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 书评

飞雪

　　牟宜之出身于乡绅人家，家学渊源，其姨父丁惟汾，既是训诂学家，亦是辛亥时期革命家，国民党元老之一。牟宜之自幼师从丁惟汾，素负报国大志，16岁即投身革命。抗战爆发后，又舍家纾难，以民国县长身份，迎接八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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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柔

　　   
　　
　　  
　　
　　
　　    何谓国士？何种人物才可冠以“国士”之名？
　　
　　    读完清秋子所著《国士：牟宜之传》，品味牟宜之的一生，这个问题方才明了。
　　
　　    黄庭坚在《书幽芳亭》中说：“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女之色盖一国，则曰国色；兰之香盖一国，则曰国香。”
　　
　　    国士，首先一定是才德兼具，可济天下苍生。
　　
　　    其次，其品质、节操一定似空谷幽兰。“兰甚似乎君子，生于深山薄丛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雪霜凌厉而见杀，来岁不改其性也。”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周易》语），也就是卓尔独立，其操不改；衰难之时，不有畏惧。含章可贞，穷则居书斋；达则治国平天下。这其实就是中国传统中儒家的孔孟之道。
　　
　　    在20世纪上半叶的历史转折点上，无数的年轻人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同的政治理想又令他们加入了不同的阵营。回首牟宜之的一生，我们可以发现，这是一位实际继承了传统士人价值观的时代精英，又在理想主义的召唤下选择了一条前人所未走过的道路。
　　
　　    《国士》清晰勾勒了牟宜之的传奇一生：出身山东日照的乡绅人家，在身为国民党元老的姨夫丁惟汾调教下，接受了扎实的传统教育。少年时曾经加入共青团，日照暴动失败后东渡日本。抗战爆发后，他舍家纾难，利用民国县长身份，为八路军开辟山东抗日根据地立下汗马功劳。从军后长期从事敌工和统战工作，多次深入敌营，屡建奇功。建国后辗转多个业务部门负责人，勇于任事，惜未获重用，反因言获罪，打成右派，投闲置散长达八年之久。文革期间，发配至黑龙江边疆“劳动改造”八年，饱受屈辱。1975年初，困厄于济南，忧愤中离世。
　　
　　    读罢《国士》，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鲜活的牟宜之。无论是年轻时候的英姿勃发，心系天下兴亡——“神州哪许陆沉了？投笔从戎事国殇”；还是晚年颠破流离——“形容枯槁侣渔父，慷慨悲歌咏吾师”，都体现出他身上一以贯之的士大夫气，怒向世间恶浊，昂然不肯少屈。
　　
　　    也许有人会把牟宜之比作屈原，但两人际遇终究是不同。屈子尙可对渔夫说：“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而牟宜之至死都不能问一句，为何他会被自己视为生命的事业所唾弃?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他自己热爱的事业，他甚至献上了儿子的生命！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可惜，牟宜之没有生在那样的时代，他的命运令人扼腕。遥想古人，贼寇灭后，杜甫尚有“青春作伴好还乡”的狂喜，而牟宜之的后半生，经历的却是中年丧子、世态炎凉和英雄失路之悲。“革命”成功，他却一步步走向了毁灭。他的人生，简直就是一幕典型的莎翁悲剧。人被不可知的命运所驱遣，无可奈何。
　　
　　    牟宜之在年轻时，曾有大抱负，赋诗曰：“少年颇负倜傥名，略触谈锋举座惊。足涉八荒志在远，胸填五岳意难平。”最可悲的是，瞑目之后，偌大个中国，竟无一寸能容这位国士安榻之地。命运跟他开的这个大玩笑，太过冷酷！
　　
　　    常有人说，个性决定命运。这世上，总是平庸者能安逸到老，而心系天下的人，多半会撞得头破血流。考察牟宜之的个性，除理想主义之外，还兼之用世心切，性格刚直，在乱世里结局悲惨也就不足为怪了。他终其一生，都怀有家国情怀，晚期诗作对时弊的讥弹和对“政治新贵”的嘲讽，之清醒、之深刻，之放言无忌，简直是以一只秃笔抗击乱世癫狂！这种人格的高洁与无畏，恰不容于现实，这便是他一生悲剧的根源。
　　
　　    读《国士——牟宜之传》，会让人陷入沉思。牟宜之品格之高洁，才学之丰沛，勇气之无双，令人叹为观止！扪心自问，设身处地，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铮铮铁骨？如此国士，何以一生困顿，结局悲凉？对此，我们必须追问和反思。一代忠诚之国士，为国为民奋斗一生，竟是这样一个收尾，岂不是令所有的热血者心寒？
　　
　　    传记作者清秋子给我们展现了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他一生放达、超脱，不沉湎于孤愤，至死都保持了一种刚烈之气。千年古国文明的薪火传承，正是因有了这样的人而存续。这样的人，值得我们仰慕。清秋子的深沉讲述，唤起的不止是读者对牟宜之的敬仰、对国士称号的思考，亦应有对历史深深的敬畏。
　　
　　   
　　

数帆老

　　其一，步《抒怀》
　　
　　坎坷半生历劫身，既谱九歌不忧贫。
　　锦绣文章有知己，天涯闹市岂少邻。
　　夏酒一杯叹秋醉，冬雪十年定有春。
　　浪迹万里心神健，吾辈岂是蓬蒿人。
　　
　　
　　其二，步《重阳之四》
　　
　　鼠辈喧嚣几时休，东风抚袖亦伤秋。
　　可学高祖少食肉，吟哦佳句无须愁。
　　寒夜读书不觉饿，花团锦簇作良酬。
　　清风长歌晴方好，秋雨岂甘入名流。
　　

九月的

　　
　　等了差不多一个月，清秋子的《国士：牟宜之传》终于到手，27万字，读了三天，终于读完。
　　
　　不出所料，清秋子又献出一部精彩之作，《国士》对传主人生事迹的梳理，对宏大历史的悲情叙述，对人物内心挣扎的探索，对传主众多诗篇的评析，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本书是一个时代的总结，几代人命运的概括。
　　
　　读完后沉重感与惊讶感交织，很不是滋味，沉重的是牟宜之那一代人追求理想的道路如此坎坷，惊讶的是牟宜之那一代人的品格和睿智远超出我的想象。
　　
　　最近几年，我的阅读兴趣集中于关注民国时期政治人物和知识菁英的选择与命运，这方面的书出了不少，齐邦媛的《巨流河》是其中翘楚，这本书以洗练流畅的文字叙述了蓝色阵营的忠贞分子如何看待从民国到共和国的变迁，深受读书界的好评。如今，《国士》的出现，补足了红色阵营的视角，两书相映成趣，完整地再现了一代中国菁英的奋斗与宿命。
　　
　　《巨流河》是齐邦媛的自传，书里有不少篇幅讲述其父齐世英先生的事迹。齐世英生于1899年，齐邦媛生于1924年。牟宜之生于1909年，比齐世英小10岁，比齐邦媛大14岁，与齐氏父女刚好构成三代人。我以为，两个阵营都是齐世英那一代人为领袖、牟宜之那一代人为中间、齐邦媛那一代人为主力，结果红色阵营打败了蓝色阵营，一方何以胜出？另一方何以败北？个中原因耐人寻味。
　　
　　细究起来，同为民国时期的菁英人物，牟宜之与齐世英神似之处相当多，比较一下他们的异同倒是颇有意趣。
　　
　　牟宜之与齐世英都出身北方乡绅家庭，两人都接受过完整的传统教育，牟宜之生于山东日照，齐世英生于辽宁铁岭，隔海相望，相距亦不远，此其一。
　　
　　牟宜之与齐世英都曾负笈日本，属于各自阵营少见的知日派。两人在30岁之前，都是国民党中央机构的青年幕僚，深受高层赏识的青年才俊，交游广阔，前程远大。此其二。
　　
　　牟宜之与齐世英都有改换门庭的经历，齐世英追随郭松龄反张失利后投身国民党另起炉灶，牟宜之则在国民党县长任上回归共产党，一心一意，矢志不渝。此其三。
　　
　　牟宜之与齐世英都是身体力行的特种人才，齐世英在抗战及内战期间负责国民党在东北的情报网，牟宜之则为策反敌营三番五次深入虎穴，在所不辞。此其四。
　　
　　牟宜之与齐世英在各自阵营奋斗半生，都在鼎盛年华遭遇变故。齐世英在台湾与蒋氏闹翻，被开除出国民党，险受牢狱之灾。牟宜之在大陆被错划为右派，流放北疆，艰辛度日。此其五。
　　
　　牟宜之与齐世英的不同有二，其一：齐世英后半生平顺，得享高寿；牟宜之则是在困顿中饱受羞辱，过早离世。其二：牟宜之擅写旧体诗，晚年的诗作凝聚了他对国家民族前途的忧患和对个人悲剧命运的反思，篇篇动人心魄。
　　
　　细读《巨流河》和《国士》，总结牟宜之与齐世英的异同，可以体悟到那一代民国菁英的人生历程是多么地充满魅力，令人感喟。牟宜之与齐世英所属阵营不同、政治理念不同、道路选择不同、奋斗轨迹不同，都是为国为民奉献毕生的一代英杰，都当得起国士之名。其实，从民国到共和国，这样的国士不知凡几，只是很少有如此精彩的书来描述他们的事迹罢了。
　　
　　在这个意义上说，《国士》即是红色的《巨流河》，《巨流河》则是蓝色的《国士》。
　　

九月的

　　
　　      四月底，新星出版社为清秋子的新书《国士：牟宜之传》开了个座谈会，从微博披露的名单看，几乎把学界名流一网打尽，盛况之盛，历年仅见；对新书评价之高，也算稀有。让人期待，恨不得早日到手，一睹为快。
　　
　　    忍不住吐槽的是，新书座谈会热热闹闹开了大半个月，书在哪呢？三大网店都是预定状态，当当原本说5月5日到货，后来悄悄改成17日，捉弄人呢！？既然还在印刷厂蹲着，干嘛那么早开会啊？
　　
　　    书没看到，那就先聊聊作者，清秋子。
　　
　　    我与清秋子是在网上打过交道的，他在“天涯”出道之初，我是现场目击者，当时想不到他后来闹出这么大动静。
　　
　　    说起来，那是整整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正在天涯的国政版块围观灌水，2003年春节期间，版面上出现一个名叫“清秋子”的网友，频繁发帖，热衷掐架，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一时成为风云人物。此人自称已五十开外，大家就顺着叫他清老，其实真不知到底是老还是小，看其文字的老辣，像是有把年纪了。
　　
　　    那一年的上半年挺不平静，一是伊拉克战争，二是非典肆虐，大家宅在家里，有点无所适从。大概是6月底的样子，清秋子忽地抛出一篇连载长文《我在北京当了两个月地老鼠》（出书时更名为《我是北京地老鼠》），内容是他在北京地下室落魄的往事，每日一至两贴，刚开始只有一班老友围观，后来围观者日众，每天都冒出一堆新网友，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点击率和回复率直线上升，热闹非凡。
　　
　　    清秋子受到网友鼓励，越写越起劲，挑灯夜战，愣是把文章从散记演绎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长篇，人物鲜活，故事精彩，悬念丛生，把网友们看得心神不宁，直呼过瘾。
　　
　　    《地老鼠》算是清秋子的成名作，一句话，催人泪下。用细腻的白描笔法描绘底层民众的艰辛疾苦，入木三分，真实感人，这么多年来，底层小说无出其右。我记得看过一篇网友写的文章，说在那个非典的夏天，《地老鼠》给了大家人性的温暖，很多人为此文感动得热泪盈眶，应不是虚言。
　　
　　    此后他又连连在网上发长篇，如此热闹了一段时期之后，清秋子忽地转向历史领域，在网上用化名ID撰写《明朝出了个张居正》，引起极大的轰动，在这部长篇传记中，清秋子深思熟虑，运笔如刀，直面明代朝廷之弊端，褒扬一代名相之杰出，娓娓道来，洗练犀利，时有警句，振聋发聩，又一次让网友大呼过瘾，成为当年一大热帖。
　　
　　    《张居正》之后，清秋子在历史人物领域继续深度挖掘，先后写了魏忠贤、武则天、李刚、张爱玲等人。清秋子写历史，功力相当了得。由于他阅历丰富，洞察人性，所描绘人物的心态与处境，体察细微，如临其境，往往以书中人物承载一段大历史，网友多有同样的感觉，读清秋子的书，翻开就放不下。可以说，在书写历史人物方面，当世与清秋子功力相当者，屈指可数。
　　
　　    今年，清秋子又写了牟宜之，又是一个令人想不到。牟宜之是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老革命，是一位敢怒敢言的诗人，又是高干里的“右派”，乍一看，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历史就是这么吊诡，清秋子为他写的这部传记，媒体上已有评论说，他的命运在中国现当代史上很有典型意义，可以作为半部红色革命史来读。这部姗姗来迟的《国士：牟宜之传》，算是把我的胃口吊足。
　　
　　    综合网上资料，可知清秋子情况的大概，1952年出生于重庆，早年经历过文革，曾下乡八年，阅历丰富，经历坎坷，现在是独立写作者。
　　
　　    写到这里，又去三大网店瞄了一眼，《国士》仍未到货，望眼欲穿啊！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入手呢？
　　
　　    最后，我要向2003年的青春岁月致敬！天涯我日灌水党的老友们——王亚樵、卡螺斯、迅、日耳曼人、死亡诗社、黄金五百两、星际骑士、脑里有史、瑾儿瑾儿、吉四六、volare......跟清秋子一起上网掐架的老友们，一晃十年了，就是媳妇，也熬成了婆。诸位，别来无恙？
　　
　　    【网上查到的清秋子作品目录】
　　   
　　    《我是北京地老鼠》
　　    《深圳，我为你泪流满面》
　　    《六莲的爱情》
　　    《明朝出了个张居正》
　　    《魏忠贤——八千女鬼闹明朝》
　　    《武则天——从尼姑到女皇的政治博弈》
　　    《爱恨倾城小团圆——张爱玲的私人生活史》
　　    《官场之惑——大宋宰相李纲的仕途生涯》
　　    《中国人能做到——民国实业家卢作孚》
　　    《大秦究竟多彪悍》
　　    《我是老三届》
　　    《货币历史》
　　    《寻找牟敦康》
　　    《国士：牟宜之传》
　　
　　

农民工

　　    读过牟宜之先生的诗，再来读这本传记，让人不胜感慨。历史不能再重写，但这不能阻止后人对历史真相的追寻。从牟宜之的个人经历、身世浮沉，能够看到近几十年来的历史。
　　    从这个角度来看，牟宜之可以说是一个透镜式的人物，或者说可以作为别人的镜子（参照系），透过他来看别的人，很有意思。为什么很多革命者在掌权后走向了与革命理想完全不相干甚至是反方向的道路？一切都归功于环境？个人品格没有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