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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为亨廷顿奠定其学术地位的作品。回顾学科发展历程,可以看到发展政治学这一学科由20世纪50年代的区域研究和行为革命两股潮流汇聚而成并在独特的时代背景下迅速繁荣,研究有着较强的目的论和对于现代化的乐观情绪,而于1968年出版的本书对此迎头一击。
本书最具创见之处在于独特的视角,政治稳定被认为是一个相对独立于政治发展的目标而非必然。政治衰朽的概念被开门见山地提出,这意味着对先前发展政治学研究的目的论假设——政治现代化进程必然是一进步的、无序到有序的过程——的严峻挑战。衰朽意味着混乱、无序与暴力,而这并不仅是《民主与专制的社会起源》中描绘的现代化所必须的阵痛,亨廷顿指出,社会可能会在变迁中逐步走向其所谓的普利夺社会,有效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机构不复存在:旧制度被摧毁了,新的秩序却未形成,政治带来的只有痛苦。
从政治衰朽这一概念能够看到亨廷顿对政治稳定的关注。第一章中,亨廷顿用政治制度化和政治参与这两个概念对不同的政体进行区分,而只有两者处于一定比例时政治稳定才得以可能,当政体的政治制度化的速度慢于政治参与的扩大速度时,便有可能成为普利夺社会。第四章详尽地讨论了普利夺社会,描摹了普利夺社会的特点、形成途径和可能的摆脱策略,独到见解在于把军人政治放在一个更广阔的框架下探讨,亨廷顿认为军人政治的实质是各政治力量的无序参与,军事力量只不过因其自身的特点而为人瞩目罢了,而军事力量也同样是走出普利夺社会的关键。
一个比如何防止成为普利夺社会更基本的问题是,政治稳定和政治发展何以实现?在亨廷顿看来,稳定是发展的前提,否则政治参与的扩大只会带来无序。当政治制度化被放在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时,问题就变成了:如何在政治参与扩大的情况下,实现政治制度化?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在第五至第七章。第五章讨论了较为激烈的变革方式,即革命的方式。革命意味着旧制度的迅速瓦解和新制度的确立,亨廷顿讨论了革命的先决条件,比较了中西方革命模式的不同并探讨了原因,讨论了革命过程中的几股主要力量。第六章则讨论了相比较更为温和的变革方式,即改革,几种不同的策略被相互比较,而土地改革被作为问题的关键得到详细讨论,因为亨廷顿认为其“意味着用强力把财产从一部分人的受众夺过来,交到另一部分人手中”(319),是改革过程中最困难的一步。第七章探讨了不同政党体制在政治变化过程中的作用,围绕政党在政治体系中的作用、政党制度的发展过程展开,并探讨了政党的几种政治动员模式及其结果。
值得关注的是,在亨廷顿对政治稳定和政治发展的讨论中,另一条虽没被提出但仍可见的贯穿头尾的线索是城市和农村的差异,而这和现代化进程中城市化与工业化进程所带来的社会变化是相一致的,在这个意义上讲亨廷顿所讨论的政治秩序在一个更大范围内的社会变迁之中。此外,第二章对美国和欧陆的政治体系的差异的探讨意在说明古老政体和现代社会相结合是可能的,或许表明其对政治发展许不同意见:当下的政制并不必然优于过往,传统仍有可借鉴之处(110)。第三章讨论传统权威和现代权威的关系,意在表明传统权威“前景是黯淡的”(155)而为进一步的讨论奠定基础。
最后,本书中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亨廷顿对于古典政治哲人的关切(6,15,19,39,43,53,62,123,139,146,195,278,295,327),尤其是马基雅维利。对古典作品的引用在当代政治科学著作是不多见的,大多数古典政治作品被认为是过时的而被扫入了故纸堆中。亨廷顿大概意在承马基雅维利之传统,重整政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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