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有三种泰戈尔作品。
第一种是《泰戈尔散文诗全集》(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收录泰戈尔英文及孟加拉文散文诗集共十三部,英文散文诗集译者为冰心、郑振铎、吴笛、石真、魏得时。孟加拉文散文诗集译者为董友忱、白开元。
第二种是袖珍版《泰戈尔诗选》(北京燕山出版社,2002年版),收录泰戈尔五部诗集,译者为冰心、郑振铎、汤永宽。这个版本的一大好处是开本小,可以随身携带,随时可读。当时还特意多买了一本,至今封存。
第三种是新译本,《生如夏花 死如秋叶——泰戈尔名诗精选》(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4月版,插图精装本),收录泰戈尔最经典的三部诗集,包括《迷失的鸟群》(旧译《飞鸟集》)、《新月》(旧译《新月集》)、《献诗》(旧译《吉檀迦利》),译者为诗人伊沙及翻译家老G伉俪。
收集同一作者或同一作品的不同版本,是一种有趣的癖好。通过不同版本的对照阅读,可以使读者更加接近作品的本真。正如这个新译本所要达到的目的,它不是对翻译前辈的否定,而是试图还原一个更加真实的泰戈尔,恢复其诗歌的元神。
这种还原首先从几部诗集的译名开始,尽管这些译名已经耳熟能详。
第一部《飞鸟集》(Stray Birds),改译为《迷失的鸟群》,更能体现诗人的心路历程及其对生活的思考,犹如旅途之鸟散乱的足印。
然而应该肯定,旧译名“飞鸟集”具有一种轻盈的姿态,它没有“迷失的鸟群”那么具体,却给人更大的想象空间,与其简短、精炼、思辨的特征是相符的。
我想,一个中译本的意义就在于,它可以让读者看到,假如作者是中国人,他会怎么写。正如泰戈尔将自己的孟加拉文诗集选译成英文,并获得成功。
这个新译本的名字《生如夏花 死如秋叶》,源自郑译《飞鸟集》第82首,“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沿用这个翻译,可以说是译者对老前辈的致敬。而新译本翻译为:“让生命美如夏花,死如秋叶。”
对比这两句译文,可以看出,前者带有浓厚的时代气息,对仗工整,朗朗上口,如同一首七言绝句,令人过目难忘。后者则简短、有力。两种译文各有优点。
再看泰戈尔的原文:“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则后者更忠实于原作,没有任何的添加与再创作。
早年阅读郑译《飞鸟集》时,还有另一个句子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即第165首:“思想掠过我的心上,如一群野鸭飞过天空。我听见它们鼓翼之声了。”这个句子,还曾经被用在厦门阳光书坊(即后来的光合作用书房)LOGO及购物袋上,至今难忘。
在新译本中,这个句子译为:“思想穿越我心,仿佛天空中成群结队的好运。我听见它们振翅的声音。”也许是对郑译太过熟悉,一时间,竟对这句新译有点难以接受,特别是“天空中成群结队的好运”,更是令人费解,“野鸭”摇身一变,成了“好运”。
泰戈尔的原文似应为“Thoughts pass in my mind like flocks of ducks in the sky. I hear the voice of their wings.”但在有的版本中,“ducks”一词却显示为“lucks”,想来新译本所依据的就是“lucks”版本,关于这点,还要请教于方家。
第二部《新月集》(The Crescent Moon),新译名为《新月》,差别不大。泰戈尔用“新月”来比拟儿童的纯真,把我们带入一个纯洁的儿童世界。郑译将之译为《新月集》,与《飞鸟集》在风格上是统一的。
第三部《吉檀迦利》(Gitanjali),“吉檀迦利”在印度孟加拉文和印地文中都是“献歌”的意思,即献给神的诗歌。新译名为《献诗》,比起音译来,似乎更为贴切。但音译也有其优点,因为,它保留了一种独特的孟加拉特色。
当旧译本已成经典,耳熟能详,我们仍需要新的译本。通过新旧译本的对照与辨析,我们将得到一个更加真实的泰戈尔。
现在,这个泰戈尔正朝我们走来,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