寒而栗。这人可比唐玉厉害多了！和唐玉一样，我也不再多写他了。
　　
　　最后，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书为什么是”还行。“ 原因除了一开始说的遐想以及唐门之外，就是这本书的色彩。这本书有一种不同于其他任何古龙书的色彩，除了后半段有些褪色。我们都知道古龙是个酒色鬼，经常把酒色无缘无故地写进书里，还自以为很酷，实际上让人摇头苦笑。但这本书很意外地清冽，甚少有酒色的横插一笔。很难想象唐门几个弟子在酒楼里喝大酒泡女人，这样哪里还有刺客的感觉呢？我相信古龙一开始也意识到这点，所以一直在克制自己，虽然最后还是露出了马脚。但总体来讲，这本书的色彩很干净，很清冽，不同于其他古龙的作品，还是可以一读的。但我不会推荐他，因为我不想让更多的人掉进这个无底洞来，古龙也不会在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