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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外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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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17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此书用意甚微:盖劝告少年,勿作浪游,身被隐疾,肾宫一败,生子必不永年。……余恐读者不解,故弁以数言。”

  然而这还不算不幸。再后几年,则恰如Ibsen名成身退,向大众伸出和睦的手来一样,先前欣赏那汲Ibsen之流的剧本《终身大事》〔51〕的英年,也多拜倒于《天女散花》,《黛玉葬花》的台下了。

  不知是有意呢还是偶然,潘家洵先生的《Hedda Ga-bler》〔52〕的译本,今年突然在《小说月报》上发表了,计算起来,距作者的诞生是一百年,距《易卜生号》〔53〕的出版已经满十年。我们自然并不是要继《新青年》的遗踪,不过为追怀这曾经震动一时的巨人起见,也翻了几篇短文〔54〕,聊算一个记念。因为是短文的杂集,系统是没有的。但也略有线索可言:第一篇可略知Ibsen的生平和著作;第二篇叙述得更详明;第三篇将他的后期重要著作,当作一大篇剧曲看,而作者自己是主人。第四篇是通叙他的性格,著作的琐屑的来由和在世界上的影响的,是只有他的老友G.Brandes才能写作的文字。第五篇则说他的剧本所以为英国所不解的缘故,其中有许多话,也可移赠中国的。可惜他的后期著作,惟BranFdes略及数言,没有另外的详论,或者有岛武郎的一篇《卢勃克和伊里纳的后来》〔55〕,可以稍弥缺憾的罢。这曾译载在本年一月的《小说月报》上,那意见,和Brandes的相同。

  “人”第一,“艺术底工作”第一呢?这问题,是在力作一生之后,才会发生,也才能解答。独战到底,还是终于向大家伸出和睦之手来呢?这问题,是在战斗一生之后,才能发生,也才能解答。不幸Ibsen将后一问解答了,他于是尝到“胜者的悲哀”。

  世间大约该还有从集团主义的观点,来批评Ibsen的论文罢,无奈我们现在手头没有这些,所以无从绍介。这种工作,以待“革命的智识阶级”及其“指导者”罢。

  此外,还想将校正《文艺政策》时所想到的说几句:

  托罗兹基是博学的,又以雄辩著名,所以他的演说,恰如狂涛,声势浩大,喷沫四飞。但那结末的豫想,其实是太过于理想底的——据我个人的意见。因为那问题的成立,几乎是并非提出而是袭来,不在将来而在当面。文艺应否受党的严紧的指导的问题,我们且不问;我觉得耐人寻味的,是在“那巴斯图”派因怕主义变质而主严,托罗兹基因文艺不能孤生而主宽的问题。许多言辞,其实不过是装饰的枝叶。这问题看去虽然简单,但倘以文艺为政治斗争的一翼的时候,是很不容易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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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18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一九二八年八月十一日,鲁迅。

  四

  有岛武郎是学农学的,但一面研究文艺,后来就专心从事文艺了。他的《著作集》,在生前便陆续辑印,《叛逆者》是第四辑,内收关于三个文艺家的研究〔56〕;译印在这里的是第一篇。

  以为中世纪在文化上,不能算黑暗和停滞,以为罗丹〔57〕的出现,是再兴戈谛克的精神〔58〕:都可以见作者的史识。当这第四辑初出时候,自己也曾翻译过,后来渐觉得作者的文体,移译颇难,又念中国留心艺术史的人还很少,印出来也无用,于是没有完工,放下了。这回金君〔59〕却勇决地完成了这工作,是很不易得的事,就决计先在《奔流》上发表,顺次完成一本书。但因为对于许多难译的文句,先前也曾用过心,所以遇有自觉较妥的,便参酌了几处,出版期迫,不及商量,这是希望译者加以原宥的。

  要讲罗丹的艺术,必须看罗丹的作品,——至少,是作品的影片。然而中国并没有这一种书。所知道的外国文书,图画尚多,定价较廉,在中国又容易入手的,有下列的二种——《TheArtofRodin.》64Reproductions.IntroductionbyLouisWeinberg.《ModernLibrary》第41本。95centsnet.美国纽约BoniandLiveright,Inc.出版。〔60〕《Rodin》高村光太郎〔61〕著。《Ars美术丛书》第二十五编。特制本一圆八十钱,普及版一圆。日本东京Ars社出版。

  罗丹的雕刻,虽曾震动了一时,但和中国却并不发生什么关系地过去了。后起的有Ivan Mestrovic〔62〕(1883年生),称为塞尔维亚的罗丹,则更进,而以太古底情热和酷烈的人间苦为特色的,曾见英国和日本,都有了影印的他的雕刻集。

  最近,更有Konenkov〔63〕,称为俄罗斯的罗丹,但与罗丹所代表是西欧的有产者不同,而是东欧的劳动者。可惜在中国也不易得到资料,我只在拔曙梦编辑的《新露西亚美术大观》里见过一种木刻,是装饰全俄农工博览会内染织馆的《女工》。

  一九二八年九月十五夜,鲁迅。

  五

  本月中因为有印刷局的罢工,这一本的印成,大约至少要比前四本迟十天了。

  《她的故乡》〔64〕是从北京寄来的,并一封信,其中有云:

  “这篇小文是我在二年前,从《World’s Classics》之‘Selected Modern English Essays’里无意中译出的,译后即搁在书堆下;前日在北海图书馆看到W.H.Hudson的集子十多大本,觉得很惊异。然而他的大著我仍然没有细读过,虽然知道他的著作有四种很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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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19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作者的事情,想必已知?我是不知道,只能从那选本的名下,知他生于一八四一,死于一九二二而已。

  “末了,还有一极其微小的事要问:《大旱之消失》的作者,《编校后记》上说是一九○二年死的,然而我看《World’s Classics》关于他的生死之注,是:1831—1913,这不知究竟怎样?”

  W.H.Hudson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新近得到一本G.Sampson 增补的 S.A.Brooke 所编《Primer of EngFlish Literture》〔65〕,查起来,在第九章里,有下文那样的语句——

  “Hudson在《Far Away and Long Ago》〔66〕中,讲了在南美洲的他的青年时代事,但于描写英国的鸟兽研究,以及和自然界最为亲近的农夫等,他也一样地精工。仿佛从丰饶的心中,直接溢出似的他的美妙而平易的文章,在同类中,最为杰出。《Green Mansions》,《The Naturalist in La Plata》,《The Purple Land》,《A Shepherd’s Life》等,是在英文学中,各占其地位的。”

  再查《蔷薇》的作者P.Smith〔67〕,没有见;White〔68〕却有的,在同章中的“后期维多利亚朝的小说家”条下,但只有这几句,就是——

  “‘Mark Rutherford’(即Wm.Hale White)的描写非国教主义者生活的阴郁的小说,是有古典之趣的文章,表露着英国人心的一面的。”

  至于生卒之年,那是《World’s Classics》上的对,我写后记时,所据的原也是这一本书,不知怎地却弄错了。

  近来时或收到并不连接的期刊之类,其中往往有关于我个人或和我有关的刊物的文章,但说到《奔流》者很少。只看见两次。一,是说译著以个人的趣味为重,所以不行。这是真的。《奔流》决定底地没有这力量,会每月选定全世界上有世界的意义的文章,汇成一本,或者满印出有世界的意义的作品来。说到“趣味”,那是现在确已算一种罪名了,但无论人类底也罢,阶级底也罢,我还希望总有一日弛禁,讲文艺不必定要“没趣味”。又其一,是说《奔流》的“执事者都是知名的第一流人物”,“选稿也许是极严吧?而于著,译,也分得极为明白,不仅在《奔流》中目录,公布着作译等字样,即是在《北新》,《语丝》……以及一切旁的广告上,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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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20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但“汉君作的《一握泥土》,实实在在道道地地的的确确是‘道地’地从翻译而来的。……原文不必远求西版书,即在商务出版的《College English Reading》〔69〕中就有。

  题目是:

  《A Handful of Clay》作者是Henry Van Dyke。这种小错误,其实不必吹毛求疵般斤斤计较,不过《奔流》既然如此地分得明白;那末译而曰作,似乎颇有掠美之嫌,故敢代为宣布。

  此或可使主编《奔流》的先生,小心下一回耳。”

  其实,《奔流》之在目录及一切广告上声明译作,倒是小心之过,因为恐怕爱读创作而买时未暇细看内容的读者,化了冤钱,价又不便宜,便定下这一种办法,竟不嫌弄坏了。

  但这回的译作不分,却因编者的“浅薄”,一向没有读过那一种“Reading”之类,也未见别的译文,投稿上不写原作者名,又不称译,便以为是做的,简直当创作看了,“掠美”的坏意思,自以为倒并没有的。不过无论如何小心,此后也难保再没有这样的或更大的错误,那只好等读者的指摘,检切要的在次一本中订正了。

  顺便还要说几句别的话。诸位投稿者往往因为一时不得回信,给我指示,说编辑者应负怎样的责任。那固然是的。不过所谓奔流社的“执事者”,其实并无和这一种堂皇名号相副的大人物;就只有两三个人,来译,来做,来看,来编,来校,搜材料,寻图画,于是信件收送,便只好托北新书局代办。而那边人手又少,十来天送一次,加上本月中邮局的罢工积压,所以催促和训斥的信,好几封是和稿件同到的。无可补救。各种惠寄的文稿及信件,也因为忙,未能壹壹答复,这并非自恃被封为“知名的第一流人物”之故,乃是时光有限,又须谋生,若要周到,便没有了性命,也编不成《奔流》了。这些事,倘肯见谅,是颇望见谅的。因为也曾想过许多回,终于没有好方法,只能这样的了。

  一九二八年十月二十六日,鲁迅。

  六

  编目的时候,开首的四篇诗〔70〕就为难,因为三作而一译,真不知用怎样一个动词好。幸而看见桌上的墨,边上印着“曹素功监制”字样,便用了这“制”字,算是将“创作”和“翻译”都包括在内,含混过去了。此外,能分清的,还是分清。

  这一本几乎是三篇译作的天下,中间夹着三首译诗,不过是充充配角的。而所以翻译的原因,又全是因为插画,那么,诗之不关重要,也就可想而知了。第一幅的作者 Arthur s Fables》的图画等多种,这幅从《The Springtide of Life》〔72〕里选出,原有彩色,我们的可惜没有了。诗的作者 Algernon Charles Swinburne(1837—1909)是维多利亚朝末期的诗人,世称他最受欧洲大陆的影响,但从我们亚洲人的眼睛看来,就是这一篇,也还是英国气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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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21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跳蚤》的木刻者R.Dufy〔73〕有时写作Dufuy,是法国有名的画家,也擅长装饰;而这《禽虫吟》的一套木刻尤有名。

  集的开首就有一篇诗赞美他的木刻的线的崇高和强有力;L.Pichon〔74〕在《法国新的书籍图饰》中也说——

  “……G.Apollinaire所著《Le Bestiaire au Cor

  -te′ge d’Orphe′e》的大的木刻,是令人极意称赞的。

  是美好的画因的丛画,作成各种殊别动物的相沿的表象。

  由它的体的分布和线的玄妙,以成最佳的装饰的全形。”

  这书是千九百十一年,法国Deplanch〔75〕出版;日本有堀口大学〔76〕译本,名《动物诗集》,第一书房(东京)出版的,封余的译文,即从这本转译。

  拾谷虹儿的画,近一两年曾在中国突然造成好几个时行的书籍装饰画家;这一幅〔77〕专用白描,而又简单,难以含胡,所以也不被模仿,看起来较为新鲜一些。

  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十八日,鲁迅。

  七

  生存八十二年,作文五十八年,今年将出全集九十三卷的托尔斯泰,即使将一本《奔流》都印了关于他的文献的目录,恐怕尚且印不下,更何况登载记念的文章。但只有这样的材力便只能做这样的事,所以虽然不过一本小小的期刊,也还是趁一九二八年还没有全完的时候,来作一回托尔斯泰诞生后百年的记念。

  关于这十九世纪的俄国的巨人,中国前几年虽然也曾经有人介绍,今年又有人叱骂,然而他于中国的影响,其实也还是等于零。他的三部大著作中,《战争与和平》至今无人翻译;传记是只有 Chrolea〔78〕的书的文言译本和一小本很不完全的《托尔斯泰研究》〔79〕。前几天因为要查几个字,自己和几个朋友走了许多外国书的书店,终竟寻不到一部横文的他的传记。关于他的著作,在中国是如此的。说到行为,那是更不相干了。我们有开书店造洋房的革命文豪,没有分田给农夫的地主——因为这也是“浅薄的人道主义”;有软求“出版自由”的“著作家”兼店主,没有写信直斥皇帝的胡涂虫〔80〕——因为这是没有用的,倒也并非怕危险。至于“无抵抗”呢,事实是有的,但并非由于主义,因事不同,因人不同,或打人的嘴巴,或将嘴巴给人打,倘以为会有俄国的许多“灵魂的战士”(Doukhobor)〔81〕似的,宁死不当兵卒,那实在是一种“杞忧”。

  所以这回是意在介绍几篇外国人——真看过托尔斯泰的作品,明白那历史底背景的外国人——的文字,可以看看先前和现在,中国和外国,对于托尔斯泰的评价是怎样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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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22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但自然只能从几个译者所见到的书报中取材,并非说惟这几篇是现在世间的定论。

  首先当然要推Gorky的《回忆杂记》〔82〕,用极简洁的叙述,将托尔斯泰的真诚底和粉饰的两面,都活画出来,仿佛在我们面前站着。而作者Gorky的面目,亦复跃如。一面可以见文人之观察文人,一面可以见劳动出身者和农民思想者的隔膜之处。达夫先生曾经提出一个小疑问,是第十一节里有Nekassov这字,也许是错的,美国版的英书,往往有错误。我因为常见俄国文学史上有Nekrassov〔83〕,便于付印时候改了,一面则寻访这书的英国印本,来资印证,但待到三校已完,而英国本终于得不到,所以只得暂时存疑,如果所添的“r”是不对的,那完全是编者的责任。

  第一篇通论托尔斯泰的一生和著作的,是我所见的一切中最简洁明了的文章,从日本井田孝平〔84〕的译本《最新露西亚文学研究》重译;书名的英译是《Sketches for the HisFtory of Recent Russian Literture》,但不知全书可有译本。原本在一九二三年出版;著者先前是一个社会民主党员,屡被拘囚,终遭放逐,研究文学便是在狱中时的工作。一九○九年回国,渐和政治离开,专做文笔劳动和文学讲义的事了。这书以Marxism为依据,但侧重文艺方面,所以对于托尔斯泰的思想,只说了“反对这极端底无抵抗主义而起的,是Korolien-ko〔85〕和Gorki,以及革命底俄国”这几句话。

  从思想方面批评托尔斯泰,可以补前篇之不足的,是A.Lunacharski的讲演〔86〕。作者在现代批评界地位之重要,已可以无须多说了。这一篇虽讲在五年之前,其目的多在和政敌“少数党”〔87〕战斗,但在那里面,于非有产阶级底唯物主义(Marxism)和非有产阶级底精神主义(Tolstoism)的不同和相碍,以及Tolstoism的缺陷及何以有害于革命之点,说得非常分明,这才可以照见托尔斯泰,而且也照见那以托尔斯泰为“卑死的说教者”〔88〕的中国创造社旧旗下的“文化批判”者。

  Lvov-Rogachevski〔89〕以托尔斯泰比卢梭〔90〕,Lunachar-ski的演说里也这样。近来看见Plekhanov的一篇论文《Karl Marx和Leo Tolstoi》〔91〕的附记里,却有云,“现今开始以托尔斯泰来比卢梭了,然而这样的比较,不过得到否定底的结论。卢梭是辩证论者(十八世纪少数的辩证论者之一人),而托尔斯泰则到死为止,是道地的形而上学者(十九世纪的典型底形而上学者的一人)。敢于将托尔斯泰和卢梭并列者,是没有读过那有名的《人类不平等起原论》或读而不懂的人所做的事。在俄国文献里,卢梭的辩证法底特质,在十二年前,已由札思律支〔92〕弄明白了。”三位都是马克斯学者的批评家,我则不但“根本不懂唯物史观”〔93〕,且未曾研究过卢梭和托尔斯泰的书,所以无从知道那一说对,但能附载于此,以供读者的参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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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23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小泉八云〔94〕在中国已经很有人知道,无须绍介了。他的三篇讲义,为日本学生而讲,所以在我们看去,也觉得很了然。其中含有一个很够研究的问题,是句子为一般人所不懂,是否可以算作好文学。倘使为大众所不懂而仍然算好,那么这文学也就决不是大众的东西了。托尔斯泰所论及的这一层,确是一种卓识。但是住在都市里的小资产阶级,实行是极难的,先要“到民间去”〔95〕,用过一番苦功。否则便会像创造社的革命文学家一样,成仿吾刚大叫到劳动大众间去安慰指导他们(见本年《创造月刊》)〔96〕,而“诗人王独清教授”又来减价,只向“革命的印贴利更追亚”说话(见《我们》一号)〔97〕。但过了半年,居然已经悟出,修善寺温泉浴场〔98〕和半租界洋房中并无“劳动大众”,这是万分可“喜”的。

  Maiski〔99〕的讲演也是说给外国人听的,所以从历史说起,直到托尔斯泰作品的特征,非常明了。日本人的办事真敏捷,前月底已有一本《马克斯主义者之所见的托尔斯泰》〔100〕出版,计言论九篇,但大抵是说他的哲学有妨革命,而技术却可推崇。一篇的主意也一样,我想,自然也是依照“苏维埃艺术局”的纲领书的,所以做法纵使万殊,归趣却是一致。奖其技术,贬其思想,是一种从新估价运动,也是廓清运动。虽然似乎因此可以引出一个问题,是照此推论起来,技术的生命,长于内容,“为艺术的艺术”〔101〕,于此得到苏?的消息。然而这还不过是托尔斯泰诞生一百年后的托尔斯泰论。在这样的世界上,他本国竟以记念观念相反的托尔斯泰的盛典普示世界,以他的优良之点讲给外人,其实是十分寂寞的事。到了将来,自然还会有不同的言论的。

  托尔斯泰晚年的出奔,原因很复杂,其中的一部,是家庭的纠纷。我们不必看别的记录,只要看《托尔斯泰自己的事情》〔102〕一篇,便知道他的长子L.L.Tolstoi便是一个不满于父亲的亲母派。《回忆杂记》第二十七节说托尔斯泰喜欢盘问人家,如“你想我的儿子莱阿,是有才能的么?”的莱阿,便是他。末尾所记的To the doctor he would say:“All my arrangements must be destroyed.”尤为奇特,且不易解。托尔斯泰死掉之前,他的夫人没有进屋里去,作者又没有说这是医生所传述,所以令人觉得很可疑怪的。

  末一篇〔103〕是没有什么大关系的,不过可以知道一点前年的Iasnaia Poliana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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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24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这回的插图,除卷面的一幅是他本国的印本,卷头的一幅从J.Drinkwater编的《The Outline of Literature》〔104〕,他和夫人的一幅从《Sphere》〔105〕取来的之外,其余七幅,都是出于德人Julius Hart的《托尔斯泰论》和日本译的《托尔斯泰全集》里的。这全集共六十本,每本一图,倘使挑选起来,该可以得到很适宜的插画,可惜我只有六本,因此其中便不免有所迁就了。卷面的像上可以看见Gorky看得很以为奇的手;耕作的图是Riepin〔106〕于一八九二年所作,颇为有名,本期的Lvov-Rogachevski和藏原惟人的文章里,就都提起它,还有一幅坐像,也是Riepin之作,也许将来可以补印。那一张谑画(Caricature)〔107〕,不知作者,我也看不大懂,大约是以为俄国的和平,维持只靠兵警,而托尔斯泰却在拆掉这局面罢。一张原稿,是可以印证他怎样有闲,怎样细致,和Dos-toievski〔108〕的请女速记者做小说怎样两路的:一张稿子上,改了一回,删了两回,临末只剩了八行半了。

  至于记念日的情形,在他本国的,中国已有记事登在《无轨列车》〔109〕上。日本是由日露艺术协会电贺全苏维埃对外文化联络协会;一面在东京读卖新闻〔110〕社讲堂上开托尔斯泰记念讲演会,有Maiski的演说,有Napron女士的Esenin〔111〕诗的朗吟。同时又有一个记念会,大约是意见和前者相反的人们所办的,仅看见《日露艺术》〔112〕上有对于这会的攻击,不知其详。

  欧洲的事情,仅有赵景深〔113〕先生写给我一点消息——“顷阅《伦敦麦考莱》十一月号,有这样几句话:‘托尔斯泰研究会安排了各种百年纪念的庆祝。十月末《黑暗的势力》和《教育之果》在艺术剧院上演。Anna Stan-nard将《Anna Karenina》改编剧本,亦将于十一月六日下午三时在皇家剧院上演。同日下午八时P.E.N.会将为庆祝托尔斯泰聚餐,Galsworthy亦在席云。’“又阅《纽约时报》十月七号的《书报评论》,有法国纪念托尔斯泰的消息。大意说,托尔斯泰游历欧洲时,不大到法国去,因为他是主张为人生的艺术的,所以不大欢喜法国的文学。他在法国文学中最佩服三个人,就是Stendhal,Balzac和Flaubert。对于他们的后辈Mau-passant,Mirbeau等,也还称赞。法国认识托尔斯泰是很早的,一八八四年即有《战争与和平》的法译本,一八八五年又有《Anna Karenina》和《忏悔》的法译本。M.Bienstock曾译过他的全集,可惜没有完。自从Eugène Melchior de Vogüe在一八八六年作了一部有名的《俄国小说论》,法国便普遍的知道托尔斯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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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25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今年各杂志上更大大的著论介绍,其中有M.Rappoport很反对托尔斯泰的无抵抗主义,说他是个梦想的社会主义者。但大致说来,对于他还都是很崇敬的,罗曼罗兰对他依旧很是忠心,与以前做《托尔斯泰传》时一样。”

  在中国,有《文学周报》和《文化战线》〔114〕,都曾为托尔斯泰出了记念号;十二月的《小说月报》上,有关于他的图画八幅和译著三篇。

  一九二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鲁迅记。

  八

  这一本校完之后,自己觉得并没有什么话非说不可。

  单是,忽然想起,在中国的外人,译经书,子书的是有的,但很少有认真地将现在的?化生活——无论高低,总还是文化生活——绍介给世界。有些学者,还要在载籍里竭力寻出食人风俗的证据来。这一层,日本比中国幸福得多了,他们常有外客将日本的好的东西宣扬出去,一面又将外国的好的东西,循循善诱地输运进来。在英文学方面,小泉八云便是其一,他的讲义〔115〕,是多么简要清楚,为学生们设想。中国的研究英文,并不比日本迟,所接触的,是英文书籍多,学校里的外国语,又十之八九是英语,然而关于英文学的这样讲义,却至今没有出现。现在登载它几篇,对于看看英文,而未曾留心到史底关系的青年,大约是很有意义的。

  先前的北京大学里,教授俄,法文学的伊发尔(Ivanov)

  和铁捷克(Tretiakov)〔116〕两位先生,我觉得却是善于诱掖的人,我们之有《苏俄的文艺论战》和《十二个》〔117〕的直接译本而且是译得可靠的,就出于他们的指点之赐。现在是,不但俄文学系早被“正人君子”们所击散,连译书的青年也不知所往了。

  大约是四五年前罢,伊发尔先生向我说过,“你们还在谈Sologub〔118〕之类,以为新鲜,可是这些名字,从我们的耳朵听起来,好像已经是一百来年以前的名字了。”我深信这是真的,在变动,进展的地方,十年的确可以抵得我们的一世纪或者还要多。然而虽然对于这些旧作家,我们也还是不过“谈谈”,他的作品的译本,终于只有几篇短篇,那比较长些的有名的《小鬼》,至今并没有出版。

  这有名的《小鬼》的作者梭罗古勃,就于去年在列宁格勒去世了,活了六十五岁。十月革命时,许多文人都往外国跑;他却并不走,但也没有著作,那自然,他是出名的“死的赞美者”,在那样的时代和环境里,当然做不出东西来的,做了也无从发表。这回译载了他的一篇短篇——也许先前有人译过的——并非说这是他的代表作,不过借此作一点记念。那所描写,我想,凡是不知道集团主义的饥饿者,恐怕多数是这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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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8-14 14:54:26 | 只看该作者 标记书签
  一九二九年一月十八日,鲁迅。

  九

  这算是第一卷的末一本了,此后便是第二卷的开头。别的期刊不敢妄揣,但在《奔流》,却不过是印了十本,并无社会上所珍重的“夏历”过年一样,有必须大放爆竹的神秘的玄机。惟使内容有一点小小的结束,以便读者购阅的或停或续的意思,却是有的。然而现在还有《炸弹和征鸟》〔119〕未曾完结,不过这是在重要的时代,涉及广大的地域,描写多种状况的长篇,登在期刊上需要一年半载,也正是必然之势,况且每期所登也必有两三章,大概在大度的读者是一定很能够谅解的罢。

  其次,最初的计画,是想,倘若登载将来要印成单行本的译作,便须全部在这里发表,免得读者再去买一本一部份曾经看过的书籍。但因为译作者的生活关系,这计画恐怕办不到了,纵有匿名的“批评家”以先在期刊上横横直直发表而后来集印成书为罪状,也没有法子。确是全部登完了的只有两种:一是《叛逆者》,一是《文艺政策》。

  《叛逆者》本文三篇,是有岛武郎最精心结撰的短论文,一对于雕刻,二对于诗,三对于画;附录一篇,是译者所作;插画二十种,则是编者加上去的,原本中并没有。《文艺政策》原译本是这样完结了,但又见过另外几篇关于文艺政策的文章,倘再译了出来,一切大约就可以知道得更清楚。此刻正在想:再来添一个附录,如何呢?但一时还没有怎样的决定。

  《文艺政策》另有画室先生的译本,去年就出版了。听说照例的创造社革命文学诸公又在“批判”,有的说鲁迅译这书是不甘“落伍”,有的说画室居然捷足先登〔120〕。其实我译这书,倒并非救“落”,也不在争先,倘若译一部书便免于“落伍”,那么,先驱倒也是轻松的玩意。我的翻译这书不过是使大家看看各种议论,可以和中国的新的批评家的批评和主张相比较。

  与翻刻王羲之〔121〕真迹,给人们可以和自称王派的草书来比一比,免得胡里胡涂的意思,是相仿佛的,借此也到“修善寺”温泉去洗澡,实非所望也。

  又其次,是原想每期按二十日出版,没有迟误的,但竟延误了一个月。近时得到几位爱读者的来信,责以迟延,勉以努力。我们也何尝不想这样办;不过一者其中有三回增刊,共加添二百页,即等于十个月内,出了十一本的平常刊;二者这十个月中,是印刷局的两次停工和举国同珍的一回“夏历”岁首,对于这些大事,几个《奔流》同人除跳黄浦江之外,是什么办法也没有的。譬如要办上海居民所最爱看的“大出丧”,本来算不得乌托邦〔122〕的空想,但若脚色都回家拜岁去了,就必然底地出不出来。所以,据去年一年所积的经验,是觉得“凡例”上所说的“倘无意外障碍,定于每月中旬出版”的上一句的分量,实在着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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