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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孟京辉的话剧,《恋爱的犀牛》。
犀牛的眼睛很小而且近视,但却有敏锐的听觉和嗅觉。
好比爱情的盲目。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能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马路对于明明的偏执爱恋贯穿全剧,分明地上演了他爱她,她不爱他;她爱他,他不爱他的矛盾剧情。爱情本是一个难解的谜题,让人难觅答案,难寻真相。从那些许的味道开始,马路病了,一场蔓延全身深入骨髓的病,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叫明明的女孩。他诚挚热烈地为明明颂咏着情诗和极尽可能的海誓山盟。
“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
爱情让马路无力却又充斥着荷尔蒙的能量,他贪恋明明的不经意示好,却又因明明一次次的冷酷拒绝而痴狂。爱情面前,他看似勇敢地挑战着爱与不爱的界限,挑战着自己对于爱情的全部期待和那难以捉摸企及的短暂温情。
在马路的痛彻心扉的呐喊中,让人看到了一个个为情所困的痴情种子的身影,体验到了程蝶衣“不疯魔,不成活”的情感信念。世人在红尘间兜兜转转,却没有几人能真正参透爱情的真谛。每个人一次次奋不顾身地经历这大小病痛,经历一开始的思念,脸红心跳,快慰,“烧”退后的平静和身心俱疲的困顿。继而大病初愈,无可奈何地怀疑当初魂牵梦萦的迷思究竟为何。当这一切如咒语般轮回上演之时,内心的平静或是疲累蓄势待发。也许真的是忘了,有人越挫越勇,亦有人避之唯恐不及。但是马路却一次次豪迈地大喊“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这可以理解成一种对爱的无私信仰,又有如自身的病态偏执。在这样难以言说的欲望里,爱情远超越了爱情本身的面貌,充满着执拗与娇嗔。马路的爱是热烈的、欲罢不能的,但这样的爱也是自我的,是自恋的。明明注解了她和马路对于各自爱情的几近疯狂的追逐。那引发神经末梢麻酥感觉的每一个瞬间,之于爱情,变得如此崇高甚至成为一种倾其所有仍乐此不疲的信仰。也许这是一个信仰缺失的年代,任何可以拿来注解的都被堂而皇之的贴上美好的标签。于是,有人信仰爱情,也有人信仰游戏。真真假假变幻不定中沉沦的却是自己无望的内心。人人奋不顾身地踏上求爱之旅,寻找以为等待自己的那一个另一半时,却不曾观照自己。于是,那些执着本身成为了爱情的凄美的谈资。一如马路、明明,可以背负着爱之名在自己无妄的想象与贪念中沉沦,爱到甚至愿意“他爱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可以欺骗我、贬低我、侮辱我……”。这样的爱情,似乎更像是一场不需要对手博弈的自怨自艾,整个爱情的过程即是自我与心魔的较量,很明显,“爱情”中的人们用无坚不摧的偏执战胜了理性。盲目冲动变成了所谓爱情的代名词,一次次模糊了世人的双眼,转而蒙蔽了温暖柔软的心。
犀牛体态虽大,确是胆小无害不伤人的动物。它们宁愿躲避而不愿战斗,在受伤或陷入困境时却异常凶猛,往往显得盲目。犀牛的种种,恰到好处的诠释着剧中的爱情。看似坚强地抵抗着不被爱的窘境,其实却是盲目信守所谓爱情的坚持。爱,自是两个人的你情我愿,缺少一方都不能称其为完整的爱。马路用一次次的呼喊抗拒躲避,恰又陷入了躲避的深渊不能自拔。战斗不应来源于绑架或是求索,而是对内心欲念的轩然挑战。也许,人类还沉浸在造物主将雌雄同体分离,给予每个人寻找所谓另一半的执着信念中。可曾转念想过,自己在旅途中不断汲取种种能量,早已改变了最初的形态,所谓的另一半即使不变又怎能完好地对号入座?纵使有真正的命中注定,谁又敢去承诺谁的命运际会。
杜拉斯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也许,这是对于这种“爱与不爱”可以称之为爱情的极佳佐证。也许,爱情的形态本来便有千万种,任何破碎化、标签化的解构都无损其内里的原貌。只是,当一份伤痕累累的爱情之于你我面前之时,又怎能用美好的形容词去赞颂这亘古的人类情感的传奇?此情此景,小爱难以绵延,难以汇聚力量,只能浅浅地停留在迷惑痴男怨女的肤浅表面。让人不得不去相信这硬币的正反两面,“你爱他,他也爱你,结局却是分离”,相伴相生。
“有一天,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你,我觉得你和我一样孤单,我突然觉得我找到了要做的事——我可以使你幸福.她是一个值得你为她做点什么的人……”这场“爱情”的始作俑者,竟是对于自己的过份高估。我们抵死不愿承认却硬生生横亘在眼前的便是,我们总一厢情愿地放大自己对于他人的影响,以爱、幸福之名觉得对方对自己有着不可言说的需要,甚至深信这是两个人才有的默契。我们固执的认为自己对于他人生存的意义,于是,赋予自己合情合理的去介入他人的生活甚至试图左右他人的权利。这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可是,可曾有问过对方是否需要,也许只是一种对于孤独的妥协式挑衅,也许只是费洛蒙作用的结果。大可不必让其背负拯救的重担,在一场看似风花雪月的情爱中扮演大善的角色,这何止是一种自欺。
执着与信仰很大程度上是在尘世间步履蹒跚摸爬滚打的芸芸众生可以倚靠的强有力的支撑,给予人勇气与力量。但是,它又以其强韧的内力煎熬着在缝隙中生存不得要领的人们。心灵的迷惘让我们太需要情感的依傍,我们宁愿相信在大千世界中的一角漫步着另一个自己,我们几近寻找,即使不得要领,也可抵御巨大孤独的侵袭。只是,别把“不疯魔,不成活”当成灵药,以为这样的人生方才活得有滋有味,其实却是死角中的苦苦挣扎。固步自封的坚持并不代表勇敢,退一步海阔天空也是大智慧的提炼。人生可以是一次修行,修自己的身心,承自己的因,修自己的果,无关他人。爱己犹如“爱人”之时,相信,那用来坚守的内心的美好早已在不觉间开枝散叶,轻风拂去灼热,自有怡然自得、云淡风轻的曼妙,无需梦境亦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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