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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载自:http://www.sweden.cn/culture/latestupdates/detail/article/-a61f614934/
作者:李笠
2001年4月。北京一家火锅店。当猪血和猪脑花端上来时,座中几位瑞典客人皱起眉推辞了,惟有特朗斯特罗姆大喝一声:“Ja! ”(意思是:“要了! ”)他用略略颤抖的手把一块灰红色东西夹入嘴里。他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他在聆听。
当代诗坛,几乎没有人像瑞典诗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特朗斯特罗姆(Tomas Transtrmer, 1931—)把诗写得这样精炼、精准、精湛。他的诗是凝练艺术的范例。
特朗斯特罗姆被誉为“隐喻大师”,他的诗常常采用一连串意象和隐喻来塑造内心世界(与中国的“寓情于景”相仿),把激烈的感情藏在平静的文字里。他喜欢把自然同工业产品撮合在一起,诸如:“蟋蟀疯狂地踩着缝纫机”“蓝天的马达声是强大的”等等……他擅长用特写的方法精确地捕捉日常生活细节,让流逝的瞬息释放 “意义”,从而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我的诗是聚会点,试图在被日常语言分隔的不同领域间建立一种突然的联系”。当我们读到他的“穿轰鸣之裙鞠躬的喷气式飞机/使大地的宁寂百倍地生长”时,我们不禁想到一千三百年前的王维,并身临“鸟鸣山更幽”的境界。这位当代瑞典诗人和中国唐代诗人的诗都具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特点,所不同的是:王维写的是农耕社会,特朗斯特罗姆写的是后工业社会,无论在密度和力度上两者都无法相比,一如木质的亭台楼阁无法和钢筋玻璃的摩天楼相比。1990年夏天,我在波罗的海的龙马屋岛(Runmar)上采访了诗人,其中问道诗的本质是什么?他说:诗是对事物的感受,不是再认识,而是幻想……诗最重要的任务是塑造精神生活,揭示神秘。
附上和特朗斯特罗姆有关的两首诗:
特朗斯特罗姆, 或2011年1月20日
李笠
天色转黑。远方的瑞典语从电话里到来
无法听懂的词。沉默。“好!”
这是特朗斯特罗姆。他祝我生日快乐
他用左手刚弹完钢琴。对抗死亡的方式
沉默说:伟大的诗歌五十岁才开始
“好”说:做孩子,哪怕世界到处是墙!
家人不会这样——哥哥正盯着股市
姐姐在等待着出国。她的出国梦已做了十年
他们忘了今天有人会出生
股市和出国对于他们是唯一的生日
患失语症80岁老人的声音
在黑暗中闪烁。斯德哥尔摩的雪飘落肮脏的北京
特朗斯特罗姆在故宫
李笠
门槛忽然挡住前进的轮椅
你站起身。弃下装备
铜狮随空荡的龙椅走来
向你要诗。它们想看到自己
宫殿内,日晷疯转
轰响,变成穿越黑夜的火车
我们在终点站。墙。血色
人脸像米粒在拥挤
皇帝的旅行,笑声
已变成一座刀剑横飞的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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