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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忧愁,再见萨冈
——萨冈的忧愁与孤独
弗朗索瓦兹·萨冈是二战后西方世界“叛逆”青年的代表。她的作品多为通俗小说,篇幅不长, 人物很少, 描写的都是二人或三人世界里的感情波澜,表达了一代人青春岁月里的忧愁与孤独。萨冈作品中的这种忧愁情绪主观上源于作者本人独特的人生体验和传奇的人生经历。此外,在萨冈创作时期的法国,人类进入了历史中的非宗教阶段,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财富、权利、科技、文明,但却丧失了归宿感,被自己创造的文明排斥、奴役和异化。于是标榜把个人的生活、自由、存在放在第一位的萨特的存在主义受到了极大的欢迎,被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当做最时髦的哲学。在客观上,萨特的存在主义成为了萨冈作品中“忧愁”与“孤独”的社会根源。
萨冈是二战后西方世界“叛逆”青年的代表。从金斯伯格的《嚎叫》,到凯路亚克的《在路上》,再到赛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固有的秩序与价值体系在现代青年人的精神世界里轰然崩塌,在颓败的废墟中只剩下茫然无措、放荡不羁和空洞的期待。萨冈的作品,是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在文学领域的体现,“她对现代人微妙的情绪体验有着深刻而细腻的把握,她的小说如舞台剧一般,在富丽堂皇、高贵优雅却又阴暗消沉、寂寞无聊的寓所或者酒吧场景里,主人公的出场总是会带着莫可名状的忧愁”,在看似平淡的画面或片段里,弥漫着一种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气息,是慵懒而又疲惫的倦怠,是细微而又致命的百无聊赖,是镇定而又忐忑的孤独……
一、萨冈的忧愁与孤独: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以烦恼而又甘甜的滋味在我心头萦绕,对于它,我犹豫不决,不知冠以忧愁这个庄重而优美的名字是否合适。”凭着这个经典的开头,萨冈叩开了文坛的大门。在《你好,忧愁》中,少女塞茜尔的忧愁源于即将到来的继母安娜。塞茜尔是一个聪明早熟的少女。为破坏安娜和父亲的关系,她设计让父亲的前女友——年轻貌美、风流轻佻的爱尔莎——与自己的男友扮做情侣,以期引起父亲的妒忌。故事的结局是悲伤的,在塞茜尔的精心策划之下,父亲终于放任了自己的欲望,心碎的安娜面对父女的挽留依然决绝地选择了分手。令人意外和痛心的是,安娜在离开的途中精神恍惚坠崖而死,从此塞茜尔独自沉浸在无尽的孤独和忧伤之中……
塞茜尔和安娜的矛盾,似乎可以看做是青春与成熟的一种对抗:少女的稚气、任性、放荡不羁;成熟女人的宽容、节制、责任感。塞茜尔对即将成为自己继母的安娜极为不满,也是少女对成长,对进入成人世界抗拒的表现。在塞茜尔眼里,生活不过是夏天的风,带有一点点忧愁的记忆。继续奢华放纵,继续醉生梦死,生命还那样长,长得叫人厌倦。
父亲转向了爱尔莎,这不单纯是表面的移情,更意味着他向往并且享受放荡不羁的生活,他并不具备自己年龄该有的成熟与责任感。“在我父亲的眼中,爱情的复杂性纯粹是想象出来的。他一个劲儿地反对忠诚、庄严、约束的概念。他向我解释说,它们都是随意而定的。毫无生命力可言。”而安娜所期待的是父亲能够“结束放荡的生活方式,不做毛手毛脚的小伙子,成为一个她可以将生命托付之的男子汉。而且,他必须善于克制自己,不再行为乖张,像一条可怜虫那样反复无常。”但父亲其实和塞茜尔一样,还是一个拒绝长大的“大孩子”。于是关于这类人,萨冈曾这样总结:“有时候,我认定它是游牧民族的美丽的纯种,有时候,我却以为它是贪图享乐者的冷酷的可怜种。”她漫不经心的道出了中产阶级的人生状态:无所事事玩世不恭,没有目标无所适从,没有信仰也看不到前途。安娜死后,萨冈借塞茜尔说:“我提到了上帝,而不是偶然,但是我们并不相信上帝。在这样的情景里,能相信偶然也就已非常幸福了。”
在《某种微笑》中,多米妮克也拒绝一切计划,“我们俩找不到什么话可谈,既不谈过去,也不谈将来。这件事已味同嚼蜡。”爱情是短暂的,“一年后,或两个月后,你就再也不会爱我了。”“生活就是一手拿来另一只手还回去。”“我们将重新陷入孤独之中,这将毫无区别。那时将会有过去的另外一年……”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时光的流逝,青春渐渐远离。他们害怕衰老,害怕失去原有的东西,他们害怕烦恼,害怕无聊,他们终日生活在永远的恐惧和无尽的渴望之中。
《你喜欢勃拉姆斯吗……》中,女主角韶华已逝、风韵犹存、深谙世事;男主角浪荡倜傥、不负责任、追逐放任的自由。西蒙,热烈、真挚地爱着比自己大十五岁的宝珥。然而宝珥却无法真正接受这个如此年轻、爱得如此诚恳的男人。书名中那串长长的省略号,带着遗憾和失落、疼痛和忧伤。接受宿命的安排,宝珥最终没有选择西蒙,而是选择忍受罗捷心猿意马的爱情,继续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情人“厮守”,维系一种世俗所认可的关系,拒绝去面对浪漫的美丽与危险。在宝珥看来,罗捷对待爱情的轻率和放任,比西蒙的真诚和热烈更稳定更安全,这看似荒唐,却是一个真实的悖论。
作者借西蒙模拟法庭辩论的戏谑调侃,上演了一段对没有勇气追求幸福者的控诉:“您也有罪责,我控告您无视爱情,忽视追求幸福的责任,一味逃避,得过且过,唯唯诺诺。您应当被判处死刑,您将被判终身孤寂。”经历世事沧桑的中年女子,早已在现实的消蚀中失却了憧憬单纯美好爱情的勇气,难以用同样纯粹的情感面对年轻男子真挚的追求。爱情和年龄的错位使她发出了轻轻的感叹:你喜欢勃拉姆斯吗?——勃拉姆斯的音乐并不华美,它柔和、流畅、平静、略带忧伤,仿佛是安顿灵魂最理想的归宿,谁能够抗拒它的魅力呢?但你真的有勇气“喜欢勃拉姆斯吗?”
二、忧愁与孤独的缘由:
萨冈的通俗小说篇幅不长,人物很少,描写的都是二人或三人世界里的感情波澜。她的“忧愁”,表面上是一种情绪,然而在她的作品里,这个词的涵义已经无法用古典主义的深沉凝重或者浪漫主义的怅惘忧郁来诠释。那是在情绪的外衣下包裹着的一个带有哲学思辨意味的命题:生命是孤独的。
《你好,忧愁》中,塞茜尔对父亲有着近乎病态的依赖和爱恋,“我不喜欢青春少年……他们在青春年华中总能发现悲欢离合的情景或者愤世嫉俗的借口”。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父亲的朋友,那些四十来岁的男人”能够“体现出一种父亲兼情人般的柔情”。沉溺于肉体的欢愉、片刻的享乐,却不明白爱情的真谛:“一时间心醉神迷,缺乏紧密配合的协调,这就是我有过的全部爱情的回忆。”这种虚妄的安慰在于想要填满内心无法弥足的空洞——孤独!那与其说是寻找幸福,不如说是在寻找依赖。为逃避应当承担的责任,逃避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所产生的矛盾纠结、焦虑恐惧。对于塞茜尔来说,这种忧愁和焦虑的根源来自于成长的困惑,来自于想要摆脱孤独的挣扎。
《你喜欢勃拉姆斯吗……》是个悲伤的故事,结局让人感到面对命运时无能为力的寒冷。你喜欢勃拉姆斯吗?你喜欢勃拉姆斯吗…… 作者执着地发问好似带着良苦的用心:即使是在琐碎和平庸之中,人也应该有勇气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努力摆脱积习的空虚和幻灭感,竭尽全力挣脱宿命的孤独情绪。萨冈说,爱和认为在爱是一回事,应该为了欺骗自己而被人爱。重要的是懂得接受彼此的自由。表白,常常只是变相的索取。但是爱一个人,很难做到对这份关系真的无所要求。“爱情是一场孤独的历险。”“有时这场历险可以是两个人分享的。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其实爱情未必就是孤独的。您可以相信您不孤独,您可以相信爱情;只要您相信,它就是存在的——尽管再接着,就是幻灭的时候了。”那么我们是否还有勇气去相信:幸福并非遥不可及只是虚幻,人与人之间有建立起真正亲密的关系的可能,相互吸引可以转化成相互依赖,爱情可以沉淀为更淳厚的了解和陪伴?
“许多人认为萨冈作品总是讲调情出轨、放纵欲望。她笔下的主人公之间常有不可告人的狂热爱情, 但却并非三角恋爱或情场艳遇, 而是在特殊境遇萌发孕育起来的真情。”凄凉的幸福、苦涩的柔情, 既是萨冈小说里人物的心境, 也是她本人精神状态的写照。她作品中的孤独感直接取决于作者本人的生活体验和人生经历。“我们注定要孤独的生,孤独的活,孤独的死。即使是沉浸在自以为真诚忠贞的爱情里,在某个瞬间,孤独仍会如丝绸一般层层包裹着你,潮水般慢慢涌向你,挥之不去。”
孩提时代的萨冈生活在拥有喀斯特地貌的法国小镇,她“每日感受着手底密草的芒刺,呼吸着充满阳光的泥土气息,看着蔚蓝、空旷的天空中那些数不尽的、使人眼花缭乱的树叶,感受没有任何人类痕迹的美好。”她曾这样表述:“我把脸靠在窗户上,寻思着:我永远也不会长大,雨永远都不会停。”然而,在现实世界里,无论你多么的不情愿,多么的留恋,成长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冰冷残酷的事实;与此同时,拒绝成长也是在拒绝充满希望的人生。
也许太早、太快、太容易得到的一切都让现实显得虚幻和可疑。“生活给了我想要的东西,同时又让我认识到那没什么意义。”一切仿佛都只是过眼云烟,财富,欲望,流言蜚语。萨冈在聚会中慷慨自然的为所有的朋友埋单,她怀着对金钱的蔑视与对孤独的恐惧躲在自己构建的世界中寻找着稳定与安全。她喜欢听到朋友们热情的喧哗,然而出于羞怯或者慎重,她会与大家保持着某种距离。“萨冈对法国的社会现实深感不满。她小的时候, 村庄里的人每天傍晚都要聚在一起聊到深夜, 现在一到晚上八点家家户户都关门大吉。电视是罪魁祸首, 不仅节目内容乌七八糟, 而且使人们相互疏远, 成了偷懒和老死不相往来的借口。‘我们的时代,只有对金钱的永不满足而又使人烦恼的欲望’,因此道德标准也变得不可思议, 精神价值已经丧失殆尽。”
对于萨冈,生活状态与作品可以算得上是一致的,在物质充盈却精神委顿的现代社会,就如马尔库塞所说:“人们面对着很多虚假的需求,每天为了虚妄的幸福而奔波,忙碌的身躯,涣散的头脑。我们自以为需要的东西到最后往往都是虚妄和无意义的。”萨冈的一生,是“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渴望挣脱贫困和乏味,也拒绝舒适和平缓。于是对丰沛的物质、燃烧的激情、自由的欲望带有高昂的热情。她放纵情欲、游戏人生、渴望并追逐高峰的体验,这一切在她看来,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在她的世界里这一切才是生活中纯净的浪漫与自由的象征。或者,挥霍、游戏其实也是一种抵抗的姿态,抵抗被欲望金钱、被循规蹈矩的生活所腐蚀;抵抗酒冷杯残,更深人静,独对纸笔的空虚;抵抗直面内心、书写灵魂的孤独。
曾先后两次获龚古尔文学奖的作家罗曼·加里,在《Elle》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做:《是否应该谋杀萨冈?》:“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作品比这部作品更贴近社会现实,这是一种‘资产阶级现实主义’,‘资产阶级’这个标签从来没有像这样自然地、平和地被接受,而且被那么舒服地挂上名称,萨冈的每本书,《冷水中的一点阳光》以及其他所有作品是绝对真实的社会记录。一种令人惊讶的真实,直到这部诗意地描述人物内心情感的小说达到非凡的程度。有点像枯死在小花瓶里的马鞭草和依稀的笛声,清淡、苍白而又忧伤,却从来没有到绝望的程度,因为绝望太粗暴、太强烈、太生硬。”
为什么要谋杀萨冈?因为她掀起了纷繁华丽的外表下所掩盖的冰冷残酷的现实:即便是真诚执着的感情,也根本无法温暖虚妄颓废的灵魂;即便是热情洋溢的爱恋,也难以抹去镌刻在生命中的那份孤独。不愿意忍受衰老的罗曼·加里,最终选择对着自己的嘴巴扣动了扳机,也许在十一年前写下那段谋杀萨冈的文字之时,他就有了一种心底的秘密被揭发的焦虑,以及兼有一种获得默契的欣慰,他领会了萨冈那貌似简单透明、放纵自由的世界里,无法救赎的孤独与绝望。
三、以存在主义诠释萨冈“孤独”的社会根源:
存在主义产生于一战后,从此人类进入了历史中的非宗教阶段。虽然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财富、权利、科技、文明,但人们也同时发觉到自己的无家可归。随着宗教信仰的瓦解,人在精神层面显得一无所有,甚至变成一个支离破碎的存在物。没有了归宿感,被自己创造的文明排斥、奴役和异化。在迫切的需要一种理论来化解这种异化感时,存在主义应运而生。
二战中的法国充满消极颓废、悲观失望的情绪,知识分子中形成了一种由于苦闷、孤独、被遗弃、找不到出路而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风尚。于是,把标榜个人的生活、自由、存在放在第一位的萨特的存在主义受到了极大的欢迎,被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当做最时髦的哲学。萨冈年轻时就十分崇拜萨特,当她得知萨特双目失明、饱受疾病的折磨时,公开发表了那封《给让-保尔·萨特的情书》,倾诉了多年来她对他的仰慕爱恋之情。萨特去世时,萨冈悲痛地说:既然那个早她30年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离去了,她也不愿意在没有他的世上再多活30年。可以说萨特毫无疑问的作为萨冈的精神导师,影响了她文学创作的整个过程。
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提出了三个基本原则:
其一是“存在先于本质”,认为人的“存在”在先,“本质”在后。存在,是“自我感觉到的存在”,我不存在,则一切都不存在。人的“自我”决定自己的本质。
萨冈的作品遵循了萨特的这一原则,首先是人的存在、露面、出场,后来才说明自身。每个人都活在当下,都在渴望和争取灵魂的自我存在。萨冈说,爱和认为在爱是一回事,所以我们应该为了欺骗自己而被人爱。重要的,是懂得,可以接受彼此的自由。而表白,常常只是变相的索取。但是爱一个人,很难做到对这份关系真的无所要求。所以爱情只能是冷水中的一点阳光,温暖却不足够融化所有的寒冷。萨冈努力让现在充满激情和欲望,以期能够摆脱忧愁和空虚,努力让时间由纯粹的流逝转变为“存在”的载体。人物在孤独和失落中无力的接受生命缓慢的消亡,只有在情感的体验中才能获得存在感,情感就是生命,生命就是情感。在激情中,忘却时间的流逝,获得一种瞬时的麻醉,终究还是要面对激情退去后的冰冷。
其二:“自由选择”。即人在选择自己的行动时是绝对自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自由,面对各种环境,采取何种行动,如何采取行动,都可以做出“自由选择”。萨特认为,人在事物面前,如果不能按照个人意志作出“自由选择”,这种人就等于丢掉了个性,失去“自我”,不能算是真正的存在。
真正杀死安娜的也许并不是那场意外的车祸。塞茜尔认为“爱情是:迅疾的、炽烈的、转瞬即逝的。我还不到被忠贞的恋情迷惑的年龄。我对爱情仍然所知甚少:只知道有约会、亲吻、厌倦。”而安娜曾在反驳塞茜尔关于爱情的理解时说:“爱情中,有持久的柔情,甜蜜的回忆,有魂牵梦绕的留恋……有些东西你还理解不了。”可是男友的背叛毁掉了她对爱情的信念,愿望的落空、信任的破碎、绝望的痛苦都将她推向孤独的悬崖,万劫不复。萨特曾提出存在主义的一个重要观点:“他人即是地狱”。每个人的选择是自由的,但对于选择后的结果,每个人都有无法逃避的责任,人在选择的过程中,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他人的选择,因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但每个人的自由就可能影响他人的自由,所以称“他人即是地狱”。萨冈在这里为这个观点做出了一次形象的诠释。
其三:“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在这个“主观性林立”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必然是冲突的、抗争与残酷的,充满了丑恶和罪行,一切都是荒谬的。而人只是这个荒谬、冷酷处境中的一个痛苦的人,世界给人的只能是无尽的苦闷、失望、悲观消极,人生是痛苦的,穷人如此,富人亦如是。
喜欢赤脚驾驶极速飞车的萨冈, 追求血液由心脏遁往指尖和眼睑的极端体验。自由与激情,由这些内容来诠释:速度,酒精,赌博,毒品……刹那间如烟花般绽放的绚烂美丽,尽管危险而轻率,却让人怦然心动。“奢侈、舒适、安全,这些看来都很真实,令人放心。可当我们拥有这些本应让人舒适的东西的时候,却发现我们快乐不起来,反倒成了奴隶。只有激情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激情不能让人放心。”镌刻着虚无印记的忧愁悄然成为一个时代的精神表征:挥霍的青春,“垮掉的”、“颓废的”一代人的清醒和迷醉。
萨冈充分的挥霍着青春和自由,然而在自由地写作、飙车、酗酒、恋爱、“自毁”的同时,她也清醒地意识到了自由的危险。她作品中的主人公平静无力的表达着放纵享乐之后的疲惫和倦怠。在自由和满足中迷失了方向,“什么也不想要”,“不想起床、不想工作、甚至,不想做爱。”情欲放任后的满足,带给人生的慰藉,只是“冷水中的一点阳光”,让人“一时间目眩神迷,有一种温暖的错觉”,之后便是隐隐约约但却细密绵长的幻灭感,“那种不彻底的绝望,那种无法摆脱的积习,那种铺天盖地的忧伤。”
四、忧愁的文学与社会价值:
“萨冈,法国文坛神话的缔造者,一个时代的青春符号;一个关于青春、天才、忧愁、畅销的传奇”。龚古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夏尔·鲁夫人说:“萨冈变成了一个神话。她是一个神奇的人物,谁都知道她的孤独。”1954年安德烈·卢梭在《费加罗文学报》有过这样的评论:“弗朗索瓦兹·萨冈是个在男人世界里自由穿梭的女孩,她清澈敏捷的目光闪电般地穿透男人的肉体,直至他们的欲望、忧虑和自卑。用祖辈们的话说,女孩子深谙世事,从她们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了。她早熟了10年,或者比现在某些懵懂的女孩早熟了一生。她已经知道了一切,如果人们让她畅所欲言,她将言之无忌。”
一直有很多人认为萨冈是被炒作成全的明星作家,她的题材略显狭隘,她的观念过于放任。也许在文学的领域她还称不上是巨匠,但她很好的诠释了很多人在青春岁月里,心底隐藏的淡淡忧愁。她的道德游荡在阴暗与明媚之间;她的情感游荡在忧愁与孤独之间;她的文字游荡在轻灵与沉重之间;她的生命游荡在生的纷争与死的彷徨之间。法国著名作家莫里亚克曾说她“以最简单的语言把握了青春生活的一切”。
再读萨冈,除了感受到青春的执拗和迷茫,也许在那放任欲望的浮夸下还掩饰着一种真实诚恳的高尚。我们的青春虽不曾那样任性和放纵,却曾有一样的孤独和忧伤。碧姬·芭铎曾伤感地说;“弗朗索瓦兹走了,那是我的青春化成碎片离去了,是我们的青春消逝了。”那声问候了所有心声的话:“你好,忧愁。”触痛了很多人的心灵,也在他们的青春岁月里留下了印迹。“一月后,一年后”,或许曾经的“某种微笑”已成镜花水月,渗到灵魂里就是莽撞的青春磕着碰着的一块“淤青”,在“冷水中的一点阳光”里,留下些许并不虚幻的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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