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厨房和女人:恰似水之于巧克力
80年前,伍尔芙在她的《一间自己的房间》一书中心心念念女性要想获得平等和自由、要想有所作为,必须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一间自己的房间"由此成为女性解放的宣言。
不管我们承认与否,直到今天,对女人而言,那间"自己的房间"很大程度上依然是厨房——卧室、客厅、书房、卫生间,都是公有领域,与他人/家人共同享有,只有厨房,最大程度上属于女人,也因此,女人与厨房的关系显得十分丰富和微妙。
墨西哥导演阿方索·阿雷奥根据劳拉·埃斯基韦尔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恰似水之于巧克力》(1992年),讲述的就是厨房里的传奇。那时,劳拉还是阿雷奥的妻子。女主角蒂塔无法反抗母亲的专断,只好遵守家族的传统,但是她能够在厨房通过食物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在厨房,蒂塔和佩德罗之间发明了一种新的语言,蒂塔是发送者,佩德罗是接受者,蒂塔通过厨房实现了与佩德罗之间的爱情。
电影引进国内时,片名译为"巧克力情人"、"情迷巧克力"、"浓情巧克力",仿佛和茱莉叶·比诺什、强尼·戴普主演的那部《浓情巧克力》一样是一部与巧克力有关的电影。其实《恰似水之于巧克力》的小说和电影都与巧克力无关,Like water for chocolate,"恰似水之于巧克力"不过是一句墨西哥谚语,说的是人的情绪的敏感和微妙,一触即发,就像蒂塔和佩德罗之间的爱情,就像沾了水的巧克力。
《恰似水之于巧克力》通过美食来讲述爱情、家族和传统,和李安的《饮食男女》异曲同工。李安的"家庭三部曲",《饮食男女》拍得最好,英文名称"eat,drink,man,woman",吃吃喝喝,男人女人。这里的男人女人,有父亲和女儿,有姐姐和妹妹,有女儿和她们的男友,还有父亲和他的女友,亲情友情爱情全在电影里的一道道传统美食中细细呈现。《饮食男女》的故事在美国翻拍了两次,一次是《玉米汤》,一次是《灵饭》,都是通过传统食物来讲述家族的故事。
因为女人和厨房之间的微妙关系,女人对于厨房的要求有时不免近于苛刻。韩国电影《301,302》中,宋姬每天为老公做丰盛的美食,与老公做爱,美食和性似乎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但是,当与老公做爱打破盛放美食的盘子时,宋姬立即置老公于不顾——当性妨碍到厨具时,性退居一旁,厨具/厨房才是宋姬生命中的NO.1,性是双方的,厨房是自己的。所以,与老公离婚搬到302的宋姬对厨房一丝不苟到偏执。电影中有一个充满象征意味的片段——宋姬睡下后又起身将精心布置的刀架重新摆放,把原本左右对称的两套刀具摆在同一边。这个动作寓意丰富:既表现了宋姬的偏执和神经质,又暗示宋姬打破了原有的对称和平衡,创造一种新的秩序。
《301,302》是一部相当具有实验性质的电影,代表传统的301的女人,没有厨房,从不做饭,几乎排斥一切食物;而代表着现代的302的女人,却拥有最好的厨房,厨艺精湛,以食物应对家庭关系和人际交往。一个厌食者,一个暴食者,一个拒绝食物,一个吞噬食物,但都通过食物表达了对外在世界的态度。
蒂塔(《恰似水之于巧克力》)、家倩(《饮食男女》)、宋姬(《301,302》)通过厨房,都拥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但是,不要忘了,尼采说过:"谁占有,谁也被占有。"女人在厨房准备美食,通过男人的胃抓住男人的心,在为他们呈上美食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了他眼中的一道美食。《失乐园》中性爱之后的凛子似乎觉得饿了,在她用心吃着鲍鱼的时候,旁边的男人久木看着这样的凛子,想着"真好吃"也是凛子自身的写照,于是也把清蒸鲍鱼送进了嘴里。在另一次约会中,久木更是直接把凛子比喻成蛋糕,"因为你太美味可口了"。樱桃小嘴、如蜜的红唇、牛奶般的肌肤、苹果一样的脸蛋,以及凝脂似的胸脯,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形容词说明女人自身也是一道美食。
食物和爱情,食物和女人,食物和性,厨房通过食物与女人、女人自身和她的外部世界发生着深刻而广泛的联系。情、欲、色、香、味,是许多电影的主题,从陈英雄的《青木瓜之味》到毕卡斯·鲁纳的《火腿,火腿》(又译为《共夫共妻》),从蔡明亮的《天边一朵云》中西瓜的意像,到《当哈利遇上莎莉》中莎莉在餐厅里假装性高潮的经典片段,再到《油炸绿番茄》中两代四个女人之间的非凡情谊,食物、女人和爱情之间的象征关系比比皆是。女人属于厨房,上不得厅堂;但是厨房也属于女人,女人通过厨房拥有了一片自己的世界;女人通过食物进入男人的身体,同时,女人自身也成为男人眼中的一道美食。或者正如LG手机那句富有创造力的广告词所说:I chocolate you,女人和厨房的关系,恰似水之于巧克力,敏感、微妙、丰富、一触即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