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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回忆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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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eas
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对自己一生的总结。他说,如果一个人已经完成了他的大部分心愿,那么对死亡感到恐惧是可耻的和自私的。
我不知道罗素是该属于哪一种人,但他无疑是个大师。他的数学造诣很高,它提出的罗素悖论导致了第二次数学危机。但他也可以专心思考哲学问题以至于心跳加速。我不知道坐在凳子上聚精会神地想一个问题到什么程度才会心跳加速。也许这就是他之所以能成为哲学家,比大多数人都具有智慧的原因。
跟19,20世纪的大多数科学家一样,他出身贵族。本科在剑桥深造,他说在他开学的第一星期就认识了大部分值得认识的同学,这些人最后成为了他一辈子的朋友。他跟他的老师怀海德合著了《数学原理》,然后放弃了数学。罗素也是一名社会活动家,它反对一战,往更大的方面说,它反对战争。他主张用最大的理解、宽容和最少的强制解决问题。我们都知道理论是对的,但很难或者根本不可能付诸实践。但理论至少给予我们信念,指导我们行动,引领我们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他说,当今的社会知识爆炸性增长,但智慧却没有增长多少。由于我们掌握了更多的知识,就是说我们对自然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如果稍加不慎就有可能做出错误的毁灭性的决定。这就更需要用智慧来约束。
对于教育,罗素主张一种全人类的,没有偏见的同一教育。看看这世界的现状,以色列和犹太人的冲突,非洲黑人和白人的冲突,无一不是由于对对方存有固有的偏见。他们的后代从一出生就对对方有流在血液里的仇视。他们教育他们的子孙,对方的壮大就会导致我方的毁灭。罗素设想如果全世界的儿童都受到一样的教育,那么所有的冲突将不存在。这很现实,只要看看日本的历史课本跟中国的历史课本。
要知道,战争和冲突是人的本性自然发展的结果,要通过理性的约束才能够做出更好的决定。
看起来,似乎罗素从一开始就达到了很高的高度,从他大一开始。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然而至少除了家庭背景,我知道我们普通人跟罗素最大的区别是,我们没有他那么善于思考。他十七岁就看完了所有关于各种宗教的教义试图寻找自己的信仰。
而我们大多数人从始至终没有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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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儿
爱,而不是仇恨
在罗素的许多作品中,都以各种方式对于人类存在于各个社会制度下的“革命”作出了质疑。最早对这一点有印象是在《自由之路》中,他在论及无产者的胜利时说道:
(无产者)随着他们胜利的取得,相互联合的基础就崩溃了,而在社会革命取得胜利的第二天,昔日国与国之间的恩恩怨怨又要死灰复燃。再高明的炼金术也无力从仇恨中炼出全世界的和谐来。那些在阶级斗争学说的激励之下来采取行动的人会养成仇恨的恶习,并要在旧的敌人被消灭以后本能地寻找新的敌人。
在《记忆》中,有六篇罗素的自述,其中名为“从逻辑到政治”的一篇中,他又一次提到“一个和平的世界无法建立在一群嗜好战争与杀戮的群众之上”。由此,罗素很批判,并且担忧人类的狂热,在这本自传中,他经常表现出对于人类没有理智的“激情、热情、狂热”的忧虑。他认为,这种迷狂状态使人在很多情况下因为“共同的敌人”而团结在一起,结果是他们每个人都陷入极度的激愤当中,而却不能作出理智的正确的选择。
罗素认为,对人的世界的拯救,应当是从人本身做起的。他从来也不同意“制度决定人”或者“人决定制度”中的任何一种,他所认同的是“制度塑造性格,性格转化制度”。在另一篇“知识与智慧”之中,他指出“智慧的精髓在于解放,尽可能地将人从当前的专横中解放出来。”旨在说明真正的解放并不局限于将人从某一种制度下解放出来,而是人自身与自我的、内心的专横、极端和仇恨的对抗。
由此可以看出罗素看世界的方式是一种自省的方式,是对人本身的德行要求较高的方式,而这种方式在约束人的同时,恰恰又是最具有人文关怀的。这种奇妙的“悖谬”令我兴致盎然。让我有些跑题地想到他在《西方哲学史》关于文艺复兴的一章中提到,科学的新观点让人觉得自己渺小自卑(地球不再是宇宙的中心),然而却给了人自豪和解放(基于认识能力被证明和宗教约束的减少)。真正关怀人的哲学似乎也总是最能刺伤人的,因为它总是能够一针见血地指出人的渺小和不足,颇具理想主义地给人本身许多约束和改进之处。正是由于对“人”的关注,才使得这种哲学更容易发现人的缺陷;“一切从人出发”,显然最容易暴露人的弱点。从另一个角度讲,对于“人”自身弱点的关注,相较于单纯考虑制度、环境影响,并试图用凌驾于“人”之上的一切组织形式解决“人”的问题的视角,的确有着深切的对于人的关怀。
罗素正是从“人”的视角关怀社会的:“我一生都在追求一个愿景,包括个人的与社会的……至于社会方面:想象一个有可能被创造出来的社会,其时所有人在自由中成长,仇恨、贪婪与嫉妒逐渐消失,因为他们找不到乐土。”
给人以智慧的是鉴别的过程
在“适合我们这个时代的哲学”一文中,罗素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启发意义的观点。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认为世界上除了精神便一无所有”——即唯心主义者,而其他人“则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物质世界罢了”——即唯物主义者。罗素并不想多谈“哪一种世界观是比较正确或者比另一种更加可取”,他要说的是“从事鉴别这些不同的对世界的描述,使我们的精神得以舒展,并使它能迅速接受一些新鲜而富有收益的假说。”
对于“哲学基本问题”,罗素似乎不愿意给出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也许这是一个圆滑的处理方式,然而未尝不是可取的。真正给予人类智慧的也许未必是找到“物质与意识”的最后答案,而是在观察、描述、理解世界的过程中,争论和辨析有关“物质和意识”的过程中扩大精神的维度,使生活的世界更加清朗。
由此思考哲学存在的价值,并不在于找到一个最终的答案。甚至可以说最终的答案有时是一个了无生趣的结果。哲学存在的意义在于一种概括世界和探求世界本质的声音的形成,也在于多个不同声音的碰撞,“形成”是一个个体综合他(她)能够考虑的所有世界中的元素,对于世界的理解方式的构建,而“碰撞”则是多个个体的多个“形成”的竞争,然而此种竞争重要的不是结果。哲学是一种过程,而不是一个答案。
罗素——孤独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
罗素出生在一个贵族的家庭,现在看来,他本人应属于跨越维多利亚时代和之后时代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而在当时的英国,起学术领域核心作用,并构建出一个足以取代宗教而能够解释和指导社会运行、个人与社会关系的框架的,正是这些中产阶级学者。
在本书中,无论读到何处,都可以感受到一个成长在清教徒式贵族家庭中的思想者的独特气质,而这种气质只能为这样的知识分子所拥有。罗素——无论有没有直接说出——是强调自省的。特别是在人们为某种意识形态,为某种目的甚至是某个领袖充满过热的激情时,他始终强调人们,或者说是少数有智慧的人们,应当保持一种冷静的理性。他曾经“一直渴望和大批人士在一起去感受热情群众中大家所体验到的团结一致,而就是这份渴望之强烈往往使我陷入自欺欺人的境地之中。”然而立场终究不是一场简单的角色扮演游戏,而是一个思想者不容背叛的自己的内心反映,于是“每当我最不希望发表意见的时候,关于怀疑的领悟力总是把怀疑低声向我说出。”罗素注定无法体验他“渴望”的“团结一致”,当理性(或者说是为达到理性所做的努力)已经成为思想者的一种习惯时,他便很难回避自我的怀疑精神,也正是这一点使他无法心甘情愿地投入一场回避深思而单纯是激情洋溢的群体运动中去。
罗素始终是乐观主义的,这种乐观贯穿他的生命。在“80岁生日的反思”中他吐露了这一点。他对人类的世界一直怀有一种理性的希望,并且不断说“我坚信”、“我相信”、“我所相信的这些东西,以及这个世界——尽管带来恐惧——都使我屹立不动”。
“过去400年来,我的家族在英国政坛上是有地位的,我从小被教养要意识到一种责任感,它要求我应该针对政治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本句后面的一段,翻译的比较令人无语,单就这半段来说,我是非常喜欢的,希望不是断章取义)。对于罗素来讲,贵族是一种发出声音的责任感,由于特殊的身份使然,对于社会的种种问题,他们有义务提出解决的方案——至少应当发出声音,同时这种声音和方案应当是负责任的而不是任意的。罗素的“审慎的希望”或许部分来源于此。
在关于反战的文章中,罗素多次提到自己的孤独,他的理性和冷静,使他很难同大众的激情结合在一起,以至于他总是孤独的。“民众的心情欣喜若狂,我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我仍像以前一样地孤独。”思考者的孤独,总是引人思考的。
(文章写得匆忙,其实还应该思考得更加谨慎一些,特别是应当结合时代背景感受,有时间再深入吧。又:赞成豆瓣某人所说,东西很不错,翻译很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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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差花
罗素的作品在我看来相当于生活百科全书,几乎没有这样一位哲学家,在他专注的领域之外,还写了那么多给非哲学家看的书,而且,它们那么好看,妙言警句俯拾皆是,和那些仅有一点才华所以只能省着用的作家们不一样,他可以随时随地用得体和刻薄的语言得出本质的结论。
所以在想要讨论什么问题之前,先看看罗素怎么说实在是必要的事。他关心所有的事,从政治、战争到婚姻、情爱、工作、钱、性、玩耍、解放、恐惧、疲劳……只要能想到的问题关键词,一定可以在罗素的作品中找到。
另一个兴趣广泛的哲学家和语言学家是乔姆斯基,不过遗憾的是,这位老大的文字实在缺乏魅力,从他老人家的第一部伟大的语言学著作《句法结构》开始,到最近的一系列政治学著作,如果不是有更大的动力,仅从乐趣上看,乔姆斯基实在是个乏味的作者。
不过罗素解释了这类现象,读哲学的必备前提就是,你和作者在思考同样的问题,有了这样的前提,你会觉得哲学著作其实和连环画没什么区别。深以为是。
罗素的妙语实在太多,哪怕是讨论最艰涩的问题,都能到处碰到有趣的话,而且这个趣味有深广的关怀。说到嫉妒,罗素说,嫉妒是一种缺陷,部分是道德上的,部分是智力上的,它永远看不见事物本身,而只看见事物间的关系。有谁能如此清晰而深刻地深入到嫉妒的本质呢?当嫉妒发生,当想起罗素,至少多了一重自我反省的可能,而这反省可能会完全颠覆已经掌控了自己的情绪。
罗素是个好老师,因为他,另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没有改行。
维特根斯坦原本想当一个工程师,后来在学习数学的过程中对基础理论发生了兴趣,于是他跑到了剑桥找罗素。罗素后来也承认:“他的个性相当古怪,想法在我看来很奇特,整个学期我都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一位天才还是怪人。”
在剑桥的第一学期结束时,维特根斯坦跑去问罗素:“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大白痴?”罗素温和地告诉他“亲爱的同学,我真的不知道。”维特根斯坦说“如果我真的是个大白痴,就该当一名飞机驾驶员;但如果不是,就应该当一名哲学家。”
我不知道一个飞行员听到这话怎么想,不过这种非此即彼的选择足以说明和天才对话和生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罗素开出的药方是,让维特根斯坦在放假的时候写一些跟哲学主题相关的文章给他,这样他就可以判断维特根斯坦到底是不是一个白痴。
学期一开始,罗素收到了维特根斯坦的文章,罗素在读了第一句之后便告诉他:“不,你绝不能成为一名飞机驾驶员。”
一个哲学家就这样诞生了。当然,飞机驾驶员的队伍少了一个人,不过这对谁来说都谈不上是损失。他后来成为剑桥大学的哲学教授,牛津和剑桥的很多哲学家都是他的门生,罗素说,“我也深受他早期思想的影响。”
罗素在评价他的时候说,他有着“纯净的理智”。这不是一个哲学家对另一个哲学家的评价,这是一个深谙世事的充满诗意和体谅的人对另一个人的评价。我几乎觉得,罗素能欣赏一切。
能欣赏一切的人越来越少了,很多人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好老师,无非是因为他具备欣赏的能力。
罗素在自选集中有一篇文章,详细描述了自己的学术过程,也许所有的学者都应该看到这篇文章,它袒露了一个知识分子是如何以人类的福祉为皈依,不断寻找学术的方向。如此简朴,又如此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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