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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粉晶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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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关何处 -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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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121#
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因为读的书很少,也不知道究竟很好的书是什么,所以还是不要力荐了,但是我读到的书里面算是不错的,还是要给个推荐。
       读的时候,很是纳闷,为什么野夫会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会遇见那么多的奇人奇事,看完后感觉自己过的有点太太单调了。
       母亲的失踪、外婆的坎坷、大伯-一个被组织彻底编制命运的理想主义者、还有幺叔等等,在他的身边经历了很多的人和事,这些人和事有些是我们永远都不愿提起,或祈祷千万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不知道还写什么。第一次写书评,就这点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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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122#
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花了一天的时间读完了这本书,最感动,是《江上的母亲》和《坟灯》,作者母亲和外婆悲剧但让人敬仰的一生,几度让我潸然泪下,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终于可以管中窥豹,从个体的悲剧和无奈看到那个非人的、荒谬的年代,也许这就是希望,虽然在历史书里看不到,但是每个人的回忆,都能给我们一次还原真实的机会。最敬仰,是那个叫刘镇西的畸人,一生几乎从未摆脱过贫困,底层人民的所有苦难他都亲历遍尝,但从未看见他有任何自怨自艾的时候,也很少看见比他还耐活的男人,他始终乐观的面对一切,是一个楚辞古韵和名物的民间研究者,也只有这样的人,身处乱世可以保持清醒,面对强权可以保持气节,与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媚俗于权势荒废于治学的所谓教授,是怎样的对比。只是,我们的社会,给老刘这类人的生存空间太小了。书中提到的所谓罗某,官居高位,为人卑鄙,却可以左右别人的命运,这对我们来说是那么容易理解,才是最大的可悲,正如书中所说,人们不以权势扰乱平静无辜的心灵的时代,才是人性真正解放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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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123#
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野夫把一个个至亲的故事讲来,每个篇幅都不长,可被时代裹挟的人们经历的跌宕起伏,即便在完全无关的我看来,依旧是唏嘘长叹、泪不自已,可想在旁陪伴、血脉相连的野夫感受的深刻。当他看尽人世无常、命运起落,心中伤口估计早已结出坚硬的疤,却非要把它挑开来,用故事祭奠故人,那该有多疼

来自: 豆瓣

该用户从未签到

124#
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我真不知道自己的故乡是哪里,可能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有这种困惑,过快的城市化进程以及日益加大的生活压力使人疲于生存而无暇去想这些问题。读过这本书,我找到了自己的故乡,一种归属感。其实很早就看见野夫的名字,但没关心过,直到前几天买了这本书才惊叹于这个中年土家汉子写出的文字和感情,我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自己读过前三章后的感情,只是看到深处会不自流泪。
      一觉醒来,发现窗外的草都已经绿了,我开始想念我和我的伙伴在学校种下的那棵柳树,我想象着它一定比碗口还粗,一定也会柳枝婵婵,我多想带着女儿在柳树下铺好垫子,给她讲讲爸爸过去的事情。是啊,我自己心中还是有故乡,故事的,但多数故人亦如散落在祖国大地上的尘埃各地无从找寻。
  
    今日清晨,我唯有坐在绿草葱葱的窗前,读着江上的母亲,读着坟灯,读着大伯的爱情,感叹着命运的不自主。向这么牛逼的文字致敬!
  
  

来自: 豆瓣

该用户从未签到

125#
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野夫的这本“新书”其实就是之前出版过的《尘世挽歌》中的上篇“挽歌”加几篇新的文章组成的。关于《尘世挽歌》这本书,听说当时出版印刷上市不久就被紧急下架,原因当然还是在于书中的内容太敏感了,所以上篇“挽歌”能再出版,在我看来还是挺意外的。但意外之中的毫不意外是内容有了删减,尤其是当我读到那篇“大水井的守望者”时,文章只描述那个大水井的守望者,却只字不提守望者的来历和那口大水井背后的故事,就像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空壳,空洞而又乏味。后来我将这篇文章与未删减版做了个对比,发现当中有一段话被硬生生的删去了,虽说这一段话在文章中所占比例有限,但这句话恰恰是这篇文章的灵魂。不得不说的是,有这样一次对比之后才觉得删减的手段是这样的简单和粗暴,就像是从身体中活生生的抽取一块骨头,没有一丝想要去抚平或美化伤口的痕迹,以至于被删减处上下文无法衔接的问题也就被丢在了书里。这一切让我仿佛看见一个脸部模糊的人杂乱的翻检着这本书,在这当中猛然的撕下几页,最后随手把书抛向了我。
  即使遭到了删减,书中前五篇文章还是相当具有可读性的,尤其是那篇著名的《江上的母亲》,读完后总感觉野夫的母亲就在眼前飘荡,而当你真正进入文章之中你能感觉到野夫写这篇文章时的放声痛哭,文中的一字一句也都在将你推向崩溃的边缘。书中后面一些新文章在我看来差一点,不知道为何,可能书写时所包含的感情不一样了吧,其实也说不上差,只是在我看来有些显得过于做作了,这一点我和柴静有同感,在她最新一篇关于这本书的博文《日暮乡关何处是》中她也提到写这后面几篇时野夫“有时有些地方显得过于锤炼了”。
  在读那篇《幺叔的故事》时,接连翻过几页,都看见野夫在重复的使用着一个词来形容幺叔,那就是“教养”。在我看来教养与学养或者说知识没有必然的关系,教养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能够替他人着想的习惯。在杨照写给她女儿的书《我想遇见你的人生》中,最核心的就是杨照看见女儿能够从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能够考虑他人的感受时的欣慰,我想这也是杨照最想让他女儿明白的一点。看,书和书之间通过“教养”这样的节点连接了起来,而关于书与书之间所形成的这种交往互动的关系,在6月21日的《南方周末》E24版中的《“后革命”年代的革命性读物》最后一小节也有所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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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126#
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这样的书,记忆着别人的故事,但是也是记忆自己的故事。通过这样的记忆,看见的是故人的亲切,亲人的性情,通过他们让你知晓了时代的变迁,看到了平凡中个人被时代烙印,被时代左右,但是仍然保持自己的傲骨,保护着自己的尊严与人性。
       你是否在记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在每天忙碌,没有时间思考,记忆,回忆,问候的岁月,在一个个孤寂的个人社会,还是否在意你的亲人,是否从他们身上看到一丝的伟岸,对你的影响,记忆,让我们存在,让我们感受,让我们思索,学会看待自己,看待人生,学会对待别人,不去牵求,只希望一切能够顺其自然。
       时代总是影响我们,社会总是逼迫我们,无论你多么挣扎,痛苦,犹豫,无论在现实与梦想之间差距多大,你是否仍然能够做到坚守,不被左右,太难,太难,一切太难,也许我们的记忆从一开始就是随波逐流,起始就是对社会的顺从,对自己个性的扭曲,但是仍然去记忆,去留心,去看到自己的无奈,亲人的被迫,同时去感受那一丝的亲情,一丝对信念的坚守,对爱情的渴望,对自由的追求,对自尊的维护等等,做到一点就好,因为太难太难,能够做到的恐怕都会被历史遗忘,但是这样的遗忘是多么的幸福啊,你的记忆与幸福才是属于你的,去做自己吧!去看看周边的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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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127#
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b0d37b0102eecp.html
  
  1
  两年前,在大理,他开辆老富康来接我们,说“走,野哥带你看江湖”,
  他平头,夹克,脚有些八字。背着手走在前头,手里捞一把钥匙,我对龙炜说:“你看他一半象警察,一半象土匪”。
  他听见了,回身哈哈一笑。
  院子在苍山上,一进大门,满院子的三角梅无人管,长得疯野。树下拴的是不知谁家寄养的狗,也不起身,两相一望,四下无言。
  他常年漫游,偶尔回来住。诺大房子空空荡荡,只有一排旧椅子,沿墙放着,灶清锅冷,有废墟之感。平时一个人,偶尔有朋友来此落脚,席地卷个铺盖,谁也不用照顾谁。
  他无家可归。
  70年前,他的家族在鄂西清江百丈绝壁上,土家族祖父靠背盐酿酒攒下薄田,当上土司。土改时被怀疑藏枪,鞭打后投梁自尽,暴尸野外,被扔在天坑。随后大伯暴死,二伯流放,两位伯母一夜间用同一根绳索吊死在同一横梁。
  父亲没有保护家庭,他的职责是抓捕诛杀其他地主的儿子,一生不提家事一直到死。母亲在暮年出走,留字条说“请你们原谅我,我到长江上去了”,他沿江驾船搜寻,寻找江上肿胀发臭的浮尸,挨个翻找无果。
  1995年,他出狱后,身边已再无亲人,妻女也离他而去。
  
  2
  
  十几年前他离乡寻找出路,身无长物,朋友到车站送他一只钢锅,让他好埋灶作饭。他说如果你非要送,我就把这锅在铁轨上砸了,天下之大,总有我吃饭之处。
  81年湖北民院毕业后,他当过教师、宣传干事、警察,后来做小生意卖衣服,油炸早点,开挖沙的厂,都赔得血本无归。这次北上,作了牟其中的秘书---现在牟还关在他当年服刑的地方。很快又转行当编辑,再做书商,做的很得意。我问他为什么不干下去,他说受不了向人催帐的生活,“人到四十,还为一万块钱天天打电话,象黑社会一样-----败坏人的心情。 ”
  他把人家欠的一百多万一笔勾掉,离京南下。
  偶尔落脚在这两千多米的苍山上,四下没有村落,到暮晚时山黑云暗,一两盏灯更有凄清之感。他说过有时夜里骤雨突来,“林涛如怒,滚滚若万马下山。村居阒寂似旷古墓园,唯听那山海之间狂泻而至的激愤,一如群猿啸哀,嫠妇夜哭。这样的怒夜,非喝酒磨刀,不足以销此九曲孤耿。”
  这样的夜里他开始写作。写失踪了十年,“不知暴尸在哪片月光下”的母亲,写二伯服刑29年后,“老得忘了自己的罪名,已失去了土地,也没有了房子,只好寄身于一个岩洞,放羊维持风烛残年直到死去”。写一生闭口不谈家事的父亲内心的功罪,写狱中被绑赴刑场的弑兄者……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仿佛从未存在过,他对此耿耿于怀,才为逝者作史。他的故乡是武陵,史书说的南蛮旧地,巫风很盛,在遥远年代,土家族死在他乡的人,是千里赶尸也要接回家山的,不想成为无归宿的游魂。他说“我祖父的横死也不足以令苍天开眼,是我的私人叙述才让他的死找到了意义。 ”
  这本来就是中国民间修史者的传统-----不愤不启,不诽不发。
  他用的笔名,出自唐代诗人刘叉的《偶书》:“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3
  四年前,我还不认识他,有天工作完,街边店里吃点东西,带了他的书随翻随看。
  他写外婆故乡在江汉平原,他出生后才到深山来,开荒种地,养活一家。幼年造反派来家训斥父亲,他不懂事,在旁嬉闹,太压抑的父亲发泄愤怒,用木棍毒打他,没人敢拦阻狂怒的父亲,外婆哭着用身体包围着他,左手无名指被误伤一棍,打得骨折,一直隐忍着没有医治,至死手指一直弯曲。
  外婆眷恋家乡,他稍长大些,老人就返回了平原,他十二岁时患重病,写信给外婆,恳求她回来,一进门扑在怀里“我不断地叫着婆婆婆婆,仿佛垂死的孩子看见唯一的亲人。”
  等到他成年,外婆觉得责任终于了结,与家族另一老人回到平原荒村住下,纺布缝衣为生,无人可以劝解。只有他去进门跪地抱着她腿,要她回来----明知这对她不公平,但他就是“不能忍心”。
  外婆在山中去世,他不相信死亡不可逆转,每晚去坟头点上坟灯,怕外婆不能认得回家的路,次次在坟头痛哭时,他都要把耳朵贴近新土去听,孩子般地幻想听见外婆在棺木里呻吟,立刻就去十指刨开泥石,救出她来。
  十年后,他掘开坟墓,开棺捡拾遗骨,偿还她的旧愿----背着她回到千里之外的平原。
  我坐在人声鼎沸的地方,看到这里,把筷子搁在碗上,起身走出去了,怕当众放声哭了出来。
  近代中国,身世畸零者并不少见,但野夫的笔端是让人害怕的感情,连看的人都被深情和痛苦吓怕,不敢深入到这样的感受中去.他半生所受的苦,多半都来自这样的激情驱使,情感越深,创痛越烈。写时也呕心沥血,他说有时写完在沙发上要躺整整一天,象一生气力已经用尽。
  这样的写作,如同土家祖先的巫术,是要让死者复活,象是一次招魂。
  
  4
  到了中午,大理的牛鬼蛇神都来了,野哥一一介绍“这帮老混混”,大家拱个手,报个名号,也不寒暄,邻居候哥搜些活鸡腊肉,在后院摘点黄瓜茄子,加上通红四川辣子和野花椒,炒了十几个铝盆,桂花树下男男女女端着碗站着吃江湖饭,满头汗。                    
  吃饭完,袅袅一根烟,聊旧体诗。
  八十年代的江湖,流氓们都还读书。看着某人不顺眼,上去一脚踹翻,地下这位爬起来说“兄台身手这么好,一定写得一手好诗吧”。
  就这一点,今天的小混混就没法比。
  候哥给大家泡茶,院子里很多高山榕,底下长了野茶。紫荆已经长到了二楼高,开着红色的骨朵。桌上有盆箭兰,玉绿色的十几卷,混着茶香。野哥讲花草的名目,我们觉得好听,他说“看《本草纲目》,是可以看出性感的。”
  鄂西是楚辞的故乡,民歌和韵文一直是平民之趣。烧搪瓷盆的手艺人刘镇西,工具箱里也放着《楚辞》,初见面拉野夫去家,喊了几声老婆,没人答应,就去敲隔壁的门借斧头,嘴里念念有词“幸有嘉宾至,何妨破门入”,手起斧落,门锁砍成两截。
  真妩媚。
  野夫写苏家桥,写刘镇西,写投河自沉的李如波,都是几千字写完一个人生平,象《史记》中的列传。他的文字锻造,也来自古文。写文章时,看得出遍遍锤打,壳落白出。有时有些地方显得过于锤炼了,但写得好处,真是“天地为之久低昂”。
  野哥说起时脸上有几分傲色“旧体诗我还是得意的”,诗人里他最喜欢聂绀驽“诗酒猖狂,半生冤祸”。
  猖狂是真猖狂,夏日深夜,一轮好月,他与苏家桥一行人喝到酣处,学魏晋中人裸体上街散心头热,路遇一些机关门前挂着的木牌,就去摘下,抬着一路狂奔,找个一角落扔下。有次扔完才发现,木牌上赫然大书“人民法院”。觉得这个还是不惹为好,又只好嘿咻嘿咻地抬回去挂上。
  当年他要出山去海南,苏家桥从深山送到恩施,过家门不入,货车送到武汉,怕他孤乘无趣,再火车送到湛江,颠沛到海安,最后干脆一帆渡海,万里相送到海南,第二天再独回。
  简直是《世说新语》里的中国。
  我原以为写得太传奇,认识他们才觉得只是写实。晚上野夫带我们出去吃饭,叮嘱一句,“不一定能吃上,看运气”,小馆子老板是个香港人,六十多岁,须发皆白,向外贲张。打量人,看得顺眼就做饭,不顺眼轰出去。当天运气好,做完了一桌子十几个人的菜,过来和野夫喝了一杯,扬长而去。说挣够了今天的酒钱,自去喝酒,不必再开张。
  这个年头处处都是精致的俗人----不是因为不雅,而是因为无力,没有骨头。还好“礼失,求诸野”,遗失的道统自有民间传承,江湖还深埋了畸人隐者,诗酒一代。
  
  5
  下午无事,野哥带我们几个女生逛小铺子,我们挑来捡去耳环项链围巾,他两米外斜站,不上前,也不远离,衔一只烟悠然看过往行人,等我们挑完,他已经把帐结过。
  长日无事,坐条挨街的板凳,他给我们讲故事,说少年时暗恋一个女孩,被拒绝,情书也被公开,他承受不住羞辱,吞水银自杀。获救后立下誓愿“要让她爱上自己,再抛弃她”。
  他读大学回乡后,与之接近,少女恋慕了他,他终是不忍心,向对方袒露实情,说“我不想报复你”,对方惨淡一笑“你以为没上床就不算报复吗?”
  他离家远走,再回来她成了一个在当地声誉放浪的女人,表姐让他去劝解,他讷讷而言,她笑:“变成好女人……?”抬眼钉住他,“变了又怎样,你娶我么?”
  他无话。
  他兜里是第二天的火车票,她伸手取来撕了,买了机票,说“换你明天一天的时间给我”。日后她中年重病,肾坏死,不再求治,他从北京请国内最好的医生入山给她手术。
  他人生里的事多半这样,情多累人。自嘲说自己是一流的朋友,二流的情人,三流的丈夫,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身上会发生这么多戏剧的事情?他说当编剧时,才领会到人生如戏,“一切皆在情理中,一切皆在意料外”。
  生活是内心情理交织冲突的结果,他天性爱憎好恶比常人剧烈,人和文字都使到十二分气力,不留余地,蛮力拽动情与仇,乐与怒,。
  20岁那年,他黄昏酒醉回家,看到路灯下一个佝偻男人,认出是那个打过他爸,把机枪架在他家门口的造反派。现在他长大了,那人已快暮年,他发疯般扑上去,把对方摁倒在地拳脚相加。“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突遭暴打。我一拳一拳地打着,直到耗尽全身力气,直到他头破血流。”
  十几年里,他一直为童年的恐惧羞愧,而羞愧渐渐熬成仇恨。这性如烈火的男子,认为轻仇的人,必然寡恩。
  酒醒之后,他却不能不面对内疚之感,暗中观察那人,才发现这个仇人可怜之极。他是煤矿工人,出身贫苦,家庭负担沉重。每天下井采煤如同下到幽深地狱。这样的人积怨已久,被号召去夺权造反,必然敢摧毁一切。日后这人被煤矿开除,成了苦力。一次下坡刹不住脚,被装满石头的板车轧断腿,从此残废,整个家庭垮掉,女儿不得不去卖淫。
  他写:“命运惩罚他,比惩罚我的父辈更加惨烈。”
  他写作并非为复仇,也非控诉,他想找到人何以成为他人地狱的原因。他写到自己六岁时,老师集合他们排队,把用竹子做成的大扫帚拆开,每个孩子发一个竹条子,围着一根水泥管子,上面站着一个偷了三尺布的农民,穿着破烂,裤脚卷在膝盖上面,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老师一声令下:打!所有的孩子一起挥动竹条抽打那个农民膝盖以下的部分,这个农民在水泥管上疼得来回跑,所到之处围满了孩子,所到之处都会有竹条,这个人蹦跳惨叫,汗如雨下,腿胀得紫肿,惨叫中突然晕厥,摔了下来。
  四十多岁时,他写到这里,流下泪来,说“这就是文学。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要是不把这样一些东西记录下来,我会一生都为我曾经挥过竹条子而愧疚。”
  写作是一种反抗,对抗外界的恶,也对抗自己内心的黑暗。多年来,他为青春时代的狂怒心存内疚,他说“在这个时代,当你还没有完成安徒生笔下一个孩子的真诚教育之时,也就是你还不敢做一个真人的时候,你绝不可能是大善的,更不可能是美的。”
  
  6
  野夫常以村夫自许,我却觉得他雅致。平常里他从不与人争锋,席间不抢话,不讥笑人,不争口舌,有他的地方笑声最多,有人说话不得体,他也呵呵相乐,一派烂漫仁厚。有次在北京某个场合我俩撞上,举座都是富贵人,三个小时里,他一句话没说,不参与,也没有不耐烦,自斟自饮,怡然自得。
  我不喝酒,但有他在座,就陪他一杯,朋友间说起如果遇到事有谁可以相托,推举的数人里,多有野夫。
  只一次见过他另一面,大理夜长人多,左中右都有,谈话容易不洽,干脆集体玩“杀人”游戏,我当法官,发完纸牌后说“杀手睁眼”,野夫睁开眼,不动身,也不伸指,只以眼光向我示意某人,就闭上。再睁眼时,众人惊呼被杀死者,相互猜忌。他点一枝烟靠椅微笑,有猜到他的,他就一副老警察面目,为之分析案情,一一拆挡,全身而退,瞒过众人,最后一轮他胜出时翻开红心杀手牌,姑娘们还惊呼不信。
  这场游戏,我这旁观者看来尤为触动,众人闭目他睁眼的瞬间,那双细长眼睛晶光四射,是泡过凶险,世事老辣的眼。他在狱中,曾与几个刑事重犯同住,同一个枕头上睡的,枪毙的有6个。他有次扫地时曾有一个犯人骂骂咧咧,他放下扫帚,盯着走到近前,那人立刻闭嘴。下铺有人悠悠说了一句,“你也不看这是什么人,他连国家都敢惹,你能踩平么?”
  
  7
  没听野夫说过苦,他只说重复的做一个梦,站在深秋的蓝天下,赤身裸体,抢着收集阳光过冬--那时的冬天太冷了。残阳越过高墙,把影子放大贴在对面墙上,有电网的投影恰好横过他的脖子。
  这梦听了真让人难受,是冷透的人世。
  但他爱这世界,有次聊天,他劝我多参加社会活动,说有地方约他演讲,他一定会去,“能影响一个是一个”,他是那种寒风里有人往车窗里递广告,一定会摇窗接下的人。
  在微博上他很活跃,经常会有许多陌生的朋友@他,说家里发生什么事,希望他帮忙转发、评论一下,他说常常不忍心忽视这些留言,也许转发无济于事,也不足以帮他,但是转发一定会让更多的人明白是非。
  微博也是江湖,他说能看见一部分人的恐怖内心,感到透心的冰凉,说“有时也想把微博戒球了”,但又放不下,嬉笑怒骂,一派朴诚烂漫,把剑而立,战个三百回合。有时候我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他说在故乡鄂西,秋天野猪成灾,每年允许适当的狩猎,分外痛快淋漓。“我来到世间,是来访求朋友的,有的人来到这个世间,是来增加敌人的,我们在大地上,怀善还是怀恶,并不难区别”
  但遇到年青人时,他会劝解,有次他说,有个骂他的人是一个大学生,子侄辈的年岁,他顺着去对方微博里看看,觉得是个贫寒激愤的青年,就发私信与他讲了一夜道理,直到年青男孩心服。
  他对这个时代总有一份“不忍心”,说“我们每个文化人都要分担这个时代的疼痛甚至剧痛”
  在大理,他带我们进山,无为寺在宋朝是大理国的皇寺,早已荒废。二十几年前有个僧人一点点旧址重修。他带我们去见这大和尚,大脑袋粗眉毛,胳膊上缠着铜佛珠,是武僧,“夜不倒单”——每天晚上不躺下睡觉,打坐度过。
  三千多米处都是深林,小寺里没电,不卖门票,不卖香火,也没有小贩。案子上堆的香,你自己拿去烧。随便。树下面放着茶叶、水壶、茶具,自己泡茶喝,喝完了你走,也没人来问。有个小和尚在场子上一边扎着马步,一边眼见着一个小朋友飞奔打闹着耍,眼神儿急死了。
  大雨过后,急晴中的这座山,树叶上金光闪闪的流水滔滔流下来,有远古的本来面目。我们跟大和尚说这说那,把人家武僧当禅师了,有人问,人怎么能放下眷恋?大和尚只好说,喝茶,喝茶。
  野夫看我们这么笨拙地打机锋,笑着开口解困,问寺里还有什么米,什么油,要不要送些过来。
  他喜爱山林,好与僧道谈,但他是士,从来不“隐”,不求解脱,不好大言,不求世外的智慧,各种人生对他都是文学,只是要了解“方丈何以是此人”。
  旧朱红的寺门,粗糙皴裂的木门槛,两边楹联是野夫写的,“心法即佛法,度一切有情”
  
  8
  临走前一晚,大家去一个老哥家,喀啦啦扶起卷闸门,有几人正窝脚在塌上闲谈,当中一位长得奇突矮肥,野哥说,别人找他演电影,演一个被啤酒瓶子砸的泼皮,他不满意那个道具,要求用真瓶子砸,头破血流,满意地被送去医院。我打量一会儿,觉得他是腼腆不说话的人,野哥指我身边的一张桌子,说昨天那张被他喝大后踩碎了。
  坐定后七八个人闲扯,拿着吉它唱歌,一路嬉皮笑脸,笑得人仰马翻。野哥对矮胖子说,你吹个箫吧。
  胖子也不说话,拿只皮口袋,从里头拔出只黑箫。
  有人“扑”把烛火吹熄,黑着灯,只有远远一点微光,荒村野街,远处有女子鞋跟在青石板上走的声音。他起声非常低,曲调简单,几乎就只是口唇的气息,也象是远处大风的喘息。
  我一开始无感无触,只是拿围巾按着脸听着。
  就这一点曲调,循环往复,有时候要爆发出来,又狠狠地压住了,有时候急起来,在快要破的时候又沉下去,沉很久,都听不见了,又从远远的一声闷住的呜咽再起。这箫声里不是谁的命运,是千百年来的孤愤,千百年来的无奈。
  座下小儿女都掉了泪,只有野哥躲去一边角落,半坐在地上,完全隐在黑暗里。
  他吹到后半段,愤怒没有了,一腔的话已经说完,但又不能就此不说,忽然停住,他唱:“……月夜穿過回憶,想起我的愛人,生者我流浪中老去,死者你永遠年輕……”
  当夜我喝过几杯,围巾都湿透了。
  9
  四五天后,我们三人离开大理,纷纷的雨,野哥来把行李放在破富康上,一直送上了大巴,他下了车没走,不站在路边,也不招呼说话,就坐那辆锈迹斑斑的富康车前座上,车门开着,一只脚踩在地上,抽烟。
  我们车经过,他扬眼微笑,摆了下手。大巴开出去好远了,人和车还坐在那里。走前他说过一句“你们一走,我今晚就是五保户了”。
  事后几年,见面只是偶尔,但我看他的微博,常常凌晨两三点还在,敌人也都消失的深夜,无法以酒引睡时,他有时喃喃自语“中宵酒醒,常觉无路可走。坎难人生,此时应该言说,否则,将在这巨大的黑暗里窒息。”
  他的一生,多为激情支配的选择,最痛苦的是内心与外物不调和。不过,如顾随说,真正的诗人,往往就来自与世界的矛盾,苦中用力最大,出来的也才是真正的力,“风与水搏,海水壁立,如银墙然。”
  是矛盾,是力,也是趣。
  人到壮年,再想改变自己性情已不可能,也无必要。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只要有笔墨在,还能言说,《诗经》以来“吊民伐罪”的传统,总能在此中存续。
  我在微博上只看不说,野夫并不知我存在,在那样的夜里,我每默默注视屏幕,算是对他的一会儿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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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用户从未签到

128#
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这世上,写故事的人很多,可写自己身边人故事的不多。
  
  而能将身边人故事写的那么凌厉庄严,撕心裂肺的人,我只读过野夫一个。
  
  他写自己那一世清高,不苟于世俗的母亲,当年是如何毅然决然与再婚的亲生父亲断绝关系,却又无奈的发现在重视阶级的时代,她完全无力跳出血缘的魔沼。度过68年坎坷人生的母亲,最终走向了深秋的长江,自沉于冰冷的江水中,那是一条痛彻人心的不归路,也是对社会无言的呐喊。
  
  他写自己大伯的爱情,战火纷飞之时一个才华横溢的书生与一个风华绝代的小姐相遇了,相爱了,却又因误会相失于乱世飘萍中,但始终未相忘。重逢之时,两双已经苍老的手握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言语,只有眼眸里的泪光。几十年的痛苦与酸楚,最终只化作了声声冷笑。
  
  他写自己的同学朋友,这个60后生人,朋友圈也不乏奇人。有终日与酒为伴,喝酒诵诗恸哭后还要撒尿入瓶,一身魏晋风骨的中学语文老师;有终日厮杀于江湖,却在心底构诗作画的猛士;还有那看似古怪生硬,实则才高八斗的出世之人。他们不是世俗里被定义为成功人士的人,但却无比鲜活,也值得我们去仰望。
  
  在这个世界里,野夫是个守望者。虽然他自己也经历坎坷身世,但是更多的时候,他默默地观望着别人,讲别人的故事,用自己那独特而又凄厉的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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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按:“野夫的文字有着青铜的质地、狼的孤独、厉鬼的哀号、楚辞的瑰丽想象。”我这宝评一出,被好几篇报道和评论引用。为了深入阐发“楚辞的瑰丽想象”,我写了篇牛逼闪闪的书评。以后的文学史必为@土家野夫 开辟专章,而作为首次公开阐发他散文中的“巫楚文化”特质的人,文学史也应该给个注脚给我吧?哈哈)
  
  
    我最早知道野夫是在08年,一位做出版的朋友传给我书名为《尘世挽歌》的电子书,叫我一定要读。对中国文坛这些歪瓜劣枣早已失去信任的我,将信将疑的读了起来。第一篇《江上的母亲》让我有“身体的敏感部位被触碰”的感觉,读完全书,则已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从那后,我便在网上追着野夫的文章读,像是夜路里追着一位长辈的火把。
  
    总算是老天开眼,野夫的这本散文集在今年5月以《乡关何处》之名在内地出版了,尽管一些篇章被拿掉了,但能出来就是好事——于野夫,能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于读者,能亲炙切到当代中国最好的散文;于中国文坛,也算是挽回颜面。
  
    这次买回书重读后,我喜不自禁地发了条微博:“我一直认为,@土家野夫 、章诒和 、高尔泰、陈丹青是当代散文最重要的收获。章老太的文字是贵族的幽怨,高老头的文字是自由鸟的啼血,陈教授的文字是猫头鹰的直视;而野夫的文字则有着青铜的质地、狼的孤独、厉鬼的哀号,楚辞的瑰丽想象,他是以文字完成了对狰狞庙堂、以及权力戏子熊召政们的复仇。”对于“青铜的质地、狼的孤独、厉鬼的哀号”,大家好理解,而对于“楚辞的瑰丽想象”则有争议,湖北大学文学院教授梁艳萍(网名“漫游者粒子”)就认为,“‘楚辞的瑰丽想象’描述野夫的散文不够精准。野夫的散文基本都是写实的,他将诗歌的语言节奏浸入散文,伤痛惨烈、泣血哀歌是其文字的表征。……”对此,我的解释是:“楚辞的瑰丽想象”着眼的不是虚实,而是一种美学风格,乃至一种文化类型,即巫楚文化。
  
    野夫是出身于湖北利川县的土家族人,在《乡关何处》的后记中,他自己交待说:“在古代,这里乃巴国的腹心,也因此民俗至今犹带巫风。” “巴人(今土家族)的巫风传承由来已久,虽经历朝羁縻压制,但在我的童年,还能在乡下寻常感染到那些神秘民俗。”这些话其实透露了野夫散文最隐秘的精神来源(原书名《尘世挽歌》也源自汉代宫廷好楚辞、“酒酣之后,继以挽歌”的传统,钱钟书云:“奏乐以生悲为善音,听乐以能悲为知音。”)
  
    李泽厚在《华夏美学》里写道:“以屈原为最大代表的中国南方文化,开始就具有其独特的辉煌色彩。刘勰所称赞的‘惊采绝艳’,是这一特征的准确描述。无论工艺、绘画、文学以及对世界的总体意识,想象总是那样的丰富多彩,浪漫不羁;官能感触是那样的强烈鲜明,缤纷五色;而情感又是那样的炽烈顽强,高昂执着。”(《文心雕龙.辨骚》)。它们把远古童年期所具有的天真、忠实、热烈而稚气的种种精神,极好地保存和伸延下来了,正如北方的儒家以制度和观念的形式将礼乐传统保存下来一样。南国的保存更具有神话的活泼性质,它更加开放、更少约束,从而更具有热烈的情绪感染力量。”而到屈原的时代,巫楚文化与北方文化进行了交流、渗透、融合——“《离骚》把最为生动鲜艳、只有在原始神话中才能出现的那种无羁而多义的浪漫想象,与最为炽热深沉、只有在理性时刻才能有的个体人格和情操,最完满地溶化成了有机整体”。
  
  
    古典语码的复活
  
    以此衡之,巫楚文化在野夫的散文中有三层表现:第一层是在文字的使用上,他喜欢用“萦怀”、“冀望”、“命途”、“ 乜斜”、“ 枯澹”、“灰钝”、“艽野”之类生僻、奇怪的词语,由于镶嵌得恰到好处,不但没给人做作之感,反倒因陌生感而产生了诗意。这类词语在《诗经》、《楚辞》里却很常见,因此,这些词语遇到野夫,就好比明清器具遇到了王世襄,一下子便活了起来。中国古典世界已经离我们远去,但古典世界里的一些语码(比如词语、器具)仍然存在,如果你通晓这些语码,就能帮助现代人“想象出古典世界”,从而拓宽现代人的诗意空间,比如你说“发如雪”就比说“头发全是头皮屑”有质感,除了陌生化的功能外,这些符号本身就转化了某种古典的语码的提示功能。毫无疑问,野夫就属于拓宽了汉语诗意表达空间的人。
  
  
    “情深而不诡”的真性情
  
    当然,仅仅使用一些古典词汇,并不一定就能增加汉语的表现力,对于《离骚》以来的文学传统,《美人赠我蒙汉药》一书就有批评:“屈原的《离骚》是把楚文化的巫术性神秘性纳入儒家的世俗道德的开山之作,他的诗中的神话成分,全部服务于君子美人和昏君小人的道德划分……把远古的传说和神话中的有原始生命力的东西、神秘的东西都变成了一种泛政治化泛道德化的礼仪注释,结果丰富的象征变成了简单的比喻,男女的情爱变成了“后妃之德”,人与自然的搏斗变成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明君品德。……那些典故都被先秦的史官文化注释成统治者的意识形态,彻底阉割了开放的多重性。”不得不承认,这一批评是很中要害的,夸示过甚的汉赋和“文以载道”的古文运动且不说,光是1949年后的“散文新八股”就够让人受的。
  
    以毛时代流行的是杨朔《荔枝蜜》为例,抒情就抒情,为什么要“用香山红叶来比喻老向导、用茶花来比喻孩子、用蜜蜂来比喻农民、用礁石来比喻老渔夫……”“由荔枝蜜的香甜,联想到社会主义新生活的美好,再由蜜蜂辛勤的采花酿蜜,联想到劳动人民为创造新生活而进行的忘我劳动”呢?这种经过阶级过滤的情感有几分真实可言?怪不得有评论认为:“由于杨朔习惯于在篇末点出的主题总是过于高亢伟大,读者层次不够,只能要么倍感惭愧,要么觉得怪诞,要么干脆直斥之为做作。用艺术的方式汇报思想,表达忠诚,虽不能说是杨朔首创,但说到影响,杨朔的确首屈一指。”而流行于90年代的余秋雨散文也是一样,余大师在《苏东坡突围》里写道:“人们有时也许会傻想,像苏东坡这样让中国人共享千年的大文豪,应该是他所处的时代的无上骄傲,他周围的人一定会小心地珍惜他,虔诚地仰望他,总不愿意去找他的麻烦吧?事实恰恰相反,越是超时代的文化名人,往往越不能相容于他所处的具体时代。中国世俗社会的机制非常奇特,它一方面愿意播扬和轰传一位文化名人的声誉,利用他、榨取他、引诱他,另一方面从本质上却把他视为异类,迟早会排拒他、糟践他、毁坏他。”这哪是为苏东坡发惶“心曲”啊,分明是余秋雨本人自怨自艾。这种媚俗的矫情和明星的做秀自然使他失去了丰厚和博大。
  
    然而,野夫的散文却没有这种“为文造情”的毛病,因为他都是出自“真性情”。《文心雕龙.情采》说:“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讳。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也就是说,有了“真性情”,才能有文质。比如,他写母亲“她艰难的一跃轰然划破默默秋江,那惨烈的涟漪却至今荡漾在我的心头。”他写父亲:“那时父亲刚刚离去半年,他在楼顶奇迹般地种植的一棵花椒树,正盛开着无数只‘眼睛’,一如死不瞑目的悬望。”他写外婆“这些好人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来承担磨难的;他们像一粒糖抛进大海,永远无法改变那深重的苦涩,也许只有经过的鱼才会知道那一丝稀有的甜蜜。”他写瞎子哥:“他是后天的盲者,据说这样的人比先天的盲者远要痛苦——因为他见过这个世界,他知道每个词汇所代表的美丑。”……这些文字像是血滴出来的,自然够得上“情深而不诡” 、“事信而不诞”的楚骚精髓。
  
  
    相对于“史官文化”的“异端”风采
  
    巫楚文化最深层次的表现是相对于齐鲁“史官文化”的“异端”风采。这种特质上可重启“天问”,教正“伪道政治”,下可如陈寅恪先生所言“以异族之生猛注入于久远而陈腐之文化”,繁荣我中华文化。巫能通神,连接天与人,野夫的文字就有着巫的魔力,他把薄幸浇漓的当下与民国、乃至古典中国连接了起来。“迷失于这个时代的同道,往往只能拿文章当接头暗号;仿佛前生的密约,注定我们要在今世扺掌,然后一起创世,或者再次站成人墙,慷慨赴死。”这似乎是野夫的“文学宣言”,他表征着一种追求爱、自由与正义的文学在当代中国出现了。比如,他在《大伯的革命与爱情》里对“组织”进行批判:“组织中祇有细胞,是不再有人的。发明组织的人,是按机器原理设计的这个怪物,个体的人在组织中,不过类似某个螺丝、刀片一般的部件而已。……。”他在《烈士王七婆》里对“宽舒”进行了辩驳:‘‘在一个真相至今尚未呈现,罪恶不被清算的时代,我从来不屑于泛泛高谈什么宽恕。快意恩仇向来是男人的正业,一个淡仇的人,难免也是一个寡恩的人。同样,一个没有罪感的社会,也必然将是一个没有耻感的社会。”……
    野夫的笔下,除了亲人外,多是墨客奇侠,人人拥有一番离奇身世,颓废高亢,低吟流连,以笔为剑,诗酒当歌,漂泊无迹。为什么要写他们?余世存说得没错,野夫的招魂意味是显然的。“一个个给过我少年养分的老人,似乎都在夕阳中列队,向一个叫着彼岸的地方出发。此岸的悲苦伴随了他们一世,我没有任何信心和能力,足以把他们留在尘世今生。”于是,野夫只能以笔纪念他们,纪念他们的善良、忠义、任侠、淡薄、执着、爱恋、自由,这是对古典中国的祭奠,也是对未来中国的深情召唤!
  
    删节版发表于6月20日《法治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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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26 15:32:28 | 只看该作者
  第一次看野夫的文字,被深深吸引了。章诒和作序,并称是作者的粉丝,从作者的行文来看,的确有和章诒和相类似的地方,不过作者于平淡沧桑中尚有温情与坚持,这可能是土家族人性格中的坚强。前几篇谈亲人,尤其是与外婆的情感,笔到之处,真情流露读之潸然泪下。相思欲静,而山风不止。故乡,故人,故事在对过去的回忆中让人体会到一种那一代人不可避免的宿命式的悲哀,无论英雄平民,皆在起落中最终归于平淡,让人感慨万千。本书文字正如序中所说“那独立之姿,清正之气,令我心生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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