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5| 0
|
妖刀記2 |
最新书评 共 6 条
爱书人
现在就开始评论《妖刀记》显然是过于仓促了,东胜洲的版图还没有完全展开,幕后的黑手还没有一一现形,耿照的修为离一流高手显然尚有距离,对第一女主角宝座的争夺仍在火热进行中。在大局尚且如此不明朗的时刻,贸然评论一本布局如通幽曲径般精巧,伏笔如灰蛇隐线般莫测的作品,很可能会自以为智珠在握,到头来却无一中的。
但是《妖刀记》这本书却又逼得人不得不言说,因为当你眼见着一部巨著正在沛然生长,太多的沉默将是错过对一个历史事件的亲身参与。也许出于同样的原因,换把刀兄已经开口言说了,让人顿生“崔颢题诗在上头”的谓叹。所幸者《关于妖刀的札记》写于三十折出版之后,而我们如今已足足看到了六十五折,比之多了一倍有余,这无形间为新的评论添加了便利和素材。将《妖刀记》三十折后的进展与《关于妖刀的札记》比较阅读,是件令人兴致盎然的事,仿佛见到五极天峰中的两位在过招,我等旁观者目眩神迷之余,也能学到悟到不少文字力学上的道理,余因此不揣简陋,也效野人来献曝一番。
在《关于妖刀的札记》中,刀兄提到了武侠写作史上横亘的金、古两座大山。的确对于任何以写作武侠为己任的后来人而言,想绕过这两座大山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想翻越它们进入一个崭新的天地,时至今日竟成了独孤求败般的神话。自从金庸封笔,古龙仙逝之后,江山确乎代有才人出,但都只能以一己之力向这两座大山致敬,而无法把自己变成第三座山。这样的说法并不夸张,单以文字论能达到金、古高度的写作者便已寥寥,而文字之外论史学功底、谋篇布局、绮思异想,奇门八卦,能在任何一个单项上比肩金、古者也是屈指可数。《妖刀记》的横空出世,终于让人看到这个已经开始变得沉闷无活力的武侠世界被打破,被注入新鲜血液的可能性,但默默猴究竟将武侠的新疆域拓展到了多远呢?
有一点可以确定,默默猴的武侠标杆是金庸而非古龙,即使金庸的写法很可能在这恣意大秀个性的网文时代显得老迈龙钟,但默默猴必须以金庸为标杆,因为金庸的世界是一块一块砖头诚实地搭起来的,小到一个三流的无量剑派,金庸都不惜笔墨把他们的前世今生交待得清清楚楚。这样搭建出来的世界,仿佛犹太人在《旧约》中记录的家族谱系,是经得起时间的淘洗的。默默猴显然无意效法古龙式的天马行空,在《妖刀记》中出现的人物几乎个个都有明确的背景设定(大致可以粗略地分为朝廷、江湖、商界、宗教),并且如果所料无差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将在故事进入高潮的时刻,生成相互作用的力场。回想金庸盛年时的作品,此类人设正是他几部大书中屡屡应用的,比如天龙,比如倚天,一旦各路人马齐聚一处,少室山头、光明顶上、屠狮大会,每次何尝不把读书的少年人的荷尔蒙推向顶峰。反观古龙,由于他更倾向于营造气氛,所以往往笔下人物生如朝菌,逝如蟪蛄,全书缺乏一个荡气回肠的总高潮。《妖刀记》的蛛网状人物结构,以及螺旋形故事结构,已经为最终高潮的到来作足了前戏,这点毋庸置疑。但是默默猴的角色设定与金庸又有什么不同呢?换把刀兄在《关于妖刀的札记》中精明地指出,《妖刀记》的写作将是对金庸模式的一次修正,旨哉斯言!仔细观察默默猴的人设,我们能够发现朝廷和商界在默默猴设定的世界中的比重大逾往常,尽管以往的武侠小说中并非没有朝廷和商界,但他们能够在力量互弈中发挥的作用被压制到了很低的比例,比如说天龙里的英雄一怒,三军立马辟易,一国之君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这等布衣一剑轻王侯的爽事很可能将随着默默猴模式的普及,而不复在武侠世界中重现,概而言之默默猴建立的世界,类同于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将更倾向于保持各股力量的均衡。耿照虽然是未来的“刀神”,但很可能他并不是东胜洲最终命运的决定者,反而是被决定者,所以默默猴一再提醒我们这些荷尔蒙节节增高的读者,耿照将有一个不怎么光明的归宿,虽然现在很多读者更关注的是耿照的后宫最终会有多庞大。这使我联想到日本幻想文学的一代巨著《银河英雄传》,杨威利和莱茵哈特纵使是横绝一世的俊杰,在银河这盘大棋中也不能为所欲为,窃以为默默猴可能和田中芳树在这一点上心灵相通,或者说金庸并不是唯一一个“影响的焦虑”的源头,也不是唯一必须被弑的“父亲”。(未完)
详情
换把刀
房子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我的不熟悉、孤寂。
——— 埃里克伦罗特
埃里克伦罗特并不真正存在,如同《照日天劫》和《妖刀记》并没有真正完成。所以必须承认,现在就开始对二者进行比较有操之过急之嫌——虽然也并非毫无理由:同为默默猴的手笔,又同是武侠题材的作品难道不值得一比吗?可对于绝大多数默默猴的拥趸来说,照日的受众恐怕会远远多于妖刀。相对于照日干净利落的推进手法,妖刀的繁复难免有拖沓之嫌。那么,事实真是如此吗?
1. 阴影
马尔罗的名言是“每一个年轻人的心都是一块墓地,上面铭刻着一千位已故艺术家名字”。然而,对于一个有志于武侠创作的年轻人来说,这块墓地要逼仄狭小的多。倘若只做粗疏的划分,所谓的新派武侠小说是由两个作家构成的:金庸和古龙。前者创造了典范而后者创造了风格。和那些更为高雅、悠久的艺术传统相比,武侠小说的创作者们是还来不及感受到父权的孩子。即使算上了刚刚去世的梁羽生,它统共也不过拥有两位已故艺术家。更何况,时至今日它的典范还来不及死去。弗洛伊德的“家庭罗曼史”理论对于武侠小说的创作系谱来说是力不从心的。
就此而言,照日也是一部免于“影响的焦虑”的作品。尽管被笼罩在金庸“少年成长史”的阴影下,照日却处处显露出一种明朗的专注力——使照日出类拔萃的是那些金庸也曾熟稔的套路:流畅的叙事、精细的刻画、机巧的对白、鲜活的人物以及对情节张力的把握,而不是李白写“诗自建安来,绮丽不足珍”时所具有的自觉性——按照新柏拉图主义者普罗提诺的说法,专注与自觉乃是不可兼得的。而情色武侠的类型范式巩固了这一情况,因为所有以男性为主角的情色武侠几乎都分享了江山的那个著名开场白:“我是一个淫贼”。于是,劫四公子从一开篇就顺理成章得以花花大少的面目示人,正如同郭靖在出场时就已经是一个侠之大者 (他其后的遭遇遵循的乃是性格决定命运的格言)。照日几乎拥有我所熟悉的优秀武侠作品该具有的全部元素。在此意义上,照日是朝着典范而写作的。但对于一个迟到者来说,总还是有件遗憾的事——这一典范乃是他人创立的。
相反,妖刀记则是对先驱们一次野心勃勃的修正——可以想见,耿照如果出现在金老的书中,那么他应该和染红霞一见钟情;如果出现在古龙的书中,那么刀神的前半生根本不具备交待的价值;如果出现在其他任何一部情色武侠中,那么他也只有替沐云色打下手的份。而无法想见的是,有一天耿照会和劫兆一般左拥右抱。说到底,我们将在妖刀记中遭遇这样一个情况:也许终卷时,作为刀神的耿照并不是我们曾经了解的那个流影城弟子。默默猴的麻烦在于,他不得不为通常情况下远离“家庭罗曼史”(注意,武侠小说中的男主角几乎都没有父亲,没有要认同或杀死的父亲象征着他们从出场时就已经完成了自己与自己的认同)的男主角安排一些促使人物转变的契机。更为麻烦的是,这些契机几乎不可能通过坠崖、传功和秘籍得来。于是,第七折里耿染二人解毒的桥段演变成了一出教学相长的心理疏导,而二十二折里横疏影对耿照的说教也仍旧处于自前者籀绎出的延长线上。三十折作罢,耿照所参与的H场景不过这两处而已(次次用药,教育意义还很浓厚…… Orz);而劫兆在十二折照日中却谈足了三场恋爱,推倒了三个第一女主角、两个极品女配角。两相对照,妖刀的推进速度着实缓慢——对于前辈的阴影的反抗通常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这往往只是阅读口味上的代价——slow start绝不等同于无必要的盘桓。就好像和大多数的小说相比,Memory,Sorrow and Thorn都是一部情节展开过于迟缓的作品,但即使拿它和A Song of Ice and Fire相较,也会是可以争先赌胜的佳作——尊重读者并不等于讨好读者,负责任的作者必须优先对人物的合理性做出交待。更何况对于中文武侠世界来说,前此我们在成长这一母题下所拥有的实质上只是金庸式的少年成长史,而这种模式下成长的重点通常是武功而不是人物。像《黑暗精灵》中崔斯特那样寻找自身独立人格的武侠人物至今未尝一现。当然,这并不是妖刀记或者默默猴所应该/试图承担的任务,妖刀记也绝不会以此作为自己的创作支点。但前文中提到的两处H场景多少展示了情色武侠的另一种面相,即情色元素除了可以是江湖的点缀、欲望的鹄的、情节的动因外,也可以是一个人成长道路上的坐标(也许虚竹和傅红雪的形象也符合这一定义,但他们的故事太抽象了)。在这一意义上,妖刀记仍然是朝着典范写作的(即使典范也并非一蹴而就或一成不变的)。妖刀记固然受到传统武侠和情色文学的双重影响,也是对它们的双重修正,因为每一个创造都是对前辈们背影的答复。也许有一天,它自身就可以成为典范,并向后投射下更为巨大的阴影——像祁克果曾说过的那样“愿意工作的人却会生出他的父亲来”。
2. 对称
把妖刀记开篇六折的手法称为多视角写作是不恰当的。严格说来,这和照日天劫那两章的楔子并无本质差别。贸然在一部长篇武侠中试验截然不同的手法风险过大,而默大的旨趣也主要是利用双线并进来调节叙事节奏——在妖刀登场的部分他几乎就是严格按照对称的手法来切换场景。第一次从灵官殿向耿照一线切换时谈剑笏说:“笼中之物若与妖刀一同现世,天下将陷浩劫!”,而回切靠得则是碧湖仰天尖啸:“万——劫——!”。第二次切换时沐云色缓缓说道:“我被妖刀附了 身。”而回切时耿照正暗自出神:“世上,真的有妖刀附身么?一旦被附了身子,还能不能……还能不能再做回人?”在这两组调度中,回切时的场景对于之前的切换场景或应或答,营造出并置的效果,约略起到了某种蒙太奇的作用。爱森斯坦曾说,蒙太奇“不是两数之和,而是两数之积”。只不过作为时间艺术的小说缺乏真正的空间并置的手段,也只能略尽其意罢了。
即便如此,和照日的调度相比,这仍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精心之作(照日依靠的是标志物,如地图、玄泉钟、信笺等)。然而,手法上的对称并不能掩盖内容上的失衡。第二折祸起青苎中,由于在灵官殿中连续变换了药儿、阿挛、沐云色这三个视角,篇幅几乎达到了后文所接耿染一线的九倍,无论从阅读感觉、情节密 度还是夺人眼球之处来看,这都是齐大非偶的搭配。在妖刀连载的初始,不少人分不清楚耿照和沐云色谁是主角,其中的一大原因也是拜此所赐。金庸在笑傲江湖中曾经用顺序处理林平之,倒叙引出令狐冲的方式来维系读者的热度(在开始误以为林是主角对阅读有利无害)。那么这一手法是否能套用到妖刀呢?即让耿照的出场顺次继续后移,等药儿和沐云色交待完青竺村血案的前情,故事转入客观视角后再采用双线手法,把灵官殿和水月这两个场景中发生的事件交织起来。老实说,我不得而知——这样的修改势必要付出代价,至少在沐云色出场前的那句“烟雨淒淒,更不休停,下得日与夜彷彿都失去了形状,教人难以廓清”会让人觉得推进过速,无所依凭。作为对称的两翼之一,灵官殿部分出现了更多的人物、更多的情节、更多的妖刀、更多的叙述手法。较之于照日的规整,如何保持双线之间的对峙性是让妖刀头疼得多的问题。
无独有偶原是双线并进的应有之义,所以看似简明流畅的染耿一系同样也有枝蔓旁生之处,而且恰是这一手法大放异彩的所在。开头处,黄缨和采蓝在水风凉榭里的对手戏不能不让人拍案叫绝。除了棺材羊那一场,这堪称妖刀三十折内笔力最为酣畅遒劲,笔法最为婉转流利的描写。不但如此,还交待了四大剑门的背景、水月亭轩的营构、碧湖遇害的前情、妖刀重生的谣言、采蓝可能的隐情,对黄缨心思飘忽转折的捕捉几乎便是张爱玲的笔触眼力。这无疑是我所读到过的武侠小说中的最佳开头——照日天劫中邓苍形的登场固然牵动人心,然而沙场鏖战、烈士暮年毕竟都是一部武侠小说可以期许的。而谁又能料想妖刀记的切入点竟是如此细枝末节、忽忧忽喜的小儿女情思。就在小黄缨想着“鬼也不怕。这儿还有个凶手呢,多煞气啊!”的时候,耿照已然到了前厅、门房仆佣已然被打入墙面、万劫也已然到了九曲桥前,然而时间却戛然顿止,仿佛连飞泻的雨瀑也被凝在了巨大的恐怖来临之前。像那些伟大的油画家会告诉你的那样,高潮的前一刻才最值得巨匠用笔——所有悬而未决的瞬间都具有永恒的属性。
抛开一些可商榷的谋划,妖刀的开篇仍然是六集妖刀记中我最为心折的部分。与其说这部分是妖刀记中的照日时刻,倒不如把照日的楔子看作是妖刀记的一次预先启示。一个优秀的作者并不以无瑕疵为自己的目标,驯服一些更为桀骜的场景才是强者的爱好。单这一点就值得我们脱帽致敬——向一位还在进步的作者。
3. 镜子
明清短篇小说有一个惯常使用的手法——从三言二拍到无声戏、十二楼几乎都熟谙于此——即在开篇用一则较短的故事来引出话本正文。《醒世恒言》第二十八卷 在”吴衙内邻舟赴约“前先附赠了段潘秀才欺心落第的小寓言。不管是警醒愚俗也好,劝百讽一也罢(李渔最擅此道,每每于诲淫诲盗前先要写段道学文字打掩护),二则故事间或对立、或相近、或毗连,正如对镜照影、大有互通有无之效。如蒙惠允的话,我想大概可以把这种结构称作镜子——每一则故事都可以在对方那里看到自己的眉目变迁。
《妖刀记》已刊文字中有两处支线恰也可做此种对照:它们同样是通过当事人的追述来提交;同样是引出其后妖刀的由头;同样是淫靡晦暗、家破人亡的惨剧。甚至于,连它们所遭受的指责也是一模一样的——在一部主角戏份被延宕的长篇情色武侠中花费如许多的笔墨来倒叙阿挛和阿傻的H场景,难免会被人认为是主角不够配角凑的扯皮之举。回头再审视照日时,我们会发现,除却商九轻受辱外,照日的H场景无不由劫家四少亲力亲为。而那一次例外也正是照日唯一受人诟病的地方。当然,在这一点上照日是无须回应的,代入感乃是读者的自身选择,只许男猪猎艳不许反派打炮的待遇找一本YY小说就可以提供了。倒是妖刀——作为一部 我念兹在兹的史诗性作品——不得不为前后两处、约三万多字的笔墨做一个交代:这些究竟只是祭刀时选用的色情点缀还是另有深意的伏笔暗线。
实际上,自第六集开始,十六折“逾子之墙,明栈秋霜”就始终是耿照逃亡的大背景——五帝窟众人手段尽出,起得不过是烘云托月的作用。甩手刃、守风散 息、血牵机、过山刀乃至蛇虺百足等奇兵绝艺都远不如岳宸风扁舟横江间的一刀之威。而第七集登场的女单打王又恰恰是明栈雪——以二人在本书中的地位再加上阿傻是奇锋门中列席的人物,在前文铺排上万把字的戏份实在是不足为奇。倒是最早登场的青苎血案仍是启人疑窦——鹿、沐二人何以会同时出现在青苎?鹿是否只是碰巧拿到了幽凝?当夜莫三是否也在青苎村、又是如何被幽凝附体?以琴魔之能,若非鹿别驾搅局、莫殊色偷袭又如何能置其死地?时至今日,第二折所留下的疑问 仍是敛羽伏低、不动声色。作为笼罩整部妖刀记(甚至可能是整个东胜洲系列) 的巨大阴谋,种种暗线也许要到终卷时才能完全揭开。但自十六折起层层披露的盘根错节已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范例——镜子的作用本就是借物窥己——在岳宸风、明栈雪和阿傻的身上,或许我们也能掂量出沐云色、阿挛、药儿、莫殊色乃至姑射的分量。既然五帝神兵最后引出的是五帝神君,谁又知道沐云色和药儿的叙述中又埋伏着怎样的关节蹊跷?一个读者所能给予作者的信任,总是来自于他曾经在阅读中体认到的会心与默契。倘若第六卷的衔尾追杀和第七卷的明栈雪不会令诸君失望,那青苎村的云诡波谲就是最值得贮藏的美酒佳酿。
不过,真正使这两则故事交汇的并非形式,而是人物。当阿傻发现嫂子和义兄在挖岳家祖坟后,仍然故作平静得与明栈雪维持了半年的私情。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其间的心迹连他自己也未必能把握—— “为了不让两人心生警觉,一切都必须维持原状。阿傻或可这样说服自己,其实更无法抗拒的是肉体的诱惑”——这后一点,他恐怕要在沉沙谷折戟台旁才会真正明了。说到底,那滚滚沙尘下的血瀑是从他自己的任性、怯懦和自欺中喷薄出来的。就此而言,阿挛乃是阿傻的倒影——沉溺于肉欲的男子为自己寻找德性的借口而沉溺于德性的女子则为自己寻找肉欲(或者仅仅是幸福)的出口。阿挛对竹庐、儿女乃至交欢的臆想与其说是出于由奸生爱的拙劣桥段,不如说是出于她的自傲——她的美貌与纯洁、她的牺牲与救赎,难道这些还配不上一个琴瑟和谐的结局吗?伊壁鸠鲁主义宣称幸福就是道德,而斯多亚派则坚持道德就是幸福,他们都忘记了亚里士多德曾有过的教诲:除了神这样的无限者外,有限的人类如何可能单凭自身保持福德一致。一个人的牺牲只是牺牲而已。对于圣女来说,相信自己的牺牲与众不同,甚至能带来拯救恰恰就是最大的傲慢。《龙枪传奇》的终卷里,神眷之女克丽珊娜为雷斯林打开了时空通道,在无底的深渊里替他身任黑暗之后的怒火。直到处 于火刑架下遭到背弃时她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行走在光与影间的凡人——
卡拉蒙抚开落在她苍白面孔上的黑色、丰润的秀发。“你爱他。如果这就是你犯的错,那么我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而且我心甘情愿的承受。”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她哀嚎着。“但这是因为我的骄傲,我的野心,才会让我落到这样的下场!”
——当阿挛看着碎于夕阳的漫天云彩时,她大概也会认同这个事实:不是每个被公主吻过的青蛙都会变成王子;也不是每个和美女同居的野兽都会变成俊男。早在她选择下山时,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并应该被接受。
把阿挛和阿傻的故事说成是全无快感的情色描写亦不为过(虐、腥派的可能觉得不以为然)。它们的残酷面容实质上与情色无涉而关乎人的处境与选择。和明代话本相比,它们缺乏买一送一的轻捷惬意;和一千零一夜相比,它们又被嵌入了一个过于庞大芜杂的世界里。令它们自背景中凸显的是另外一面镜子——
贾瑞拿着跛足道人所赠的风月宝鉴,向反面一照,被镜中骷髅唬得连忙掩了。看正面时,却只见凤姐于镜中招手,心中一喜,便飘身入镜与凤姐云雨一番,出了一身汗,遗了一滩精。如是看了几趟,镜子落下来便不动了。
——在红颜白骨之间,人们总是会选择前者。所谓风月宝鉴者,不过是以风月为鉴罢了。而对于这两处支线的指责,镜子也早已代答了:“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
4.漫长的岁月
在弓弦与竖琴仍随处可见的年代,吟诵者们用歌唱进行创作。他们不但是最早的诗人、音乐家和剧作家,也是连载技法最早的探究者。史诗作品冗长的篇幅、现场吟诵所要求的即兴发挥,这些都构成了对记忆力的严苛要求。除开对音步和抑扬的借重,游吟诗人们也往往诉诸于程式化的饰词和短语。在荷马笔下(其实是口中),阿喀琉斯总是“捷足的”,而阿芙罗底忒则永远是“金色的”、“爱笑的”——即便在她向自己的母亲哭诉时依然如此。和抒情诗人们字雕句琢的追求不同, 吟诵者们注重的是让“长着翅膀的话语”脱口而出。评书的受众也许会发现,这几乎可算作口头文学的共有特征:传统话本文学为各种人物类型都提供了程式化的勾勒方式(尤其是外貌描写,中国几乎没有写实的传统)。从隋唐演义到薛刚反唐,几“猛”几“绝”之类的设定成了必不可少的噱头——在漫长的岁月中为断续的时间创作,是摆在古代艺术家面前的不朽难题。
即便到了现代,类似的情况仍未绝迹。电视连续剧里的前情提要无非就是单田芳破锣嗓子里那一声“书接前文”。但是,对于连载小说的创作实践来讲,难题恶化成了无解的症候。在现实主义的传统下,程式化写作和章回体式的作者介入(各位看官云云)都是理应被杜绝的技法(是的,它们曾经都属于技巧)——和注定逝去的语言不同,文字的凝固性为读者提供了回溯反复的可能,这足以让作者的好意提点沦为喋喋不休。问题是,在这资讯过剩的年代,当阅读的热情退减,凭什么指望目迷五色的读者会选择与你重温鸳梦、再续前缘?日本长篇漫画连载靠的是单向线性叙述,将作品结构尽量简化,令人物与事件始终处于邂逅的状态——柯南无止境的破案之旅实际上是同质的,在大多数情况下调换剧集顺序并无影响(少年漫画稍复杂些,需要RPG式的升级模式)。这种对传奇或童话文学的呆板唱和唤起了我们关于某些世界的迷蒙追忆——在那里,英雄永不老去,孩子永不长大。如果说荷马们的努力在于帮助听众(和作者)记忆,那么这种长篇连载的模式则采取了顺应遗忘的姿态。作品本身以“连续的片段”的面目出现,新的兴奋点被机械地生产与收割——这是唐璜和萨德曾践履过的模式,却难以为追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文学野心认同。
时至今日,试图创造一部像妖刀般结构完整、布局错落的作品,考验的不仅仅是作者的能力,也是读者的耐心。和照日单线推进、折折到肉的处理手法相比,妖刀的创作负担要沉重得多——小说开篇处的双线调度,主角登场顺次的延后,庞大芜杂的背景设定,数量众多的出彩配角,工笔长卷式的镜头刻写,争议频仍的情色描摹乃至姗姗来迟的男女主角对手戏,凡此种种无不使妖刀记故事的成分淡出,而史诗的气质凸显。除此之外,十二折照日中对倒叙或插叙的使用屈指可数,而在妖刀记中这一情况却反复出现。在第一折中,黄璎一人便回忆了碧湖遇害和黄泥沟老窝子两处情节。而琴魔与鹿别驾兵刃相见前,又补叙了四大剑门遇袭的背景—— 更遑论其后药儿与沐云色的大段追述。按照规划,妖刀记仍然会是关于耿照二十年刀神之路的故事,但它也同样透露出了创造世界的企图——对于妖刀的开篇来说,图式的建构并不比情节的推进来得次要。而作者对部分阅读快感的借贷就成了还来不及兑现的汇票。在耿照走上独自面对岳宸风的道路前,这一世界是经由许缁衣、魏无音、鹿别驾、染红霞、胡彦之、横疏影、阿傻等众多配角提供的。就此而言,妖刀记确有向冰与火之歌致敬之处。但是,冰与火之歌自九六年问世以来只写就了四卷,且各卷相对独立,完成度远在一集六万字的小册子之上。默大所不得不面对的,是创作时间过短和连载时间过长的双重盘剥——再没有比岁月更为势利的裁决者,它对于已完成的经典是成就,对于未完成的作品是消磨。
不仅如此,实体出版所带来的其他掣肘在妖刀记中也浮没可现。出于限制字数及成本控制的考量,计划中的第五卷五色帝牙不得不改名为赤炼青锋,而将五帝窟追杀耿照的情节押后——这几乎使得耿照在第五集中的戏份沦为男优。刨去前两折的床戏以及第二十三折内与染红霞的偶像剧桥段,本卷的情节进展全部集中于七大派间的折冲樽俎。横疏影的夺目之处更在第四卷的岳宸风、胡彦之乃至阿傻之上,而耿照却再没有云台上威压天裂的机会。同样是权谋加情色的戏码,照日自第六折“连天铁障,将军箓法”到第八折“坠霜之剑,斗室情真”间用智、比武、构陷、床戏一场不落,紧凑酣畅处自然是在《赤炼
详情
拾灰者
第六卷看完姑射的背景已经呼之欲出了,无疑是当年无辜被灭的狐异门的幸存者。理由:
1.出身玄门,通晓妖刀之秘。
2.血海深仇,毁灭三剑四宗。
3.分而化之,让各大门派不复三十年前同仇敌忾之勇。无疑曾经有过与妖刀战斗的经验,知道上次妖刀失败的教训。注意流影城七叔、木鸡、呼老泉在加上耿照的便宜老爸,这几个貌似最终BOSS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刀伤!要知道呼老泉是直追岳宸风这个级数的高手,什么刀能片动他们?——妖刀。
按这个思路推断,现在的姑射就是三十年前对抗妖刀的英雄们,妖刀悉数降伏后他们成了弃子被走狗烹和灭口了,侥幸活下来的便化为姑射用妖刀来复仇。
那为什么琴魔要挂掉而不是姑射一员呢?
1.姑射的核心主力是七玄,琴魔的剑宫貌似只和他们有渊源,不是七玄的人。
2.琴魔有个神经兮兮的师兄,在三十年妖刀重现前消失了,用狄仁杰的话说:此事必有蹊跷!
3.琴魔不知道为什么三十年前为什么只有四把妖刀,可见他并未是三十年前对抗妖刀的核心力量——最勇敢的英雄一定活不到战争结束,古今同出一辙。
今后的剧情本人还有以下几个推断:
1.胡彦之的师傅什么鸟真人,很可能是大BOSS之一,老胡的武功只是勉强而已,加入姑射肯定是有人提携。他应该也是被人杀了全家内心有纠结的苦正太出身,很大可能是牺牲者的后人。日九同此推论。
2.耿照七岁前是没有记忆的。失忆是个很老的桥段,但是跟梁朝伟的香肠嘴一样,一直很有效。这是个很重要的伏笔。
3.耿照的哑巴姐姐,一定会被耿照推倒。别忘了,这是本H书,刺激到读者那一步要看MOMOHOU大人的底线在那,我暂且估计是不会安排有直系血缘的。
希望我什么都没有猜对,若不然,追着看这本书会少了很多乐趣。
详情
花乱坠
请允许我在评论之前先小小的赞叹一下,表达对于默默作品惊艳的感触;如果大家同意,再请你们允许我照搬来老祖宗天才横溢的文字,只有这样,才足以表达我对默默的欣赏和期望:
云烟绵联不足为其态也;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清也;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也;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也;风樯阵马不足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古也;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荒国陊殿,梗莽丘垄,不足为其恨怨悲愁也;鲸呿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
呼~~~~~~~ 一口气赞下来还真是爽!
我曾以为,默默是女作家,因为看他精到细腻的心思,沉绵细密的铺设,极尽奢华的描画,不动声色间驾驭天下声色的圆熟如意,不像是我们这等一写女色就把持不定,一涉道德便举止失措的楞头青所能表现的。以文字“玩弄”男性心态于股掌之间,除了阅世已深的智性女士,还能有谁?
但我错了,我过分以大陆这个文化角落的事实来测度彼岸世界的人情世态,许多的写手给与读者快餐式的暴饮暴食,最终只说明一点,他们的境界,也只到色情打止,他们的际遇、心性、灵智,这辈子也只能追求一泄如注的快感了。另外一边海阔天空的红尘情色是他们所不能达到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天下事皆男女事。默默的修炼,却是别开生面的一种文艺层次,他带我们跨越了阅读的局限,他给了老百姓真正高品质的阅读体验,他制造了一种阅读奢侈的通感……(有点肉麻,此处删去五百字)。
也许还可以说,默默是一种文化现象,这种文化现象绝非孤立,不然放眼整个大陆,又有谁有此缘份和能力鉴赏过千般佳丽,能在文字间成就如此生动传神的云雨山水,又布开一片古典世界里的诡丽奇谋?佳丽们得遇默默,真是幸甚,读者能遇默默,真是幸甚!
(不过老实说我不太欣赏那些插画,和我对女主角们的想象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我建议大家搞一个av照片ps大比赛,就着各类女角形象来。择其佳者间于文中,必生奇效。)
张驰有度,合节合拍;高潮起伏,进退有力。观众的脑子就像女人那话儿,需要被有冲击力和技巧的妙文所征服,阅读的快感来自于文字带来的各式体验的兴奋,智识的兴奋,奇遇的兴奋,惊艳的兴奋,破除禁忌、破除落差的兴奋……
在紧张之前,我们必须充分的松驰;在飞跃之前,我们必须充分的坠落;在暴发之时,我们必须有足够的收敛。欲造无上境界,需有无穷铺垫,这一系列工作,默默做到了,于是总给我们眼前一亮的惊艳,微妙窒息的颤栗,箭在弦上的张力。而且他可以做到更好更妙。对此我抱着充分的信心。
妖刀照日系列,是默默用心血灌溉的一株古典武侠园林中的奇艳之葩,也是吃多垃圾食品的我们所难得的一道大餐。风流文采,传神人物,字里行间的丰赡华美,想像力的收放自如,呈现了淡定从容生活的态度,也证明了人的心灵可以达到的高度。希望可以跟默默的作品一起成长,乐享阅读,乐享生命,乐享生命中一切玄妙的过程,包括情色。
详情
更多书评 我要评论 | ||
网站地图|小黑屋|Archiver|DoThinkings 悦书籍,思人生
GMT+8, 2024-12-28 05:35 , Processed in 0.385725 second(s), 41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3
© 2001-2017 Comsenz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